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喜向卫明办公室的方向不自觉地瞟了一眼。
卫明的办公室是玻璃落地窗，只要不合上百叶，里头的情景一目了然。
但若是合上百叶，那便是一丝风也不透的。
巧妙的时间里，江喜曾在里面和卫明试过几次，每次他都刺激得几下就完事儿了。
卫明今天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衬衣，胸前挂着胸卡，他正靠在桌案边潇洒地和人谈事儿。
不经意间，他发现了她在看他，越发恣意地谈笑风生起来。
衬衫的质地可真好啊，完全压住了淡紫色的妖娘之气，只让人觉得高贵。
那条底部略镶金边的暗黑色领带和黑色九分窄脚西裤，搭配的更是相得益彰。
这些审美，应该是林双的手笔吧？
江喜不经意地开始往这个方向去想——
对了，今天林双不是也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吗？
他俩早晨一道出门的时候，肩并肩走在一起，应该是一对璧人吧……
不对！
江喜赶紧强迫性地摇了摇头！
以前她从来只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两性关系，不会去思考这些毫无附加值的有的没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江喜压迫性地将自己重新逼入工作，一直到下班，她都保持着满荷运转的状态。
下了班，卫明把车开到两个地铁站以外的地铁口等江喜。
江喜的公司就在地铁口，所以从她出公司，到再次见到卫明，只需要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江喜一上车，卫明便急不可耐地将鼻息靠了过来……
江喜的反应，竟然不是惊喜，而是一阵恶心。
他的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廉价的？
江喜问自己。
“怎么了？还不让亲啊？”
卫明轻松地打着方向盘，好像他做一切事都这么游刃有余。
“没。”江喜心不在焉，“这不下班高峰嘛，万一被人看见……”
卫明听了，笑笑，“看见又怎么样？普通同事还不能捎一程啊？何况你是我手底下的优秀员工。”
不知怎的，听到“优秀员工”这几个字，江喜眼前突然又浮现出林双那张脸：“听卫明回来说，你工作上又没什么错漏……”
“可以先找地方……吃个饭吗？”江喜侧脸弱弱地问卫明。
卫明显然有些讶异。
他和江喜从来都是先直奔主题，然后才去吃饭的，今天她怎么突然要反过来了？
虽说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可就像上厕所和洗手，顺序可以搞混吗？
“还是晚点吃饭吧。”卫明压住心中的不悦，斜斜一笑，“我怕吃撑了，表现不好。”
江喜有些恼恨地心想，你没吃撑的时候，表现也没好到哪儿去！
如果床上的演技也能参加奥斯卡，江喜觉得自己妥妥是影后级别的。
女人下床找自尊，男人上床找自信。
江喜回回捧杀死他们。
“我……”江喜还是坚持了一把，“我今天想和你聊聊天。”
“是工作上有什么事吗？”
卫明嘴上这么问，脚底下的油门却仍然往四季酒店开。
“没。”江喜急忙否认，“工作上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和你聊聊生活。”
“生活？”
卫明一个急刹车，吃了个红灯。
他顺手拿起身旁的一瓶水，灌了一口：“生活有什么好聊的？你要是缺什么，就直接告诉我，我给你买。”
“不是……”江喜又眨着眼睛急忙否认。
待到几十秒的红灯过了，卫明的耐性也被耗光了。
他很直接地对江喜说道：“要聊天也是事后话。先去酒店，宝贝乖，别闹。”
江喜本来想套一套卫明的话，从他嘴里得知一点林双的蛛丝马迹。
但瞧他那个急吼吼的模样，知道今天什么也套不出来了，于是赌气道：“前面停车！”
一个女人的价值，因俯就而获得，却因为拒绝而提升。
江喜很懂得拿捏男人，偶尔的拒绝，更能激发起他们的征服欲。
“我今天有事，自己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江喜合上车门，还不忘甜甜地冲驾驶舱里莫名其妙的卫明挥了挥手。
转脸，她便是一个表情包式的厌弃表情。
上床上床，男人这种简单生物，脑子里成天就琢磨裤裆里那点破事儿！
为了这点破事儿，他们会拿一切去交换，金钱、权力、名望，甚至爱情。
“SHIT！”
江喜走远，卫明拍着方向盘骂了句娘，便也只得无奈地任由煮熟的鸭子飞了。
得！回家吧。
回家至少有口热乎饭吃。
知乎上有个帖子，叫“食欲和性欲哪个更难忍？”
下面的答案是：老子可以三十年没有性生活，但你让我三天不吃饭试试？
所以，卫明乃至全天下男人的梦想都是：回家吃饭，出门上床。
“回来了？”
江喜拖着疲累的身体刚回到家，客厅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就传来。
“嗯。有吃的吗？”江喜问。
男人用萎靡的声音答：“没有啊，我刚吃了泡面，要不你自己叫外卖吧？”
江喜将背包带子从脖子里取下，瞄了一眼客厅里那个荧荧发光的角落，无可奈何地也走进厨房去煮泡面。
她想给泡面里加个鸡蛋，就像想给自己的生活添一抹靓丽的色彩。
江喜打开冰箱。蛋呢？
带着怒气，江喜直接关了火，冲到荧荧发光的屏幕前，夺过鼠标就歇斯底里地拍了一下：“家里没有鸡蛋了！你干嘛不叫盒马送？！”
回答她的人，双眼无神，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啊？没有了吗？我刚还吃了一个呢！”
“没有了！”江喜的火气更大了。
“没了就买呗，你冲我嚷嚷什么？”男的一脸无辜。
“靠！”
江喜狠狠踢了电脑椅一下，咆哮道：“江海！你要不是我弟……信不信老娘现在就把你轰出去？！”
“信信信。不就一个鸡蛋嘛。”
见江喜又发飙了，江海只得无奈地站了起来，十分敷衍地安抚。
“等我这局游戏完了，我下楼去超市买，总行了吧？”
江喜赌气转身进屋，一锅泡面，就那样捂烂在锅里。
直到面都凉透了，江喜也没能等来江海的鸡蛋。
第4章 回家
“我回来了！”
卫明尽量装作元气满满地进屋换拖鞋。
林双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他俩五岁的女儿小苹果坐在客厅地毯上玩着乐高。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林双转过身，举着铲刀，明知故问。
卫明凑上去，“吧唧”先在她颊上亲了一口！
“做什么好吃的呢？”
卫明探头看了看锅里五颜六色的菜，搓了搓手。
“你今天不用加班吗？”
林双回过身，继续翻炒锅里的菜品。
“哪儿能天天都加班儿啊？那还不把人累死。”
卫明等不及，先伸手从锅里捻了一片胡萝卜放进嘴里。
林双一笑，背过身，反应冷淡地将菜倒进盘子里。
“吃饭了！”
林双一喊，小苹果便丢下手里的玩具，一蹦一跳地跑去卫生间洗手，然后乖巧地坐在餐桌边。
小姑娘全程眼皮都没对卫明夹一下，仿佛没他这个人存在。
卫明有些讶异，立刻讨好地凑上前去，捏了捏小苹果的脸：“果果，想不想爸爸啊？爸爸今天回来早，你高不高兴？”
小苹果一脸冷漠，拿起塑料勺就吃饭。
卫明还舔着脸，继续问她：“今天在幼儿园开不开心呀？和幼儿园的小朋友处得好不好？”
“爸爸！”小苹果终于开口了，“吃饭的时候不说话！”
这稚嫩的一句话，直接把卫明噎死了。
他尴尬地端起饭碗，自我解嘲道：“果果说的对！”
他又对正在布菜的林双：“你把她规矩做的挺好。”
明褒暗贬。
不过林双一点也不 care。
从小苹果出生到现在，卫明和她实际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女儿和他不亲是正常的。
要卫明偶尔回来一次，小苹果还忙前忙后地围着他做舔狗，那林双才要反省一下自己的教育是不是有问题。
林双对小苹果的教育原则很简单，跟随自己的内心自由生长。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违背内心。
她和爸爸不亲就是不亲，没必要刻意去演什么父慈女孝。
卫明却皱了皱眉头，接下来意有所指地对林双道：“小女孩儿，性格还是活泼点好，将来到社会上也讨人喜欢。果果才五岁，在家你让她自由点。”
林双低下头，扒饭。
卫明的这些话，她不爱听，却也犯不着跟他辩。
这些事从根源上大家想法就不同，不是一句两句能辩清楚的，而且就算是辩了，最终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卫明今天难得早回来，大家一起吃个太平饭。
“爸爸！我觉得我挺自由的呀！”
冷不防地，小苹果不服气地冒出一句。
林双捧着饭碗想笑，但终究还是忍住了，面无表情地给小苹果碗里夹了一块牛肉。
卫明草草吃了饭，就丢下饭碗进屋玩手机去了。
林双她就是这个性子，不冷不热，像极了一杯温开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其实十年前，卫明和林双谈朋友的时候，她还是很活泼的。
他俩是在大学读书会认识的，当时大四的卫明纯粹就是冲着撩妹去的，而大二的林双是真的喜欢读书。
那时候的林双，外表不见得多咋呼，但灵魂还是很丰富的，标准的文艺女青年一枚。
谈恋爱的时候，卫明陪着她谈星星谈月亮谈诗歌谈小说。
林双曾说过，她最喜欢的一本书就是《月亮和六便士》。
“ 我看到了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更狂放不羁的旅途。 ”
林双仰望星空的样子极美。
但结婚生子之后，太多女人像林双这样， 只低头看见了脚下的六便士，终生也未能抬起头再仰慕月亮 。
不能仰慕月亮的女人，怎么能成为男人心中的“月光女神”呢？
“在干嘛？”
卫明偷偷微信江喜。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月光女神”此刻正在为赌气吃不上一个鸡蛋，而闷闷不乐着。
“出来吗？”卫明仍不死心。
江喜趴在被窝里，懒得回。
但她突然也想到了林双，自从下午见过她一面之后，这个女人似乎就和卫明捆绑了一般，有卫明出现的地方，就有林双的影子随形。
“你不用陪老婆吗？”江喜回。
卫明心里一疙瘩，江喜以前从不这样问。
她最近确实反常。
反常代表着平衡的打破，代表着不安定的因素。
卫明听见林双进房间的声音，直接删除了和江喜的对话框。
“果果睡了？”
卫明开始对林双嘘寒问暖。
嘘寒问暖的同时，他开始动手动脚。
“别闹。”
林双别扭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孩子还没睡沉。”
卫明已经闻到了林双身上全棉睡衣散发出的樟脑的气味，他松开她道：“我先去洗澡。”
待主卧卫生间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林夕坐在床沿，淡然拧开台灯。
她边细细涂抹护手霜，边用自己的手机给江喜发了条微信：
【他今天回来挺早。】
“滴滴！”
江喜的手机屏幕又亮了。
她又累又饿，以为又是卫明的骚扰信息，烦躁地不行。
一个翻身，江喜不耐烦地点开手机，发现竟然是林双！
他今天回来挺早？
这什么意思？
挑衅？炫耀？亦或是宣示主权？
江喜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姐，鸡蛋我给你打在面里了，你出来吃吧。”有人敲门。
“滚！！！”江喜一声怒吼。
【谢谢你。】
她还没想到怎么回，第二条微信又进来了。
谢我？
江喜很不明白，林双她……到底在想啥。
这对白怎么看着倒像是江喜让了她一招似的？
她难道不想自己永远地离开她老公吗？
江喜咬着嘴唇，对着屏幕斟酌了半天，最后默默回了个摊手的表情。
林双看着手机，微微一笑。
接着，她听见卫明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声音，手忙脚乱地也删除了对话框。
不得不说，做贼真的是有快感的。
“你不去洗？”
卫明拿干净厚实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问林双。
这是他们夫妻间的暗示，一旦俩人都洗白白了，就必然会发生那事。
卫明最近总是出去吃，已经快忘了家常菜的味道了，不过他并不介意偶尔以此充充饥。
林双腼腆一笑，站起身。
卫明顺手将用过的脏毛巾塞进她的手里：“快去。”
林双不动声色地走向卫生间，关上门的一刹那，恶狠狠地将那条臭毛巾摔进了脏衣篮！
神马东西。
第5章 算账
草草洗了个澡出来，林双一针一针地读着墙上挂钟的秒数，总算让卫明舒服了。
卫明翻了个身，便要呼呼大睡。
林双穿好衣服，轻声道：“有点事和你商量。”
“明天再说吧，困。”
如同考完试便不会再看书的学生一样，此刻的卫明一句话也不想搭理林双。
“别啊，明天还不知道你几点回来呢。”
林双俯下身，轻轻摇了摇卫明的肩膀。
他极不耐烦：“那你倒是说呀。”
“果果，我给她报了个素描班，一期课程是 8000。”林双斜靠在床背上，对着天花板报账，“我还想让她再学个乐器。果果说她想学架子鼓。今天我去琴行问了，说课程费冲三万，可以直接送一套鼓。你觉得怎么样？”
卫明听了，皱了皱眉，也斜坐起来：“你咋尽给孩子报这些没用的班儿！我听我们公司同事说，他们都给孩子报什么英语啊、奥数啊、国标啊，哦对，还有编程班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