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笙淡淡道:“妹妹听说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姐姐跟着乐平王去过多次,妹妹还没去过去呢,今夜姐姐陪我去吧。”
南音冷哼,瞪她一眼,“醉仙楼虽是个吃饭喝酒的地方,却也是寻欢作乐的地方,若没有男子同行,谁敢去那种地方?”
北笙眼神一亮,笑着说:“那就叫上乐平王如何?”
忽而神色又暗淡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来,“只可惜小侯爷不在,要不等他来了再带我去。”
还能让你等到小侯爷回京不成?
南音眸光冷冷,小声嘬了口茶说:“那就今晚吧,红珠,你去安排,先问问王爷有没有时间,再去醉仙楼定位置。”
北笙这才明艳的笑了,“还是姐姐好!”
红珠前脚走了,北笙朝门口的鹿竹瞥了个眼神,鹿竹当即领会,轻声说:“那奴婢先回屋子准备二姑娘出门穿的衣裳。”
说完也出去了。
南音盯着北笙笑笑,这个妹妹不顶嘴、不给她使绊子的时候看着也很可爱,就带她去见识一下京中最大的逍遥窟是什么样子,往后离京去了汝宁,想见也见不到了。
破天荒的,两姐妹聊了很久,暖阁内不时笑声阵阵。
贠夫人本想叫北笙过去说话的,听到姐妹二人在青霭苑谈笑风生,没敢打扰。
晚些时候,南音和北笙说约了乐平王要去醉仙楼吃饭时,贠夫人竟也没有拒绝。
酉时正,萧翊来国公府接南音和北笙,姐妹二人共乘一车,萧翊骑马随行,一同往醉仙楼而去。
天色还未黑,醉仙楼内外已经灯火通明,喧嚣声、欢笑声和歌声,如同繁华的市集一般,热闹非凡。
只远远一观,就觉得里头金碧辉煌。酒楼的大堂内,人头攒动,各式各样的客人从四八方汇聚于此。
身着华丽的丝绸的豪客搂着打扮艳俗的姑娘在大堂内穿梭,空气中夹杂着新鲜的酒香、烤肉的香气以及姑娘们身上的脂粉俗气。
萧翊一出现,四五个姑娘摇着团扇,扭着婀娜腰肢就围了上来,搂着抱着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北笙和南音戴着帷帽跟在身后,南音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没有理会萧翊和那群姑娘,转过头对一边的小厮说:“我们定了雅间,带我们上去。”
一个姑娘旁若无人的亲了一下萧翊,娇笑着说:“王爷到阁楼坐嘛,那里敞亮,干嘛要去雅间啊?”
萧翊刮了一下那姑娘的鼻子,说:“阁楼吹风冷,还是去雅间吧。”
“喝了酒就不冷了,去阁楼嘛,难道说王爷带着那两位姑娘就不理我们了!”那姑娘曼妙的身姿都快黏到萧翊的身上了。
另一个姑娘紧紧搂着萧翊的胳膊,在萧翊耳畔吹风:“王爷,奴家有好东西给王爷看。”
“什么好东西呀?”
“王爷到了阁楼就知道了,走嘛!”
萧翊被说动了,转过头来对南音说:“那你们去雅间,我去阁楼,我们各玩各的。”
隔着帷帘,南音点了点头,北笙却看到南音握紧了拳头。
乐平王的德行,南音不是不知道,却是舍不得他手上的权利,就算乐平王德行再不堪,为了权势她也愿意去靠近他。
前世如此,今生亦也如此。
北笙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低声说:“姐姐,我们去雅间。”
她和北笙能聊什么,今日已经聊得够多了。来这里不就是来见乐平王么,南音甩开了北笙,朝乐平王追去。
北笙回过头对身后的晏清说:“去通知广信,见机行事。”
第49章 一场报复满满的夜宴
北笙一个人坐在雅间里,不一会儿晏清进来了,说:“已经安排好了,广信在暗处盯着,暂时没有什么异常。”
北笙问:“我姐姐呢?”
晏清说:“大姑娘被广信安排的几个酒客拦下,还没有入内。”
“你也去盯着,等里面热闹起来了,再放我姐姐进去,别出什么意外。”北笙说。
“是。”晏清又退了出去。
乐平王去的那个是东阁楼,是醉仙楼最大最敞亮最热闹的地方。
四处无窗,视野开阔,里头鼓乐不断,姑娘们轻舒云袖,扭动腰肢,翩翩起舞,外头听曲看舞蹈的人围了一片。
乐平王躺在长榻上,姑娘们这个喂果子还有一个扑上来嘴对嘴喂酒,酒的香味混杂姑娘的齿香一入喉下,萧翊心满意足的眯上了眼睛。
还有几个捏腿按摩的,弄得萧翊浑身都酥了。眼神迷离了一阵,萧翊的目光紧紧锁定住近在眼前的一个姑娘,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入心中。
往常由她们伺候,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意趣,今日却不同,好似飘飘然到了仙境,烦恼尽消,竟生出几分曼妙的眩晕之感。
仿佛音乐更悦耳了,美人也更美了,窗外吹来习习寒风,没有让他觉得凉快,反而更加燥热,只想将那些曼妙的舞者一揽入怀,让她们臣服在自己的跨下。
一只纤纤玉手伸过来轻抚他的脸颊,慢慢试探得滑到胸口,再滑到腰间,在他腰间的长带上一拽,襟门散开,露出白净结实的胸膛。
萧翊就算再放荡,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脱衣露腹,今日不知怎么了,好像更加期待姑娘们对他更大的蹂躏。
她醉眯着眼,从长榻上起身,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姑娘揽在怀中一阵爱抚……
南音怔住了,刚才拦在眼前调戏她的那两个男子不知何时离去,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盯着阁内那一副香艳的画面。
舞乐更加起劲,为那位匍匐在女人身上鏖战的男子助威呐喊,阁外起哄者的尖叫声不绝于耳,而萧翊旁若无人。
那些本就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此刻皆如蚊蝇般扑在萧翊的身上,群狼扑食般想要榨干他身上每一滴精血。
南音立于阁外,胸口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拳,竟堵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不知呆愣在原地多久,直到手指发疼她才回过神来。
两只手背竟被自己的长甲抓破了,渗出了血来。
萧翊眼前的景象变得扭曲起来,那些姑娘们的笑声让他更加兴奋,阁内的鼓乐,阁外的哄叫,皆成了为他加油助威的战鼓,使之更加奋力,更加威猛……
他也分不清怀中的人在哭还是在笑,他都当成是她们贪婪的索取,而他则愿意无私奉献。
南音紧紧闭上了眼睛,眉头蹙得发疼,茫然地蹲在了地上。
她将自己的前程押在了萧翊的身上,今日这般景象,仿佛从他人口中听说的浪荡和自己亲眼所见的浪荡不是一种浪荡。
从前她看不过眼的勾肩搭背,和那些姑娘耳鬓厮磨在今日这种情形中已经微不足道。
她心中的城堡轰然倒塌,再也修不好了。
晏清走到她的身侧,朗声说:“大姑娘,二姑娘等你多时了!”
南音恍若未闻,想要站起来却腿脚酸软。晏清扶了她一把,南音如同失了魂一样,呆呆地朝外走去。
晏清往楼上瞧去,北笙倚着栏杆朝他点了下头。
晏清一直将南音送出了醉仙楼。
冷风吹来,南音才清醒了三分,她回首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醉仙楼,心中竟生出几分寂寥。
她朝晏清喃喃说:“同北笙说一下,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让她好好玩,汝宁可没有这么大的酒楼。”
“是。”
常岳驾着马车就等在附近,晏清朝他挥了一下手,常岳将马车驾到了南音的跟前,晏清看着南音上了马车才进了醉仙楼。
北笙倚在栏杆上面无表情远眺阁楼里狂欢,不知这一次,她能不能拆开南音和乐平王的联盟,让太子少一个敌人。
南音也该看看清楚,她的前途不应该押在一个风流博浪的人身上。
北笙嘴角上扬,莞尔一笑,转身下了楼,只是没瞥见,对面的栏杆上也站了一个长身玉立的人,正怔怔瞧着她。
菩然走到郎琢身边,压着声说:“刚刚查了,东阁楼的酒水里被人下了药。”
郎琢的目光一直随着北笙而走,眉头蹙了一下。
她的胆子到底有多大,竟然让堂堂乐平王在醉仙楼来一场盛大的春宫夜宴,她一个闺阁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转过身来才说:“你早些打烊,将客人都疏散了,今晚看见的别外传。今晚伺候了乐平王的那些姑娘……”
郎琢的手蜷了一下,忍痛说:“杀,一个都别留。将下药的内鬼揪出来,交给我处置!”
“是。”菩然一脸惊惧,低声应了。
郎琢快步下了楼,往醉仙楼门外走去。
一个小厮走到郎琢跟前,躬着身,手里拿着一个空盘,轻声说:“郎大人,菩然姑娘说有东西要送大人,请大人上楼一趟。”
郎琢神色一凛,这小厮是盛乐口音!
他才和菩然见完面,怎么可能还叫他上去,此人有诈!
郎琢盯着他,时间静止了片刻,那小厮猛然抬起头来,手上的空盘掉落在地,袖中滑落一柄短匕在手上,朝郎琢刺来!
“受死吧!”
郎琢身姿往后一仰,短匕擦着他的耳朵划过。
一击不成,那小厮再来第二次,一刀捅在了郎琢的肩膀上。
斡风和青阳从暗处追来,那小厮才跑。
“大人!”
“别管我,追!”
……
南音驾走了马车,北笙无车可坐,只好和晏清两个在街头溜达着。
寒风吹得帷帘浮动,北笙摘下帷帽拿在手上。很快就要去汝宁了,再看看京城的夜景,甚好。
只是万万没料到,脖子上袭来一丝冰凉,待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人揽在怀中,一把锃亮的短匕架在她的脖子上。
谁?是谁要害她?
南音?还是乐平王?
难道是他们发现了她的阴谋,差人报复来了?
第50章 这厮是来刺杀郎琢的
“二姑娘!”晏清吓得脸色铁青,却不敢靠前。
斡风和青阳追了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捂着肩膀踉踉跄跄赶来的郎琢。
北笙一下子明了了,原来这厮是来刺杀郎琢的,自己倒霉被他撞上,成了人质。
那厮看见郎琢一行追来,一边押着北笙往后退,一边大喊:“郎琢,给我一匹快马,送我出京城,只要出了城,我就放了她!”
郎琢竟然一笑,很轻松地说:“你想跑?你不等拓跋钊和长屿了?”
“你少诓我,他们都已经死了!”那厮大声呵斥,握着刀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北笙很怕他的刀割穿自己的咽喉,只屏住呼吸,很顺从的跟着那厮的脚步一步步往后退。
“谁说他们死了?”郎琢缓缓跟着那厮,说:“这阵子京师府衙的人四处追讨逆贼,没法送你们出城,只好先让拓跋钊和长屿躲了起来,菩然打发了人四处找你,想着等京师府衙的人撤了,外头赈灾的大军班师回朝后再送你们回盛乐,你为何要伤人呢?”
“你胡说!”那厮瞪大了眼睛,每个神经都紧张的颤栗,“拓跋钊那日去寻你,我们等了一夜他都没回来,若是要躲起来,为何不给我们报信?”
“我没必要骗你。”郎琢继续向他靠近:“你将刀放下,我们带你去见他们。”
“我不信你们!我要出城。”
郎琢说:“现在城门已经下钥了,你想出城也要等到明日。”
这厮对京中道路不熟悉,竟然退进了无人的死胡同里,抵在了墙角退无可退了。
北笙起了一身的冷汗,她心头默默祈祷郎琢他们能出手快些,将她救出来。
“你们别跟过来!退出去!不然我杀了她!”那厮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北笙的脖子上已经划破了皮,渗出血来。
郎琢却没有退,斡风和青阳手上的剑也指着那刺客,晏清也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紧张的盯着北笙。
血顺着臂膀从掌心滴落,这回受伤的和上回受伤的是一个臂膀,郎琢疼得皱眉,这只胳膊看样子是要废了,他以后提笔写字得用左手了。
郎琢将血放在鼻尖下闻了闻,苦笑一声,“又给我下毒!”
“大人!”菩然带着一队黑衣人闻讯而来。
“你们别过来!”那厮一手死搂着北笙的脖子,一手举着刀怒指着菩然他们。
菩然大喊:“千屹,把刀放下!”
郎琢扬了一下左手,制止他们靠近。
他的眸光略过惊恐万分的北笙,眸色一凉,左手的指间不知朝刺客弹出个什么东西,北笙只听到身后的人惊叫了一声,有热乎乎的东西喷溅到她的脖子上脸上。
身后的刺客怔了一瞬后才倒在了地上。
“北笙!”郎琢一步冲过来,将北笙拽到了自己身边。
北笙心有余悸的回头去看,那厮的眉心一个黑乎乎的洞,正汩汩冒着红白双色交杂的浆液,眼睛大睁,死不瞑目!
“别看!”郎琢抬起宽大的广袖,挡住了北笙的视线。
菩然看着躲在郎琢怀中的女子,不由愣了一下,压下心头的酸意,才指挥手下人清理尸体。
郎琢低头看了眼怀中颤栗的像小猫样的人儿,道:“斡风帮着菩然将今日所有事都处理干净,青阳送我们回府!”
这个“我们”包含了北笙,青阳立即道:“那大人和徐二姑娘稍后,属下这就将马车赶来。”
晏清还在发抖,颤栗地说:“那小人先回府报信!”
郎琢则道:“晏清今日也受了惊吓,等下一起走。”
北笙脑后一片血腥,她不由反胃干呕,菩然走过来说:“徐二姑娘也不能这个样子回家,不如在醉仙楼沐浴换衣后再走吧。大人也受伤了,就一同到醉仙楼包扎吧。”
郎琢冷冷地说:“不用!”
他目光落在北笙脑后的血污上,盯了片刻后,递出一方手帕。
刚才就是这只手弹出的某个东西杀了那个刺客,然后刺客的血污和脑浆迸溅到了她的身上。
北笙心头毛骨悚然!
她惊恐万状的目光落在郎琢的脸上,那张粗犷野性又俊雅的脸很平静,也很慈悲,伸出的手等着北笙去接那一方手帕。
犹豫了一阵,北笙搭下了眼帘,才小心的从那只杀过人的手上接过了帕子,双唇翕动了下,想要说感谢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郎琢也没有多话,只抬手将受伤的肩膀捂住。
手帕早已沾上了郎琢的血污,北笙捏在手心里未动,低眉敛目没有说话。
等到青阳将马车赶过来,两人先后上了车,晏清和青阳坐在外头的车辕上,一路出了那个巷子。
尸体已经搬走,沾了血污的地方已经倒上了草木灰,黑衣人很快将此地处理地干干净净,看不出来刚才这里发生一场血光之灾。
菩然却依然站在原地,寒风吹得她打了个寒噤,望着郎琢远走的马车,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