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你留着吧，虽然是春天，但天气还是有些冷，我知道你怕冷。”
他说完就走，尹凝闪过犹豫，下意识拢紧了身上的外套，侧身叫住他。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在乎？”
裴佑航停下脚步看她，一字一句：“因为我喜欢你。”
尹凝呼吸一滞，他又补了两个字，“曾经。”
尹凝面若镇定，朝他露出从未有过的锋利的笑容。
“可惜。我从来没喜欢过你。这一年的每一天，我都不是真心的。”
裴佑航不慌不忙，笑容温和而璀璨。
“很高兴尹凝姐姐终于在我面前袒露心扉。”
尹凝将外套还给他，“周承安会给我披，不劳你费心。”
裴佑航仍十分有教养的接过，丝毫不生气。
在尹凝经过的时候，他从容开口，“你知道周承安跟他前妻家里签了一份协议吗？”
“周承安这辈子都不能结婚，除非他放弃周娇的抚养权。”
“简言之，周承安不会娶你。”
尹凝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但还是沉稳道：“可周娇现在已经满十八岁了。”
“不止如此。”裴佑航说，“一旦他结婚，他只能把周娇送往国外，一年只能见一次。并且还要把自己名下所有财产转移到周娇名下。”
“凝凝，你真的觉得周承安能给你想要的吗？他只是在玩你。”
尹凝何尝不知道周承安对她只是一时兴起，若非她那次在岚云阁救了周娇，他只拿她当生意场上博弈的筹码。
“他在玩我，那你呢？”尹凝直视着他，“当初你说娶我，现在又跟楚孟冉复合。你说你喜欢我，可你也放不下楚孟冉。周承安有句话说的很对。”
“佑航，你可以谈很多女朋友。”
“但你不能同时谈很多女朋友。”
第115章 假戏真做
“裴佑航，你不知道吧？其实你比周承安好征服多了。”
“你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有的一切都在你掌控之内。不在你掌控的，你就伪善地接近，然后收入囊中。等到手了，又觉得无趣，随手抛弃。”
“楚孟冉一心只有你，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所以你才会跟我在一起。”
“你喜欢我吗？”尹凝微笑，“我不觉得，你只是喜欢征服猎物的滋味。在我对你百依百顺的时候，你又因为楚孟冉无法掌控重新对她燃起兴趣。”
“裴佑航，你以为你在操纵一切，其实你不过是被我们这些女人牵着鼻子走的可怜虫。”
裴佑航面色平淡，搭着外套的手臂却攥紧了拳头，轻微地颤动。
尹凝不知道他此时是处于一种什么心理，竟然还能笑出来。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凝凝竟然这么有意思。”
尹凝后脊发凉，从他眼里看到了侦察到猎物的兴奋感。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成往日那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尹凝以为自己看错了。
好在这时周承安把车开了过来，朝他二人鸣笛，尹凝径自上了他的车。
周承安降下车窗，“裴同学既然有未婚妻了就不要跟我的女朋友走得太近。”
裴佑航冷冷勾唇，转身就走。
车子驶出了庄园，过了一个红绿灯，周承安不悦开口。
“跟他说什么了？”
尹凝望着窗外，“你还真以为你是我男朋友了？”
周承安看了她一眼，“我说的时候你没拒绝，不是吗？”
尹凝这才愠怒看着他，“周承安，如果你再擅作主张的话，我们就当从来也没认识过。”
前方车流比较密集，周承安还是看了眼她的脸色。
“生气了？”
尹凝没说话。
“我要是不帮你说话，你不得被那帮女人生吞活剥了？”
“这帮人都很势力，你为什么斗不过楚琼，因为她势力大。你以为你背靠一个宋琬茹就没事了？你明目张胆跟楚琼作对，只会有更多的暗箭难防。”
“宋琬茹再不济还是王永康老婆，你呢？请问你有什么背景？”
“在你把裴佑航跟陆京淮捅了的时候，江家有出来半个人帮你说话吗？没有吧？江伝琛甚至是站在裴佑航的立场。”
尹凝知道他说的没错，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愉快。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非得说我是你女朋友吗？”
周承安一咬牙，猛踩刹车。
尹凝身子整个往前栽了一下。
“尹凝，我说了，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合适就处着，不合适就散。我没那么多功夫帮一个跟我无亲无故的人，除非我喜欢她。”
周承安解了安全带，揽腰将她带到自己身前。
尹凝心脏跳得厉害，她自诩头脑清醒，对周承安的花言巧语向来免疫。
可她一时真假难辨，无所适从。
尹凝极力抵着他，坚守最后一丝底线。
“先带我去医院吧，我怕被传染什么不好的东西。”
周承安松开她，脸上是难得的正经，“我说的你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假戏真做。”周承安系上安全带，“当我真正的女朋友。”
尹凝别开视线，“我拒绝。”
周承安不以为意，“早晚你会答应。”
尹凝用指甲抠着手心，“我喜欢比我小的。”
周承安气笑了，“我跟那帮毛没长齐的比差在哪了？”
“差的多了，老就是老。”
“别逼我去派出所把出生日期改了。”
想到周承安顶着一张老脸跟警察说把年龄改小点，尹凝就措不及防被逗乐。
到了第三中心医院，尹凝先打了一针阻断，但好在凤娟没什么传染病，她的伤口也不碍事。
消完毒，周承安被公事叫走，尹凝便去了楼上的妇产科，挂了陈主任的专家号。
多日不见，陈主任依旧热情洋溢。
她夫妻感情稳定，陈主任被爱情滋润的乐观开朗，身上都散发着幸福的喜悦。
见到尹凝，她先是嘘寒问暖，让尹凝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对了，你来找我看什么病？”
尹凝有些难以启齿，“那个，我下面有点疼。”
陈主任秒懂，一点都不含糊道：“去躺着，我给你看看。”
尹凝自己也是医生，见她这么爽快，尹凝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好羞耻的。
过了会儿，陈主任检查完，“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撕裂，看不出来你男朋友是野兽派的。”
尹凝耳根子泛红，陈主任开了点药，“你先养养，这段时间不要最好不要再那个。跟你男朋友也说说，你是人，又不是玩具，女人的身体可是很脆弱的。”
尹凝接过单子，连忙换了个话题。
“那个，陈主任，我听说你先生可以看不孕不育？”
陈主任张大了嘴巴，“谁要看？你要看？还是你男朋友？”
“不是不是。”尹凝忙解释，“是我一个朋友。她三十出头，年轻时不爱惜身体，两次怀孕都不是很顺利，西医说她怀孕几率不大。所以我建议她先找中医调理一下身子。”
说到这份上，陈主任也听明白了。
“行，让我先生给她看看，先开点药好好养养。但生孩子这事，谁也不能保证，不能强求。对吧？”
“嗯。”
陈主任在纸上写下一串号码，“这是我先生电话。你让你朋友联系他就行了。”
“谢谢。”尹凝说，“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陈主任却大力摁住她的肩膀，没让她起身。
“你听说了吗？”
“什么？”
陈主任压低声音，“陈正辉死了。”
尹凝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
陈主任嘘了好几声，“是前几天的事情，你辞职了，院里也不让说出去，但这两天是他葬礼，我看你之前跟他关系不错，你去送送他吧。”
尹凝还是不敢相信，“陈主任，你没骗我吧？”
“啧。我有必要拿这种事骗你吗？你不信的话，你待会儿就去问问小刘，她比我知道的多。但是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哈。”
尹凝半天才说出一个嗯字。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自己曾经工作的地方。
第116章 血氧
她一心寻找着小刘的身影，不料迎面跟韩主任撞上。
毕竟是前上下属的关系，尹凝万般个不想，也不得不跟韩主任打个招呼。
“韩主任。”
“你来这里干嘛？”
尹凝把受伤的虎口给她看，意思是自己来看病，“顺便来看看大家。”
韩主任瞥了她一眼，“大家都很忙，没功夫跟你闲聊。”
尹凝知道她这是在赶人，但她急需确定陈正辉的死讯是否真实。
“我马上走。对了，韩主任看见小刘跟陈正辉了吗？”
韩主任突然急了，“我说你是不是有病？你自己傍上金龟婿了，当我们所有人都是吃白饭的吗？医院这么忙，我哪有功夫管别人在哪，你要是没事就赶紧走！”
尹凝静静望着她，韩主任好像忘了，她已经不再是韩主任的下属了。
“我再问一遍，陈正辉在哪儿？”
韩主任没什么好气，“他死了！死了，行了吗？”
她撞开尹凝，尹凝抓住她的手，“他怎么死的？他明明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你有完没完？”韩主任甩开她，尹凝被她甩了个踉跄，却仍不死心地追问。
韩主任却仿佛要隐瞒什么似的，“别问了，跟你有关系吗？”
“如果是正常死亡，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韩主任气笑了，扯着嗓门喊：“通知你？你是谁啊？跟你有关系吗？你不是已经辞职，要去新加坡了吗？怎么？现在被踹了，又迫不及待开始找男人了？”
尹凝不惯着她，之前尚且念及她是领导以及姜德清的面子，现在她孑然一身，有恃无恐。
她立马给韩主任推了个大跟头。
韩主任年龄不占优势，体力也不占优势，尹凝三下五除二将她擒拿。
尹凝打得正上头的时候，小刘跑过来拉开了她们。
“尹医生，尹医生，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其余路过的路人也好心将她们分开。
韩主任大喘着粗气，指着尹凝，“你给我等着！”
尹凝不理她，抓着小刘的手腕就走。
走到无人之处，尹凝才开口：“小刘，陈正辉真的去世了？”
小刘猜到她会问这个，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出什么事了？”
小刘把手机给她看，界面是医院的内部群，韩主任发的消息——我院23岁硕士研究生陈正辉，在晕倒后经过抢救无效，于昨晚22点08分因心源性猝死去世。
每一个字尹凝都认识，但是看在眼里，尹凝怎么都不敢相信。
“猝死？”
小刘吸吸鼻子，“是，医院抢救了四十八个小时。”
尹凝很清楚，抢救超过四十八个小时，不能算工伤。
“怎么会这样呢？”尹凝喃喃道。
二十三岁，硕士研究生，猝死，这些字眼在尹凝脑海里挥散不去。
她记得陈正辉，吃苦耐劳，会在不小心打瞌睡以后写好几页的检讨书，在连续做完九个小时的手术后还坚守岗位。
他是小地方考出来的状元，是他年迈父母唯一的希望，是医学界未来的储备人才。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刘捂着嘴的哭声也渐渐停息，尹凝把手机还给她，“葬礼我会参加的。”
“尹医生。”小刘叫住她。
尹凝看着她，小刘突然不说话了，她脸上明显犹豫，欲说未说，尹凝耐心等着她。
“没什么。”她不说话了。
尹凝哦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说。你进这家医院以来就一直跟着我，我知道你对陈正辉的感情，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点儿。”
“尹医生！”
小刘情绪忽然爆发，攥着她的手，缓缓蹲下。
“我问过韩主任，也问了姜院长，我问了所有人，他们都说陈正辉是病死的。”
“韩主任说他身体一直不好，隔三岔五的发烧感冒，可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他很健康，他的身体是被拖垮的！”
尹凝被小刘的哭声震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刘还在崩溃，“抢救四十八小时，一天一夜的心脏复苏，那个机器就像是打桩机一样，吊着陈正辉的最后一口气。”
“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他累了，从进这家医院开始他就没休息过，他只是想休息了。”
“可是......韩主任不让我放弃，非得等陈正辉父母来了京城，让他们自己决定放弃抢救。”
“尹医生，他们这是在折磨尸体，也是在折磨陈正辉的父母！他们一直拖着，就是为了篡改陈正辉的真正死因。”
小刘捂着脸，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他不是病死的，他就是累死的！可他们非说他是病死的！我不懂......”
尹凝将她扶起，“你说这些有证据吗？”
小刘哭着点头，“尹医生，我拍了陈正辉最后时期的身体各项数据。”
尹凝拿过手机，一目十行。
氧分压11.3，二氧化碳113。
尹凝的专业素养过硬，她很清楚，正常人氧分压80到90左右，低于60是呼吸衰竭。
就连放在案板上的牛肉血氧都有30，抢救一个血氧11.3的人，跟抢救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
说白了，就是在虐尸。
尹凝看着小刘，都能从彼此眼睛里感受到不可置信。
“这事你没有跟姜院长说吗？”
尹凝不相信姜德清会纵容这种事情发生。
“尹医生，你觉得韩主任一个小小的主任敢做这么大的决定吗？”
尹凝握着她的肩膀的两只手颓然松开，“我知道了。小刘，你相信我，我跟姜院长已经不是一路人了。他做错事情的话，我绝对不会包庇他。”
话落，有人敲响了楼梯间的门。
姜德清的声音响起，“丫头，回来了也不见见我吗？”
小刘脸色煞白，茫然无措地看着尹凝。
尹凝尽量保持镇定，让她先上楼，而自己独自去面对姜德清。
楼梯间的门打开，她从暗处走出来，一脸冷漠地看着姜德清。
姜德清看了眼她身后，似笑非笑，“小刘呢？我刚才也听见她的声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