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琼想了想，露出几分凉薄的笑意，“你说她们这是演给我看吗？”
“演戏？”司机不解，“为什么这样说？”
“你真以为许夫人是个蠢货吗？许夫人要是没有点本事，能把持着许家长盛不衰吗？”
司机：“那楚主任，我们不就不能确定尹凝是不是宋琬茹的人了吗？”
“不需要确定。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既然他们要唱戏，那我们就捧场看戏。”
楚琼看向窗外，“让你查尹凝继父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司机视线微垂，“抱歉，楚主任，这得费些时间。尹凝给她继父在医院登录的信息全是假的。”
“没关系。”楚琼淡淡道：“越是不想让人知道，就越有秘密。我倒要看看，她处心积虑走到今天，究竟想干什么。”
“对了，她现在每天在看守所都干什么？”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我听说只是按照看守所的安排按部就班地生活，没什么特别的。”
-
看守所里，尹凝上次挨打，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地。
吃饭的时候刚坐下，餐盘被人恶意抬翻，米饭和白菜溅了她一脸。
那人佯装什么也没发生，径自走过。
尹凝认出来，那是当天打她的其中一个女人，因为体型偏胖，所以尹凝印象深刻。狱警立刻呵斥了女人。
但尹凝没有声张，把衣服上的饭菜抓回餐盘，面不改色继续吃。
第二天，周承安又来看她。
见她营养不良的样子，连啧三声，“也不知道你在犟什么？在里面日子过得好啊？”
尹凝抬头，平静道：“过得不好，可以请你帮我带点东西吗？”
“什么？”
“我有点低血糖，你给我送点补血糖的东西来吧，越补越好。”
“行吧。”周承安交换了一下交叠的长腿，“你的案子马上就要移交法院了，到时候盖棺定论，我也保不了你。你还是听我的，跟警察承认你是神经病，争取早点出来。”
尹凝没说话。
转天，胖女人又来趁她吃饭的时候找茬。
尹凝平静掸掉衣服上的饭菜，“我跟你没冤没仇吧？”
旁边人拉了一下尹凝，“你还是别招惹她了，她是杀了老公进来的。”
胖女人啐了尹凝一口，“怎么？上次没打老实你？”
她一掌可以把尹凝头盖骨拍碎，尹凝毫无惧色，反而露出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次笑脸。
“你总是针对我，难不成你老公出轨的对象跟我长得很像？”
“贱蹄子！”女人一巴掌把尹凝半边脸扇的耳鸣，直接扇倒在地。
尹凝捂着脸站起来，虽然半只眼睛视力模糊，可仍旧使劲地笑。
“看来我说中了，你还是减减肥吧，将来出去了说不定还会有男人要你。”
“放屁！你这个勾引人的狐媚子，我打死你这个烂货！”
这场风波没有持续很久，胖女人想要再次动手，但被狱警拉开。
吃晚饭的时候，轮到尹凝负责炊事，胖女人特意排了她这队。
第106章 天空是灰色的
尹凝脸上还顶着清晰的巴掌印，她掌着勺子，只给女人舀了一点饭菜，而且明显比上一个人少。
“你什么意思？”
尹凝一本正经，“您都多胖了？少吃点吧。”
胖女人恼羞成怒，当即抢过勺子，往自己盘子里舀了一大勺。
“我就吃这么多，你能拿我怎么着？”
尹凝笑笑，“不怎么着，您随意。”
胖女人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吃过晚饭，胖女人又来找茬，尹凝正在看周承安给她带来解闷的书。
胖女人直接夺走，“你这种狐媚子需要看书吗？你只要会张腿不就行了？”
尹凝笑了笑，“可惜你就算会张腿，也没有男人愿意碰你。”
“你是真的想死是不是？”胖女人揪住她的衣领，将她削瘦的身子提起来，尹凝就像那本书一样，狠狠砸到了墙上，然后掉落在地。
上次的伤还没好透，尹凝趴在地上轻咳了好几下，血腥味再次从五脏六腑涌上来。
胖女人用脚碾着她的头，“看来很久没人教你规矩了。你那招对付男人管用，再跟我犯贱，小心我弄死你。”
疼痛让尹凝握紧了拳头，她耳朵被碾得几乎快要废掉，但她始终不认输。
最后还是旁边人看不下去抱着一箱在这里很难吃到的零食。
“大姐，她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计较，这是孝敬您的，您就放过她吧。”
胖女人哼了一声，她长到二百多斤不是没有原因的。没有一个胖子不爱吃，何况这里的伙食又不好，外面人送来的东西都很珍贵。
她松了脚，抱着一箱子零食一脸得意地离开。
几个人将尹凝扶起，深深叹气，“你老跟她过不去干嘛？”
尹凝捂着带血的耳朵，目光坚定，“她先找事，我要是不反抗，只会让她觉得我好欺负。”
“你又打不过她！躲着点不就行了？这下好了，你家里人给你送的那点东西，全给她了！我们还没吃几口呢。”
“没事。”尹凝挤出一抹笑，“我再让我家里人给我送。”
“尹凝，你到底因为什么进来的？她们说你捅了人，但我们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尹凝仍旧笑得没心没肺，“我确实捅了人。谁都会犯错，我只想改过自新，重新再来。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重新做人！”
其他人被鼓舞，给她擦了擦脸上蹭到的灰。
“也不知道说你单纯还是傻。从进来就没什么心眼，还帮我们看病，你是我们这里学历最高的人，你争取早点出去，将来你肯定比我们有出息。”
尹凝点点头，突然咝了一声，五官扭在一起，众人纷纷一脸关切。
“没事吧？是不是哪疼了？”
尹凝苦笑，“有点晕，可能是低血糖犯了。”
“有糖吗？”大家互相询问，有人反应过来，“全都让那个胖女人拿走了！”
尹凝摆摆手，“没事，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哎，明天早上吃饭的时候，你多吃点甜的吧。低血糖可不是闹着玩的。”
尹凝嗯了一声。
一连几天，负责管炊事的人都跟尹凝认识，为了照顾她，特意在饭菜了加了许多糖，她比刚进来的时候瘦了十几斤，打饭菜的阿姨都给她多舀了一大勺。
但胖女人极度不平衡，越发地看她不顺眼，尹凝打完的饭，都被胖女人抢走，尹凝一连好几顿都只能吃她剩下的。
有人看不惯，刚帮尹凝理论两句，就被打了个大嘴巴，尹凝只身护住挨打那人。
“你看不惯的是我，别仗着力气大欺负别人。”
胖女人满脸横肉，胖的连五官都看不见了，脸颊上抖动的肉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仿佛要把鼻子和嘴挤扁。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单手将尹凝整个人揪到自己面前，她吃的乱七八糟，张口就是难闻的气味。
尹凝忍住想吐的冲动，用了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
“您要是不找茬，我跟您还能相安无事，但你要找茬，我只能跟来个你鱼死网破。”
“看来你又皮痒痒了。”她高高举起拳头。
尹凝目光无温，对这一拳有心理准备。
周围人全部倒吸一口凉气，就在这时，胖女人突然松了手，地动山摇一般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她平时体积大，运动两下呼吸就重。
但这会儿，刚想是一条即将干涸的胖头鱼，短短几秒内脸色发紫，发青。
所有人都怕被波及，后撤了一步，狱警冲过来，对她询问：“你没事吧？”
胖女人两眼一闭，没了声响，只有腹部像座小山一样不断起伏。
这时，砰的一声，尹凝用胳膊肘砸了应急柜的玻璃门，从里面拿出医药箱开始进行最简单的急救。
尹凝听别人说过，胖女人婚前一百二十斤，但在婚后被老公亲手喂成了两百多斤，并且每天变着花样地给胖女人做美食。
尹凝不在乎她老公这么做的目的，她只知道胖女人身体负荷长期过重，各个肾脏器官早已经衰竭。
长痘痘，口臭，印堂发黑，呼吸沉重，都是病发的前兆。
她沉稳冷静地给胖女人做了简单的急救措施，原本了无生机的胖女人突然奋力抽搐了一下。
周围人替尹凝捏了把汗，尹凝暂时松了口气。
“警官，她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抓紧时间抢救吧。”
不多时，医生带着担架出现，在场人全都施予援手将她抬上了担架。
食堂里一时安静下来，有人拍了拍尹凝的肩膀。
“你就是心太好了，她那么对你，你还救她干嘛？”
尹凝扯了抹笑，“她也挺可怜的。”
翌日下午上京是灰色的，天空万里无云，可还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原本的室外活动改成了在室内看电视。
坐在尹凝身后的一群人在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那个胖女人没有抢救过来。”
“我还听说她是被她老公故意当成猪养的！他老公在她身上买了意外保险！”
七嘴八舌的，尹凝没有一丝关心，接了把旁边人递过来的瓜子，始终盯着电视。
第107章 我的
“尹凝，在狱中表现良好，抢救狱友有功，虽持刀故意伤害，但念在其患有精神疾病的情况下，法律予以宽大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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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凝换好寻常衣物，迈出看守所的一刻被灼烈的阳光刺了眼。
她在看守所待了二十七天，突然被释放，整个人有些恍惚。
侧停在她正前方的黑色轿车鸣了声笛，车窗降下，露出周承安的脸。
“欸，没事吧？”
尹凝朝他走去，“你递交了我有抑郁症和狂躁症的证据？”
周承安不否认，手肘搭着车窗，“你要是想给你爸妈报仇，在那种地方写举报信不会有出路的。”
“尹凝，从今天开始，你的人生，重新开始了。”
尹凝苍白的脸上写满呆滞，她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晴空万里，已经入春，连吹起来的风都是暖的。
周承安的指间夹着一张名片，伸到她眼前，挡住了她正在凝望的太阳。
“那对母子葬在这家墓园了，你可以随时去看他们。”
尹凝接过，“谢谢。”
“不用谢我。”周承安没错过她脸上的表情。
“他们的后事是江小少爷安排了，他还请了寺庙里的方丈给他们超度。”
“哦。”
周承安正欲开口，她一脸淡漠地打断：“你要带我去哪儿？”
周承安倏尔一笑，“我家。”
尹凝没从他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意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周承安装作没看见，笑容更深，“逗你的，我只是来给你接风。待会儿就走。”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一个小时以后我就要去机场，送娇娇去她外婆那边待两个月。”
“你家里的事不用跟我说。”
尹凝走到副驾，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啧，好见外，我都拿你当家人。”
“什么家人？你的大女儿吗？”
“我倾向你给我女儿当后妈，但当女儿也不是不行，先叫声爸爸我听听。”
尹凝攥紧了手心，忍无可忍，“老不正经。”
不正经就不正经，还老不正经。
周承安抬手捏住她削瘦的下巴，假装凶狠。
“你到底是觉得我有多老？”
尹凝二话不说打掉他的手。
周承安继续，甚至比刚才用了点力，将她整个人掐了过来。
两人贴近还不到一秒，在尹凝闻清他身上的香水味之前，尹凝全身写满了反抗，迅速推开他坐好。
头发散乱了几丝，被她拨至耳后。
“周承安，我对你没兴趣。”
在她像被触电一样推开的时候，周承安眼底闪过一抹黯淡。
听到她这话，周承安笑了笑，“你对我有没有兴趣好像不重要吧？”
“当初许诺对你有兴趣，你硬生生把人伤得恨你。后来裴佑航对你有兴趣，还不是说踹就把你踹了？”
“别看江小少爷跟你难舍难分的，现在人还不是在疆城陪前女友？这二十七天来他来看过你一次？”
尹凝心口沉闷，还没等反应过来，周承安突然揽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贴得紧紧的。
他身上不仅有类似檀木的香水味还有一种清凉的烟味，搅得尹凝心神不宁。
“我劝尹医生认清现实，耗光别人对你的兴趣可不是什么好事。”
尹凝双手握拳抵在他的胸膛，但这次怎么也挣不开。
她后退，哪怕退无可退，周承安半个身子越到了副驾，将她盖住，尹凝刚找到的太阳，又被他遮了个严严实实。
双唇即将触碰的一瞬间，尹凝瞪大了眼睛望着前方。
周承安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裴佑航一脸阴鸷地站在车子的正前方。
周承安松了松领带，春风得意地看着他。
他用大拇指的指腹，煞有其事地擦了擦嘴巴。
刚才那个姿势，外人看上去的确很像他跟尹凝在接吻。
尹凝很快从惊讶中缓过来，面不改色地坐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服。
裴佑航看在眼里，从尹凝这边走过来。
周承安看热闹不嫌事大，降下了尹凝那边的车窗。
“好久不见，裴同学。”
他一脸得意地将尹凝揽入怀中。
裴佑航身下双手成拳，全身肌肉都紧紧绷着。
“周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周承安明知故问：“看不出来吗？我的。”
裴佑航下颌线绷得比平时紧，但他习惯不露声色，更习惯用体面伪装。
“说笑了，尹凝是我的女朋友。谢谢你的照顾。”
说着，他准备拉开车门。
周承安反问：“你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吗？”
裴佑航的手停在空中。
“裴同学，作为过来人，你可以谈很多女朋友，但你不能同时谈很多女朋友。”
“这不道德，也对人家女孩不负责。哪有人既要又要的，你不珍惜的人，自然有别人来珍惜。”
他说这话时，用手背拂了拂尹凝的脸颊，尹凝感觉不适，别开了头。
“我自始至终承认的女朋友只有一个！”裴佑航隐怒，压着怒火，“尹凝，下来，我们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