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出卫生间的一刻，他对上裴佑航的目光，顺势合上门。
“你怎么来了？”
裴佑航往他身后看了眼，但什么也没看到。
“听说你住院了，过来看看。”
江伝琛嗯了一声，“为了追一个新闻的当事人。”
他懒洋洋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将空气中暧昧的味道挥散。
裴佑航向来敏锐，在看见这个简单的动作后，下意识往垃圾桶看。
里面一堆用过的纸巾，包裹着某物，都是男人，心知肚明。
他又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浴室，那里好像还藏着人的样子。
“找我有事？”江伝琛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扔给他。
裴佑航收回思绪，对江伝琛金屋藏娇的事情没多问。
“帮我查个人。”
“谁？”
“周承安。”
江伝琛喝水的姿势顿住，浴室门内，尹凝听见这句话也不由得停止了呼吸。
江伝琛笑意不达眼底，“你怎么对他感兴趣了？因为尹凝？”
“嗯。”裴佑航不否认，“想知道他跟尹凝是怎么回事。尹凝不是喜欢钱的那种人，跟周承安在一起一定有别的理由。”
“她怎么就不是喜欢钱的人了？”江伝琛背靠着沙发，“你以为你很了解她？”
裴佑航气定神闲，“不了解，所以正在了解。”
江伝琛看了他一眼，笑容淡了几分，“航子，你不怕楚孟冉跟你拼命？”
“只是打听一下，不代表什么。”
这话或许只能骗骗他自己，江伝琛自己是男人，很清楚裴佑航又开始犯毛病，凡是跟他有关系的女人只要开始对他没有兴趣，他势必要再次攻下。
想到裴佑航跟尹凝还不算彻底结束，他没说话，沉默抽烟，压下心里浮出的烦躁。
裴佑航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你这次确实冲动了，我爷爷替你和你哥说了不少好话，好在琼姨没选择跟你们计较。”
这番语重心长是在变相地提醒江伝琛，江家受了裴家的好处，他没理由拒绝裴佑航刚才的请求。
“嗯，帮我谢谢老爷子。”江伝琛掸了掸烟灰，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想知道周承安什么？”
“他跟尹凝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是在我跟尹凝分手之前还是之后？”
话落，浴室里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尹凝听见他这句话有些慌乱，不小心碰洒了一瓶沐浴露。
两个男人同时朝那边望去，江伝琛淡淡解释：“养了个兔子，胆儿小，别吓着她。”
裴佑航收回视线，“还是上次停车场那个？”
“嗯。”
裴佑航眼里有意外划过，“你终于肯放下思楠姐了。”
江伝琛没接话，裴佑航有眼力劲地起身，临走时还让他下次把养的小兔子带出来认识认识，江伝琛也没接话。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问裴佑航。
“如果尹凝在你们没分手之前就跟周承安搞在一起了，你打算怎么办？”
裴佑航没回头，江伝琛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出裴佑航语调极冷。
“那就谁也不留。”
说完这句话，他离开了病房。
-
王永康因为绑架，贿赂等多项罪名被捕的新闻不胫而走。
在热度爆发的前一天，尹凝接到了宋琬茹漂洋过海打来的电话。
“你把陈主任夫妇的联系方式给我。”
尹凝问她：“王永康进去了，你那边没事吧？”
宋琬茹冷哼，“拜你所赐，我这辈子都不能回国了。好在他以为我怀孕，提前把所有东西过户到我名下，起码保住了一半。”
而这一半的财富，也足以支撑她过完后半生，就算养一个孩子也绰绰有余。
尹凝说了句恭喜。
彼时宋琬茹躺在海岸的沙滩上晒太阳，她嘲弄一笑。
“有什么可恭喜的？赢了钱和自由，输了男人和国内的生活，不亏已经是万幸。”
“倒是我该恭喜你，听说所有跟王永康有关的人都被叫去调查了，这次连楚琼也进去了。你一定连做梦都在笑吧？”
尹凝平静道：“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
宋琬茹戴着墨镜直视着太阳。
“这还不算定吗？楚孟冉是老女人跟王永康的孩子，这层关系摆在那儿，说楚琼对王永康的事一点儿都不知情，谁信啊？”
“王夫人。”尹凝打断她，“有件事我没有跟你说实话。其实王永康跟楚孟冉没有血缘关系，我骗了你。”
她选择坦白是不想给未来留麻烦。
对面沉默了三四秒才传来一声咆哮。
“尹凝，我要杀了你！是你害了老王！”
宋琬茹的反应在尹凝预料之中。
“如果不这么做，你会为了王永康阻碍计划进行，也不会放过我。不过现在就算你想找我算账也不行了，你已经被列入失信名单了。”
第127章 血性
列入失信名单，意味着只要宋琬茹在境内出现，哪怕只是坐个飞机，都会被国家盯上。
宋琬茹在这一秒之前以为自己掌握着尹凝的生死，虽然她不听话，不老实，但宋琬茹仍有能力决定她的命运。
可这一秒，她才意识到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的尹凝是彻彻底底狠狠地坑了她一把。
“尹凝，你给我等着。”
尹凝异常冷静，“你不想要陈主任的联系方式了？”
宋琬茹直接被她拿捏住。
“王夫人，你消消气，我也没想对你做什么。你放我一马，我把陈主任的联系方式交给你。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好吗？”
上次宋琬茹把她卖到那个地下交易场，给她留下不少的心理阴影，她知道宋琬茹要是想折磨她，有的是法子。
就算她不在国内，只要花大价钱，也会有大把大把不怕死的人给她卖命。
尹凝可以把宋琬茹赶到境外，但她带给尹凝的压迫并未消失。
孩子是宋琬茹的死结，哪怕她恨尹凝恨得咬牙切齿，也只能暂时忍下。
-
事情告一段落，尹凝开始四处找工作，但一连面试了几家医院都不太顺利。
她的履历上有精神病史，有过前科，哪怕之前在三中心的工作经历再辉煌，也无法抹灭这些污点。
最后，她只找到一家饭店服务员的工作，试干的第一天，就遇上熟人。
周承安请客户吃饭，无意瞥见站在包间门口，恭敬伸手的服务员。
她穿着统一的中式制服，腰间系了一个黑色围裙，长发只用一根皮筋绑住，安静站在一侧。
周承安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但没有相认，等饭吃到一半，他才找机会出去。
尹凝正在给另一个包间送菜，周承安哭笑不得，“你有没有搞错？你一个硕士来这儿端盘子？”
尹凝挺直腰板，“工作没有贵贱。我赚钱养活自己，不丢人。”
周承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身衣服平平无奇，压抑着女人的美好，可尹凝穿出来一种别样的风情。
“一个月多少钱？”
“试用期三天，正式录用一个月两千七。”
周承安直接道：“你给我当助理，我给你开两万七，外加给你上五险一金。”
尹凝看向他，“不用。我自己可以找到工作。”
周承安拦住她，“你现在是我周承安的女人，让人知道你在这端盘子还以为我亏待女人，你不要脸我还要！”
他不容拒绝地命令道：“现在就去把衣服换了，我带你走。”
尹凝油盐不进，“再装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对外可以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不会给你丢人。另外，裴佑航在查咱俩的事情，你要是不想被裴家盯上，就离我远一点儿。”
周承安朝她迈了一大步，“我就离你近儿点怎么了？”
尹凝一个侧步，从他横起的胳膊下灵活逃走，给包间送完菜，周承安还堵在门口。
“你走不走？”
尹凝深吸一口气，“你不用劝我了，周先生，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接下来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我没给人当过助理，也不会给人当助理，你去找别人吧。”
“行。”周承安气得甩手走人。
过了会儿，经理叫尹凝过去，“那边点了一瓶康帝，指明要长得好看的送过去，你去送一下。”
尹凝看到单子上的包间号就知道是周承安搞得鬼，她想拒绝，经理却真诚求她。
“去吧，那里面是我们店的大客户，得罪不起，只是去送个酒，没事的。你做得好了，我今天就给你转正！”
尹凝无奈，只能去周承安的包间送酒。
刚一进门，有个喝得醉醺醺的大叔喊她过来倒酒。
周承安年纪大，他的朋友圈也全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原本她以为周承安算老，可在这个包间里，他可以用年轻有为四个字形容。
上一个被尹凝用年轻有为形容的人，还是江家大哥，江伝柘。
“来，小妹，满上！”
尹凝硬着头皮走过去，刚倒满，男人的手覆在了她的肩膀上，“小妹，长得真好看，是南方人吧？”
尹凝微笑，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先生，我是冬城人。”
“冬城？”男人立马开始吹嘘自己去过冬城，“我还会说冬城话呢！”
“你干哈玩意呢？”
“虎了吧唧的！”
“瞅你那损出！”
尹凝听着他四不像的冬城话，拳头都硬了。
给一圈人倒完酒，她最后来到周承安身边。
周承安当着所有人的面挑逗她，“他说冬城话标准吗？”
“还行。”
“是吗？”周承安撑着下巴，“你来说两句听听。”
冬城话讲究豪爽，大气，泼辣，尹凝窝囊了这十几年，早就拿捏不准说冬城话的感觉了。
如今让她开口，她只觉得羞耻。
“不好意思，在京城太久，已经忘了。”
“不会说啊。”周承安的表情有些遗憾。
有人立马附和，“没事，听说冬城女人都很能喝！不会说那就喝吧！”
此话一出，尹凝就知道自己躲不了了，喝了三大杯，她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经理正好过来，好心把她叫了出去。
走之后，周承安给她发信息。
【看见了？服务员是这么好干的？】
尹凝回他：【难道不是你撺掇的？】
可事实证明，周承安没说错，一连三天，每天晚上都有人喝酒闹事，骚扰服务员更是家常便饭。
关键这些客人都是饭店的财神爷，打不得，骂不得，得罪不得。
尹凝自认自己脾气好，但跟八面玲珑的经理比，她还是带点儿冬城的血性。
第四天，她实在没忍住，一个南方小姑娘被客人强行搭讪，象征性地陪他喝了两杯酒就把她拽进了卫生间。
尹凝当场砸了男人一个酒瓶子，结果就是经理去赔礼道歉，她被开除。
当天，她跟经理坐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经理拿微信给她转工资。
“尹凝，你不适合干这行，你又不是没本事，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干点什么不比陪哭陪笑强？”
第128章 助理
尹凝苦笑，经理在外摸爬滚打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上到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下到三四岁孩童，只要是个物种，经理都能跟人家聊两句。
尹凝面对他，有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这种人见多识广，听的故事多了，见的人多了，也只会把尹凝当成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
她苦笑，“实不相瞒，我已经找了好几天工作了，没有一家医院肯要我。”
当然，她没有去面试济宁，但结果肯定是一样的。
经理踩灭烟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名片，翻了翻，然后找出一张递给尹凝。
“这个，是我一个朋友，你可以去试试，反正你现在也当不了医生了，就重新开始呗。你都学医了，还怕学别的啊？”
尹凝握着名片，是一家中小型公司总经理的名片。
“靠谱吗？”尹凝心里有防备。
经理拿人格担保，“去试试呗，也不掉块肉。到时候有啥事就给我打电话，都是冬城人，一句话的事。”
尹凝连忙道谢。
第二天她就去那家公司面试，笔试面试一天之内搞定，顺利得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签劳动合同的时候，尹凝才注意到自己的职位是总裁助理。
“请问，我面试的不是销售员吗？”
工作人员解释道：“经过我们多方考虑，认为您更适合总裁助理的职位，我们总裁身体不好，您医学院毕业的身份很适合我们总裁。”
“您放心，要是您觉得工作不合适的话，随时可以给您调到销售部。”
尹凝将信将疑签了字。
随即工作人员将她带到了顶层，偌大的办公室，深灰色的低奢风。
办公椅转过来，西装笔挺的周承安带着笑意看她。
“意不意外？”
尹凝的心情是无语的，刚才看到那助理那两个字的时候，她脑子里不是没有闪过周承安的名字。
但她想到饭店的经理，都是老乡，总不至于坑她。事实证明，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承安起身朝她走过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生活助理了。合同你已经签了，不能反悔。”
尹凝反问：“不是说可以给我调到销售部？”
周承安给她倒了杯水，“你没仔细看合同吗？就算你要调到销售部，也得先给我当一段时间的助理，由我亲自考核你究竟合不合适。”
尹凝这才把手里还热乎的劳动合同仔细看了看。
随即认命地坐下来，“说吧，要我干什么？”
周承安敲敲桌子，“注意一下你跟我说话的态度，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已经不在京城了。”
尹凝不为所动，“那你也可以把我赶出京城，我无所谓。”
周承安被她的态度气笑了，“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吧！”
她在周承安的办公室待了将近六个小时。
周承安给她开两万块钱的工资，却只让她做端茶倒水煮咖啡打印文件这些基础工作。
没多久，尹凝就在卫生间听见别人议论她跟周承安的关系。
下班前，她把打印好的资料搬到周承安面前。
“我要进销售部。”
周承安抬头看着她，“怎么了？”
尹凝没把那些难听的话跟周承安复述，只表达了自己不想做这些简单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