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茹不屑地打量着她。
“要是怕了，现在就可以下车，我就当从来没见过你。但要是失败了，我不会放过你。“
她笑着说出最狠戾的话，尹凝满心怀着仇恨，并无惧色。
第二天，她坐车前往云岚阁，在路上接到江伝琛的电话。
“我十点到机场，你敢让我等你试试。”
尹凝此时心态濒临疯狂，她自己都无法控制放大的笑容。
“好。”
江伝琛挂断电话，车子恰好停在了云岚阁的门口。
尹凝刚进门就被两个保镖拦住。
“我要见楚主任。”
“今天是楚主任私人会面，不便打扰，您请回吧。”
尹凝无声勾唇，她的阴冷让一米八几的男人都有些发怵。
“事关她女儿的终生大事，麻烦你去通传一声，她会见我的。”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最后问了她的姓名，去里面帮她通传了一声。
很快，男人去而复返，恭敬请她进去。
穿过一条窄小的石板路，上了一座拱桥，再经过一片竹林，就是一个山水景观台，在人声鼎沸的一线城市，这里竟然安静地犹如世外桃源，只能听见水流声，目光所及之处也都是花鸟树林。
进门前，保镖对她进行了简单搜身，确认她没有携带危险物品后才放她进去。
楚琼坐在一张方形檀木桌旁，桌子上摆了几道精致小菜，她手边的两个位置各自摆着一杯茶，杯盏冒着热气，只是座位空着。
楚琼为了见她，特意让王永康等人回避。
尹凝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楚主任如今满意了吧？”
楚琼笑着看她，“此话怎讲？”
尹凝对上她的目光，“我跟裴佑航分手了。”
“是吗？”楚琼并不意外，她将一盏茶递到尹凝面前，“那恭喜尹小姐，终于摆脱了一条不属于自己的路。”
“可他在新加坡给我买了房子，您猜，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要么是想把你打发走，要么是想把你养在外面。”
她起身，语气舒缓，“毕竟在外面，没有人会责怪他的不是。这样他不就能顺理成章地跟你在一起了吗？“
尹凝静静看着她将茶壶放在旁边的小炉子上继续煮沸。
而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就是要委屈你从女朋友变成他见不得光的情人。”
尹凝收回视线，“既然你明白，为什么还执意要把女儿嫁给裴佑航？”
楚琼没有回头，拿着一个小夹子，往炉子里加炭火。
“因为我女儿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她。”
尹凝望着她，眼里尽是怀念。
“以前我的父母也为了我可以豁出一切。”
楚琼：“你是说，那个逼你陪酒，动辄就对你和你母亲打骂的尹雪峰吗？”
她早已把尹凝查得透彻。
但尹雪峰跟她母亲离婚后，并没有跟她继父办正规手续，楚琼能查到的不过是表面。
尹凝没回答她的问题。
她正襟危坐，无波无澜，等楚琼再次坐下来，她冷冷开口。
“所以，即使我给裴佑航当见不得光的情人，眼看着他娶楚孟冉，您也容不下我，是吗？”
楚琼笑着点头。
“我明白了。”尹凝起身，“我会离开的。”
楚琼拿起桌上的白色毛巾擦拭着手，在她经过的一瞬间，叫住了她。
“尹小姐，这是我第二次警告，我不希望有第三次。”
尹凝微顿，没有应声。
她出了包间，前方一片嘈杂，人影攒动，浓烟滚滚。
“着火了！”
前面有人喊着火了。
后面有人喊楚主任。
尹凝皆没有当回事，一步步往前走。
第90章 火灾
这家店的封闭性很好，虽然有大量绿植，但一旦发生火灾，绿植就会成为最大的易燃物，迅速燃烧。
而每个包间都有围炉煮茶，空间封闭会造成一氧化碳中毒。
楚琼本身就身体不好，呼吸系统低能，心脏脆弱，就更容易倒下。
即使她没有一氧化碳中毒，尹凝也在她进食的东西里加了过量的麻醉剂混合肾上腺素。
对于一个有脑梗病史的人来说，心律加快，猝死身亡，最多只能算是意外。
就算她前面的计划都失败了，宋琬茹安排的人也会假装救楚琼，让她吸入大量无色无味的麻醉剂。
此时尹凝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急忙逃命，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楚琼的包间陆续有人进进出出，忙得焦头烂额。
“楚主任！”
“楚主任！”
里面的叫声甚至盖过了外面逃荒般的嘈杂。
尹凝转身离开。
途中经过一间包间，里面漫出的黑色浓烟比任何一处都要强烈。
“娇娇！咳咳！娇娇！”沉闷而且带着哭声的叫喊，让尹凝的脚步一下子顿住。
她透过烟雾朝里看去，一眼便看见围炉旁，倒在地上的周娇。
守在她身旁的同学捂住口鼻，不断呼唤她，但都毫无反应。
“娇娇！咳咳咳！你醒醒啊！”
女同学自己也快支撑不住，无助地张望着门口，“救命啊！”
这一下，她吸了好大一口浓烟，声音极其微弱。
这时，尹凝捂住口鼻，跌跌撞撞走进来。
她憋着气，用尽力气将周娇背在身上，每走一步，双腿都在打颤。
女同学在后面托着周娇，帮尹凝分担了一部分的重量。
等她们三人逃出去，尹凝和周娇一起摔倒在马路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救护车停在一旁，旁边汇集了看热闹的人以及从里面死里逃生出来的人。
尹凝坐在地上，肺里也吸入了不少颗粒，她望着熊熊烈火，云岚阁整个木制建筑，顷刻间化为灰烬，浓烟在空中升腾起三米高，一旁的消防员也有些束手无策。
“里面人都疏散出来了吗？”
楚琼的司机脸色惨白，抓着消防员的胳膊，“城建委的楚主任还在里！你们快去救她啊！”
“您先冷静一下，现在火势太大，我们已经尽力了。”
司机肉眼可见的颓废，缓缓跪在地上，“主任......”
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不见尹凝的身影。
她绕到几条街后的小巷，巷子里没有路灯，保姆车后排车门呈打开状态，宋琬茹坐在里面。
“成功了吗？”
宋琬茹阴森地笑：“我的人守好了所有出口，没有看见她出来。”
尹凝面无表情，“等火势扑灭，您最好再派人去确认一下。”
“知道了。”宋琬茹看向她，“我现在派人送你去机场。”
尹凝知道宋琬茹此举是在防备她，并没有拒绝。
等她人到了机场，司机就在不远处一直盯着她。
尹凝坐在候机室，静静等待检票的那一刻。
这时，手机再次响起，尹凝整个人如梦初醒。
电话是江伝琛打来的。
“航班晚点了，你可以晚点儿来。”
不知怎么的，尹凝控制不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江少，我已经在机场了。”
江伝琛语气玩味，“来这么早干嘛？想我了？”
尹凝在这时收到宋琬茹发来的短信，火势扑灭，警方抬出来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通过楚琼司机的辨认，警方初步认定其中一个是楚主任。
看到这条消息，尹凝的手因为激动而发抖，她来不及思考，内心的燥动和喜悦几乎冲破牢笼。
她藏着一个无法跟人倾诉的好消息，而这个好消息抵消了她前半段人生所有的不幸，开启了她后半生的新征程。
她怎能不激动？
“是。我想你了。“如果不仔细听很难听出来其实她的声音在发颤，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顺着江伝琛的话说而已。
说完，她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关机。
广播提示她乘坐的航班即将开始检票。
她缓缓起身，朝着离开这座城市的方向而去。
她与无数人擦肩而过，每个人面色各异，相遇与别离，喜怒哀乐全部埋葬在这里，而她，在这里埋下了人生最大的秘密。
在登机的前一刻，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头一看，是宋琬茹的司机。
虽说是司机，却人高马大，跟大胜差不了多少。
“有事吗？”
司机面无表情挂断电话。
“刚收到消息，楚琼正在三院接受抢救。她在火灾发生之前就已经离开云岚阁了。“
“不可能！”
附近的人朝她看来，尹凝的笑容僵在脸上，变得疯狂而扭曲，“不可能！”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不可能。
“事实就是这样，你现在还不能走，我们夫人要见你。”
“我不......”
话还没说完，她背后出现两个保镖，活生生将她一左一右擒住。
眼睛被蒙上布条的时候，尹凝脑海里响起宋琬茹温柔的警告。
“如果你失败了，我不会留你。”
她蒙着布条，被带入一家地下赌场，赌桌上的热闹以及赌徒的嘶吼离她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到，眼前的布条被一把揭开。
宋琬茹手里握着一支飞镖，锋利的银色镖头正对着尹凝，而尹凝身后是红绿相间的靶子。
“你很让我失望。”
尹凝双手被捆在身后，冷白着一张脸，“王夫人，你再给我个机会——“
话没说完，宋琬茹阴沉着脸，扔了手里的飞镖，尹凝耳边闪过咻的一声，飞镖擦伤她的耳朵划过。
宋琬茹又拿起了第二支，耐着性子把玩，“当初我们家老王，就是因为我丢飞镖丢得好才把我带回家的。“
“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吗？这些年我料理了老王身边一个接一个的女人，正宫不好当，可我跟老王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只要我在，这个位置，就没人能撼动。”
“可是楚琼，这个老女人，贱人！”
“她在官场上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全是我们家老王捧出来的！离婚了她还想跟王永康夫妻一体，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第91章 中饱私囊
她毫不犹豫将第二枚飞镖丢了过去，这次正中尹凝头上的红心，实实在在地扎在里面。
尹凝很清楚，宋琬茹此时的不甘，愤怒，全都来源于这些年楚琼一直压在她头上，而王永康身边莺莺燕燕从未间断。
宋琬茹出身卑微，当年使尽浑身解数，同时跟四五个包括楚琼在内的女人打擂台，二十三岁的时候成功嫁给了王永康。
可这些年，她年龄渐长，越来越留不住丈夫的心，相反楚琼和王永康有利益纠缠，永远都不可能分开。
这让宋琬茹心中的妒火越发旺盛。有楚琼在，就永远会衬得她没有用武之地。一个小三上位，始终上不了体面，这些年明里暗里的人都在这么嘲笑她。
可宋琬茹并不可怜，她的手段极其残忍，她一个人从二奶圈杀出来的，深谙折磨女人之道。
尹凝落在她手里，死只是轻的，被活活地折磨死，才是最恐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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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凌晨，第三中心医院，VIP病房区。
一个戴着口罩穿着护士服的女人从电梯出来。
楚琼的病房门口，女人被保镖抬手拦下，她出示了证件，保镖比对了一下她的半张脸和照片，最后将她放了进去。
进去的一刻，病房里并无任何异样，寂静且没有开灯，窗户开了一半，冷风将窗帘吹得沙沙作响。
床上的白色被子隐约鼓起人形轮廓，尹凝拿着手里的注射器，放慢脚步走过去。
掀开被子的一刻，尹凝眉头紧蹙，眼里写满了震惊，与此同时，外面的人迅速整齐排成一列，面朝着病房，无一不盯着她看。
尹凝将被子摆放回原来的位置，楚琼不在病房，被子下面只是一个枕头。
她不知道她跟宋琬茹什么时候暴露的，眼下只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楚琼根本没有被抢救，她故意放出那样的消息，只是为了引她上钩。
此时落在宋琬茹手里，还是落在楚琼手里，她都已经跟死人差不多了。
很快消化完这个事实，尹凝摘下口罩，沉默望着半开的窗户，脚步刚要移动，外面传来一声叹息。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一道缓和，无奈，苍老的声音响起。
“丫头，出来吧。”
听到姜德清的声音，尹凝瞳孔骤缩。
她拉开房门，走廊的光打在她半张脸上，一半明一半隐于黑暗。
当她看见姜德清的脸时，下意识涌现的喜悦全被失望和震惊代替。
姜德清背着手，什么也没说，在一群楚琼保镖的注视下将她带走了。
曾经她以为有姜德清在的地方，她永远不会受到伤害，此时她也这么觉得，只是每走一步，她心如刀绞，万般抗拒。
他的背影缓慢，脚步和她一样沉重。
一直到了他的办公室，他们如往常一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姜德清接了杯热水，叙事一般徐徐开口，“韩主任虽然嘴上不太讨人喜欢，但事事计较也算是她的优点。我听她说，存放药品的柜子里，少了一定量的麻醉剂和肾上腺素......”
他的话点到为止，尹凝却仿佛没听见，攥紧了拳头，执拗地看着他：“请问今天晚上，您也在云岚阁吗？”
“如果不是我在，”姜德清脱下白大褂搭在椅背上，“你此时已经杀人了！”
他及时察觉，在酿成大祸之前救了楚琼一命，而楚琼将计就计，放出自己遇害的消息，将她引入三院。
尹凝做梦都想不到，姜德清会跟楚琼认识，更想不到姜德清会跟楚琼联手，眼睁睁将她送入圈套。
她望着自己尊敬的恩师，“老师，您早就知道了我跟裴佑航的关系，是不是？”
姜德清没回答，“丫头，及时回头吧。”
这一刻尹凝万箭穿心，她焦急着上前一步，“老师，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姜德清摆摆手，不愿多说，“丫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比楚琼了解你。我替你给楚琼求了个情，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津城刚成立一家私立医院，离开京城吧，以后不要再......”
“楚琼害死了我爸妈！”尹凝强忍泪水，一字一句厉声打断姜德清的话。
“是她贪污了下岗工人的安置费，逼得我爸在那个冬天去卖血，最后还卖了我哥，逼得我妈......”她吸吸鼻子，“老师，我恨她。我恨她毁了我们一家。我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想亲手杀了她！哪怕我去坐牢，哪怕让我一命还一命，我都要杀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