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什么?”魏如婳看了看阿彩,又看了看赵夫人,知晓阿彩心中顾虑,便冲赵夫人劝了声,“娘,要不您先出去?我与阿彩说些事儿,待会便去寻您。”
赵夫人看了眼阿彩,知是些很急的事情,拍了拍魏如婳的手面露忧色,柔声道:“娘知道娘的婳儿有本事了,若是有什么没辙的事情咱也不要强求,去寻你爹和娘我便是。”
“知道了,娘!”魏如婳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声。
赵夫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了屋内,只余下魏如婳和阿彩两人。
见赵夫人离开,魏如婳抬眸看向阿彩:“说吧,外头传什么了?”
“外头传您,传您水性杨花……勾引了那沈二公子后还不甘心,又去勾引尧王殿下,甚至还……”
阿彩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时不时瞄向魏如婳,生怕自己带来的消息给自家姑娘带来什么伤害。
魏如婳一愣。
她勾引沈舟?
笑话!
就上辈子沈舟和魏如梦对她做的事情,她不把他们撕了都是便宜他们的。
还去勾引沈舟?
“还说什么了?”魏如婳的眸光越来越冷。
“他们还说是您让人将魏如梦丢乞丐窝,毁了她的清白!”
阿彩见魏如婳没大反应,也鼓足了勇气说完,
“可姑娘昨夜才受了那样的罪,哪有功夫去折腾那魏如梦啊!”
魏如婳眯了眯眼——
此番看起来是魏如梦自己毁了也想拉她下水,但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许是背后还有别的敌人。
可到底是谁呢……
她几乎是没有犹豫地便抬起眸子,看向房梁上的某个角落,冷声道:“剑影,你去查一查,魏如梦进乞丐窝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倒是不必查了。”剑影闪身,出现在魏如婳和赵夫人的眼前,半倚在桌岸边上抱胸道:“我丢的。”
“噢,你丢的啊……”魏如婳呢喃一声,瞬间不敢置信地看向剑影,“你说什么?!”
“主子,那魏如梦协同文家的三姑娘给您下药,这是刀光昨天夜里便查到了的……”阿彩小声喃喃,垂着脑袋,目光不时飘向魏如婳,显然也是知道这事情的。
剑影单膝跪地,低头拱手:“是剑影该死,擅作主张还连累了主子,请主子责罚!”
魏如婳盯着剑影,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摆了摆手。
“主子,还有一事……”阿彩见气氛凝滞,缓缓开口,打破了僵局。
魏如婳抬眸看向阿彩,没有说什么,但眸中透露出些许不解。
“东宫那位……怕是要不行了。”
……
白雪纷飞,应着京都城内东宫挂起的白帆,太子薨亡的消息也迅速在城内传开。
魏如梦被毁了清白一事也被人有意压下,便是有心人想以此做文章也没再在京城掀起什么波澜。
年关将近,京城也慢慢热闹起来,叫卖声四起,锣鼓喧天,来往百姓皆是满面喜色。
魏如婳这些天能察觉到,谢烨亭很忙。
自打太子亡故后,太子妃文氏深居简出,朝堂上便又是一番翻涌。
有人暗地里想拿太子的死生事,但只掀起了一小阵风波,也没影响到赵家。
约莫是除夕前几日,外出就藩的几位皇子就陆陆续续回了京城。
入宫赴宴的请帖很快也在除夕前日下到了京城各高门府邸上。
“我天,三姐姐你看,这上面也有我的名字诶!”赵艽指着请帖上那写着赵家四女的位置,惊喜地摇了摇魏如婳的袖子。
魏如婳浅浅一笑,从赵艽手中接过请帖,并没有过多表态,但心中却在疑惑——
按理说,赵府全家上下当只有她一人是有资格入宫赴宴的,请帖上怎么除了她令安县主魏如婳的名字,居然还写着赵家每个人的名字,甚至还有安氏和苏氏。
不对劲。
在无人察觉地角落里,魏如婳的手朝背后打了个手势,花厅的屋檐上瞬间闪过一道黑影,消失在阴影中。
“三姐姐?赵艽摇着魏如婳的胳膊,见魏如婳沉默不语,不由得疑惑出声:“你怎么了?”
魏如婳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拍了拍赵艽的肩膀。
她看着这个飞速长高的妹妹,弯了弯唇:“姐姐没事,姐姐高兴呢。”
“就是不知道我们都进宫了,成筠弟弟怎么办。”赵艽狐疑地看了魏如婳一眼,抿唇沉默了几许,又才将话题转开。
“交给乳娘带着吧,毕竟你们弟弟到底还太小了。”赵夫人坐在上首处,乐呵地笑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魏如婳没有搭理其他人的谈话,只反复看着手中的请帖,手指在其上摩挲着。
半晌,她定定地看着赵夫人怀中的婴孩,坚定出声:“成筠……也一并带进宫去。”
屋外不知何时起了风,雪渐渐停了下来,冷风簌簌,不知何时居然吹开了紧闭的窗户,厅内的暖意被吹散了许多。
有丫鬟赶忙关上了被风吹开的窗户,而在座的主子皆是愣愣地看着魏如婳。
“一并……带进宫去?”赵艽喃喃。
赵夫人摇头,否定了魏如婳的提议:“娘知道你的意思,但成筠还太小,带进宫娘怕他哭闹起来冲撞了圣颜。”
魏如婳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明白赵夫人的顾虑,但除夕岁宴怕是有大事情要发生,她担心若是将成筠留在府上,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会让赵夫人后悔。
但若是那位想对赵家做些什么,无论赵家人到哪,都是死路一条。
赵家家大业大,终究是要树大招风了。
赵夫人察觉出魏如婳的脸色不好,以为是天寒地冻下魏如婳又受了风寒,当即蹙了眉头看向魏如婳身边的白芷:“白芷,给你家姑娘多添一件衣裳。”
白芷本就是赵夫人怕京都老宅这儿的丫头魏如婳用着不顺手才带上的,算是此行回京赵家带上的为数不多的下人中的一个。
此时见赵夫人蹙眉,白芷也不由得看向魏如婳。
魏如婳抬眸对上白芷的眸,不禁失笑道:“白芷,你去给我拿件披风来吧,我该回去算账了。”
白芷点头,乖巧应了声:“是。”
披上披风后,魏如婳笑着冲赵夫人行了一礼,走出厅外又是一副凝重表情。
一路上,魏如婳都没有说话,脚步越来越快。
白芷在后头快步跟着,心中也跟着这脚步越发慌乱起来。
“姑娘,这不是回咱院子的路呀!”行至花园时,白芷看着与回去的方向相反的路,终没忍住,问了声,“可是发生了什么?”
魏如婳还是没说话,只慢慢停下脚步,在一棵梅树下驻足。
她看着眼前百花凋零,只余这红梅点缀的百花园,垂下了眸子,心中烦乱不已。
半晌,她才对白芷开了口:“白芷,你去……”
话音还未落下,就听有人疾步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只是声音不大,她身边的白芷也未有察觉。
魏如婳扭头看去——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在她面前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朝她拱手行礼。
“三姑娘,老爷请您过去。”少年低着头,看不清面貌。
魏如婳盯着这小厮的手看了好些许时候,心中总觉奇怪。
白芷见魏如婳愣在原地,抬手拽了拽魏如婳的衣袖。
魏如婳这才回神,随口问了声:“爹爹可说了是什么事情?”
“小的不知。”那小厮抖了抖身子,脑袋低的更下了些许,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手。
隐有寒光乍现,魏如婳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就瞧见白芷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姑娘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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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逼宫
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细微, 但在魏如婳耳中刺耳至极。
“白芷!”她的瞳孔陡然瞪大,惊呼一声便不顾安危地上前,抬手接住了迅速向后倒去的白芷, 任由血液染红了她鹅黄色的衣裙。
那小厮见一击未中,颤抖着的手上还握着滴血的匕首, 不断后退着, 又像是想着了什么, 一咬牙,面露狠厉, 抬手持刃便又朝魏如婳刺去——
“铮——”刀剑相撞发出嗡鸣声。
刺向魏如婳的匕首被一把短剑打偏了轨迹,铛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小厮见有人来, 瞬间慌乱了神色, 也顾不得要捡起匕首,抬手就要去掐魏如婳的脖子。
魏如婳眼中一厉, 一个巴掌精准地盖在了那个小厮的脸上。
这一巴掌声响亮,打得小厮瞬间没了神, 瘫坐在地上。
瞬间有护卫冲上前围住那个小厮,生怕他再对魏如婳不利。
“快去请大夫!”人群中,谢烨亭的声音格外响亮。
“白芷, 白芷你别吓我——”魏如婳顾不得其他,只跪坐在地上, 怀中抱着胸口血流不止的白芷,眼角不断滑落泪水。
白芷是除了阿彩外,最贴她心思的丫鬟。
虽是赵夫人安排的,但她看得出来白芷是真心待她。
不过白芷只是一个普通丫头, 能做的不如阿彩多, 所以她就理所当然地将白芷留在平阳, 只带着阿彩去了平阳。
那时候白芷也是有不甘的吧……
可她什么都没说,依旧事事以她为主,处处以她为先。
甚至危急时刻想都没想便挡在了她的身前,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和阿彩一起保护着她。
“我错了……我错了!”魏如婳抬手去捂白芷的胸口,想让那骇人的伤口少出些血。
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伤是致命伤,白芷是要不行了。
白芷张嘴,发出两声不清晰的音节,手颤抖着抬起,像是想擦去魏如婳脸上的泪。
魏如婳抓住白芷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小声呢喃着:“白芷,你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白芷的嘴角总算扯出一个安静的笑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白芷、白芷你醒醒——"魏如婳感受着怀中的白芷渐渐没了生息,慌了神。
有客卿大夫快步赶到,穿过人群,在魏如婳身前蹲下。
同时赶到的,还有赵家的其他女眷。
“白芷姐姐……”赵艽捂着嘴,瞪大双眸,眼角也有了泪。
赵夫人下意识地便捂住了赵艽的眸子,冲身边的婆子使了一个眼色。
赵艽很快便又被婆子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同时,客卿大夫抬手探了探白芷的鼻息,又拧眉捏起白芷的胳膊,片刻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魏如婳眼中本还有的光芒暗了暗,像是没了力气一般,任由赵艽将她抱住,只死死看着白芷被盖上白布抬走。
“给她一口好棺,她是为了救我。”她低低地呢喃着,不知是在同谁说话。
赵夫人点了点头,想开口安抚,但最终还是离开去安置白芷的后事。
“带下去,查清楚了。”魏如婳的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围堵在护卫圈中的小厮,眸中冷光乍现。
那小厮早被吓得浑身打颤,哭着跪爬到前头磕起头来:“姑娘,姑娘饶命,我招,我都——”
“带下去!”魏如婳背过身去,不再去看那小厮。
谢烨亭也是目露凝色,朝身边的刀光吩咐了句:“你跟着。”
刀光抱拳,恭敬地应了声是,便上手押住了小厮的手臂。
见行刺的小厮被押下去问话,魏如婳这才擦去眼角的泪珠,闭上双眸,仰头呼出一口浊气,努力想舒缓心神。
她这辈子活到现在,已经是有了钱也有了权,又和皇室有了千丝万缕般扯不清楚的关系。
京城的这场漩涡,她早就踏进去了。
想要她命的人,定然也不少。
可这次……是谁呢?
魏国公府?文府?还是……
“赵伯父,本王还有些话想同三姑娘说,你看……”
魏如婳正思考着,耳边便响起了谢烨亭的声音,不禁抬头去看——
谢烨亭一身蓝白衣袍,垂着眸子,朝赵全德拱手请求,只是神态和语气皆是一副不容人拒绝的模样。
赵全德则是担忧地看了魏如婳一眼,叹了口气,摆手冲周围其他人说道:“都散了吧。”
说罢,他率先从人群中离开,背影消失在了月亮门外。
下人护卫也纷纷散去,赵艽也拉着不停回头的赵夫人朝花厅走去。
“是谁?”魏如婳还是一身血污,半依半靠在身边的梅花树干上,看向谢烨亭的眼中含泪,问出这二字时,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谢烨亭没有回答,只走上前几步,抬手想擦去魏如婳眼角的泪水。
没多久,刀光便折返了回来,在两人身侧单膝跪地,抱拳道:“王爷,是三殿下。”
魏如婳听着这三个字,更是一副恨不得要将人千刀万剐了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他!”
谢烨亭皱着眉,轻轻拍打着魏如婳的后背,看不清眼中眸色。
剑影也在这时出现在魏如婳眼前,握着剑柄恭敬道:“主子,王爷,城外不对劲。”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京都城郊十里开外居然多了几处营地聚集,因着有树林遮掩,故而至今无人察觉。
魏如婳不解地看向剑影,并不明白其中含义。
谢烨亭却是颔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城外的情形。
剑影看了眼谢烨亭,又看了看魏如婳,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不出意料,那几处营地就是我的那些哥哥们屯私兵的地方。”谢烨亭弯着眸子,嘴角带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魏如婳的脑袋嗡地一声便呆滞住了——
难道说,明天的宫宴……
“你猜到了。”谢烨亭牵起魏如婳的手,摩挲着她娇嫩的手心,半晌又认认真真地对着魏如婳说道,“你不必担忧,明日该如何便如何,我会保护好你。”
魏如婳却是抿唇,心中思绪繁杂。
……
除夕岁宴,琉璃玉盏,觥筹交错,满堂欢喜之色。
只有魏如婳和赵艽面上没有多少喜色,两人似还未从昨日的惨剧中脱离。
“阿姐,白芷她……”赵艽拽了拽魏如婳的衣袖。
魏如婳摇了摇头,纤纤细手不断摩挲着琉璃酒盏的杯身,目光死死落在正对面的谢烨琮身上。
“婳婳,这是你妹妹吗?”荣熙郡主见魏如婳拉了个同龄的漂亮妹妹,心下欢喜,从自己家的席位上跑了来,同两人攀谈。
“这是我四妹赵艽。”魏如婳勉强扯了个笑来,冲荣熙郡主点了点头,又转而向赵艽介绍起荣熙郡主,“艽艽,这是荣熙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