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湘想开口说话,可沈泽生在娱乐圈到底是有地位的,他为人如何莫湘也很清楚,岑蓁没有任何背景,眼下如果立刻出声制止反而可能会加深他的不满。
莫湘深吸了口气,选择暂时忍耐。
沈泽生把孟梵川没喝的那杯酒给了岑蓁,状似亲昵地挤着她,“小妮子出息了,谢导的戏都能上,来,我敬你,祝你再接再厉,一炮而红。”
莫湘立刻端起面前的酒杯,“沈总,蓁蓁不能喝酒,我陪您喝。”
“哟,红了是不一样。”沈泽生轻蔑地笑了,“酒都不喝了?之前没拍戏的时候可是跟我一杯又一杯呢?”
这一番话把莫湘也抵了回去,全桌人都看着自己,岑蓁闭了闭眼,不想被莫名传出一个耍大牌的名声,想着早喝早送瘟神的心理,直接端起面前的酒杯,却站起来从容地对着谢庆宗和一众团队说:
“那我就敬谢导,也敬大家一杯,希望电影顺利开拍,未来的几个月请大家多多关照。”
说完就将酒一口闷了下去。
沈泽生酒杯里是52度的白酒,烈得岑蓁从喉咙到食道都火辣辣的痛。
但她忍住了,她坐下,不卑不亢地挺直背,没有因为沈泽生的奚落而出现任何神情波动。
岑蓁不想在孟梵川面前让自己难堪,他们的距离已经够远了,如果自己还要在这样的场合下沦为被沈泽生挥来喝去的玩物,她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孟梵川静静地看着岑蓁,几秒,移开视线,胸前有不易察觉的,极力克制的起伏。
岑蓁将自己视为空气的行为明显惹恼了沈泽生,他过去对岑蓁是势在必得的,她不听话他就截掉她所有后路,等着她早晚有一天来求他。可没想到几个月没见,她竟不知怎么悄悄搭上了谢庆宗这条线。
自己得不到,倒不知道是不是让谢庆宗这个老东西占了便宜,一想起来沈泽生就有几分恼羞不爽。
“看报道说你有男朋友了。”沈泽生又给岑蓁倒了一杯,明着嘲讽她,“怎么没带出来让大家伙认识认识?”
所有人再傻到这里也看得出,沈泽生是故意在针对岑蓁。
好好的氛围突然被他破坏,大家有的事不关己低头装看手机,有的想帮忙又帮不上,只能紧张地观察状况。
岑蓁知道这个屎一样的男人踩上就甩不掉,尽管厌恶但还是面色平静地回他:“今天是谢导请客,谢导好像没有邀请沈总。”
沈泽生轻嗤一声,转过去问谢庆宗,“谢导,加个位置没问题吧,我正好有个项目想跟你聊。”
谢庆宗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同意,沈泽生又把满酒的杯子送到岑蓁嘴边,“喝了这杯,我下部剧的女一就是你的。”
莫湘:“沈总——”
“没你的事,坐下。”
沈泽生直接呵斥住了莫湘,而后把酒杯送到岑蓁面前,新仇旧恨一并算,姿态强硬地要岑蓁张嘴,“不给面子?”
气氛一时紧张到所有人都不知该给出什么反应,谢庆宗厌倦地叹气,正要出声阻止,另一道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他妈没完了是不是。”
语气听似平静,压迫感却是瞬间席卷而来。
所有人诧异地朝主位方向落去目光,温蕙更是心惊怔住——
孟梵川尽管乖张恣意,但刻在骨子里的家教从不缺少,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说脏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果不是到一定地步,如果不是真的惹怒了他。
现场突然便噤若寒蝉,无人敢说话。
沈泽生还不知状况,有些意外地转过身,想确认孟梵川是在跟谁说话,搭在岑蓁身上的手也没打算收回。
可下一秒,便见孟梵川沉着眉眼,冰冷又倨傲地直视着他:
“我孟梵川的女朋友需要给你什么面子?”
。
第34章
饭局后半场的气氛明显变了。
所有人仍旧好似在推杯换盏, 谈笑风生,但平静的表面之下,不会有人忘记刚刚沈泽生离开时的神情。
在娱乐圈颐气指使惯了的大资本,竟也会有僵在原地, 笑不像笑, 慌张到落荒而逃的时候。
可沈泽生怎么可能不慌?
他怎么都没想到岑蓁搭上的不是谢庆宗, 是连自己都要仰望巴结的孟家,也是他太狂妄, 在娱乐圈横行久了, 以为任何人都可以拿捏, 他连谢庆宗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演员,有什么好忌惮的?
可偏就这样闯了祸。
沈泽生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孟家, 尤其得罪不起孟梵川, 这个人做事不按章法, 更从不在意什么体面, 他不高兴了, 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回到自己的包厢,看似无事发生, 谁也不察沈泽生桌下微微颤抖的手,过去许久, 他才给自己满了一杯酒努力压住骇意,在心里希望孟梵川不要较真,否则——
他那点家底恐怕都不够把自己捞出来。
-
谢庆宗这边的饭局依旧, 众人都刻意营造出轻松氛围, 试图抹去刚刚那几分钟不愉快的插曲。
可岑蓁抹不掉。
在孟梵川说出那句话后,她的心就剧烈跳动到没止住过, 她察觉到了饭桌上所有人投来的目光,似乎从那一瞬间起,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演员岑蓁,在刚刚那一刻变成了孟少爷的女朋友,变成了他们轻易不敢得罪的对象。
孟梵川是很痛快地赶走了沈泽生,可同时也往自己身上套下一个挣不脱的环。
那杯辛烈的白酒逐渐开始在身体里作威作福,岑蓁连啤酒都喝不了几口,白酒更是轻松摧垮她,饭局后半场胃便持续汹涌翻滚,她头昏脑胀,觉得想吐,便找了借口去洗手间。
莫湘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岑蓁是一点酒量都没有,包厢外的洗手间,她又像半年前那样痛苦,可这一次却怎么都吐不出来,浑身仿佛被抽走了力气,软绵绵地趴在洗手台前,一点让自己舒服的办法都没有。
莫湘有许多话想问岑蓁,可现在这个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她想去前台帮岑蓁要瓶水,转身便看到走出来的孟梵川。
莫湘对这位少爷早有耳闻,今天有幸第一次见面,没想到就撞破了件大事,她当时震惊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可缓缓再复盘,一切又似乎早有迹可循。
今天活动现场大手笔的扫空,如果没猜错,应该也是眼前人所为。
她带的小姑娘哪里没有背景?孟梵川这三个字说出去,岑蓁想在娱乐圈横着走,沈泽生都得过来帮她提鞋。
只是这样的背景能撑多久,眼前的这位少爷又有几分真心,莫湘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女明星在这些权贵眼里是什么地位,她太清楚。
如果只是玩玩,岑蓁便可惜了。
她绝对有让自己站在荧幕之巅的潜力和实力,这也是当初莫湘愿意过来带一个新人的原因。可眼下她却突然和豪门,还不是一般的豪门搅在一起,莫湘想到未来可能出现的非议都头疼。
但无论如何,现在这一刻,莫湘知道岑蓁不需要自己了。
她朝孟梵川点了点头,返回包厢。
时间好像ῳ*Ɩ 错乱间又回到那个夜晚,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
岑蓁还趴在洗手台上,想吐却吐不出来任何东西,最多是一些被酒精浸渍的酸水,呛得她反复咳嗽。
咳到眼花时,面前忽然递来一张纸巾,昏昏沉沉中,岑蓁或许也想到了曾经的那个晚上,那个一面之缘的人。她努力抬起头,却发现站在面前的是孟梵川。
那些漂浮在脑中的回忆突然就熄灭了,仿佛被迫从一个充满滤镜的故事里拉回冰冷现实,岑蓁接过他给的纸巾,却只是捏在手里。
她想起他在包厢说的那句话,晃晃悠悠地站直问,“我什么时候变成孟少爷的女朋友了。”
孟梵川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也知道突然在剧组面前说这样的话可能会给岑蓁带来困扰。
可刚刚那样的情况,要他怎么去忍?
没有动手已经是他最大的教养。
更何况——
在孟梵川心里,岑蓁一直都是这个角色。
可他们在他以为的最相爱的时候以一种可笑的方式戛然而止,他至今都无法接受。
沉默数秒,孟梵川回避了问题,“不那么说他会罢休么。”
“的确是靠着孟少爷的面子。”岑蓁笑了,笑得又有些心酸,“可你让我以后怎么自处。”
要是传出去了,或许北城圈子里都会疑惑,一个有未婚妻的人怎么突然又有了女朋友。
两者相比,显然岑蓁这个所谓的女朋友更像是风流公子哥的逢场作戏。
孟梵川以为岑蓁介意以孟梵川女朋友的身份进入剧组,以为她怕闲言闲语,却不知道岑蓁想的是另外一层,宽慰她, “蕙姨会处理,除了在场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今晚的事。”
岑蓁听着听着又笑了,真是好奇妙的一个晚上,自己突然成了他的女朋友。
却是仅一个包厢可见的女朋友。
可岑蓁无暇去与他纠缠理论了,她的头越来越重,刚刚汹涌呕吐的欲望平息下去,她随手用孟梵川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丢进垃圾桶,而后步履不稳地返回包厢,想找个地方坐着靠着。
错身而过时孟梵川拉住她,“醉了还回去?”
岑蓁迷茫地眨眼:“……不回去去哪?”
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变得有点委屈,黏黏糊糊的,挠着孟梵川的心。
孟梵川本就无意来参加这种饭局,眼下岑蓁醉酒,他更没心思进去演戏,直接拽着岑蓁的手反方向离开。
“走了。”
“……”
岑蓁脚下虚浮,眼前看东西已经开始出现迷糊的重影,理智告诉她不要跟孟梵川走,可身体不做主,轻飘飘地被孟梵川带着,毫无反抗能力。
下楼到上车,岑蓁都是借着孟梵川的力,酒精好像在这几分钟内快速上了头,刚坐到孟梵川车上,她就昏昏闭上了眼。
孟梵川无奈越过岑蓁的身体帮忙系上安全带,系好了忽然就停在那,静静地看着她。
她睡着了,眼睛到脸颊都是红的,眉偶尔轻轻蹙起,好像充满了委屈和不安。
孟梵川别过脸,没来由地想起她说的那句情人。在心里想,岑蓁到底是因为什么把自己放在那样卑微的位置,是他的喜欢表达得不够明显,还是她在抗拒自己的身份?
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回酒店这一路岑蓁都在睡觉,很安静,两人分开后难得平和的时光竟然是这样的场景,孟梵川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生气。
怕岑蓁睡不好,也或许是想和她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孟梵川车速开得很慢,甚至特地绕了一条人少安静的路,离酒店还有两公里的时候,岑蓁忽然醒了。
她是咳醒的,捂着胸口像是要吐,孟梵川马上靠边停下,刚绕到她那一头打开车门,岑蓁便冲下了车。
她弯腰蹲在路边,竭力想要吐出些什么,却还是徒劳,胃里疯狂翻滚的滋味太难受,她吐不出,难受得溢出生理性眼泪。
孟梵川见她实在难受,蹲下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岑蓁默默摇头,“去医院干什么。”
不等孟梵川回复,她又闷声问:“医院可以治怎么不去想一个人吗。”
……?
孟梵川怔住,还没从岑蓁莫名其妙的话里回神,岑蓁又晃晃悠悠地起了身往回走,她的样子看起来随时都要摔倒,孟梵川无奈赶紧上去扶住她,顺便接上她刚刚的话题,“你不想想谁?”
岑蓁停下,身体微微转过来,靠在车身上垂着眸,好像认真思考起了孟梵川的问题。
可这个问题哪里需要思考,不过是藏在心里不愿承认的事实罢了。
“不想想你。”岑蓁轻松地说出口,整个人好像在云端漂浮,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压力。她有些烦恼地摇头,“我不想想你了,每天都在想,好烦。”
孟梵川:“……”
岑蓁说完忽然又笑了,带着几分辩不清真假的醉态,勾着孟梵川的心,迫切想从她口中再听一次刚刚的话,“你,想我?”
“怎么了。”岑蓁抬起眸,疑惑又无辜地看他,“我不能想吗。”
孟梵川忽然不会接话了。
“你别那么霸道。”岑蓁喃喃自语,“我都没管你那么宽,你也别管我……”
孟梵川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没忍住,惯性地去找她的手,牢牢牵在自己手里,像找回失而复得的宝贝,有种不可思议的惊喜,“你再说一遍你想谁。”
忽然被一双手握住,岑蓁晕晕的大脑迟钝片刻,但仍从记忆碎片里识别出熟悉的气息,抬起头。
她朦胧不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四周空空,耳畔清明,世界好像只剩他指尖传来的温度。
岑蓁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否则怎么会还像从前那样跟他牵着手,靠在一起。
清醒的时候理智占据上风,现在都做梦了,要那些理智做什么。
岑蓁想起维港巴士的那个晚上,想起那晚的风,那晚的他们,想起那个怎么都忘不掉的吻。
她抽出被孟梵川牵住的手,忽然搭到他肩上,再从后交叉握住,勾住他的脖颈。
没有给任何人反应或犹豫的机会,岑蓁踮起脚尖吻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