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试那天跟销售部经理有过一面之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跟三院的韩主任一样，尖酸刻薄。
尹凝之前不跟韩主任干架，是不想让姜德清在中间为难。
但现在她没必要受这种气。
“我怎么为所欲为了？我不想上班就是不想上班，说我违约那就按合同规定的办。你长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只会无效沟通？”
经理嘿了一声，“还有天理吗？你以为公司是你家开的？你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了？要是让周总知道了——”
尹凝打断她的话：“别拿周承安跟我说事。你现在就去告诉周承安，我不干了，原因他自己心里清楚。”
“我凭什么替你说？”
“那你在这儿跟我逼逼赖赖什么玩意儿呢？”
那头经理沉默了一下，这一口纯正的冬城话竟然是出自尹凝之口。
她看向周承安，“这......”
周承安戴着墨镜遮掩伤口，唇角勾了下，拿走了经理的手机。
“尹助理，你不来可以，违约金三百万，你打算分期支付吗？”
尹凝顿住，“你说什么？”
“合同上白纸黑字，你自己看。”
他直接挂断电话。
尹凝翻出合同，果然跟周承安说的一样。
她干不满一个月，要支付三百万的违约金。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种黑心的条款，周承安竟然好意思往上写。
怪就怪她一毕业就进医院，没有太多求职经历，在正儿八经的职场上还是防不胜防。
无奈，她只能去上那个该死的班。
打完卡，她就在销售部门口看见经理。
她跟电话里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不仅为电话里的态度道歉，还亲自将她带到了工位上。
第131章 挣钱
尹凝这才注意到，销售部的其他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一低头，自己的工位上摆着一束巨大而耀眼的黄玫瑰。
出自谁手，不言而喻。
“诶诶，尹助理，你去哪？”
经理没叫住尹凝，尹凝拿起花上楼去找周承安了。
总裁办公室门口的三个人都没拦住她，她不敲门直接进，唐突了周承安办公室正在谈事情的客人。
“周总，你们公司的人都这么没规矩？”
周承安笑着解释：“跟我闹脾气呢，不好意思，您先回去，我改日亲自上门拜访。”
“害，原来是这样。”
客人走后，尹凝直接将黄玫瑰扔到周承安脸上。
周承安眼疾手快地躲过。
“哪来这么大脾气？谁惹你了？”
“周承安。”尹凝冷着脸站在原地，“我要辞职。”
周承安戴着墨镜喝茶，“好啊，赔钱。”
“我没钱。”尹凝别开头。
“没钱啊。”周承安笑着放下茶杯，“那就不好意思了，你好好工作，努力攒够赎身的钱吧。”
尹凝深呼吸，再次看向他，“那我就报警，你意图强奸下属。”
“好家伙，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周承安靠着沙发背，摘下墨镜，眼角淤青，半个眼球都充斥着血丝。
“我还什么都没干，就被江家小少爷揍成这样，我上哪儿说理去？”
尹凝一字一句：“那是因为你活该。”
“尹助理，你家里人没教过你非礼勿视吗？要是你跟江小少爷办正事的时候被打断，你什么心情？”
尹凝一时语塞。
不等她回话，周承安悠悠起身，拾起地上的那束花。
“行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周承安拉过她的胳膊，将她拉近了一点。
“我知道你委屈，我这不是给你道歉的了吗？嗯？”
“去死。”尹凝面无表情直接甩开，那束花再次落在了地上，黄色的花瓣散落一地。
周承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尹凝，有脾气是好事，给台阶不知道下就没意思了。”
尹凝冷冷勾唇，“我不是你养的狗，用不着你给台阶。”
她回到了销售部，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下坐了下来。
经理给了她一些客户的资料，需要她自己打电话联系。
周承安说的没错，她得努力工作，挣够赎身的钱才能从这家公司解脱。
一个上午，她把周承安公司的产品研究了一下，也把客户名单研究了一下。
中午，所有人都去午休，尹凝去见了自己第一个客户。
但一上来就吃了个闭门羹。
约好的客户临时有事，尹凝只好灰溜溜地回到公司。
这时，几个同事正在议论她。
“哼，一个关系户，能有什么本事？”
“就是，靠裙带关系进了公司，真好意思。”
“哎，我就恨啊，我不是女的，要不然我也跟老板搞搞关系。”
“你就算是女的，你也得有手段呀，不然老板凭什么看上你？”
“什么手段？”
“你说呢？”
几个人细细簌簌地乐出了声。
他们没有避着尹凝，这些话从尹凝第一天进这家公司开始就已经开始流传。
但尹凝觉得没必要自证清白。
毕竟她目标很简单，她不是来搞同事关系的，是来挣钱的。
但一连两天，她都出师不利，一个单子也没有卖出去。
公司里对于她的嘲讽已经到了明面上。
尹凝也没底气让这些人闭嘴。
这天晚上，江伝琛来她家过夜。
江伝琛洗完澡，尹凝正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抱着笔记本电脑蹙眉。
“愁什么呢？”
江伝琛坐在沙发上，拿着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尹凝合上笔记本，“没什么。”
江伝琛不信，等给她擦完头发，就把笔记本电脑夺了过来。
“姓周的敢让你去卖东西？”
尹凝抢过来，“我自己要求的。”
江伝琛沉着脸，啪的一声叩上笔记本。
“明天把你简历发给卞奇院长。”
“不用。”尹凝垂眸，“我已经不想当医生了。”
“走吧。”尹凝挤出一抹笑，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我们去睡觉吧。”
卧室里，江伝琛从后面抱着她。
他们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在一起的时光更像是偷来的，都被他们用来做更重要的事情。
尹凝怕冷的毛病没有好，每次江伝琛都要亲手给她掖好被子才闭上眼睡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伝琛就起床了，他今天要去疆城看岑思楠，要赶一早的飞机。
保镖上楼给他送了早餐。
“小少爷，这是在尹小姐家门口发现的。”
保镖递上来一个信封，上面还有个大大的鞋印，信封有些破裂，露出里面厚厚的一沓信纸。
信封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江伝琛看了良久。
他最终没有拆开看，只是把信放到了一旁的鞋柜上。
“帮我联系一下昊子。”
-
天亮，尹凝照常上班。
在上午接到了一个大单子。
是客户主动给她打的电话，约了中午的时间在尹凝公司附近见面。
对方很是客气，也很大方，让尹凝有些受宠若惊。
“请问您是从哪里找到的我？”
男人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微笑道：“我们总经理给我的电话。”
“我可以问一下吗？你们总经理是谁？”
男人有些意外，“你不认识吗？古昊，我还以为你跟我们总经理是朋友。”
尹凝认识古昊是岑思楠的老公，但古昊不可能认识她。
她只能想到江伝琛。
尹凝没再想下去，“原来是这样，那还请您帮我谢谢你们总经理。”
“没问题。”
她签完单子就回了公司。
同事全都打量她，当着她的面窃窃私语。
尹凝原本已经习惯。
只是这次明显不一样，在她进来的时候，整个办公区都出奇的安静。
“你是尹凝？”
尹凝循声回头，两个穿着检察官制服的男人掏出了证件。
“是。”
“有些事需要你配合一下。”
尹凝没有过多意外。
只觉得这两个检察官来的还真是巧，专挑周承安出差的时候来。
众目睽睽下，尹凝被两个检察官带出了公司，并上了检察院的车。
“宋琬茹认识吗？”
第132章 不信任
尹凝实话实说，“认识。”
“怎么认识的？”
尹凝犹豫了一下，检察官铁面无私道：“别想隐瞒，我们既然能找到你，你就该有心理准备。”
尹凝收紧了弯曲的手指，“是我主动找上她的。”
“你找她干什么？”
尹凝低下头，“我知道王太太一直想要怀孕，便告诉她我认识一个老中医，可以调理身体，我从中拿介绍费，赚点小钱。”
检察官盯着她，尹凝的话确实没错。
他们一开始监听了宋琬茹的电话，发现她跟三院的陈主任有电话联系，通过盘问陈主任夫妇，才揪出了尹凝。
他们查了好几天尹凝，发现背后的水并非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尹凝，你当我们是傻子？”
尹凝抬头，“我没有。”
“你再好好编编，到了院里再说。”
车子一路来到检察院。
审讯室里，检察官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提醒你一下，你的老师，姜德清，现在一口咬定是他跟王永康暗中勾结，没有第三人参与。但王永康说楚主任在中间充当介绍人，拿好处费。”
“现在两个人的口供对不上。你的任务就是配合我们检查，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明白了吗？”
尹凝直视他的眼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检察官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流，皆认定尹凝在撒谎。
“你不知道？”
他拿出一项项证据。
“去年，你故意接近裴佑航，搅合了裴家和楚家的婚事。”
“不久前，楚琼在岚云阁发生火灾，你也在场。”
“我们查过你的档案，你因为持刀故意伤害进过看守所，而据目击证人所言，你当时很有可能是去袭击楚琼。
尹凝平静回视，“您也说了，只是可能。卷宗上写的很清楚，我是因为情感纠纷进去的。”
“我不信有这么多巧合。”检察官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表情沉稳而凝重。
“种种证据表明，你卷入宋琬茹和楚琼的纠纷当中，帮着宋琬茹针对楚琼，一次又一次想要她的命。楚琼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
尹凝轻笑，“如果您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很多事情，常理无法解释。”
检察官是个不修边幅的人，留着邋遢的胡子和长发，自顾自地思索。
“只是我不明白，如果宋琬茹跟楚琼过不去，何必把王永康搭进去？她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有必要为了一时的怄气，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
尹凝兀自微笑，“您应该去问宋琬茹，夫妻间的恩怨只有他们自己能说清楚。”
检察官突然一针见血，“所以宋琬茹出国，是你撺掇的？”
如果尹凝承认了这句话，那就是阻碍公务，隐瞒重要证人。
她不紧不慢，“证据呢？”
检察官不应声，昏暗的审讯室，他半眯着眸，视线如射出的一道锐利的光。
“你是故意引我们找到你，对吗？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从见到两位检察官开始，尹凝第一次心颤了一下。
她被这位名叫柯磊的检察官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一眼看出宋琬茹出国是尹凝特意给自己留的把柄。
之前舒婧计划失败，失败在是她们这些受害者主动求公道。
但楚琼的势力范围深不可测，舒婧不是楚琼的对手。
而这次尹凝要他们自己找上门，她不会当出头鸟，也不会在明面上跟楚琼作对。
她要让他们自己摸索真相，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最保守的。
很快，她脸色恢复如常，“您高看我了。我拿钱帮宋琬茹做事，其余的跟我没有关系。”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尹凝手心都出了汗。
这位叫柯磊的检察官却突然打了个哈欠。
“算了，就先到这儿吧，我困了。”
“柯队？”
“柯队！”
年轻一点儿的检察官眼睁睁看着他起身，没有一点办法。
出了门，柯磊伸了个懒腰，命令道：“让她去见一面姜德清，然后就让她走吧。”
“柯队，这个尹凝很可能知道许多内幕，我们不能放她走！”
柯磊毫不手软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人家知道又怎么样？不信任你，你有办法？”
年轻的检察官捂着脑袋，小声嘟囔：“她为什么不信任我们？”
柯磊没回答这个问题，透过门上的小窗看了眼尹凝，但凡一个正常人进到这种地方都会紧张。
可尹凝明显淡定的不像话，她本身就是一个神秘而引人好奇的存在。
在尹凝跟他视线对上的前一秒，柯磊走了，但在临走前，他回答了下属的问题。
“不信任你还能有什么原因？我们让她失望了呗。”
-
隔着栏杆，穿着橙色马甲的姜德清坐在里面。
他头发全白，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尹凝没什么表情，“比起他们，您更让我失望。”
姜德清始终不抬头。
“您以为躲在里面就没事了吗？”
“您真的以为楚琼能只手遮天了？”
“老师，王永康已经招了。您再不说实话，那就是态度有问题，法官不会对您有好感的。”
姜德清缓缓抬头，“你不用试图说服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王永康给楚主任泼脏水，我不能！”
尹凝抿唇不语。
良久，姜德清叹了口气，他孱弱的身子微微前倾，姿态诚恳。
“丫头，你要是真为我好，没事就替我看看你师母和你颂文哥哥，转告他们，我在里面好好的，让他们也好好的。”
他含泪望着尹凝，尹凝于心不忍，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