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以来，他都装得很好，在外从不会失态，哪怕骨子里厌恶至极还是能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他又打给江伝琛，心里那团火急需寻求一个突破口，否则他要炸。
“喂？”
“在哪儿？”江伝琛声音极其冷淡，但他一直都是这样，裴佑航也没听出什么不正常。
“我想喝酒。”
江伝琛看了下病房里的一家三口，“没空。”
他最近在忙着照顾岑思楠一家人，裴佑航也可以理解。
最后他只能找到唐琳。
唐琳的公寓就在附近，他直接找上楼。
门打开的时候，唐琳刚起床，穿着吊带，身体瘦得跟个排骨似的，脸色也不好。
可裴佑航只当没看见。
一进门就握住她的后脑，将她抵在鞋柜。
“佑航，你先——”
唐琳后面的话被他吞没，身子被他大力翻了个身，他挤压着，大手抚着她光洁的大腿。
唐琳感觉突然一凉。
他就这么硬生生的，不留余地的。
“咝......”
唐琳看出他窝火，没有再拒绝，等他泄了火，她才忍着疼，走向浴室。
整理好再出来的时候，裴佑航正倚着阳台抽烟。
“你怎么了？”
唐琳也点了一根烟站在他身边，“跟尹凝分了？”
裴佑航突然朝她看过来，眼神紧紧锁定，“安博言跟我说那天是你叫他来的。尹凝出了事，难道不应该跟我说？”
唐琳被他猝不及防问住。
这件事她都已经快要淡忘，而裴佑航再次提起，她心虚了一下。
“唐琳，别跟我玩心眼子。尹凝的事，你再敢让安博言插手，别怪我不讲情面。”
唐琳很快轻松道：“你放心吧，不会了。”
她吸了口烟，眼睛红红的，似是刚哭过。
不等裴佑航问，她主动开口：“原本我是想换取安博言的信任，找到秦凯的下落。可现在我找到他了，他不要我了。”
“为什么？”
“原因很多啊。”唐琳笑着掸了掸烟灰，“嫌我脏，怕我爸妈，不爱了，只要想在一起，什么都不算事，可是不想在一起，什么都是错。”
裴佑航不再看她，陪她一起看着窗外，“还有更好的。”
唐琳点点头，“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真的挺重要的。我跟秦凯在一起的时候，要维护他的自尊心，我明明没做错什么，这几年却把自己过得乱七八糟的。”
“佑航。”唐琳看向他，“听我一句劝，我们的父母让我们和门当户对的人在一起是有原因的。这次我去找秦凯，看到他老家那边的环境，我竟然怕了。跟这些普通人谈恋爱，太累了。你跟尹凝没有结果的，真的。”
裴佑航将烟头捻灭在栏杆上，“尹凝不一样。我一定要娶她。”
要给裴胜意证明，那个什么大师的话是假的。
也要让唐琳看看，她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
第208章 晚了
济宁医院。
方昭曦这两天来得很频繁，每次都拉着尹凝聊一些有的没的。
她大着肚子，尹凝一直都没好意思拒绝。
今天她又来了，尹凝得放弃午休时间陪着她。
“凝凝，我想去看望一下岑思楠，你带我去吧？”
尹凝丝毫不意外，她来了这么多次，每次都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检查，也该步入正题了。
“我就不去了。”尹凝用别的借口搪塞，她虽然不常去，但也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江伝琛几乎每天都去看望他们一家三口。
躲江伝琛还来不及，她又怎么会自己送上门？
“你陪我嘛。”
方昭曦软磨硬泡，尹凝软硬不吃。
最后方昭曦气鼓鼓地离开了。
第二天，她又不死心，想要拉着尹凝陪她去岑思楠的病房。
尹凝的态度仍然是拒绝的，但她没想到，岑思楠自己过来了。
推开门，岑思楠见到方昭曦，有些犹豫，但还是把疆城的特色糕点拿过来给尹凝。
“尹医生，谢谢你的照顾。”
方昭曦打量了二人，“你们认识？”
岑思楠没什么心机道：“嗯，尹医生帮过我。”
尹凝也淡然回应，“都是小事，岑小姐客气了。”
方昭曦没瞧出什么二人有什么不对劲，眼珠子一转，推着尹凝去了外面。
“凝凝，对了，医生给我开了点药，你帮我去领一下吧。”
尹凝被她支了出去，想着济宁好歹是江伝琛的地盘，方昭曦不至于蠢到在江伝琛的地盘对岑思楠做什么。
再回来的时候，岑思楠已经不在，方昭曦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地喝水。
“岑小姐呢？”
“回去看她丈夫了。”
尹凝有些狐疑，把一兜药放在她手边，“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跟她能说什么？”方昭曦笑了笑，喝完纸杯里的水，拿起那兜药，挺着孕肚起身。
尹凝才不信，等方昭曦走后，她从架子上的书后面掏出了一个家用摄像头。
她留了个心眼，所以方昭曦把她支开的时候，她虽然不放心但还是走了。
正想看看她们说了什么，有人敲门，“尹医生，有一个急诊的病人马上到，你准备一下。”
“好。”
尹凝放下摄像头，先忙工作去了。
这一忙就到了下班的时间，她没急着走，换下衣服，坐在诊室里，拿起摄像头看。
白天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方昭曦和岑思楠。
方昭曦坦然地坐着，“好久不见啊，思楠姐。”
岑思楠对方昭曦的印象也都停留在跟古昊结婚之前。
这个圈子的人就这么多，来来往往的，总是免不了要客套。
岑思楠嗯了一声，“好久不见。”
方昭曦眉梢微挑，“我还真的很佩服你。你一走，伝琛这些年都没有忘记过你。就算你结婚了，他也是费心思照顾你和你们一家人。”
听出她话里的敌意，岑思楠下意识防备，“我跟伝琛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吧？”
“也是。”方昭曦手捧着纸杯，轻轻放下，“你心里一定也不好过吧？”
“你什么意思？”
方昭曦笑着抬眸，“古昊活不过三个月的事情，作为女人，我很同情你，将来你就要一个人把孩子带大了。”
她打听得很清楚，这件事江伝琛瞒着岑思楠。
她之前有过自杀行为，所以江伝琛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她，连古昊也怕她想不开，特意瞒着她。
但方昭曦嫉妒得要发疯，岑思楠不仅有丈夫的疼爱，还有江伝琛的疼爱。
可她呢。
一个人挺着肚子坐在这里。
只有看见岑思楠那失神的样子，心里才稍稍好受一些。
“你说什么？”
方昭曦一脸惊讶，“你不知道吗？古昊的病已经无药可救了。”
“你胡说！”岑思楠突然爆发。
镜头前的尹凝心跟着提了起来。
方昭曦苦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还没数吗？你早就应该起疑心了，如果他真的有救，为什么还会在医院住着？”
岑思楠心里的那道口子被方昭曦无情撕开。
是的，她早就有疑心。
只是她在祈祷，祈祷只要江伝琛不告诉她，古昊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方昭曦说出来，岑思楠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觉得自己的坚持都是徒劳。
那些为了活下去的挣扎，都是无用功，没什么比这更伤人的。
尹凝看到这里，胸口沉闷，迅速给江伝琛打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但是很安静。
“伝琛，岑思楠知道古昊的事情了！”
江伝琛仍是没说话。
尹凝看了下手机，自己的确没打错，“你有在听吗？岑思楠的状态不太好，你一定要看住她！”
“晚了。”江伝琛低沉的声音从手机流出。
简短两个字，就像风筝断了线一样。
“她已经带着古昊失踪了。”
尹凝心里咯噔一下。
话音未落，他那头响起婴儿的啼哭，尹凝知道那是佑佑的声音。
-
江伝琛的车子低调停在济宁医院的门口。
尹凝坐上车，车子又迅速离开。
“联系上他们了吗？”
江伝琛盯着前方，“没，只查到他们去了厦城。”
佑佑交给江伝柘和江虞照顾，江伝琛准备直接开车去厦城。
尹凝觉得这件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她怎么也没想到方昭曦会对岑思楠说出那种话。
她侧头看了眼江伝琛，不知道江伝琛知不知道这件事跟方昭曦也有关。
“她今天找过你？”
尹凝嗯了一声。
“你告诉她的？”江伝琛明显不悦。
尹凝抿了抿唇，“方昭曦说的。”
谁也没再说话，车子高速行驶，经过一个又一个路灯。
沉默到压抑，离京城越远，尹凝的心就越发紧张。
江伝琛仿佛不知疲惫，连续开了三个小时，没有一丝困倦。
但按理说这种高速公路开着会让人困，很明显江伝琛在强撑着精神，尹凝怕出事，让他在前面的休息区停下。
她下车，奔着超市跑去，而江伝琛也下车活动了一下筋骨，顺便点了根烟。
“给。”尹凝递给他一瓶咖啡。
江伝琛瞥了一眼，“我不喝这种便宜货。”
第209章 找回我自己
尹凝早有预料一般，又拿出一瓶矿泉水，不是那种便宜货，江伝琛接过，喝了一口。
“走吗？”
江伝琛将烟头踩灭，“走。”
上了车，尹凝刚系上安全带，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裴佑航。
江伝琛一把夺过，摁了关机，扔到后排。
“裴佑航会起疑心的。”
“起就起，他还能弄死你？”
尹凝沉默。
是弄不死，但也会折磨她生不如死。
安博言已经辞职了。
这两天她见到卞奇院长打招呼，卞奇院长都不跟她说话了。
她想给安博言道个歉，在医院打听了一圈，愣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下落的。
这就是裴佑航的警告，杀鸡儆猴，让尹凝看着。
这一次是安博言，下一次是谁，她不敢保证。
林漾，许崇义，江伝琛，甚至江伝柘，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人，也就相当于有了软肋。
所以哪怕江伝琛的脸色再难看，她还是扭到后排把手机捡了回来。
“我开着，也许岑小姐会给我打电话，她之前有事要拜托我。”
尹凝能猜到岑思楠要拜托她的事大概是一种类似死前的交代。
如果岑思楠真的想不开，那她一定会在这之前联系尹凝。
手机开了机，很快裴佑航的电话再次打来。
不等江伝琛看过来，尹凝直接摁了静音。
她望着窗外，屏幕跃动的字眼敲打着她的神经，唯有不断驶过的路牌和晚风才能给予她片刻宁静。
其实她也累，也受够了京城压抑的生活。
江伝琛一夜没睡，开到快天亮的时候，跟尹凝换了下位置。
尹凝自打上次开车撞了楚孟冉以后就有阴影了，好在高速公路就一个方向，她暂时克服了心魔，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开车。
很快，视野中可以看见海岸线，大自然有治愈人心的力量，随着视野开阔，心胸也一下子让人开阔。
尹凝想让江伝琛看，偏头一瞧，他已经抱着胳膊，头抵着车窗睡着了。
下巴冒起的青茬以及眼底的乌青，让尹凝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他一直都是人群里最受疼爱的那个小弟弟，别说江伝柘不舍得让他吃苦，尹凝自己也不舍得。
她安静开着车，很快，手机来电，是陌生的号码。
尹凝太想知道岑思楠的行踪了，不管是谁来电她都觉得跟岑思楠有关。
她一边开车一边接通。
“喂？”
对面只有海风和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尹凝试探地问了一句：“岑小姐？”
停了一两秒，岑思楠才开口。
“尹医生。”
“岑小姐，你现在在哪儿？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不用了，我跟昊子在一起，我很幸福。”
她面朝着大海，和古昊手牵着手。
古昊意识模糊，甚至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海风吹得他头疼，但他还是说：“楠楠，我好像看见你最喜欢的海了。”
尹凝也听见了，下意识看向车窗外。
海，他们在海边！
她瞬间下了高速，沿着海一路开，急切的搜寻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岑小姐，你先别难过，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岑思楠摇摇头，“你误会了，尹医生，我只是想带昊子来看看海，我跟他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唯独没有一起看过海。只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尹凝松了口气，这时江伝琛也醒了，拿过尹凝的手机。
“在哪儿？”
岑思楠没有回答他，“伝琛，谢谢你一直帮我，没有你，我不可能跟昊子走到这一步。”
江伝琛顿了顿，“你这样让我怀疑当初撮合你们是不是做错了。”
要是他不撮合，岑思楠也不会活得这么辛苦，这么伤心，古昊也不会死期将至，不放心妻子不放心儿子，带着遗憾地死去。
“不。”岑思楠很快否认他的话，“跟你没关系。是我跟昊子没有福气。”
她帮古昊拢了一下外套，吸了吸鼻子，“伝琛，你不用担心，我只想在昊子生命最后做些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
随着岑思楠的话语，尹凝发现了她和古昊的身影。车子开不到海边，尹凝迅速停好车，下了车朝着岑思楠跑去。
她一抓住岑思楠的手，晚一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尹医生。”
“岑小姐。”尹凝气喘吁吁，缓了缓，捂着肚子说：“让我陪你们好吗？”
她实在不放心岑思楠独自带着古昊在外面走。
岑思楠推着轮椅，沿着海边，给古昊带好了针织帽子，兴致盎然地给他讲述天南地北的奇闻异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