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笙心头暗道:心性的确很坚定,往死了折磨她的心性更坚定。
李柔霏脸色一红,淡淡道:“若是谁能嫁给郎大人,也是她的福气了。”
北笙转过了脸去,漫不经心的道:“是福是祸不好说……”
那边裴宁不知说了什么,引得觅毓哈哈狂笑,一众人都朝她们三个看过去。
连华佳都放下了手上的书本狠剜了她们一眼。
见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觅毓没有收敛,反而笑着给大家解释:“裴姐姐说勖公子曾偷送过她芙蓉糕,她吃了后对那滋味儿念念不忘,这才求长公主教的她。”
裴宁的脸红透了,急忙打岔:“你胡说什么!”
觅毓却不加收敛,继续起哄:“裴姐姐是因为勖公子喜欢的芙蓉糕还是因为芙蓉糕好吃才喜欢的芙蓉糕?”
裴宁恼怒,背过身不说话了。
那边下棋做赌的三人瞥了一眼便不理睬,只专注手上的棋局,唯柳泽兰冷哼了一声。
江亚茹道:“自然是芙蓉糕好吃,觅毓姑娘想什么呢!”
觅毓见自己引起的热闹并没有维持多久,便道:“也是,裴姐姐身份高贵、人品贵重,勖公子还想高攀,简直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江亚茹吓地脸色大变:“觅毓姑娘慎言!这可是在宫里!”
不但是在宫里,还是在嵯峨宫里,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
一时众人神色一窒,随即又觉得无所谓,华佳继续捧着书本翻,钟云涔丢了手里的棋,起身道:“累了,先回房了。”
吴锦知打了个哈欠,道:“我也累了,我同你一道回!”
棋局便散了,柳泽兰还未玩尽兴,唉唉叫了两声,见吴锦知和钟云涔头也不回,便也懒懒的将棋子都收了。
李柔霏和王苏槿面面相觑一瞬,王苏槿转头来问北笙:“我们想回去了,徐姑娘要一起吗?”
北笙随意一笑:“我再坐会。”
她只觉得有些口渴,从案上提过来茶壶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一时场面上的人都散了些,觅毓却无所觉,眼眸淡然扫了一眼坐在另一头的徐北笙,继续道:“你们知道今天公主和郡主为何出宫吗?”
江亚茹捡了一块蜜饯丢嘴里,反问道:“你知道?”
萧竗和萧竮前后脚出正殿时,贵女们都看见了,却无人知道原因。
觅毓此时提及,一下子都提起了众人的兴致。
觅毓看向徐北笙,道:“这就要问徐二姑娘了。”
大家齐刷刷的眼神又投向了徐北笙。
北笙摇摇头,“我不知道,还请觅毓姑娘解惑。”
觅毓冷笑,剜她一眼,高声道:“装什么装!自己和勖公子行苟且之事,公主和郡主只劝说了两句,让你们注意检点,徐二姑娘却牙尖嘴利将公主和郡主气走,还敢说不知道?”
北笙不知道觅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萧竗口中她和萧勖是私会,如今到了觅毓口中,她和萧勖又成了苟且,当真是人言可畏啊!
连华佳都抬头看向了北笙,柳泽兰双手抱胸,嘴角含笑,一副看戏的姿态看着北笙。
只裴宁一人暗恨着觅毓。
江亚茹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徐二姑娘之前可是和赵世子在议亲!”
柳泽兰呵呵一笑:“赵世子不是不要徐二姑娘了么,这才娶了范阳公主,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徐二姑娘早就和勖公子勾搭被赵世子发现了才退的婚?”
觅毓撇着嘴,“我看八成是。”
徐北笙忽然想:自己若是张扬地再打她们一顿,那自己一定会被赶出宫,太子妃之梦也就破灭了。
但就此克制也着实辛苦,她本就是睚眦必报的人。谁若是得罪了她,就算不杀人她也是要出口恶气的。
“两位姑娘说了这么多,想必口渴了吧?”
北笙突然起身,重新从茶盘中取了两只茶杯,提着茶壶朝里注上了茶水。
第126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大家以为北笙会拿茶水泼人,觅毓和柳泽兰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但北笙并没有那么做的意思,只挑眉朝二人微笑,放软了口气道:“勖公子是个好人,我的确与他攀谈过,但柳姑娘口中说我和勖公子苟且,那实实是冤枉我和勖公子了。人言可畏,就算两位姑娘不顾忌我,也可以不顾忌勖公子,但好歹顾忌一下长公主,此话就不要再传了。”
江亚茹也道:“是啊,此话被长公主听见,我们都会被赶出宫!时候不早了,我们都散了吧。”
觅毓以为徐北笙能将公主郡主气走,是多厉害的人物呢,现在看也不过尔尔。
徐北笙想要息事宁人,但她觅毓却没想过放弃,双手叉腰往前走了一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是怕人议论,就回家关上屋子别在出门,如今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一手勾搭着勖公子,又跑来参选太子妃,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
真是越说越严重,从私会到苟且,再倒诛九族。
北笙但凡是个软柿子,这会儿怕是已经吓趴下了。
声小不是理屈,克制不是认输。
北笙朝她们行了礼,低眉敛目道:“两位姑娘可能对我有所误会,若是两位方便,能否借一步说话?……是事关太子爷和乐平王的。”
她怕觅毓和柳泽兰不来,又补充了一句。
北笙说完没管她们二人有没有跟上,起身往嵯峨宫的东北角走去。
谁不知道她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徐家大姑娘同乐平王来往甚密,说不定徐北笙还真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事。
况且谁都想争一争太子妃之位,有些小道消息她们自然感兴趣。
二人以为北笙已经对她们臣服,便笑着跟了过去。若是徐北笙要打人,她们也不怕,难道她们两个人对付不了徐北笙一个人?
嵯峨宫不大,不过片刻北笙就在一个门口停下,柳泽兰才一靠近,就抬袖捂住了鼻子,骂道:“徐北笙你有病吧,有话不能到别处说,要在净房门口说?”
北笙脸上一直挂着谦卑的笑,只是此刻天色昏暗不明,只不远处一盏灯照着,显得阴森卑鄙。
她突然毫无征兆的伸出手来,双臂勾了柳泽兰和觅毓的脖子,一脚踢开了净房的门,恶臭之气霎时扑面而来!
柳泽兰和觅毓差点昏厥,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天地倒悬。
两人霎时尖叫!
整个人倒栽进了恭桶里,夜香金汁灌进口鼻!然越是扑腾越是浑浊!
尖叫声很快引来另三人围观,一直端庄稳重的华佳惊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江亚茹想劝又不敢,只在门口瞧了一眼就和裴宁站在了远处,深怕净房内的污秽波及到自己身上。
华佳瞪了一眼江亚茹和裴宁,吼道:“还不赶紧去叫人来将她们拉开!”
江亚茹和裴宁这才惊慌地跑去喊人。
徐北笙恍若未闻净房外的吵嚷,更无视净房内的刺鼻恶臭,一心只想将手下的两人溺毙在粪桶内!
她今日晚膳都没吃,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力气,觅毓和柳泽兰死命扑腾也从徐北笙的手下挣脱不出!
金汁四溅让人作呕,三人华丽的衣裙早已污秽不堪。
华佳再次看不下去了,急声劝道:“徐二姑娘,你真的想要杀人吗?”
背着身,华佳看不清徐北笙的神情,只见她宽袖一甩,觅毓和柳泽兰齐齐摔在了地上!
两人伏地狂呕不止,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北笙平平一笑,冷冷地道:“是啊,我只同勖公子说过几句话,就成了诛九族的大罪,杀了人可还了得!”
见没有闹出人命,华佳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徐北笙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擦拭着溅到脸上的恶心。
此举虽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她不觉后悔,反而很是快意。
裴宁和江亚茹搬的救兵到了,刘尚宫、贺邈领着一众太监婢女都来了,连那些说要回房休息的贵女也跑来了。
霎时,恶臭熏天的净房里外围满了人!
灯笼照映下,净房内一片狼藉,觅毓和柳泽兰,活脱脱像是刚从秋池捞上来的一般。
站着的徐北笙也没好到哪里去。
贺邈手上的拂尘差点吓掉,刘尚宫面色大变的同时,脑袋嗡一声巨响。
北笙斜睨了一眼拥堵的门口,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有些话正好可以当众说清楚!
戾气满溢的眸子扫了一眼地上狼狈的两人,口吻也是满满的警告:“都是宦门贵女,说话却如同粪桶恶臭!这般德行还想参选太子妃,若我大靖储妃是你等这般不顾事实,凭着私心胡乱污蔑造谣生事之人,岂不是祸国殃民的奸佞!”
刘尚宫又气又恨,想要开口发令,却又被北笙的声音压制。
北笙继续道:“不妨告诉诸位,我同勖公子相识短浅,但我视勖公子为挚友,我们从未逾越规矩,从未做有违伦理道德之事!若再有谁不顾长公主殿下的脸面,对勖公子信口雌黄,那咱们就到长公主跟前去说!”
一时无人敢直视她的目光,就是连刘尚宫都有些躲闪。
也不知此时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门口的人堆里突然冒出一句:“她和勖公子不见得是真,但和赵世子确实是定过亲的,也能进宫参选太子妃?”
北笙朝着门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声冷笑,她当是谁,原来是裴宁。
和赵疏的过往北笙已经不想再提,不想才进宫头一日,这些人就想将她置于死地!
她向门口走去,身上沾染的恶臭一路也跟随,旁近的人纷纷躲让。
一霎时,拥堵的门口腾出一条广阔大道,北笙站在门前石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一众:“我徐北笙的大名能写在太子妃遴选名单上,便是我有这个资格,谁若不服可到陛下面前抗议!”
此时便谁也不敢吱声了。
她手上的藏帕子一丢,转身朝刘尚宫行了个礼:“就有劳刘尚宫帮我等安排一下沐浴水,我饿了,再帮我安排一些饭食。之后要惩要罚,全凭尚宫裁夺。”
刘尚宫虽是长公主贴身的人,北笙不配使唤,但嵯峨宫中的事都归她管,找她准没错。
刘尚宫心绪多少有些起伏,她不过看着徐北笙今日太过嚣张,便将她从课堂上赶了出去。
不想她竟然被郎大人接走,长公主又埋怨了自己,这才晓得徐北笙是她不能得罪的人。
当下的事她虽不知全貌,也从徐北笙口中听出了端详,定是觅毓和柳泽兰同范阳和莱阳一样,诋毁了徐北笙和勖公子,这才遭到了反击。
徐北笙口口声声为着勖公子为着长公主,她还怎么罚她?就是要罚也要请示过长公主的意见,她做不得这个主。
刘尚宫僵硬一笑,讪讪朝身后的宫女道:“去给三个姑娘准备洗澡的水,再准备好吃食给徐姑娘送去。”
北笙将身上污秽的外裳一脱,丢在了地上,道:“我累了,先回了,准备好了尚宫请人通传一声。”
她毫无心理负担的迈下台阶,旁若无人的昂首阔步朝皎洁楼走去。
第127章 审问
从地上活过来的觅毓一翻起身,从净房里爬了出来,咬牙切齿歇斯底里哭着道:“尚宫就这么放过她吗?她是想杀了我们两个!我要告诉我父亲,告她!杀了她!让她偿命!”
刘尚宫在长公主身边也多年了,虽然她跟着长公主多时住在宫外,但朝中各个大臣相互掣肘,个中的厉害关系她心知肚明。
觅毓和柳泽兰的父亲同掌礼部,往后太子妃选定,也要过礼部的手,徐北笙实实不该得罪她俩。
如今看来,此事长公主也做不了主了,只有通报陛下,将涉事贵女的家父都请来,共同商讨定夺。
刘尚宫权衡了一阵,虚掩着鼻子朝身侧的贺邈道:“你照看着,等厨房烧好了洗澡水,让姑娘们先洗漱,我去向长公主禀报!”
刘尚宫抽身走了,贺邈和几个宫女留在了原地,就是想去帮一把觅毓和柳泽兰,单看她们满身的污秽也无从下手。
贺邈愁眉紧蹙,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指使了两个做粗使的太监将两个姑娘的外衣先剥了,再将人扶到外头干净之地坐着等。
这般恶臭,也不敢让她们到院中房中。只怕是洗了澡,身上的异味数月都不会散!
贺邈满腹抱怨徐北笙,罚人的法子那般多,何苦要将人塞进粪桶里,闹得整个嵯峨宫都鸡犬不宁、恶臭熏天!
没多时,烧好了洗澡水,宫女们忍着恶臭将徐北笙三人刷洗了两遍。
徐北笙沾染的恶臭少,洗过两遍身上再也无味了,但另外二位就不同了,即便熏香熏了全身,也只能算是勉强干净,若是凑近细闻,还是恶臭熏鼻。
长公主怕串供,将三人分开安置。已经报了陛下皇后,差人夤夜去宫外各家请家主。
一番收拾停当,嵯峨宫小厨房已经送来了吃食,北笙大口朵颐,将腹中填饱才作罢。
北笙临窗看了一下外头高悬的月色,怎么也过亥时了。
又过了一刻,贺邈推开了她的房门,道:“徐二姑娘,陛下有话,让涉事的贵女都前往宣政殿问话。”
他又踌躇了一回,试探地道:“安国公和觅大人柳大人都到了,另,郎大人也到了。陛下为了慎重,还从刑部请了人来。”
贺邈说着暗暗抬眸向北笙瞧去,可她一脸泰然,只是轻轻皱了皱眉。
北笙沐浴完长发未干,散披着,她半搭了眼帘,从妆台上取过一根头绳将长发绾在了脑后,这才随贺邈出门,往宣政殿而去。
宫道上月影照人,犹如白昼。
贺邈连灯都不用打,走在北笙前面,两人相距两步远。
问话的场地没有设在宣政殿,而是在宣政殿门前。
门前台阶上放了椅子,安国公和觅同柳承臊眉耷眼低着脑袋,他们还不知道自家的女儿具体经历了什么,来传话的太监只说是在宫中参与打架了。
郎琢站在安国公身侧,嵯峨宫发生的事大抵都了解。给他传话的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倒是对他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徐北笙所作所为说了个清楚。
裴秦双手交握腹前,半低着头。
进宫的路上他仔细问过传话的公公,还好,陛下只是让他主持公道,他的女儿并没有参与打架。
安国公更是没脸见人,女儿今日早上才进宫,晚上宫里就差人传话说在宫中和人打架。
北笙的脾性安国公清楚,是个爱闹腾且不愿吃亏的人,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隐隐猜测是觅同和柳承的女儿得罪了北笙。
长公主和其余贵女先到了宣政殿,不一会,皇上和皇后也都到了。
贺起招呼手下的公公抬来几把高椅,让皇上皇后还有长公主坐下,贵女们皆站在宣政殿的台阶下。
往日此时众人皆都安歇了,夤夜被召来在风口里站着,各个都一脸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