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许“嗨”了一声，复又端起面前的那盒 13 块 8 毛的拌面，笑道：“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知道？我哪儿会弄这些啊？不过是现在做事业，这方面也不得不讲究起来，我们是 to B 的公司，得见客户啊！我一直信奉，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不，都是造型团队给整的！”
“造型团队？”林双瞪大了眼睛，“这一年得花多少钱？”
顾许一笑：“这不是没老婆么，只能请团队了。”
说到这儿，顾许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迅速转移起了话题。
“林双，说起专业，话说……”他犹豫了一下，“话说你毕业也七八年了吧？当年你可是咱们系那一届专业最好的。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出来工作？”
林双尴尬了。
她不知道顾许是怎么将话题一下从穿着打扮跳到专业上的。
但她知道，自己和顾许之间，这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
这个问题，若是别人问起，林双尚可用“孩子小，支持老公事业”搪塞过去，但她若对顾许这么说，顾许一定狠狠地鄙视她。
林双大学里转了三次系，这在 P 大是很罕见的。
但每一次，林双都是遵循自己内心作出的选择。
刚进去的时候，林双不顾周围人的眼光，硬是选择了女生极少选的机械工程。
后来，她觉得机械工程虽然在当时很先进，但一定会随着科技的发展过时。
于是大二的时候，林双很有魄力地找学院老师，改了微电子。
当时微电子是新兴行业，林双一头扎进去，几乎将现有的知识都研习了个遍。
但到了大四，她又敏感地意识到微电子技术是有天花板的，于是果断转去了物理学，学习基础理论。
本来林双，打算读研，深入研究基础理论，为日后做技术打基础。
可谁知，造化弄人，老天爷总是惯会和人开各种玩笑。
她没能经受住虚荣和爱情的诱惑，毕业即结婚，从此竟然成了一名和物理再也不沾边的家庭主妇。
顾许临出国前，曾站在 P 大的西门下，质疑林双说：“你在学术上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儿？就是为了嫁人当主妇吗？你这是浪费国家资源。”
说完这句，顾许便跨上自行车走了，从此消失在林双的视线里。
当时，林双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全脸热辣辣地灼痛。
她知道顾许说得都对，但单纯的她，在爱情和理想之间，天真地以为自己选择了所谓的爱情。
如今，八年过去了。
林双还是无法逃避，必须去面对。
也许就像顾许说的，如今事业上一无是处的她，就是浪费了资源。
“嗨，我现在出来能干什么呀？我就一家庭主妇。”林双心里酸酸地自嘲，“我现在用的最多的物理学知识，可能就是晒衣服的时候，拉一拉晒衣架的滑轮；开车的时候，踩一脚油门，算一算加速度了。对了，还有给孩子洗澡的时候，根据阿基米德定理，计算好水量，别铺出浴缸……”
“林双。”
顾许皱了一下眉，严肃地打断了没个正经的林双。
气氛再一次陷入了沉寂和焦灼。
知道糊弄不过，林双又想找地洞钻进去。
“林双，你要这么和我聊天儿，那我可就要去工作了。”顾许道，“你别用打发你丈夫那一套来敷衍我！”
林双一愣，他这话说得是要多重有多重了。
她恼羞成怒，巨大的惭愧和悔恨，让她失去理智地和顾许赌气道：“我怎么和你聊天了？不就是最正常的聊天吗？怎么？你现在是上市公司 CEO、科技大牛，我就得坐下来和你聊量子，聊 AI，聊人工智能吗？如果你想找我聊这些，对不起顾许，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会！也听不懂！我真的已经不会了……”
说完，林双再也克制不住地，捂着脸在顾许办公室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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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保姆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哭，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别回头人还以为我把你给怎么了呢？”
顾许慌手慌脚地抽了一张餐巾纸递给林双。
从大学开始，他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林双掉眼泪。
天上一颗星，林双一滴泪。
天文狂热爱好者顾许，能准确报出夜空中每一个肉眼可见的星辰的名字，却永远猜不出林双的眼泪究竟是为谁而流。
“这里是办公室，你能把我怎么了？尽说些没用的废话。”
林双接过餐巾纸，习惯性地和顾许拌起了嘴。
年少相遇，无论过了多少年，他俩之间仍是原来的样子。
“嗯，那咱们就聊点实际的。”
顾许诚恳地抬起头，盖上外卖盒。
顾许就是这样一个技术直男，他很少会花言巧语地安慰林双，总是一副“我只想替你解决实际问题”的模样。
但他殊不知，对于女人来说，有时候宣泄情绪，比解决某些实际问题来得更实际。
卫明是深谙此道的。
这点上，林双发自内心地觉得，是他的优势。
卫明很懂女人心，能够几句话就说在你心坎上，让你从心情不美丽，立刻就转为云开月明，甚至心花怒放。
渣男的嘴，骗人的鬼。
但婚后，林双才发觉，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听女人叨叨，谁也不愿意对那些毫无意义的吐槽照单全收。
卫明不过是更懂套路。
套路的积累来自于频繁的实战和总结，他精明地用短暂的忍耐换取了更长远的价值。
卫明不仅搞得定林双，搞得定外头的女人，甚至连他亲妈都被他套路得五迷三道而不自知。
林双虽然极其讨厌婆婆，但要说这婚后七八年，她和婆婆之间，竟然连一次正面的冲突都没有。
这一切，归功于嘴上抹了蜜的卫明。他很搞得定。
林双对这一切早已审美疲劳了，反而是年轻时排斥的，顾许这种直枪直入的方式，现在更觉来得痛快。
有痛才有快。
顾许是铁了心，要揭开林双这些年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的闱布了。
“林双，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出来工作。不然你的才华都浪费在鸡毛蒜皮上，太可惜了。”顾许道。
“出来工作？”林双下意识瞪大了眼睛，竟然是条件反射般地，她质询道，“那我家里那摊事怎么办？”
她家里那摊离了她天就塌了的事，就是顾许嘴里的鸡毛蒜皮。
“请人做呀！”顾许道。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他坚信，请一个资深保姆再加一个资深育儿嫂，绝对能顶林双在家里的岗。
“那得花多少钱啊？”林双轻声叹气，摇了摇头，“卫明不会同意的。”
顾许不屑一顾道：“按现在的行情，请两个人，三万块吧。我听说卫明已经是 TX 的副总裁了吧，他的收入完全负担得起。”
林双知道卫明负担得起，但她也要摸得到他的钱才行。
见林双踟踟蹰蹰，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顾许索性也开门见山道：“行了，你要是愁钱的事。这钱我替你出了，就算是预支你工资了。”
顾许这随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得林双胆战心惊。
胆战心惊，不是因为顾许愿意替她出钱。
而是从顾许嘴里，她发现，自己竟然值一个月三万块钱？！
工资是衡量一个人职场价值的唯一标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无论老板的饼画得多大，吃到嘴里的，才是自己的。
“这不太好吧。”林双低下了头，“我来你这，能做什么呀？”
“继续搞理论研究啊！”顾许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正想和你说，我已经打算在磐石内部成立实验室，聘请专家，来做技术突破。林双以你的背景，虽然过来直接挑大梁困难。但我的实验室里，已经汇聚了很多国内外的专家，你只要肯融入，拿出大学时乐于思考的劲头，假以时日，你也会是专家的。”
“你别闹了！磐石不是公司吗？怎么成立实验室？”林双眼神闪躲，表示不相信。
顾许道：“马云都在西湖大学上课了。我磐石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科研实验室。科技企业的竞争，从来都是核心技术之争。我必须保持自己的公司，有续航研发的能力。”
“我……我做不了。”
林双在顾许构建的蓝图下，更加自惭形秽。
她悄悄拎起包想撤，算了，人得认命，她命中注定，前半生和后半生是两种不同的人生。
“你可以的！”
顾许突然站起身，用力把住林双单薄的肩膀，用殷切的眼神死死盯住她。
林双的脸一直往墙那边瞥。
她现在心里只想找顾许搜集点卫明与供应商合作吃回扣的证据，然后捅他一刀，分到自己应得的，然后离婚。
蝇营苟且，便是她殚精竭虑的全部。
至于顾许描绘得星辰大海，对她这个渺小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宏观了。
蜉蝣岂可与鲲鹏同游？
林双得赶紧撤。
“顾许，谢谢你的好意。我得去我妈家接孩子了，晚了我女儿见不到我是要哭闹的。”
她拎着包急匆匆地就这么真走了。
顾许回头，茶几上，林双的那份盒饭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塑料纸都没拆。
顾许有点懊恼，自己是不是太冒进了。
他就像盒饭边的一次性筷子一样，又二又直。
林双从顾许办公室出来之后，自己沿着 CBD 走了许久。
她何尝不明白顾许是真心为她好，可惜，物是人非，她又有什么理由再接受他的好意？
顾许回来后，林双曾经在老同学的介绍下，买过一期有他专访的财经杂志。
以顾许现在的身家，别说是未婚 P 大女了，找个流量女明星，也完全不是事儿。人家说不定还愿意倒贴。
但林双心里还是感动的，顾许提出的请保姆的具体方案，确实在她心底也盘旋过多回。
以卫明的经济实力，林双完全可以现在重新披挂上马，出来工作。
请个保姆，两边老人帮忙看看，不需要林双 24 小时都泡在家庭里面。
但卫明就是不让，这是他 PUA 的重要环节。女人嘛，一旦眼界宽了，心思就活络了，心思一活络，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那么好控制了。
出于男人的自私，卫明宁愿每月 3 万买个包送给身边的莺莺燕燕，也不愿花这三万块钱拯救精神上已经濒死的林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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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前两天有事，更新有点慢。这两天空了，必须补上。
第36章 跟踪
这几天，江喜按部就班地上班，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除了卫明屡屡用眼神提醒她赶紧提辞职流程之外，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喜多心，总觉得暗处多了一双眼睛总在窥视自己。
上下班的路上，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身后有个黑影如影随形。
甚至连有时下楼扔干垃圾，江喜都觉得有人在盯着她扔。
江喜以为自己是患上了离职焦虑症，过了这周，如果林双那边没有推进，她失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对于一个失业人员，有什么必要被人跟踪呢？
江喜百思不得其解。
卫明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根本用不着跟踪这招。
至于林双，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那会是谁？
就在这天，下班进小区的路上，趁几个大爷大娘聚在一处纳凉，想这人也不敢如此大鸣大放地对她不利，便假意蹲下系鞋带。
她悄悄把手机设置了自动拍摄，随手靠在扔在地上的包上。
系上鞋带后，江喜若无其事地捡起手机和背包，上楼回家。
一进家门，江喜便急不可待地打开手机，将图片放大，再放大。
这个身影……
要说别人，仅凭身形，也许江喜推断不出是哪个。
但江海的身条儿，他就是化成灰，江喜也认得！
江海跟踪自己做什么？！
江喜拧着两弯柳叶眉，很是费解。
但他既然鬼鬼祟祟地跟踪自己，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对人言的小心思。
于是，晚饭的时候，江喜假意若无其事地先开口道：“你最近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简历投着，也面试了几家。”江海一边伸筷子，一边答道。
“那你……”江喜也搛了一筷子菜，食不知味地继续问道，“那你其他时间都在干什么？”
江海一听，明显肩膀抖了一下。紧张了。
他支支吾吾：“也没干什么，就在家。”
“在家打游戏么？”江喜见他不肯坦白交代，于是给彼此找了一个台阶下，“其实你偶尔打打游戏，放松一下，也没什么，我是不会管你的。比起杀人放火偷鸡摸狗，打游戏至少碍不着别人，毁的是自己而已。”
江海“嗯嗯”点了两下头，假装添饭，转身去了厨房。
江喜没胃口，丢下饭碗去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突然发现江海像一只老鼠一般，神情紧张地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江喜疑惑地探头看了看他窜过来的方向，原来是江喜刚顺手将自己的手机扔在鞋柜上。
不消说，江海这样子，八成是动过自己手机。
江喜用干发帽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装作什么也没发觉，顺手拿起自己的手机就回了房间。
她坐在床边，一边涂抹身体乳，心里一边忖度：这江海虽说对她干的勾当多有不满，但也从不干涉，更不会搜集证据与她龃龉……除非是？
除非是江喜的手机里有江海想要的信息。
那会是什么呢？
江喜想啊想，突然恍然大悟！
是了！
江海和林双的事没被撞破之前，江海曾有意无意地问江喜要过林双的联系方式。
但那是以前。
现在二人有了肌肤之亲，总不至于江海还没有林双的联系方式吧？
林双真没有给过他？
江喜盖上身体乳液的盖子，抿唇觉得似乎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如此说来，那江海跟踪江喜，也就说得通了。
这林双，拿江海当玩物，就这傻小子，还痴了心了。
不过痴心这种东西嘛，也不是没有药治，痴了的心多伤几次，谁都会变得铁石心肠的。
江喜便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林双送小苹果去上学。
她走之前，见卫明在往身上洒古龙水，洒完古龙水，又往嘴里喷口腔喷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