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秘书明显被这句话威胁到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完全是强撑着体面。
尹凝这时轻声开口：“没什么，原本今天我想跟刘总签一单，但我的同事先到，我只好空手而归了，怪我，一开始就没有跟秦秘书协商好。”
她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但在场人都不是傻子，要是真的是一场误会，周承安何至于这么生气。
刘总举杯，“不好意思，周总，我这个秘书办事不力，给您添麻烦了。”
周承安袖口卷起一截，清冷的腕骨上原本戴着银色手表，此时手表也被他摘下，规规矩矩地放到了一旁。
“白跑一趟的是她，不是我。”
刘总看向尹凝，老老实实举杯，“美女，不好意思了，我给您赔个不是，你这个月业绩还差多少？我全给你补了！”
尹凝温婉笑了下，看了周承安一眼。
“周总虽然抬举我，但我不能恃宠而骄，刘总既然跟我同事签了单子，那就不是我们公司的损失。”她起身，把自己的酒杯放得比刘总低了一些，“感谢刘总照顾生意。”
“呦呦呦，这可使不得。”
两人在饭桌上，姿态放得一个比一个低，最后尹凝也没太谦虚，省得让周承安没面子。
吃饭中途，尹凝去了趟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秦秘书倚着墙点了根烟。
她瞬间想到了舒婧。
“别想着我会感谢你。”
尹凝面不改色，“我只是卖个乖，求秦小姐高抬贵手，不要把我当情敌，我对周承安真的没有兴趣。”
秦秘书吐了口烟，从下到上地把她打量了一遍。
最后她没忍住问：“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周承安这么护着哪个女人，除了他女儿。”
“原因很多，年龄不合适，性格不合适，三观不合适，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算再好，我也能挑出一堆毛病来。”
尹凝没再和她多说。
“就当还你个人情，给你一句忠告。”秦秘书踩灭烟头，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只有尹凝能听见。
“离裴佑航远点儿，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
“我听圈里的姐妹说的，他玩得花样多。你知道他那个未婚妻吗？楚主任的女儿，为了讨好他，甚至碰了一些不该碰的玩意儿。”
“什么？”
“别问，知道这些对你没好处。”
尹凝哦了一声，甚至有些怀疑秦秘书这话的真假。
但这目前跟她无关。
她跟秦秘书一前一后回了包间，周承安喝了点酒，三分醉意，准备离开。
她拿着周承安的外套，周承安将一半重量压在尹凝身上，揽着她的肩膀出了酒楼。
“周总，去哪儿？”尹凝系好安全带问。
“回家。”
到了周承安家门口，尹凝下了车，站在车外。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周承安掌心撑着下巴。
“不上去坐坐吗？我跟秦秘书就是这么开始的。还是说，你想让我求求你？你们女人都喜欢口是心非。”
他总是轻而易举戳到尹凝的肺管子。
“周总——”
“你跟江少是怎么开始的？”他望着她。
尹凝不答反问：“您为什么知道我跟秦秘书的事？”
“你今天见到裴佑航了吧？”
“嗯。”
周承安伸了个懒腰，“恭喜啊，你马上就可以继续当医生了。”
“裴佑航要托江少的关系，把你送进济宁医院。我跟江少都是笑话，事是我们干的，好名声都是裴佑航的。”
尹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斜了眼尹凝，“行了，我放你走，也不用你赔钱，高兴点儿。”
“谢谢。”
周承安不再看她，而是倚着靠背，慢慢阖上了眼。
“我说了，成年人的世界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合适就谈着，不合适就抓紧换。”
“尹凝，咱俩不合适，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今天你要不给秦秘书说情，我保证她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你这么善良，一点都不适合我。”
说完，他睁开眼，笑了下，“以后去济宁找你做手术可以给个友情价吗？”
“免费。”
他们对视而笑。
时光慢悠悠过了几秒，周承安脑袋趴在车窗上，叹了口气。
“我对你做了不少坏事，你还拿我当朋友？”
尹凝苦笑，“不然呢？我已经树敌很多了。多你一个朋友，总比多你一个敌人要好。”
“我要是说，我只是拿你当牵制江家两兄弟的棋子，你会不会恨我？”
“不会。”
“我要是说，我喜欢你，你信不信？”
“信，但是比起你的野心，微不足道。”
“可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尹凝一眨不眨，“那你会娶我吗？”
周承安一愣。
尹凝却笑了。
周承安也笑了，笑得无奈。
“公司，房子，我都可以给娇娇，但是不让我见她，相当于要我的命。”
“您是位好爸爸。”
周承安伸出手，覆在她的头顶。
“来，再叫一声周叔叔。”
“周叔叔？”
“加油吧，年轻人。”
第136章 栽培
济宁医院。
尹凝对着卞奇医生以及几位面试官回答了一些专业问题。
他们拿到手的简历是尹凝进看守所前的。甚至连卞奇医生自己都知道，今天这个面试不过是走个过场。
面试结束，卞奇医生通知尹凝明天可以来上班。
尹凝顺路去看了眼继父，从冬城接来京城几个月过去了，仍是没有起色。
卞奇医生来到她身边，“抱歉，我也已经尽力了。”
尹凝隔着玻璃，也可以看见那道人形越来越消瘦。
“我理解，这些日子多谢卞医生了。”
卞奇看了她一眼。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你应该有心理准备吧？”
“嗯。”
除了一个嗯，她喉咙哽得再也说不出其他话。
离开济宁医院，她打车去了大学城。
一所学校正在举办活动，尹凝从后门遛进礼堂，坐在了观众席的最后一排。
眼前是一排排深红色的灯芯绒座椅，抬上聚光灯打在一张讲桌上，讲桌后面站着裴佑航。
他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那些穿着西装的领导都没有他从容耀眼。
有些人天生就是活在众人羡艳而奉承的眼光下的。
当他们乘着特殊车牌驶出大门的一刻，四面八方的胆怯而窥探的目光便开始滋养他们的优越感。
像裴佑航这样的人最是虚伪，看似谦和，平易近人，其实骨子里薄凉，谁都高攀不起。
裴佑航的演讲到了后半段全是专业名词，尹凝听得吃力，索性放弃。
这时，她身旁的空位多了个人。
那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坐没坐相。
“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哈，我都觉得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尹凝面无表情看着柯磊，“您跟踪我？”
“不好意思，检察官办案。”他象征性地掏出证件。
尹凝看向舞台，“关于姜德清的案子，我知道的已经全都说了。”
柯磊也看着前方，眼睛在暗处发出锐利的光。
“那关于楚琼的呢？”
“不知道，不清楚，跟她不熟。”
柯磊侧头，嘴巴周围一圈胡子拉碴，没有丝毫美感，却多了几分凌乱的帅气。
“我们来交个底吧。我刚从冬城那边调任过来的，姜德清这个案子是我来这边接手的第一个案子，麻烦你配合配合，你也不希望我冤枉好人，错放坏人吧？”
尹凝看了他一眼，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些伪装的证据，但柯磊作为检察官，善于攻心，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想知道什么？”
“你今天为何而来？”
尹凝面色平淡，“裴佑航帮我争取到一个可以重新当医生的机会，我来感谢他。”
“不对吧？”柯磊笑了下，“据我了解你跟裴佑航分手以后就跟周承安在一起了，你来找前男友，周承安那边不会不高兴吗？”
“那我来给柯检察官更新一下消息网。”尹凝挺直了腰背，“我跟周承安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他只是在我困难的时候帮过我。虽然名义上我是他女朋友，但昨天我们就已经分手了。”
坐在柯磊另一边的是他的年轻下属，一直在本子上奋笔疾书。
而柯磊笑容不减，“这么巧吗？楚琼刚被放出来，你就再次主动来找裴佑航？”
他的视线在观众席第一排的人头扫过，他一时还不确定尹凝清不清楚楚孟冉也坐在台下。
尹凝沉默应答，表情仿佛专心在看台上。
观众席有人带头鼓了一次掌，尹凝也轻轻鼓掌，看着光鲜亮丽的裴佑航说：“柯检察官是冬城人？”
原本柯磊都准备走了，听见这话再次坐了下来。
“是。怎么了？”
“冬城办过一刊属于冬城人自己的民报，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上面的小故事，但突然有一天，那家民报倒闭了，柯检察官要是知道原因，能不能给我解个惑？”
柯磊看了她几秒，说：“我好像有印象，等我回去查一下告诉你。”
“嗯，多谢。”
-
回了院里，柯磊带着自己人查了一晚上才查到民报负责人的电话。
那人年纪大了，民报倒闭以后欠了一大笔钱，现在只是一个街头报刊亭的老板。
“你当时民报干的好好的，为什么倒闭？”
老板很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柯磊直接表明身份。
冬城人，检察官，这几个字眼让老板沉默了一分钟有余。
他说：“我们刊登的最后一期报纸得罪了上面的人，上面施压了。后来没人敢给我们印刷，新闻印刷不出来，我这报社还开什么开？”
“最后一期报纸写了什么？”
老板不愿掺和这些事，“我不记得了，那么久远的事情。”
“但我这里有几百份当时没有卖出去的，大概是去年吧，一个女孩全部买走了。”
“那女孩叫什么？”
“舒婧。”
-
柯磊大步走进领导办公室。
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进去，“局长，我申请再去舒婧家里搜查一次。”
“理由。”
“舒婧在楚琼身边多年，很可能掌握了一些我们不了解的关于楚琼违法犯罪的证据。”
砰一声。
局长把杯子砸得震响，当即冷下脸来。
“现在让你办的是姜德清的案子！不是让你查楚琼做了什么！不要忘了你自己应该做什么事！”
柯磊不卑不亢，“现在姜德清和王永康口供对不上，关于楚琼在这二人之间充当的角色无法清晰界定，我认为有必要从楚琼入手，调查她——”
“滚出去！”局长手里的杯子直接朝着柯磊砸了过去。
柯磊灵活躲过，但原本要说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
他出了门，局长瞬间变了脸色，对着面前的裴敬炎，笑容谄媚。
“老爷子，您放心吧，只要我在，不会让楚主任陷入这种无端指责的！”
裴敬炎点了下头，两只手握着拐杖。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看来这些年，我没有白栽培你。”
“那是！只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帮楚主任？难不成关于楚主任女儿和佑航的好事将近了？”
“问那么多干什么？”
裴敬炎撑着起身，局长殷勤越过桌子去扶他。
“我呢，也不过是应一个朋友的请求。你放心吧，将来这两个孩子结了婚，不会忘记你今天仗义出手的！”
第137章 没出息
礼堂的人逐渐散了，裴佑航因为要拍合照所以走得晚了些。
合照拍完，楚孟冉捧着一束花送给裴佑航。
“佑航哥哥，你在看什么？”
裴佑航好像在看观众席最后一排的位置，但楚孟冉看过去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看见，唯有两边散场的门那里挤了一堆人。
“没什么。”
楚孟冉收回疑虑，挽着他的胳膊。
“佑航哥哥，今天媛姨约我去家里吃饭呢。”
裴佑航心不在焉，他确定自己刚才看到了尹凝。
“冉冉。”他抽回手臂，把花塞给楚孟冉，“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写个报告，晚点儿再走。”
楚孟冉满眼都是乖巧可爱，“那我陪你呀？”
“不用。”
楚孟冉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起来。
虽然她现在跟裴佑航在一起，但她还是觉得握不住他的心，说明她对他的吸引力还是不够。
要留住一个优秀的男人，她还要花更多心思。
-
出了礼堂，天已经黑了。
裴佑航在附近的树丛边找到尹凝。
两人站在暗处，背对着礼堂，热闹的人声就在不远处。
“凝凝。”
尹凝回避着他的视线，攥着手心，“我来只是想给你道声谢。我明天就可以去济宁上班了。”
说完这句话，她想直接越过裴佑航离开。
裴佑航一声不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用巨大的力道将她摁在礼堂这座建筑物的墙上。
两人躲在树丛，月光下，呼吸可见，夜色里，自尊层层剥开，冲破一切。
裴佑航凭记忆抚到她身后的蝴蝶骨，用力一摁，尹凝瘦弱的身子嵌在他怀里。
他准确无误擒到她咬死的唇，撬开齿关，顺势推进。
尹凝全身紧绷，用尽力气推开他。
“佑航，你是有女朋友的人。”
裴佑航今天戴了副眼镜，他平时只戴隐形眼镜，此时他衣衫得体，薄唇上还沾着一丝晶莹。
他压抑着呼吸，笑容肆意，轻轻抬起尹凝的下巴。
“当初你不照样迎难而上了？”
他撑在尹凝头顶的手顺势摘掉眼镜，另一只手叩住她的脖子，没有用力，却不允许尹凝偏移。
一番拉扯，尹凝有些腿软，背倚着墙，她只能伸直双臂抵着裴佑航，垂着头，表达了自己的不情愿。
裴佑航抓住她的手，直接伸进他的上衣，摸到他滚烫的胸膛，尹凝不自觉颤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