江伝琛揽着尹凝，用下巴指了指身后的包间，“自己去问。”
年轻男人二话不说，带着人冲进了包间。
不多时，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尹凝强撑着精神走到了外面，一辆迈巴赫降下后排车窗，一张跟江伝琛几分相像的脸映入眼帘。
尹凝之前在报道上见过，这是江伝琛的大哥，江伝柘。
江伝柘的视线淡淡从她脸上扫过，“吃亏了吗？”
江伝琛看了眼尹凝，“手指头差点留那儿，算吗？”
江伝柘的深邃眉眼再次寡淡地扫了尹凝一眼。
他隐于黑暗中，修长手指拨通了一个电话。
尹凝大脑空白，没听清江伝柘后面说了什么。
只是几分钟后，进包间的年轻男人拿着三根断指过来。
尹凝下意识想吐，她在手术台上见过比这更血腥更残忍更恶心的画面，但此时令她反胃的，是人性。
江伝柘看了一眼，极为冷淡地说：“扔了吧。
尹凝再也忍不住。
她脸色煞白，腿一软，没人注意的角落里，渐渐失去意识。
江伝琛把她接住，摸到她身体时，才发现她浑身滚烫。
江伝柘盯着二人，“你们什么关系？”
江伝琛微顿。
他身边出现的女人，江伝柘一般都不会问。所以他突然这么问，江伝琛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伝柘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先把她抱上车吧。”
第41章 敲打
尹凝是被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她朦胧中睁开眼，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她，江伝琛换了身休闲的衣服，单手插着裤兜，另一只手拿着医生递过来的药盒看了看。
“小少爷，这个药用来抹在她胳膊上，早晚一次。”
“知道了。”
医生离开后，他掀起尹凝的袖子，上面的牙印触目惊心，牙印周围泛着大片的青紫。
江伝琛对上她的视线，好以整暇地捏着她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更像是在捏她的下牙。
“这么喜欢咬自己，我把牙给你拔了好不好？”
尹凝这才注意到，手臂上缠着一圈白色纱布。
江伝琛把药扔到她身上，“刚才说的都听见了吧？”
尹凝点点头。
江伝琛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房间，佣人正好抱着整齐的衣物进来。
“小少爷，这位小姐的衣服都已经洗好吹干了。”
“嗯，拿给她吧。”
佣人又说：“大少爷在下面等你。”
“嗯。”
尹凝换好衣服，下楼，听见江家兄弟俩的谈话声。
江伝柘穿着深灰色格纹西装，里面搭配了一件纯黑色的衬衫，他比江伝琛年长八岁，气质成熟，阴郁，城府深不可测。
江伝琛则浑身戾气，相比江伝柘的端正笔挺，江伝琛则慵懒随性，像只懒得睁开眼俯瞰众生的老虎。
“她是裴佑航身边的。”江伝柘目光不偏不倚，用刀叉割裂一块血淋淋的牛排。
江伝琛挑眉，“你怎么知道？”
江伝柘不抬头，声音低沉，混杂着被尼古丁熏过的浑浊。
“裴佑航不肯娶楚孟冉，稍微上点心的，随便查一查就知道。”
说罢，他将叉着一块牛肉的叉子递到嘴边，顺势抬眸看着江伝琛。
“所以，你也喜欢她？”
他的注视自带着一种无形的威慑力，平常人看见这样的目光，不出三秒就会下意识紧张起来。
但江伝琛却坦然回视，并在这样的压力下，笑的漫不经心。
“不喜欢，单纯觉得好玩。”
尹凝听到这，面色凝重。
江伝柘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就算你说喜欢也没什么。”
他的声音几乎没有情绪。
尹凝听到他说：“要是真喜欢，我替你去跟裴家说。”
江伝琛：“不用。”
话落，江伝柘从楼梯口经过，尹凝措不及防和他对视，那双幽深的黑瞳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透。
对视不过一秒，江伝柘便收回视线。
江伝琛走过来，朝她招手示意她下来。
尹凝下楼，还有一节台阶的时候，江伝琛抬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温温的，凉凉的。
“你可以走了。”
尹凝下意识想说谢谢，但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好好的，要不是江伝琛害的，她何至于发烧。
脸一沉，她伸手，“手机还我。”
江伝琛笑着还给她，“裴佑航给你打电话了。”
尹凝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慌色。
江伝琛眉眼带笑，改口说：“骗你的。”
尹凝拿回自己的手机，一句话不说，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外面，那辆迈巴赫停在院子里，车身发起沉稳的轰鸣，后排窗户升起，但尹凝仍能感觉到透过黑色车窗传过来的幽深目光。
站在车旁边的是昨晚的年轻男人，“尹小姐，江总问需不需要送您去医院？”
尹凝第一反应，是江伝柘很了解她生活和工作，但她不明白这种了解从何而来。
她想起江伝柘刚才在饭桌上说的话，裴佑航拒绝和楚孟冉联姻，稍微上点心的，都会查一查背后的原因是因为她。
尹凝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也未必是隐秘的。
而江伝柘看似在等她，实际上，是在敲打她跟江伝琛不要太惹眼。
“帮我谢谢江总，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年轻男人也没多说，坐上驾驶座就开走了。
尹凝则立即打了辆出租车赶到医院，在路上的时候，她接到了方昭曦的电话。
方昭曦刚回国，性格直来直去，能跟她聊得来的人不多，何况她是裴佑航的表姐，尹凝不好推辞，只能答应。
下了班尹凝去找方昭曦，两人逛了一会儿，尹凝才知道，方昭曦还约了陆京淮。
方昭曦和陆京淮两人要一起去滑雪，今天是来买滑雪用具的，方昭曦把尹凝喊过来，其实跟闺蜜把关自己男朋友没什么两样。
只是尹凝私心觉得，她是舒婧的朋友，她是在替舒婧把关。
只是她没想到，来得不是陆京淮，是舒婧。
“方小姐，不好意思，楚主任说陆先生临时有个会议，不方便过来。楚主任知道您跟陆先生要去滑雪，特意委托我来陪您逛街。”
方昭曦上下看了她一眼，舒婧的及腰长发束成一束，穿着黑白条纹的工装，下巴微微圆润，但唇红齿白，气质极佳。
“那好吧。”
方昭曦挽着尹凝走在前面。
尹凝向后看了眼舒婧，舒婧回以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三人逛了三层，舒婧一个人拎了七八个购物袋，原本只需要买一些厚衣服，但方昭曦临时突发奇想，又买了一堆名牌包和名牌鞋。
她花钱不眨眼，好像是在特意摆阔，可是她性格又自然开朗，大方有趣，尹凝一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等舒婧拿着卡第无数次去付钱的时候，尹凝才问了下方昭曦。
“你对舒秘书有意见？”
方昭曦倒也没有隐瞒，看着舒婧瘦弱的背影道：“我那天在我外公家门口，看见舒秘书跟陆京淮拉拉扯扯，我事后查了一下，她跟陆京淮关系不一般。”
尹凝暗自替舒婧紧张了一把，“那又怎么样？这不恰恰说明，陆京淮不是什么好男人吗？”
方昭曦说：“凝凝，我跟江伝琛是不可能了。我的婚姻必须要以家族利益最大化为准则，陆京淮是家里人给我选的最合适的人，哪怕我们没有感情，我也不能让任何人插足我跟他之间，这涉及到两家的脸面问题。总之，我可以放过江伝琛身边的女人，但我不能放过陆京淮身边的女人。”
尹凝倒吸一口凉气。
目光随着缓缓走过来的舒婧移动着。
方昭曦假意碰掉桌上的奶茶。
“不好意思，舒秘书，你能帮我擦一下吗？”
第42章 抗拒
尹凝很了解舒婧的脾性。
她们冬城女人的彪悍是在全国出了名的。
要是平常，舒婧大概直接会按着方昭曦的头，让她自己舔干净。
可尹凝忘了，这不是冬城，舒婧也早已不是那个在冬城长大的舒婧。
此时的舒婧笑容无懈可击，拿着一旁的毛巾，在方昭曦面前蹲下，仔细而顺从地擦拭着地面。
方昭曦的脚尖恰好随意地指着她的锁骨，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那种骨子里不知道尊重别人的傲慢和楚孟冉如出一辙。
尹凝默默攥紧了手心，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背绷得很直。
“昭曦，我们去那边逛逛吧。”她轻声开口，“舒秘书，麻烦你让人把这些东西寄到昭曦家里吧。”
舒婧低着头，说了句好。
方昭曦放下交叠的长腿，挽着尹凝去了别处。
服务员等她们走了，微弓着腰走过来，“女士，我来吧。”
舒婧抬手，面无表情，“不用。”
她擦掉最后一滴奶茶渍，起身将被染成咖啡色的白毛巾扔到了垃圾桶。
服务员好心道：“那边有卫生间。”
舒婧说了句谢谢，深深看了眼尹凝和方昭曦离去的方向。
洗掉手上的黏腻后，舒婧躲在吸烟室，倚着墙面给陆京淮发信息。
【你未婚妻跟我示威了。】
陆京淮大概再忙，没立即回，舒婧又发了好几条。
【你说我要不要直接坦白？】
【我跟她要是打起来，你会帮我吗？】
【她欺负我。】
点完发送，尹凝正好一脸揪心地走进来。
舒婧把手机收进口袋里，掐了烟。
“你怎么过来了？”
尹凝紧紧咬着唇，舒婧觉得她快要哭了。
“阿婧姐......”
舒婧抬手覆在她头顶上，“停，别给我丢人。”
“方昭曦察觉你跟陆京淮的事了。”
“怪不得。”
尹凝担心道：“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没事。”舒婧抹掉她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我。这些小事算什么啊？”
尹凝还想说什么，舒婧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
尹凝愣了愣，这是刚才那家店送上来的糖果，她当时吃了两颗，觉得味道不错，但也没有多要。
舒婧竟然给她拿了一大把。
她伸手接过，不放心道：“阿婧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舒婧笑着说她瞎操心。
她手机在这时震动，尹凝瞥见一个陆字，主动离开。
舒婧接通电话，“有事？”
陆京淮上来就问：“她怎么欺负你了？”
舒婧冷哼，“没什么。你这个未婚妻已经发现咱俩的事情了。我不想掺合在你俩中间，陆京淮，我们分手吧。”
陆京淮沉默了一下，问：“我现在带你去吃建行路的火锅？”
舒婧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口有一瞬的窒息。
“什么也别说了，我指定是要跟你分手的。”
陆京淮又问：“麻辣锅，加麻加辣？”
舒婧握着手机，两秒后，不冷不热地问：“你不能吃辣，鸳鸯锅吧，给你自己点个番茄的。”
陆京淮无声笑了下，“好，我去接你。”
-
尹凝提着从饭店打包的饭菜从京大的教学楼走过。
她来过几次，已经可以轻车熟路地来到裴佑航工作的楼下。
他的同事下楼接她，“尹凝姐姐，我们导师正在跟航子谈事情，我带您上去吧。”
同事接过她一手的东西，带着她往里走。
“航子经常跟我们提起您呢。”
尹凝惊讶挑眉，“他说我什么？”
同事边思考边回：“说您很支持他的工作......尹凝姐姐，其实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航子，我女朋友比我小两岁，天天跟我使小性子，基本上每天都得哄。”
尹凝笑笑，“这说明人家女孩子在乎你。”
同事叹了口气，“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两人说话间，从一扇门前经过。
里面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说的都是英文，尹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但又很快听出来其中一个是裴佑航的声音。
同事催促她快点走。
“尹凝姐姐，我们导师很凶，这会儿他气头上，要是撞见了，被他骂哭都算是轻的。”
他推开一间休息室的门，尹凝把饭菜放到桌子上，“佑航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同事边摆筷子边说：“也没什么，我们导师要去新加坡，想把航子也带上，但航子说什么也不去。”
他看了眼尹凝，“其实我能理解他，毕竟他刚跟你分开半年，新加坡一去就是一整年。”
尹凝默默做事，没再说什么。
几分钟后，裴佑航和同事全都过来了。
尹凝隔着好几个人和他打招呼，裴佑航单独带她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门，尹凝便拿出自己跟方昭曦逛街时买的领带。
“送你的。”
裴佑航刚跟导师吵了一家，有些疲惫，但还是很顺从地让尹凝帮他系上。
两人一高一矮，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气息交缠。
裴佑航低头便能看见她微红的脸颊，霎时间，所有的疲惫都被一时的玩心取代。
他抬手，揽住尹凝的腰，尹凝一惊，下意识踮起脚尖，却离他更近了。
裴佑航另一只手捧着她的后脑，感受到她的紧绷，原本想要深吻的念头被打消，只是浅浅在她的粉唇上停留了一下。
他把尹凝抱在怀里，“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紧张？”
尹凝心跳得厉害，她不是紧张，是抗拒。
她知道，她不能对裴佑航有这样的情绪。
好久，她下定决心，主动踮起脚，目光睨着他的薄唇，缓缓凑了上去。
触碰之际，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
尹凝慌张回头看了一眼，是个白发大胡子老外，上了些年纪，一出口，尹凝就听出他是裴佑航的导师。
导师没什么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她是祸国殃民的妲己。
裴佑航被叫走了。
尹凝独自坐在办公室等他，他桌子上的手机响，来电显示，琼姨。
她盯着闪动的屏幕，内心莫名燥动，仿佛能看见楚琼焦急联系女婿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