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之前在冬城任职的时候，做错了一些事情，现在正在国内接受调查。她让我告诉你，不要回国，永远不要。从此以后你就是慕冉，忘了在上京发生的一切，重新开始你的人生，记住了吗？”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楚孟冉再蠢也不会不明白陆京淮的意思。
接受调查？
只怕事实比这个更加残酷。
“哥......”她拽着陆京淮的衣袖，“我妈不是认识慕青山吗？难道慕青山也保不了她吗？”
陆京淮神情复杂，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想到了舒靖和程佳。
几秒后，他声音理智，“冉冉，这次小姨犯的错太大了。”
第185章 桥归桥，路归路
楚琼入狱那天，慕青山在深夜到访。
楚琼穿着橙马甲，将头发梳得顺畅，挺直了腰板等着他。
“你来干什么？怎么不继续躲在背后做你的缩头乌龟呢？”
慕青山在她对面坐下，他的眉眼依旧藏着年轻时的锋利，岁月在楚琼脸上留下了沟壑，却没有带走多少慕青山年轻时的容貌。
她不禁感慨，老天爷真的是不公平。半辈子过去了，她容颜已逝，慕青山却正值壮年。
他缓缓道：“你这些年，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落得今日这个下场，全是因为你自己的贪心。”
听到他这句正义凛然的话，她直接用两声冷笑回应。
“我这辈子确实做过很多错事。最不该的，就是爱上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自私自利的男人！你毁了我，慕青山，是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
“疯子。”
慕青山冷冷吐出两个字，“难道不是你勾引好朋友的男人在先？我跟秋媛原本可以好好在一起的，要不是你执意把冉冉生下来，我也不会跟她分手，眼睁睁看着她嫁给那个裴胜意！”
楚琼笑了，笑声在牢房里回荡，笑得嘲讽，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方秋媛，你要是有她，何必跟我苟且这么多年？你又何必看上更年轻的尹凝？承认吧，你今天来就是想让我死，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心思被说中，男人周身布满了危险的戾气。
昏暗中，他微微攥紧了拳头，眼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楚琼笑够了，冷冷看着他。
“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男人握着的拳头松了一些，眯了眯眸，“为什么？”
楚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要你公开，承认冉冉是你的女儿，不然，我们就同归于尽。”
她如今做的打算都是为了楚孟冉，将来冉冉顶着shi长千金的头衔，日子也会好过。
男人短暂沉默，“好，我可以认冉冉。你让她从加拿大回来，只要她归还你这些年给她的钱，我就认她。”
楚琼气场一凛，“那是我留给冉冉后半辈子的生活费！你们想都别想！”
男人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楚琼，那不是你留给冉冉的生活费，那是你非法所得，那是你伤害了无数个家庭来的昧良心的钱！你现在让她回来，把窟窿填上，我保证你能免于一死。”
“你做梦！”楚琼蹭地站起来，捂着心脏，手指颤抖地指着男人，“你让她回来，就是让她死！冉冉她也是你的女儿！你拿着自己的女儿献祭自己的仕途！你还是人吗？”
“只要她回来，我就认她这个女儿。”
慕青山的视线像是一把利剑，悬在楚琼的脖子上，没有一寸偏移。
说完这句话，他便起身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他跟楚琼的司机擦肩而过。
对方恭敬地低下头，慕青山停住脚步，“来干什么的？”
司机面不改色，“给楚主任送药，楚主任心脏一直不太好。”
慕青山嗯了一声，“进去吧。”
-
京城机场。
尹凝踮起脚尖，在不断涌出的人流里寻找林漾的身影。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转身，是满眼憔悴的柯磊。
“柯检察官。”
“等林漾？”
尹凝点点头，此时她跟柯磊的关系有些尴尬。
原本他跟林漾是好朋友，但党君妍的死，祥叔脱不了干系，祥叔被判死刑，柯磊也出了不少力。
尹凝夹在中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你跟裴佑航最近怎么样？”
尹凝实话实说，“自从楚琼出事以后，他很少联系我，他们家为了躲避风头，这些日子都很少露面。我上次跟裴佑航打电话，他说他们一家要去山上给裴敬炎祈福一个月。”
尹凝后来查了一下，那个山上有个著名的寺庙，近一个月都不对外营业。
柯磊若有所思，“他没有再跟你提过楚孟冉的事情吗？”
“没有。”尹凝很抱歉自己没有帮上忙。
她听说楚孟冉在国外的资产估值足足有九位数。
楚琼只是一个小小的主任，拿着死工资，不可能给她攒下这么多钱。
这些昧着良心的钱如果不能及时收回来，公职人员的威信将会大打折扣。
“如果有楚孟冉的消息，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柯磊说。
尹凝刚想答应，林漾走过来，胳膊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好意思，我妹不会再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和到一起去了。想追查楚孟冉的线索，柯检察官还是找别人吧，我妹从今以后要过自己的日子。”
他说话很冲，柯磊蹙紧了眉头。
“你冲谁呢？”
林漾面不改色，“你觉得呢？”
“你不要忘了，害妍妍死的那个排球馆是你干爹建的！如果你干爹负点责，妍妍和那十个学生就不会死！”
林漾气场骤冷，大步上前和他对峙。
“你也不要忘了，这些年要没有我干爹，冬城连个屁都建不起来。”
两人面对面僵持，都有各自的立场。走上不同的道路，注定要有分歧。
柯磊成熟一些，相比林漾，他周围的戾气更少一些。
“林漾，我穿这身制服做的每一件事，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国家。你要是无法接受，那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林漾只字未应，拽着尹凝的胳膊径自越过柯磊。
-
上了车，尹凝打量着林漾的神情。
“哥，你没事吧？”
林漾只要想到他跟干爹的最后一面，胸口就闷得说不出话来。
他曾经想过给干爹养老，但现在人都留不住了，还养个屁。
“没事。”他降下车窗，点了支烟，周身的戾气散了一些，但胸口依旧沉闷。
尹凝想了想，鼓起勇气说道：“哥，你真的觉得柯检察官做错了吗？”
林漾沉默，看向窗外，将一口白雾吐了出去。
他始终没有回答尹凝的问题。
但对尹凝来说，他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第186章 打听
许崇义身体恢复差不多的时候，卞奇医生还是建议他回济宁医院疗养。
一来卞奇医生可以及时照看许崇义的情况，二来现在楚琼已经进去，许崇义的生命也不会再受到威胁了，而且尹凝也要上班，原先那样两地跑她也有些吃不消。
病房安排在了一间狭小的单人病房，医院资源稀缺，尹凝和许崇义都不打算占用太多公共资源。
“爸，这边向阳，您可以多晒晒太阳，您别嫌小就成。”
尹凝一边铺被子一边说道。
许崇义欣慰地看着她，“蓉蓉已经长这么大了，要是你妈能看见你当了医生，一定很高兴。”
尹凝苦笑，她知道许崇义的认知还停留在过去，可总是陷在过去的人是过不好自己未来的日子的。
“爸，以前的事就别想了，您养好身子，我跟我哥这么多年的坚持就算有了回报。”
“好。”许崇义笑着擦掉眼角的眼泪。
这时病房被安医生从外面推开，“尹医生，卞院长又给叔叔开了点药，我帮你领了。”
“谢谢。”她从安医生手里接过那一兜药。
等安医生走后，许崇义拉着尹凝问：“蓉蓉啊，我看这个安医生对咱家事挺上心的啊？”
尹凝从容地忙忙碌碌，“有吗？”
“怎么没有？”
尹凝没跟他犟，他说有就有吧。
“蓉蓉，你跟漾漾也都老不大小了，找对象的事也该张罗起来了吧？”
尹凝瞬间明白许崇义刚才问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了。
“爸，安医生人很好，但我们就是普通的同事。”
“哦。”
许崇义也没再多问，尹凝以为这个话题就此作罢，没成想，下午的时候，安医生一脸疑惑地找到她。
“尹医生，刚才叔叔问了我几个奇怪的问题。”
“他问什么了？”
安医生想起来就哭笑不得，“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还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两人一起并肩往茶水间的方向走去，尹凝听完，笑着说别理他。
“我爸这人就闲不住，才刚醒就开始操心自己女儿嫁不出去了。”
“怎么会？”安医生眉眼温和，耳根微红，“其实很多同事都挺喜欢你的，只是你平时也不大跟我们来往，都觉得你很高冷。”
他很庆幸，自己被卞奇院长点名负责许崇义的后续治疗，多了一些接触尹凝的机会。
但是他也看得出来，尹凝跟江伝琛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而且院里内部之间早就在私下传过，尹凝是有男朋友的。只是江伝琛发过话，所以才听不到任何关于尹凝的闲话。
尹凝故作惊讶，“我这么受欢迎吗？”
安医生嗯了一声。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干净简单的模样，他预感到她一定经历了一些非常艰难的事情，所以才总是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因为她无法坦然地把自己的真心交付出去。
可难得的是，她眼眸始终清亮，相处起来，发现她并不高冷，反而乖巧乐观，简单直率。
尹凝不好意思地将碎发拨至耳后，不远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注意到了这一幕。
“尹凝？”
唐琳踩着高跟鞋，足足比尹凝高了一头，她穿着特别定制的旗袍，盘扣交错，身材纤细而修长。
长发被她用一根朴素的簪子扎住。
不管看多少遍，尹凝都觉得唐琳是她见过最漂亮，个人风格最强烈的女人。
唐琳的笑容总是给人一种熟悉却不会觉得过界的感觉。
“好久不见。”
尹凝点点头，“好久不见，唐小姐。”
唐琳手握着刺绣的手包，大大方方地看向安医生，“好久不见，博言。”
尹凝着实惊讶，“你们认识？”
安博言没有解释，他的脸色自打唐琳出现以后就没有好看过。
唐琳不紧不慢，笑容依旧，“当然，他跟我前男友是本科时候的同学。”
这么复杂的关系，尹凝还没捋明白，安博言就借口有事先走了。
唐琳的目光在他走后好几秒后才收回来。
尹凝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奔着自己来的，这么看来，明显是奔着安博言来的。
“唐小姐，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
“叫我唐琳就好了。”唐琳的眼神没有什么攻击性，“你跟博言走得很近嘛，也不怕佑航吃醋？”
“我跟安医生只是同事关系。”她连忙解释。
“别紧张。”唐琳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会告诉佑航的。他现在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山，你跟谁在一起他都不会知道的。我也不会乱说的，girlshelpgirls！”
她说着，伸出食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俏皮地眨了下眼。
尹凝根本分辨不出来，她说这话时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缓解气氛。
她只清楚一点，唐琳对裴佑航的行踪很了解。
这个女人要么是在暗示什么，要么就是以为尹凝听不出来，赤裸裸地嘲笑她。
无论是那种，她都不会放在心上，跟唐琳道别后，她被安博言叫住。
“尹医生，我能问一下，你跟唐琳是怎么认识的吗？”
尹凝实话实说：“我跟她不算认识，是她先跟我男朋友认识的。”
安博言眼里的光黯淡，亲耳听到她有男朋友，跟被拒绝了没什么两样。
“你男朋友......”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家境一定很好吧？”
尹凝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唐琳还有跟你说什么吗？”
“她邀请我参加一个晚宴。”
事实上她原本想推掉，但唐琳压根没给她开口拒绝的机会，还说裴佑航不在，她有义务照顾一下他的女朋友。
安博言抿了抿唇，“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尹凝意料之中，她知道这才是唐琳的目的。
“安医生，你是不是想帮你的朋友打听一下唐琳的近况？”
看安博言的反应，尹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很敏锐，她之前就从方昭曦那里了解到，唐琳的男朋友数量不在少数，但值得她放在心上的寥寥无几。
只有一个人。
她这辈子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那个人。
第187章 清清白白
车子驶入鎏金大门，入口处的喷泉涨起来有四五米那么高。
停在院子里清一色的豪车，和穿着体面的男男女女。
金樽美酒，夜夜笙歌。
下车的时候，安博言的眼神流露出让人心疼的生怯。
初来乍到的尹凝也是那样，跟在裴佑航身边，不安的四处张望这个她从来没有来过的世界，很快就明白了人和人之间，的确是有差距的。
走进室内，旋转扶梯上站着闲聊的人，端庄优雅的唐琳提着裙子款款而下。
尹凝知道自己不是主角，只是草草打了招呼，便找了个去卫生间的蹩脚理由，目的是给这两人独处的时间。
会场里的人都忙着交际，尹凝躲在角落里玩手机。
没多久，身边的空位坐下来一个男人，带着些许烟味和清冽的香水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尹凝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这个人她只在新闻里见过——慕青山。
他正值壮年，手握重权，此时看起来，比电视里平易近人。
和蔼。
年龄摆在这儿，尹凝只能想到用这个词形容他。
但有楚琼这个先例在，她无论看谁都觉得虚伪至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