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已经喝了一杯酒,陈笙出手劝阻。
苏禾重新倒了一杯,走向张巧,跟她手中的酒杯磕了一下,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很抱歉,那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你,很惭愧,你最注意我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你。”
张巧整个人都愣住,头皮发麻,连带着后颈都起了鸡皮疙瘩,像是一腔愤恨在某一瞬间,被苏禾主动撞上去,竟然化成一滩水,不知道何去何从。
苏禾拍了拍她的背,“有空常聚。”
张巧吞咽口水,很不自在牵扯一个笑容,苏禾喝完酒,淡定坐下,朝陈笙笑了声。
陈笙奇怪问:“聊什么呢?”
“现在说了你也不懂,以后慢慢说给你听。”苏禾微微靠着他。
陈笙不太是滋味,早知道他高中时候也好好读书了,最起码能跟苏禾聊起这些,只是仔细想来,他高中时候,只有酒吧街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关于学校的记忆,很微弱。
张巧心里很难受,好像她一直都是为了苏禾的目光,才去和她攀比计较。
她老公看着她,惊讶道:“刚才宣誓时候你都没哭,现在哭什么?”
*
敬到齐雅这桌,齐雅跟张巧关系本来就不好,但张巧为了在这办婚礼,不惜求到她面前,齐雅也不好太欺负人。
客套地应付两句,张巧也不在意这些,倒是格外感谢张清唯,一副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齐雅看着他们,张清唯和陈笙作对,九成九是为了苏禾,张清唯喜欢苏禾,齐雅还真没注意过,就记得张清唯那时候在班里挺安静的,空长着一副皮囊,却不通人情世故,那时候班里谁作业没写,他都要告诉老师,看着老师揍人,他才开心。
导致那时候班上大多数人都不跟他玩,只有张巧跟他,典型的死板两人。
不过这就奇怪了,张巧这么学苏禾,张清唯喜欢苏禾,难道就不介意这事吗?
难道……张清唯让张巧学的?
想到这个念头,齐雅耸肩起鸡皮疙瘩,那也太神经病了。
赖雨思就跟他们不一样,专门为了把自己礼金吃回本的那一类,甚至还问了张巧一句:“能打包吗?我孩子在家还没吃饭呢。”
齐雅:……
有点丢脸是怎么回事,不过看着赖雨思那纯真的眼神,齐雅果断掏出袋子,利索道:“我帮你。”
连吃带拿,她也要把自己求人帮忙的人情拿回来。
张巧无语看着他们,忍不住提醒一句:“苏禾男朋友就是图春意的老板之一,你们想吃什么时候不能来?”
“对哦。”齐雅恍然,却没有大悟,用同样纯真的眼神回答:“那你之前也没找苏禾帮忙,反而找我呀,我打包两个菜,谁知道你这么抠。”
赖雨思动作停下,仿佛在问到底要不要打包。
张巧彻底没话了,转头就走,齐雅哼一声继续打包,不拿白不拿。
最后老同学那桌,有人提议他们之间合影,苏禾无奈跟过去,张巧和新郎站在那,其他人围着一圈,张清唯看眼另一头的苏禾,苏禾不是很想和张清唯有合照,但这是张巧的婚礼,她没理由不给新人面子。
陈笙双手插兜,长身倚靠桌子,歪头看着苏禾,夜色下眸光微亮,笑容温和。
合照过后,苏禾立马垮了脸,走向陈笙,张巧的老公找陈笙换了微信,一直在套近乎。
苏禾突然觉得这样的人也不错,左右逢源,就适合张巧这种不会说话,容易得罪人的,互补嘛。
陈笙不介意多一个普通朋友,只要不是仇人,而且苏禾并没有觉得张巧是仇人,只是针对张清唯而已。
散席时,齐雅带着赖雨思回去,苏禾出了门直接回一号别墅,路上童潇潇跑过来找陈笙说请长假的事情。
夏夜蝉鸣悠长,苏禾看着路边茂盛的树,拍着蚊子,慢吞吞往前走,跟陈笙拉开几步远。
她双手背后,看到陈笙站在上坡处,跟童潇潇说话,夜色将他的身影拉长,白色衬衫有褶皱,随着微风拉扯,他转头对她绽放一个笑容,像是夜间神秘优雅的花朵,悄然出现,吸引着她。
苏禾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着他。
等他和童潇潇说完,童潇潇道了谢后,跟着同事们去婚宴上帮忙,而陈笙漫不经心朝她走来,因为是下坡路,他个子高,走路时会有不自觉的塌腰低头,看起来很潇洒。
到了跟前,陈笙如春花般动人笑:“喂蚊子呢?干嘛等我?”
“你是我男朋友啊,我稍微也要有点付出。”苏禾攀上他的肩膀,陈笙顶着腮帮子偷笑。
两个人一同回到一号别墅,因为员工都去后面帮忙了,接待大堂只有值班员工,并没有几个人,他们沿着河流岸边回去,苏禾踩着地上出现的光圈,新奇问:“你们图春意的花样也真多。”
走一步,出现一个花瓣,踩住那个花瓣,才会消失出现下一个,苏禾来了兴致,低头认真走,强迫症没法错失一个花瓣。
陈笙就陪她在一边走着,直到上台阶,花瓣还在,而别墅门口的声控灯并没有开,花瓣消失,下一片就在面前,苏禾抬头看着上了一步台阶的陈笙,因为追赶花瓣,有些喘息。
“如果每个别墅都有这种设计,岂不是要花费很多钱?”苏禾问出声,转念一想,还好图春意在郊区,这要是在玉塘街,她们家的民宿根本竞争不过呀。
陈笙被逗笑:“就只装了这一栋,你先试试效果?”
苏禾哼一声,故作臭屁道:“也就一般。”
到了最上面的台阶,出现了一朵莲花,她用力跺脚,整朵花消失,两个人置身于黑暗中。
苏禾耸肩问:“就这?”
“就这。”陈笙说,苏禾顿时开朗起来,那还是没法跟自家民宿比的。
下一瞬,她看到灯光上了别墅墙,是无数朵玫瑰的形状,将整个别墅照成了发光盒子。
苏禾惊诧看着,突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陈笙时,却见他双手捧出戒指盒,他虔诚开口:“没有其他人,怕你不好意思,问你一句,能不能跟我结婚。”
苏禾脑袋整个宕机。
蝉鸣嘶吼,风也不知道何时停止,热意涌来,苏禾问他:“你……现在吗?”
“你说你不喜欢新鲜的玫瑰花,但这个季节没有芍药,所以先准备了玫瑰花的灯,莲花本来是打算做成玫瑰花的,结果是自动跳的灯光,今天正好就是莲花。”
陈笙惭愧低头,自己都不好意思笑了:“我明天就给你补,上次给你买了手镯,这次你要不试试戒指?”
真是连哄带骗,也是除了陈笙,没谁了。
苏禾被他逗笑了,“你少哄我,这戒指别是戴上了就摘不下来了。”
“你先戴上试试嘛。”陈笙依旧是哄着。
苏禾抬起手,有些肉麻道:“都认识这么久了,还搞求婚这套,幸好没人看到。”
不然她都要尴尬死了。
陈笙立马给她戴上戒指,是芍药花上拖着一颗粉钻,他又补充:“都是玫瑰花,我找人定制的,可能不是那么精细,钻呢,也不大,不过以后我肯定会给你买更好的。”
苏禾看着戒指,也是难为他了,对钻石珠宝不懂,也能挑个中看的,钻其实不是看大小,而是看成色,现在很多人工钻也很好看,如果碰到好的师父,也能变得独特。
“我很喜欢啊,就这个吧,太大了,万一又被偷了呢。”
“那你戴上就别摘,免得又被偷。”
陈笙理直气壮,苏禾看着他,他还偏头心虚,耳朵都红了。
果然会哄人,说是戴上试试,试了就不让摘了,很符合陈笙的脾性。
*
不远处,赖雨思抱着打包盒,看着图春意的方向,新奇问:“这别墅还会发光啊?”
齐雅开着车,张望一眼,淡定自若:“哦,这个啊,陈笙在求婚呢。”
赖雨思‘哦’一声,很快震惊回头:“你说谁?陈笙跟谁求婚?”
齐雅啧一声,烦躁道:“还能有谁啊?你能不能正常点?”
赖雨思:……
这不是太震惊了吗?赖雨思又问:“你怎么知道?”
齐雅噗嗤一声,神秘笑了。
第53章
陈笙要求婚。
这事人尽皆知, 因为陈笙已经叫唤了一个月了,再叫唤下去都快秋天了,一群人轮流给他出主意, 每个都没让他满意。
唐寅要结婚,最能帮陈笙出主意, 可他是个马大哈,没什么经验, 又不好告诉周湾, 免得周湾跟苏禾就那么说漏嘴。
最后这事还是落到了齐雅头上, 齐雅从中学时期,就是那个喜欢到处张罗事情, 然后来获得自我存在感的人,对这事, 恨不得拉出表格来, 一一供陈笙挑选。
什么玫瑰庄园, 在霖森酒店门口,或者苏禾家民宿门口求婚。反正都是怎么隆重怎么来,或者去图春意搞个惊喜派对。
陈笙觉得都是废话, 苏禾不喜欢玫瑰,朱艳霞还不赞同他们在一起, 而且苏禾本人并不喜欢突然的客观惊喜, 让她会很尴尬局促,甚至有种道德绑架的感觉。
不过齐雅也不是一事无成,最起码让陈笙理清思路,这些东西都排除掉, 那就能选择出最好的方法。
于是便有了今晚毫不刻意,也不会很突兀的求婚。
很显然, 苏禾也满意,只是如果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的话。
隔天一早,苏禾先去了民宿,找大师题字的门匾到了,她跟着师傅一块装上去,大门正中上头,师傅们起哄让她揭红布,常姨也来了,举着手机拍视频。
朱艳霞最后一个到,先是帮苏禾扶着梯子,然后顶着烈日催促:“快点揭,这天热死了。”
常姨不赞许看她,责备道:“这开业匾的好日子,催什么呀?多晦气。”
“就是就是。”师傅们也说。
朱艳霞重重叹一声,仰头看着苏禾将红布拢起,然后慢慢拿了下来,红色似乎要晕染天际,将烈日也笼罩了,带来一阵风,朱艳霞愣愣看着她,苏禾支着腿站在梯子上。
朱艳霞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只吉他,是很多很多年轻,她和苏禾她爸一块去旅行,一条路上没有什么车,他们在加油站休息,有一个乞讨的人在弹胡琴,就两根弦,但当时环境很好,空气都是新鲜的甜。
那人不像是在乞讨,是在寻找他的自由。
朱艳霞自从结婚后,经历了丈夫和女儿的离去,就再也没有体会过那时的滋味了。
像风,像雨,不用知道在哪,不用束缚,就是此刻的苏禾。
七年前,苏禾选择了一次自由,却还是将自己禁锢在回忆里。
这次她选择对了。
朱艳霞在苏禾下梯子时候,伸手扶了她腰上一把,最后才当做什么事没发生,笑呵呵请师傅们吃饭,苏禾抱着红布,这红布掉色,身上都蹭了不少红色的颜料。
苏禾自然要回去换衣服洗澡,没法一块去吃饭。
常姨也不去,她还得回社区工作呢,陪着苏禾一块回,路上,常姨眼尖看到她手上的钻戒,立马叫着伸手摸着她的手问:“哟,你这是有好事呀?你/妈什么都不说,真是的,是不是咱们清泰街的那位陈总?”
苏禾含着笑意,赧然道:“姨你怎么知道的?”
“你/妈之前就跟我说过一嘴,我本想着给你们做个媒人,但是我怕陈总有对象,他这个人我还是很清楚的,特别好的一个孩子,不沾花惹草,你读书那会,我还看他有个对象,还以为你们不能成呢。”
常姨笑呵呵说着,苏禾笑容僵硬,直勾勾看她,常姨这才意识到自己嘴上没把门,又说了许多不该说的。
她连连讪笑:“那指定是分干净了,你别介意,姨就是这张嘴不好,上次还脑子一抽给你/妈看了视频,你真的别怪我。”
苏禾彻底冷下脸,垂眸瞅着她,手直接抽回来,也不给她看戒指了。
常姨急得不行,小跑跟上她,恨不得跳起来跺脚:“小禾啊,你真别生气,我就是这个嘴欠得呀,不然能工作这么多年也没锦旗吗?”
“你/妈特别喜欢陈总,不至于为了这事生气,真的……”
常姨说了一路,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快到小区门口,苏禾才给了个眼神,苦恼道:“姨,你可把我跟陈笙害惨了,本来都快成了,都是因为你那么一说,我妈还真听进去了。”
苏禾一副烦闷的样子,低头摸着戒指说:“现在我跟陈笙都不知道怎么办,都不敢见面了。”
“这哪行?你/妈真过分,这都要结婚了,钻戒都买了,还不让见面,干嘛?守活寡啊?真过分。”常姨气得搓了搓手。
苏禾一脸活不成的态度道:“就这样吧,耗个十年二十年,我妈兴许就看开了。”
“我看你/妈没看开,你和陈笙就要看开了。”常姨蹙眉。
苏禾摇着头,往小区里走了。
常姨用力扇了自己两嘴,恨死自己这张嘴,太欠了,迟早申请退休,赶紧在家待着吧。
朱艳霞吃了饭,也喝了点小酒,打包了饭菜回去,看到几个街坊邻居,笑着打招呼,平时一块搓麻将的几个老伴也不乐意搭理她。
起初还以为是一个两个因为输钱而给她脸色,后面发现一路走来,都没什么好脸色,顿时奇了怪了。
最后在小区逮到了去看外孙的齐雅他爸,这可是个欠钱的,被朱艳霞抓住,都不敢动。
朱艳霞甩着打包盒问:“怎么回事?你在外头说我坏话了?”
“没有。”齐大伯一脸不耐烦,旁边都是亭子里乘凉的老头老太太,全是花露水和雪花膏的味道,这夕阳年龄,总有些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