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宿轻【完结】
时间:2024-06-28 17:22:52

  “那你一个人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
  “你会觉得我把你孤独留下,是不礼貌的吗?”
  “不会。”
  “炖锅那边我定好时的,你无聊的话可以逗逗六月……”
  她不放心地用最后的体力安排好一切,只要再多说一句都仿佛要耗尽所有能量。
  她以前不是这样要将一切都考虑周到的人,这只是多年来独居养成的习惯而已。
  进了房间,苏溪最后将房间门打开一个缝隙,强调道:“你别半途自己偷偷走掉。”
  杜修延点头,然后加强语气:“快去睡吧。 ”
  苏溪这才将房间门关上,将挡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这下房间内彻底陷入了黑暗,她才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安心地闭上了眼。
  时间在静谧的午后一分一秒过去。
  一片昏濛中,苏溪已然忘却时间过去了多久,她仍然感到无比厚重的疲惫。
  她无力而缓慢地睁开眼,却在昏暗的光影中逐渐看清了自己床边的身影。
  那身影一如既往用端正和慵懒兼备的姿态坐在床旁边的雕花椅上,怀里抱着一只猫,是成年状态下的六月。
  他身穿赛车制服,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恣意而清俊。
  他旁若无人地轻轻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温柔而认真地梳理着六月的毛发,六月乖巧地趴在他的怀里。
  他抱着六月的动作十分娴熟,不经意抬眼,恰好发现床上躺着的苏溪,随即笑了开来,轻声道:
  “苏溪,你醒了啊……”
  朦胧的光影交错中,她从他眼中看到了霞光普照下的金色夕阳,安静又温柔。
  他笑容温暖璀璨,带着充沛热烈的开心感,那是他每次见到自己都会露出的笑容。
  苏溪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一动不动,极尽珍惜地看着他的脸。
  “苏溪,你最近过得好吗,有没有注意按时吃饭?”
  他又问了一句。
  苏溪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他又接二连三问了好几个问题,依旧是很宁静的语气和温雅的神情。
  “苏溪,你最近开心吗,我从摩洛哥给你带了礼物,手工绘制的彩陶茶杯,你肯定会喜欢的。”
  “苏溪,如果今年生日我不在的话,我还是会让人帮我送鲜花上门,你记得查收,等我回来之后再给你补过。 ”
  “苏溪,当你在晚上感到孤独的时候,可以打电话给我,我随时可以陪你说说话。”
  “苏溪,不要伤怀于你的父母,他们没能给你的爱,我能给你,我多爱你啊。”
  “苏溪……”
  “苏溪……”
  “苏溪,可不可以回应一下我?”
  他自说自话很久,最后一句话,带着哀求,双眼有些黯然地看着她。
  苏溪不说话,她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温柔的笑容,赛车服,成年状态的六月,无微不至的关怀……
  这几个特征是她判断真实与否的方法。
  一切都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梦境!是虚无!是谵妄!
  但是她总是不舍醒来。
  梦境是恩赐,是人能与阴阳永隔的故人相见的方式。
  她无数次想回应他,但是心理医生告诉她,不能回应,否则会成为真正的精神病人。
  所以她每次都沉默地看着他,最终眼泪沾湿枕头,涕泗倾颜。
  苏溪总是发现,当自己越想看清他的模样的时候,眼前就越模糊,遮蔽视线 。
  眼泪大片涌出,心中却车轮滚滚尽,知晓那远去风帆已逝,徒留追忆。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当苏溪重新睁眼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无人的雕花椅。
  外界的光线在窗帘的遮蔽下,早已不知身处怎样的时刻。
  屋门被人轻叩三声,响声礼貌。
  她并没有将屋门关死,而是留了个缝隙。
  苏溪侧躺在床上没有动弹,双眼紧紧盯着刚才那把椅子。
  杜修延在梦里坐的椅子。
  黑暗阴沉中,苏溪整个人陷在黑暗中,木讷地盯着眼前。
  那敲门声充耳不闻,她未作反应,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还处于梦里。
  她眼神已然平静,只有满脸那未干的泪痕。
  见她不作回应,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了。
  她浑身一个激灵,意识恍惚地起身,如一缕魂魄一样幽幽走到门前,然后将门锁下按,缓缓打开。
  眼前是和梦里一样的脸庞,但是神情却截然不同。
  她似乎还没从梦中回神,盯着眼前这张脸看了很久。
  “苏溪,你梦魇了。”
  他的声音……
  在恍惚间,确实好像从梦中一样。
  她的脸庞彼时面无表情,如一尊冰雕没有被注入心魂。
  自己仿佛介于现实与梦境之间,但二者她都不可触碰。
  苏溪双眼寂静,仰头看了他的脸半晌,正当她对他缓缓伸出手,想靠近那清俊的容颜,想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梦境时……
  “喵呜……”
  六月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走到她的脚下,用脸蹭着她的小腿。
  苏溪失神地低头。
  幼猫状态的六月,拄着拐杖的杜修延,厨房内慢速沸腾的糯米藕,空气中的冷调香……
  这次,是现实,不是梦。
  在杜修延担忧惶惑掺半的神情中,苏溪刚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她强忍痛楚地闭上双眼,再也没能阻挡从眼眶中涌出的两行清泪。
  她多希望从眼前杜修延的口中,听到他清越的声音:
  【苏溪,夏天到了,我给你做了薄荷西瓜冰。】
  她滑坐在地,抱着双膝,将头深深埋入膝间,无声抽泣。
  那些记忆里被唤醒的难以描述的温柔,会让她总是记起那逝去的人,她在杜修延死后,有着比生时更强烈得多的眷恋。
  面前的身影,缓缓在苏溪面前倾身。
  他的左腿无法弯曲,只能将房门内的椅子无声地挪到自己身旁,坐下。
  他的手在半空中犹豫了很久,才最终轻置在苏溪的头上。
  苏溪从伤感中愣了愣神,从双膝中很慢地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睫毛沾湿, 如在被雨水砸中而坠落在沙地挣扎的枯叶蝶。
  她仿佛身上单薄的浅色衣衫被汗水沾湿,额头的冷汗还没有蒸发,让她鬓角的秀发恰好沾湿挡在她小巧鼻梁上。
  “苏溪,你梦见什么了?我在门外听到你一直在哭泣。”
  杜修延坐在椅子上,位置比她高,但是没有半点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画面比梦中生动多了,他的眉眼,他身上的清浅气息,还有在无意间手腕内侧富有层次感的香气。
  是白茶被冰封在大雪中的气味,带着苦涩与清透。
  很容易唤起记忆的味道。
  她以往会本能地躲避别人对自己的触碰,尤其是摸头,她总是会一眼不发地灵巧躲开。
  但是此时,她似乎光顾着看他的脸庞,而忘记了躲避。
  也许在她某一瞬间的记忆间,她是短暂想象过的。
  她凝视着他的眼,声音喃喃,却娓娓道来:
  “我以前也经常梦到过他,但总是在人山人海间,他不曾看向我,任我如何呼喊,他都无法看见我,梦里的呼喊一点都不震耳欲聋,如同胸口处郁结一口浊气,让人心里发堵。”
  “有时候他会出现在我面前,周围是熟悉的场景,他会跟我实话,或是演绎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事,但是我知道那是假的,每次他如果身穿赛车服出现在我房间里,我就知道是假的。”
  “刚才他也坐在这张椅子上,用熟悉的神情和声音对我说话,我只能看着,却不能回答。”
  “如果这是真的,我不理他,他该多伤心啊……”
  说话间,她的声音又有些哽咽,泪水在眼中打转后落下的瞬间,被一只微凉的手指及时拭去。
  苏溪一动不动地,抱着双膝坐在原地,像是在对杜修延说,又像在自说自话:“死亡,真的是件很讨厌的事情,我不惧怕它,我只厌恶它!”
第17章 拥抱
  杜修延倾身上前,眼中掠过不忍,伸手轻拍她的后背,以表无声的安慰。
  他思索了一番,说道:
  “死亡以外的绝望,是一种孤绝无援,我们哪怕寻到毕生想要一起共度一生的伴侣,却也必须孑然一身地面对死亡,那些亲眼目睹所念之人离世的人,又何尝不会感到一种遗弃……”「*注」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似从迷惘的世界中传来,缥缈间又好像带来了慰藉。
  “我从第一次在人海中看到你的眼时,就知道那里藏着隐忍的悲伤,因为你曾目睹过死亡,是吗?”
  苏溪忽然抬头看他,思忖了良久,才很迟缓地说道:
  “是,但是我更遗憾的事情是,我没来得及告诉他……”
  杜修延不着痕迹地将挡住她视线的一缕发拨开,目光中带着浅浅的探寻。
  “想告诉他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仿佛苏溪的内心也同时在注视着自己。
  她没有勇气承认,更没有撒谎。
  她吞咽了一下,好像将某种不可名状的情愫也一并吞了进去,吞咽艰难,因为那些情愫将面临拷问和剖析。
  “我们之间,他不是在唱独角戏,我一直挂念着他……”
  她面部有些轻微抽搐,想将头重新埋在双膝间。
  杜修延急促又深切地劝慰道:“苏溪,别哭,他……他也许会知道的。”
  苏溪没有抬头,像个鸵鸟一样将头埋在臂弯间,声音闷闷地说: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又不是不能接受死亡事实的小孩子了。”
  他面露无奈,踌躇很久,像是在组织语言,最后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你听说一种说法吗,当你还沉浸在悲伤的时候,说明死者正眷恋着你,这似乎有些抽象。要不……你站起来一下。”*注
  苏溪在对话间,慢慢恢复了神智,清醒地抽泣两下,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
  杜修延在她的视线下,移开了目光,看向门框上的木头纹路,沉声说着一些的不相干的话:
  “我的腿,不能弯曲……”
  苏溪以为他的腿不舒服了,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就赶紧从地上起身。
  在她站立的瞬间,杜修延几乎和她是同步站立的,借助了一下手边的拐杖。
  他和苏溪面对面站立,四目相对。
  下一秒,她被拢入温暖的怀中。
  她下意识抬手,却最终没能反抗,
  因为,这个拥抱并不过分,没有任何旖旎和异样,是一个带有怜悯又同时很浅的拥抱。
  他在苏溪耳边音色悠扬:
  “我的腿不能弯曲,所以我不能蹲下来抱你,只能委屈你自己站起。我知道你会觉得突兀,但是在这一刻,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这么做。”
  “无论如何,希望能给你一丝安慰。”
  无论苏溪记忆里的人是否和自己有关,他都想这么做。
  苏溪身子有些僵硬,整个人被他身上的温度包围,让她会产生一定的错觉。
  “……谢谢了。”她声线开始明朗起来。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这样带着让人动容的善意。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才将心里完全情愫凝练成这样一句感激。
  原以为这个拥抱只会持续短短一瞬,但是却比苏溪想象中更久,就好像……这个拥抱对于杜修延来说,也承载着什么似的。
  “苏溪,你给我一段时间,我用了多年,也正试图去寻找一个答案,也许和你有关,但是我还不确定。”
  苏溪呼吸均匀,内心渐渐放宽:“没关系,我恰好也等待了好多年,不差这一阵。”
  一种没有言明但是又好像心知肚明的默契,在两人的思绪中流淌。
  没有人敢轻易挑明,生怕那和对方所想并不契合。
  他们终究还保留着一份希望的。
  他问道:“你等待了多久。”
  “十二年。”她的回答,没有起伏,就好像在说十二分钟那么简单。
  他在这个震撼的回答中沉湎了很久,低沉的声音带着惭愧:
  “真的很久了……我也许是那个恰巧幸运遗忘了的人,我的心中一直只有疑惑,而没有伤悲和等待,你大概远比我孤独吧……”
  这个午后比苏溪想象中要漫长很多,但是当她看到时钟的指针不过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她又为时光感到庆幸。
  苏溪的沙发可以容纳三个人,她和杜修延并肩而坐,但是双方都自觉地坐在两头。
  此时阳光的角度已经发生偏移,苏溪终于可以起身将窗帘拉开,可以轻易看到她养在阳台上的绿植。
  最近光照强烈,为了避免叶片温度过高,她已经将一些喜阴的绿植搬到了屋檐下避免阳光直射。
  她穿着拖鞋打开了落地窗,有一盆盆栽中种的是小番茄,一共就结了四个小番茄,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但是苏溪觉得它们分外可爱。
  她将盆栽中仅剩的四颗果子摘下,风风火火地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冲洗干净,用小碟子装好。
  “呐,我自己种的小番茄,尝尝吧。”
  她将果皮还带着水珠的小番茄递到杜修延的面前。
  “看着确实有点小,因为我的花盆肥力有限……”
  杜修延这个下午竟然真的在认真看那本《汽车动力学》,此时他闻声,视线很快掠过上面的页数,然后将书合上。
  他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白色的骨碟,看着那碟中的小番茄,又向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淡笑道:
  “你不会是把你那株植物上所有结下来的果子都摘下来了吧?”
  苏溪一脸不在意的说道:“你吃吧,再不吃也只能掉落在土壤上当肥料了。”
  每次说完一句话,她就会意识到好像自己的表述不是很有礼貌。
  听起来好像是用不要的东西来招待客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在心里觉得人情世故有些麻烦,便补充说:
  “我的意思是……这是那株植物结的为数不多的果子,和健康,而且味道不错,更重要的是,是我自己种的。”
  自己种的很有诚意。
  她不知道自己的找补是否多余,用余光打量着杜修延的反应,发现他看着自己,精致面容上露出了一抹笑,然后接过小碟子,兴致盎然地打量着。
  “我先去洗个手再吃。”
  毕竟他的手之前碰了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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