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境陷入了僵局，江喜望着窗外繁杂滑过的树木，表面稳如泰山，内心突然有些发慌起来。
就在这时，林双的微信进来了：“下周找一天见面。有事找你帮忙。”
“嗯。”
江喜以不变应万变。
周三的下午，林双如期而至。
她来得早了些，江喜还未下班到家，江海给她开的门。
“我，是不是来早了？”林双走进客厅，略有些尴尬地问。
“还好吧，我姐就快回来了。”江海穿着 T 恤短裤，给林双接了一杯水，“您先坐着喝口水吧。”
林双伸手去接江海手里的一次性杯子，无意识地凝视了他一眼。
江海其实和江喜长得很像，白白瘦瘦，都是眉清目秀卦的。
江喜是人人垂涎的美女，江海这枚小鲜肉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就是气质猥琐了点。
江海被林双这个陌生人盯了一眼，不好意思地手一抖，杯里的热水撒了几滴在林双的棉麻裙上。
水渍一下晕染成深色的色斑，江海慌忙抽出餐巾纸替她擦拭。
“没事没事！不用擦！”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
慌乱推搡间，半蹲下的江海，不小心触碰到了林双白皙的小腿。
林双穿着秋香色的文艺麻布裙，脚上一双白袜子，两截头的颜色，越发衬出她纤细的小腿白皙柔嫩。
江海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还好，这时江喜回来了。
林双起身去迎江喜，没觉察出异常。
倒是江海怔了一下，听见姐姐的声音，才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回到电脑前。
“你总算回来了，就快来不及了。”林双拉起江喜就进了房间。
“什么来不及了？”
江喜放下包，热情地招呼林双，却有些莫名其妙。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帮我化个装纯妆。”
林双熟门熟路地关上江喜的房门，在她的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装纯妆？”江喜疑惑极了。
林双今天来，是为了找她化妆？
“你一定有办法，把我化得像刚毕业的学生，对不对？”
林双抽出桌上笔筒里江喜的腮红刷，硬塞到她手里。
江喜懵懵地，但既然林双有求于她，便也只得先照做起来。
林双没有看错人，扮嫩这件事，江喜的确是高手。
江喜边给林双拉内眼线边问道：“林双姐，今晚是要去见重要的人么？”
林双不动声色道：“大学同学。我可不想让他觉得我现在是黄脸婆了。”
“嗯。”
江喜点了点头，又用手指给林双点上橘红色的腮红。
“对了，我给你的钱你怎么不收？”林双借空也和江喜聊了起来。
“那是你请律师的钱，我不能要。”
由于化妆的关系，江喜的脸和林双凑得很近。
“谁说我要请律师了？千辛万苦弄来的钱，怎么能给讼棍呢？”
林双冷不防地说出这么一句。
江喜正在画眉的手，突然停住了，她拎起手腕问道：“林双姐，不请律师，你怎么分割卫明的财产，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啊？你还是听我的吧，律师要请的，还得请最好的。”
林双看了焦急的江喜一眼，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脸，淡然笑道：“你继续画。”
江喜无奈地重新打开哑光高光盒，耐心地给林双扫起了高光。
“好了。”
大功告成，江喜对着林双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几乎是完美无缺。
林双也很满意：“虽然不能和大学的时候相比，但能有这样的容颜，也不会太丢脸。你化妆的功力，真是厉害，这要不仔细看，还以为我是素颜呢。”
江喜心里苦笑。
熟能生巧，男人都爱初恋脸，这妆容，她练了少说也有八百回了。
“林双姐，这是要去见谁呢？”江喜好奇地问。
“磐石科技的顾许。”林双不瞒她。
“顾总？”江喜睁大了眼睛。
对于磐石科技的顾总，业内所有人应该都是久仰大名的。
这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听说是 P 大高材生，M 大海归，才 33 岁，就已经参加 MAT 多个项目研发，自己注册的公司蒲柳科技被国内最大的互联网公司以 1.2 亿的价格收购。
在创办磐石科技之前，顾许早就一通操作猛如虎，实现了财务自由。
林双，一个家庭主妇，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大牛？
而且听说，这顾许，至今还是单身，圈儿内妥妥的钻石王老五。
俩人再怎么强行联系，也扎不进同一个社交圈啊！
对了，P 大。
江喜灵光一闪，难不成他俩是校友？
算算年龄，倒是极有可能。
“他是我师兄。”林双很坦然。
“噢、噢！是这样……”
果然。
江喜点了点头。
林双站起来，转了个身，笃定地拍了拍江喜的肩膀道：“所以我的目标从来不是请律师，我有办法，拿到我想要的。你得继续帮我。”
江喜微红了脸：“可是，卫明他……”
她眼神闪烁。
“我知道。他想和你断。”林双从不糊涂。
“嗯。”
江喜竟然有些羞愧，觉得自己效用不大，有负林双的所托。
“不怕。”林双坚定地给江喜打气，“如果是你把磐石介绍给卫明，我相信他一定会感谢你的。等我消息。”
说完这句，林双便拎起包走了。
她经过客厅的时候，江海站起身，藉机狠狠瞄了她一眼，而后又迅速低下头。
她真的很美。
江海像一只癞蛤蟆仰望着白天鹅。
合上门，江喜还是疑惑：她真的能拿到磐石这块敲门砖么？
技术部的人已经和磐石的商务来回了好几次了，项目却丝毫都没有推进。
TX 的人早就对与磐石合作不抱希望，因为高攀不起。
“你懂不懂礼貌？”江喜看见杵在那里的江海就来气，白了他一眼，“家里来人了，也不知道客气一下，打打招呼，说声再见。死人一样的！”
江海心虚地低着头。
自从林双来过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
第23章 晚宴
“姐，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去做。”江海垂着头道。
“我没听错吧？”江喜不屑地回头，“你什么时候关心我吃什么了？”
江海红着脸，继续问：“要不下面吃，我给你打个蛋。”
江喜觉得奇怪，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一眼，没抱任何指望，兀自回屋收拾那摊子化妆品去了。
谁知等她弄好出来洗手，客厅桌子居然真的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热气腾腾的两碗面。
加了青菜，一清二白，每碗上头还卧着一只黄澄澄的水铺蛋。
“姐，吃饭。”
江海摆好筷子，招呼江喜。
江喜莫名其妙地坐下，搅了搅面条，里面竟然连小葱都是刀切的，整齐清爽。
她确实饿了，姐弟俩在一片安静祥和中，默默吸完了面条。
吃毕饭，江喜站起身，拿着碗就要进厨房。
江海喊住她：“姐，你放着，我来洗吧。”
江喜怔在原地，旋即反应过来，立刻问道：“小海，你是不是生活费又用光了？10 号才发工资，要不我先给你转 500？”
江海摇了摇头，接过江喜手里的碗筷就钻进了厨房。
“上次你给的两千，还没用完呢。”
江海的声音间隔着“哗哗”的水声传来。
江喜怔在原地，觉得这日子过得，说不出来地怪异。
狗还改不了吃屎呢，江海这又是受什么刺激了？
突然转性了他。
江海低着头，在厨房里对着水池里的碗筷默不作声地擦洗。
那些冷冰冰地白瓷片间，似乎又浮现出林双方才那张宛若白瓷的干净的脸……
“活见了鬼了。”
江喜踢了下脚边的垃圾桶，回房去了。
一进房间，江喜的手机突然“滴滴滴”地开始响个没完。
水足饭饱的江喜不经意地点开微信，发现是部门群里特别热闹。
江喜因为怕漏掉工作消息，所以部门群没敢设置屏蔽。
这“滴滴滴”的，摆明了是公司有事儿嘛！
江喜点开群消息，却发现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照片在刷屏！
其中米歇尔发的最多！
江喜后背一紧，绷直了身体，拉着对话框，一条一条地往上刷消息。
卫明的升迁 party？!
包了四季酒店的宴会厅？
怎么这事儿事前没人通知自己？
江喜满头黑线乱飞，额上的汗都淌下来了！
看照片，那些热情洋溢的笑脸，这是整个部门都参加了啊？
怎么会独独漏了……她呢？
不会的，江喜不甘心地把自己最近和所有同事之间的微信对话框又都重新检查了一遍，担心是别人和她说的时候，被她不小心给划过去了。
可是比对了一圈儿，江喜也没有觅得有人通知过她的蛛丝马迹。
还有卫明？！
卫明也没和她提呀！
江喜一下子慌了神儿。
同时她又想到，卫明今天和公司的人在开升迁 party，林双利用这个点儿去会顾许，她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有这个 party 的事情？
为什么就是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江喜瞬间有种被全世界遗弃了的感觉！
她死死捏着手机，走到客厅想喝杯热水压压惊。
却发现，客厅里，连江海也不见了，他没有窝在角落里打游戏。
面积不大的空间，一时间寂寥无比。
江喜的心空落落的。
她多想此刻，江海就在那里，哪怕是打游戏也好。
熟悉的场景，能给她些许的安全感。
卫明在群里发了一个升迁红包，江喜看见了，也没敢点开去领。
另一边。
林双如约来到一家高档酒店的西餐厅。
她拿捏着紧张的心情，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进门只扫了一眼，她便遥遥又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许理着干净的发型，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衬衫，背对着她，临窗坐着。
这个轮廓，林双很熟悉。
宛如那年，顾许坐在图书馆窗边等她来自习时的样子。
林双的呼吸突然有些局促。
多年未见，这见了面，突然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了。
是说“你好”？还是该说“好久不见”？
这也许就是林双害怕重逢的原因之一。
见面的尴尬，是因为你已不再是过去的你，我也不再是过去的我。
彼此熟悉的人，其实早已陷入了新的陌生的关系。
用过往来框疏离，如同用网兜勾住扑棱的蝴蝶。
谁也不比谁自在。
“来了？”
最终，林双用一句“来了”，企图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和顾许打招呼。
顾许轻轻抬起头。
他的眉眼，还是那样清澈，比起读书时，褪去了青涩的面庞，更添几分成熟了的俊朗。
他今天穿得极其低调，一件白衬衫，一条西裤，甚至连手表都没有带，皮带也看不出是什么牌子。
但就是这份干净的气质，还是让林双觉得，自己狠狠被打了脸。
林双眼神闪烁地坐下，脸上带着尴尬地笑意。
演练了一万遍的从容，还是被内心的自卑毁得不堪一击。
顾许现在已经是身家过亿的成功人士了。马云就是穿着 T 恤布鞋，也没有人会小瞧了他。
而自己除了校友身份，又能以什么理由和他再重新坐在一个空间里单独约会呢？
林双看着桌上的刀叉，默默诘问自己。
“你变化不大嘛。”
顾许从容温和地把菜单递给林双，开口道。
林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猛感谢江喜的化妆术。
“你倒是变化不小。”
内心兵荒马乱的林双，开启了尬聊模式。
“那就说说，哪儿变了？”
林双只是无心的一句寒暄，没想到却被顾许扯住了话脚，刨根问底起来。
“就……变帅了。”
林双实事求是地恭维他。
顾许听了，没有欣喜，也没有说话。
他淡淡地凝视着林双，看见她拿着菜单故作沉稳的样子，心里浮现的竟然是说不出的心伤。
“不用看了。一份惠灵顿牛排，一块抹茶冰淇淋蛋糕。”
顾许直接抽过林双手里的菜单，递给服务员吩咐道。
林双一愣，双手还保持着悬空的姿势。
“你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两道菜。哪次我拿了奖学金，你不黑我一顿？”
顾许笑着翘起了二郎腿，拿起桌上的餐前酒，要和林双碰杯。
餐前酒酸涩，林双抿了一口，便也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吃了你多少顿似的？”
“也就一两百顿吧。”他轻笑。
林双表面上不露声色，内心还是觉得一暖，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了身份和地位的顾许，竟然还记得她这个已婚小师妹爱吃什么。
被人惦记是福，但这福气，林双自知已无福消受。
第24章 旧历
一顿饭吃得尴尬无言，林双和顾许，甚至连叙旧都懒得叙旧。
过去永远在心里，时常拿出来表白表白的，只能是经历。
吃过饭，顾许提出和林双在酒店附近走走。
林双没有拒绝。
她很讶异，竟然从见到顾许那一刻起，到现在，他都没有提起任何有关他们行业的事情。
不只是顾许刻意回避，还是他俨然已经觉得，和这个曾经的同专业师妹已经说不着了。
林双有些失落，他没提；但又有些庆幸，因为即使顾许现在和她聊起专业，她也是一点都接不上梗了。
技术物理，日新月异。
一个月，学术风云就能风云变幻。
更何况，林双已经在家闲置了七八年了。
她就像是一只过时的 BP 机，连诺基亚都算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