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贵门娇——酌颜【完结】
时间:2024-06-28 14:38:22

  只是,随着他与长公主彻底决裂,李挚的这份想望已是成了奢求,而那份天赋,只怕也早已被长宁郡主遗忘。
  他不知道李挚口中,长宁郡主的天赋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李挚思念女儿后的美化,倒是明漪在这方面的天赋给了他好大的惊喜。
  说起明漪……薛凛想起她的天赋,还有她方才乍见李挚时的反应,那句她猜出先生就是长宁郡主生父的话,他自是不信的。薛凛眼中腾升起点点暗色,若非他一早便识得李凤娇,只怕会错认明漪是李凤娇也说不定。
  这个想法恍若灵光般掠过脑海,他继而嗤笑一声,分明是两个人,他在想些什么……这想法便是一掠而过,再无迹可寻了。
  待得李挚彻底喝倒在桌上时,薛凛叹了一声,交代松风收拾妥客房,将人挪了进去。
  看着窗外天色,已是下晌了,也不知道说要静一静的明漪用过午膳没有,他沉吟着缓步朝内院踱去,谁知,刚到与内院相连的垂花门,便见着奉玉神色匆匆从内院出来,险些与他撞上,“着急忙慌做什么?”
  奉玉赶忙朝着他屈膝福了福,“回都督,夫人不知怎的突然烧了起来,奴婢正要去外院找您禀报此事。”
  薛凛的脸色微乎其微变了,“快些去请个大夫回来!”话音落时,人已大步朝着东厢而去。
  径自进了东厢,守在床边的微雨正在绞着帕子给明漪敷额头,见着薛凛,很有两分诧异,连忙起身行礼。
  薛凛抬起手让她不必多礼,目光落在床上的明漪身上,她两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上鬓角皆是汗渍,将发丝都黏在了脸上,睡梦中都不安宁,眼皮下眼珠子不安地转动,头不时左右辗转,额上敷着的帕子转瞬就是掉了下来。
  薛凛上前一步,将那帕子捡了起来,微雨忙要伸手接过,他却是挥了挥手,“我来吧!你去厨房看看,给她弄点儿清淡的吃食,回头她吃了才好喝药!”
  微雨想了想,到底是屈膝应了一声“是”,转身走到门边,转头看过来时,刚好瞧见薛凛正亲手绞着帕子,动作略显生疏却很是轻柔地给明漪擦拭着额头和耳后,还有双手,末了,又拧了帕子给她敷上额头,很是细致,微雨这才算放了心,转身离开。
  薛凛摸着明漪滚烫滚烫的额头,她是不会躲开了,反而觉着他的手凉,舒服一般,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薛凛这会儿却没有半点儿心猿意马,只觉得心口都绞在一处,疼得厉害。
  她素日里身体好,这么长时间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谁知说病倒就病倒了。
  薛凛叹了一声,又绞了帕子来给她擦拭,谁知,手刚伸过去,却被她一把抓住,还拉到了她耳边,脸颊一倾就贴了上来,滚烫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睑中滑落,落在他掌心,烫得他一缩,她蹭着他的手,抽泣着喃喃道,“爹爹,娇娇想你……你不要丢下娇娇……”
  明漪做了许多梦,梦里光怪陆离,忽而她还是幼时的李凤娇,李挚将她高高举在肩膀上,带着她去逛上元灯节时的灯会,她手里拿着糖人,边走边啃,糖汁滴落下来,糊了李挚一脑袋,他却半点儿不恼,仍是笑呵呵的模样,撑着她的腋下,将她抛举起来……
  忽而她又成了魏玄知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本以为委曲求全着能护得一些人的平安,却听到两个宫人的低语,才知道李挚已经死了,死在牢狱之中,且死得甚是凄惨,浑身都是伤,寻不着一片好肉,还未断气,有些伤口里便已爬出了蛆虫……
  忽而,她又是傅明漪了,济阳王笑着给她端了一盘的白面馍来,还有济阳王府的酱牛肉,笑眯眯喊着她“乖女”,让她随便吃,不够灶上还有……
  忽而两张脸在她面前交错,一会儿是李凤娇,一会儿是傅明漪,那般熟悉的脸却盯着她,一点点变得扭曲,狠声问着她,你是谁……
  然后,不约而同地冲着她伸出双手,要来掐她的喉咙。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明漪蓦地睁开眼来,瞪着帐顶,半晌没有回神,胸口极速地起伏着。
  “做噩梦了?”耳边响起一声低哑的询问,她怔怔转过头,看向躺在身边的薛凛。他看上去略有些憔悴,下巴上冒着点点青茬,眼底亦是一般的颜色,唯独一双眼睛仍是湛湛有神。
  她看着他,却是半晌不语,薛凛皱着眉,朝着她探出手去,摸上了她的额头。不烫手了,薛凛悄悄松了一口气,视线一挪,与她四目相对,他才陡然觉得有些不对,连声道“对不住”,然后匆匆将手收了回来,他都忘了,她此刻清醒着。
  手抽回来了,他双目却是灼灼亮着光往明漪看去,方才他摸着她额头那么一会儿,她好像也没有恶心想吐,再看她脸色,褪去了昨夜的潮红,也没有变得惨白,反而恢复了正常的红润,薛凛一瞬间心如擂鼓,她……这是对他的触碰没有反应了?
  一瞬间他手指发痒,指尖动了动,又想往她探去。
  可不等他动作,明漪已是皱着眉问道,“你为何会在这儿?”
  “哦!你昨日突然烧了起来,找了大夫来瞧过,给你灌了药,可这烧一时却没有退,我不放心,便留下来照顾你。”薛凛蜷了蜷手指,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
  明漪的眉心却没有半分舒展,“我是问你为何在我床上?”
  薛凛目光闪了两闪,面无表情抬起眼,半点儿不见慌乱,“我昨夜守着你,你烧得迷迷糊糊,却紧紧拉着我的手,喊我爹爹,还不肯让我走,非让我陪你一起睡,我没有法子,只得依着你。而且,夫人莫非忘了,我还伤着呢,难道夫人是想我一个伤患就这么坐着守你一整夜吗?”
第190章 懂不懂分寸
  这理所当然的,是让她心虚吗?怎么可能?她的力气,要拉住寻常人不难,可他若不想留下,她拉得住吗?
  明漪遂轻轻一哼,面无表情道,“我既是醒了,都督便不必在这儿了,回吧!”
  “夫人当真好狠的心,我昨夜可是照看了你一整夜,而且我还伤着呢。”薛凛亦是面无表情回道。
  “就是如此,才要都督快些回你房中好好歇息!”明漪额角绷紧道。
  “夫人这过河拆桥也拆得太快了些。”薛凛轻叹。
  明漪没有绷住,伸出脚轻踹了踹他,“快着些,我这浑身汗津津的,难受死了。”
  薛凛知道她有些不自在,方才不过故意逗她,这会儿倒是麻溜地起了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醒来后就用被褥将自己紧紧裹成一个蚕茧,只露出一张红润小脸的明漪,还是有些不放心,“当真觉得没什么难受的了?头可还疼?”
  “当真好了!你快些出去吧!”明漪一双眼睛微微鼓圆将他瞪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上去很有些可爱。
  薛凛低笑了两声,在她更恼之前,应了一声“好好好,我就这出去”,唇边的笑意却带着两分无奈的宠溺。
  只是,他刚走到门边,奉玉便是垂首匆匆而入,想是听见了动静,这才敢进来,到得薛凛跟前,屈膝福了福道,“都督,松风刚刚来报,东营送来消息,说是巡边使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到东城门了。”
  倒是来得快!薛凛回头看向明漪,明漪亦是微怔着看向他,然后撑起身子来,“我随你一道去!”
  巡边使一行没有明漪以为的声势浩大,除了一身朱色官服的褚晏泽之外,随行的只有二十来个护卫,轻车简从,难怪从望京到北关,哪怕不至于快马加鞭的赶路,却也不过只花了二十日。果真是未曾去别处,而是直奔北关而来。
  那头,褚晏泽已是下了马背,薛凛抱拳迎上前,他快走两步,虚扶一把,又回了薛凛一揖,“薛大都督,这厢有礼了。”又转头看向明漪,揖了揖,“郡主,别来无恙!”
  彬彬有礼,又是那副君子有度的模样,可明漪一瞥间,分明撞上了他瞥来时,眸底的深沉,只也不动声色,屈膝福了一礼,“见过巡边使大人!”
  “大人一路舟车劳顿,驿馆内已是收拾出了厢房,大人不妨先到驿馆休整一会儿,夜里再为大人接风!”薛凛将褚晏泽往城内引,褚晏泽既是一副君子做派,自是不会推辞,与薛凛一边客套着一边进了城门。
  一路上,他似对北关城内的民俗很感兴趣,不时问上两句,薛凛话不多,多是许宥在答,他本就风趣,那些民俗经由他口说出,更多了两分趣味,就连有些明漪本已知晓,此刻再听他说起,亦是听得津津有味。
  将人送到驿馆之后,薛凛便让明漪先回府,说巡边使下晌要去军营巡视,他要陪着,驿馆那头的接风宴让她多操心。接风宴那里一早便有安排的,明漪也用不着多操心,抬眼对上他的目光便清楚他的意思了,他这是让她回去歇着呢。
  她其实已没有大碍,不过能够偷懒一会儿,她倒也无不可,何况,有薛凛看着,也出不了乱子。
  因而她很是放心地朝着褚晏泽告辞,然后转身走了,走出几步,仍能感觉到落在她背上,带着两分探究的目光。
  “薛大都督,你管理着偌大的安西,平日事忙,我听说,你前几日被人刺杀,还受了伤?”在薛凛眼风如刀扫过来时,褚晏泽已是收回视线,笑着问道。
  “褚大人消息倒是灵通!”薛凛沉声道,波澜不惊的模样,听不出喜怒。
  “既是要来安西巡边,少不得多留意一下安西的动向。不知道薛大都督的伤势如何了?”褚晏泽关切地看向薛凛。
  “多谢褚大人关心,这伤说重不重,要不了性命,但也算不上轻,若是褚大人要让我亲自上场给你演练一回倒是不成了。”薛凛轻扯嘴角,语气仍是淡漠。
  “薛大都督言重了,越秦岂是那等不知分寸之人?”
  是吗?若是知道分寸,方才那眼睛还盯在我夫人身上?薛凛面无表情,心底却在冷哼。
  褚晏泽恍若不知,仍笑着道,“我的意思是,薛大都督贵人事忙,又有伤在身,我这些时日在北关,难免四处走走看看,怕给你添麻烦!我听说,都督与夫人伉俪情深,之前哪怕是去巡军都是形影不离,想必夫人对北关的情形甚是了解,而且我听说安西民风开放,对女子拘束少了许多,我与夫人也算旧识,倒不如请夫人代劳,陪着我巡视一番北关城,可好?”
  这一番话听上去语气轻柔,彬彬有礼,也并无出格之处,可暗含的挑衅之意,天知地知说话与听话的人都知。
  有一瞬间,褚晏泽分明已经感受到了薛凛身上生人勿近的森寒之意,可他的嘴角尚不及牵起,那股冰冷的杀意便骤然不见,无迹可寻了。怔然抬眼时,薛凛已是轻轻勾起唇,淡淡笑着道,“倒也不是不可,不过,我还是要先问过夫人的意思,若是夫人同意,我没有意见!”
  褚晏泽深看了薛凛两眼,可这人养气功夫极佳,恁是没让他看出半点儿情绪来,只得笑道,“那便先谢过薛大都督了!”
  “褚大人可是巡边使,既是代表陛下的颜面,我等为臣自该尽己所能让大人顺利完成巡边之任!”
  褚晏泽盯着薛凛看了片刻,实在看不出个端倪来,末了,只能淡淡一笑。
  去军营转了一圈儿,一时没有瞧出什么问题,倒是薛凛拿出了账册,让他好好看了一番户部拖欠安西军的军饷,一笔又一笔,清晰明了,薛凛带着好些个将领很是恳切地请求巡边使大人定要将安西军的情况上达天听,为他们解困。
  那些个带兵打仗的鲁汉子今日却格外能说,你一句我一句的,竟是将自诩还算能言善道的褚大公子都给问得哑口无言,到最后竟有两分落荒而逃之势。
  从军营出来,褚晏泽长出了一口气,薛凛却仍是一副冷肃的模样,朝着他抱拳道,“都是些兵油子,性子鲁直,不会说话,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还请褚大人莫要放在心上。不过他们说的那些话糙理不糙,俗话说,没有要马儿跑却不让马儿吃草的道理,我是一直压服着军中让他们理解朝廷的难处,可这些汉子要保家卫国,也要养家糊口,也望朝廷能多体恤我们的难处。多的我们也不敢要,只要将我们该得的,尽快补齐便好!”
第191章 有辱斯文
  褚晏泽喉咙发干,他明明是来巡边的,这个人半点儿不惧,任他要看什么都随他,可暗地里却盯得死紧,就是要确保他不能动半点儿手脚。
  这才半日,他一点儿收获没有,反倒被他们全军上下逼着讨债了一般,拖欠了军饷的又不是他,那么大个窟窿,就算他张了口,陛下也发了话,户部就能填补上了吗?
  他巡边,倒成了替这些兵油子讨钱的了。偏偏……还说不出半个不是来,褚晏泽一时心里憋屈得哟,听着薛凛面无表情说着这些种种,他还只能虚应着。
  这股气一直憋到了接风宴上,见得施施然迎上来的明漪时,他才目下轻轻一闪,似想到了将这口气都出了的法子。
  展开笑四处看了看,又望了望席上,褚晏泽便是笑着道,“夫人果真是薛大都督的贤内助,这接风宴倒是处处周到。”
  “果真是离了故土,看故人便都只剩好了,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听到褚大人夸我之言,真是……受宠若惊。”明漪笑微微回道,“不过我却担不得褚大人谬赞,这接风宴本就有驿馆上下操持,又有许小侯爷看着,我不过就是占着个名头罢了,其实没出什么力。不过以北关财力,也是用了很多心思才置办了这宴会,能得褚大人一声赞,想必小侯爷和这驿馆上下都会觉得欣慰,至少没有白白忙活,我要替他们一并谢过褚大人体恤!”说罢,竟是朝着褚晏泽屈膝福了福。
  褚晏泽没有想到就这一句话居然又碰了个软钉子,还又被她暗戳戳替北关卖了一回穷,他在心底哼了哼,望着明漪时,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淡,是了,她离京太久,久到他一时忘了,她本就是个牙尖嘴利的。
  不过,不是说西北苦寒吗?他怎么瞧着这北关的水土倒甚是养人般,她瞧着比在望京时出挑了些,尤其是眉眼间的神采,明丽鲜焕,竟是在望京城时从未见过的。
  褚晏泽望着她,一时有些晃神,直到明漪皱眉看过来,他才连忙收敛了眼神,眼角余光刚好瞥见正朝这处走来的薛凛,他目下闪动了一下,又是扯开笑来,“夫人可莫要太过自谦了,方才我向薛大都督提起,他贵人事忙,又有伤在身,不如请夫人代劳,这几日随我在北关走走看看,薛大都督都未曾拒绝,可见在薛大都督眼中,夫人也是可放心交托之人,可不就是在肯定夫人吗?我也与薛大都督打过这么几回交道,能得他肯定,可是不容易。”
  “是吗?”明漪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勾起唇角浅浅笑。
  “夫人自是本督的贤内助,这点毋庸置疑。”身后骤然传来薛凛沉肃的嗓音,褚晏泽才做出一脸惊愕,转身朝着身后一揖。
  薛凛恍若不见,大步流星走到明漪跟前,沉声道,“褚大人,此事方才本督不是已与你说过了,我要先问过夫人的意思,夫人若是答应,我也不会阻拦,怎的褚大人这般心急,倒是等不得我先问过?”
  这语气一如平常的冷肃,可褚晏泽却莫名觉得心口微沉,忙扯开笑回道,“是在下唐突了。方才听夫人自谦,不知如何宽慰,正好想起此事,一时心急,还望都督海涵!”说着,已是长身作揖,一脸的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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