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为后(清穿)——韩金书【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9 17:20:06

  尚未走到江南,就在襄城附近,宁克申一行人遭遇了农民军与明军势力。
  他们所扮文士当然是不会跟着两股势力起冲突的,但是两军交战难免伤及无辜。
  有一人家几乎是全家都被残杀了,只留下家中老大出门去了不在家里幸免于难。回来看见这等惨状几乎是要了结自己的性命,正好被宁克申撞上了。
  宁克申就将这个人救了。
  还帮着他将一家老小都埋了,又看着这人不再寻死了,才匆匆离去。
  宁克申是记挂自己的差事,结果带人往江南走了一圈,偏偏就没有寻到合适的良医,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空手而归。
  结果路过襄城的时候,又遇见了这个男子。他竟是要寻死,正巧被宁克申给救了。
  宁克申虽年轻,但这一路经历这许多的事情,早已是成长许多,苦口婆心将这男子劝了一回,这男子大哭一场,最终是不寻死了,却要跟着宁克申走。
  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是要离开襄城,甚至想离开关内这个叫人伤心绝望的地方。
  也便是在其后一次次的交谈中,宁克申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个医者,是出去给人瞧病去了才躲过一劫了,救了人家的孩子,结果自己一家遭了毒手。
  其实若是他在家,也难以幸免。多他一个人,也是无法和那些军士相抗的。
  家国已失,这个人了无牵挂,心如死灰,又被宁克申救了两回,宛如再生。
  是一心一意的要报救命之恩的。宁克申也没有料到世事会这样巧合,确信此人极为诚挚可靠后,就将这人带出了关外,出关之后,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这人才知道原来所托家中小儿天生目盲,说的是大清皇帝的十一阿哥。
  这是真正的良民,是被这世道逼到了这个地步,从前在关内是从不参与这些事情的,倒是一颗仁心,一心一意的想着要为恩人排忧解难。
  便是知道了宁克申南来的缘由,也不曾有什么要去报官的想法,在他看来,那官跟杀人的贼匪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是伤了心的,几乎将命都丢在南边了,跟着宁克申出关,就只是为了报恩。
  其实若非如此,这个人怕是也不可能下定决心自愿跟来,还就是这一番周折,才有了这样的事情。
  多尔衮也听说了,他道:“此人一心跟着克申,叫他进宫为十一阿哥诊治,倒也是全然不惧,还是有些心胸见识的。克申回来与爷说,他进宫为十一阿哥诊治,必当竭尽全力。凡事都听安排。但只一条,将来事情无论成与不成,都不要留在宫中做太医。要去克申身边侍奉。”
  这个人的情况很特殊。他是为了报恩,宁克申也是有些气概血性的,并不肯将人视作奴才,因此这人是自由之身。
  哪怕说了这样的话,也只是做宁克申的从属,并不是宁家的奴才。
  这事宁克申倒是肯的,可他不好擅作主张,把事情同宁翘和多尔衮都说了,关于这个良医的安排,多尔衮既将差事交给了宁翘,自然也是由着宁翘安排的。
  “你呢?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多尔衮问宁翘。
  十一阿哥的事情隐而未发,至今外头都不知道十一阿哥情形如何,但是十一阿哥露面太少了,外头的传言很多,并且很多都是对十一阿哥不利的。
  立太子的风声难免传出去,哪怕皇太极那里没有再提及,但是总有些人说起来的,更何况皇后与庄妃那里也并不死心,为了这个,朝野上下都不是很安静。
  但因为并无大事发生,宸妃与十一阿哥地位稳固,皇上待关雎宫一如往昔,甚至要更爱重些,因此蠢蠢欲动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宁翘轻声道:“进宫为十一阿哥诊治,行事这般隐秘,可宫里大概也会有很多人盯着的。十一阿哥的病症,宫里知道的人可不少。主子爷和皇上,宸妃娘娘都是闭口不言的。也无人敢当面探听。因此,这送进去的人就是唯一的突破口。一定有许多人试图接近他,试图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然后做些什么。”
  多尔衮道:“无妨。”
  “这个人身边跟着的都是爷安排的人。他也知此事轻重,不会胡乱走动应答的。不会有人能接近他探听消息。他在宫中的安危,爷可以保证。”
  宁翘便道:“主子爷这样说,那妾就安心了。妾其实也不愿意此人留在宫中。若是好,他留在宫中,就意味着十一阿哥从前不好,总会有人要拿出来做文章的。若是结果不好,就更不能留在他宫中了。好歹是一条性命,我还是想护着他的。”
  多尔衮听着垂眸轻笑:“素未谋面的人,也值得你这般维护。”
  “是素未谋面,但也是个关键人物,总不好胡乱安排的。”
  宁翘道,“克申救了他的性命,总不好叫他折在宫中。将来他能脱身的时候,还是将他安置在克申身边,就在宁家过日子吧。”
  多尔衮道:“这事原是你安排的,爷也说过,样样都许你去做。自然是依着你的。如今听你说了,爷心里也有数了。”
  一瓷盘的莲子,倒是叫她剥了一小半了,多尔衮不想她吃这么多的苦东西,直接叫人进来给端走了,换了她爱吃的小糕点进来。
  宁翘也是嘴巴吃苦了,小糕点有点甜,她又不想吃,眨眼看了多尔衮片刻,瞧着二格格也睡着了,便笑着把二格格送到四阿哥身边,然后过来,悄悄钻到多尔衮怀里,抱着他的脖子亲上去。
  苦涩淡去,也不知何来的柔软甜蜜,宁翘半晌,红着脸退开,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息。
  见多尔衮深深望着她,宁翘握住他扯自己衣带的手,轻声道:“等晚上嘛。”
  孩子在跟前,不方便呀。
  多尔衮克制隐忍的瞧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晚上就晚上,你给爷等着。
  宁翘热着脸缓了好一会儿,还是腻在多尔衮怀里,却贴着多尔衮的耳朵轻声道:“此人虽是大明治下平民,但是在襄城世代居住,又行医数年,对当地一带还是颇为了解的。如今视克申是救命恩人,对南边是彻底死了心的。一家子都没了,在这边宛若新生。将来住到宁家,克申和家里的人,也会对他很好的。”
  她明显还有后话未完,多尔衮听了也未开口,只心想,你家收容一个南边的绣娘,都是待人家极好的。这会儿这个人回去,自然是善待别人的。
  对宁家上下行善之心,多尔衮是一点都不怀疑的。
  说起来,宁家倒是确实与众不同。也难怪宁克申会遇到这桩事了,毕竟家里曾有收容人的前事经历嘛。
  宁翘道:“当初那个南边的绣娘到了我家,后来放下心来,便是将她平生际遇都说与我额娘听了。只是女人家的事情,这时候总不如男人家见识广阔,多是识人不清之类的事迹。”
  “可往后这人到了克申身边,他所知也不少,更有许多百姓家的见识,这一路克申与随行的人也都是见了许多的。有些不便在书信上写明,想来主子爷是要与他们长谈的。我想,这些对于主子爷来说,应当是大有益处的。”
  自然是大有益处的。
  大清建国几年,先前的精力多半都是用在朝.鲜。朝.鲜臣属后,才将大部分的精力用在了往南边刺探袭扰之上。
  但多是突破,并不能筑城南进。
  这个时候的锐意进取,还是在劫掠人口之上,可难道永远都要这样吗?显然是不成的。国祚绵延,是不能只靠这个的。
  要想入关,就必要知道关内的情形。如今对于山海关这一带的事情,他们都知晓的很清楚了,可关内究竟如何,只有个大致的信息,并不十分了解那边的动向。
  多尔衮想的更长远些,哪怕是还有数年不得入关,对于关内的情形,总还是要知道的,不能什么都不明白,否则关内换了天日,他们在这里还一无所知呢。
  更何况,多尔衮还有入关这个野心在。他们这里入不了关,子孙辈的长起来,总能继承父辈的基业的。
  明廷撑不了太久,这是个机会。
  这心思,不过存与皇上和几个亲王心中。准确的说,大约也只有他和皇上心里有个明晰的目标,八旗之中更多的人,都是听命行事的。
  哪怕知道要入关,也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还没有天下这个概念,这是在关外太久的缘故,这不能怪他们。
  多尔衮是想未雨绸缪,这一趟南下,皇太极的心思全在为十一阿哥寻医之上,竟半点没有提及别的。
  这实在是不像他这位四哥一直以来的作风。
  可这就是关心则乱了。这也是个很好的机会。多尔衮没有那么好心,不会去提醒皇太极的。若要独享南边的情.报消息,他一个人知道就成了。
  若是将来某一日皇太极反应过来了,他也可假说宁克申等人一路为了寻医,压根没有注意过别的什么,皇太极自然无法,也就能糊弄过去了。
  他倒是没想到,小丫头的眼光也是这样的长远。
  想起这些时日,两个人常在月下谈论宁克申的书信,灯下一同看信,小丫头的话字字句句浮上心头,他给她看过他的心迹,在她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心念,她这样聪慧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红袖添香固然是好,可两心相同或者是更好的。
  多尔衮从前也想,有个贴心的人陪在身边就挺好的。
  可经了这许多的事情,才发觉贴心而不知心,还不如没有。
  “主子爷?”宁翘见多尔衮长久的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眸光有些迷惑不解。
  多尔衮倒是爱极了她这副模样,覆过去又亲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有你在身边,是爷之幸事。”
  宁翘倒是愣了片刻,过后眸若春水,才要开头,外头烟霞进来,隔着珠帘轻声道:“主子,主子爷。”
  “宫里悄悄送来消息,十一阿哥的病症治不好了。”
  那良医入宫,看过十一阿哥后,沉吟许久,还是实言相告。
  十一阿哥天生目盲,这是在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足。如今已有孱弱之相,往后,只能尽力保住十一阿哥性命,且不仅仅只是目盲,还有脏腑之中血气不行,才会让十一阿哥每每嚎哭不止。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孩子诸多不畅,看起来身体很好,但是实际上身体很差,是那种最凶险的先天不足。
  也是因为在宫中好好温养至如今才能活着,如若是在民间,早就因为病症凶险而夭折了。
  现在不是治十一阿哥眼睛的问题,是要尽力保住十一阿哥性命的问题。
  宁翘心口收紧,她藏起来的那个东西,真的有那么狠?
  宸妃自八阿哥去后,她身边的人事皆十分谨慎,不可能再出现八阿哥时候那样的问题了,她唯一接触过的外物,就是李佳氏送去的生子秘方。
  十一阿哥是宸妃满怀希冀生出来的,这要是瞧着这孩子孱弱至死,只怕那痛苦比八阿哥当初死在她的怀里还要痛苦千万倍。
  经受这样的打击,宸妃怕是真的就撑不下去了。
  宁翘不由得想起当初她叫周得胜用弓弦送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去的时候。
  那会儿在外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了一句,蒙古人真是疯子。
  她记得自己接了一句,说八旗的人看起来也未必理智。
  如今看来,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可能也都是一样的疯。
  倏忽之间,她的眸光被锁到一双深幽的眸中,多尔衮定定的望着她,半晌后,将她搂入怀中:“别怕。”
  小丫头这个模样,多尔衮是很不放心的。
  “宸妃的孩子尘缘浅。你不必伤心。也不必伤感。”
  外头周得胜也进来了:“主子爷,皇上请主子爷即刻进宫去。”
  十一阿哥的病症治不好,只怕皇太极那里也要不好了,将来如何,总是要去商议的。
  闷热的天忽而闷闷打了几个雷,多尔衮抬眸看了看天,叫周得胜:“备车。”
  这天怕是要落雨了。
  多尔衮其实很不放心这时候走,可再垂眸瞧怀里的人,宁翘已恢复如常,清澈的眸中含着明亮的光,她柔软的唇瓣轻轻开启:“主子爷进宫吧。车上莫忘了备雨具。若落雨了,便将蓑衣穿上,可不要冒雨走路。”
  多尔衮点了点头:“爷知道了。”
  皇太极催促的很急,多尔衮不能耽搁,冒着闷雷就出府去了。
  宁翘这里看了看两个孩子,倒是睡得很熟,一点都没有被这天气影响到。
  叫小丫头们将檐下的竹帘提前挂起来挡雨,又将刚安领着小太监们把院子盛开的极漂亮的花树给收拾遮盖好,这一通忙活起来,邀月堂里倒是显得热热闹闹了。
  宁翘便是不想这些花在雨水之中零落成泥,她还想多看几日呢。所以才如此安排的。
  送了多尔衮出门,她就转回来了,叫奶娘在外头陪着四阿哥和二格格。
  她叫烟霞进来内室回话。
  宁翘问道:“进宫之后给十一阿哥看诊的情形如何,你具体说一说。在关雎宫中,除了皇上与皇后去了,庄妃可去了?”
  烟霞道:“回主子,庄妃娘娘不曾过去。”
  这段时日九阿哥都住在清宁宫中。皇后带着九阿哥常常露面。
  这是什么主意,皇太极不会不知道的。十一阿哥看诊,皇太极不想刺激宸妃,自然不会让庄妃前去,若非皇后是皇后,皇太极也不会让她前去的。只是这样的场合底下,拒不掉皇后亲临。
  宁翘道:“那后生可有看出来什么别的问题?他是怎么说的?”
  若是年长者,经历巨变恐怕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正因为此人年轻,成亲不久,妻子年轻,孩子尚幼,才会有前后这样如此大的转变。但也正因为年轻,宁翘怕他不知天高地厚,不顾嘱咐胡乱说话。
  烟霞道:“主子放心。那人什么都没有攀扯。既只看十一阿哥的病症,便只言说十一阿哥的病症。别的一概没提。”
  “暗中倒是有不少想要接触他的人,但是他身边的人也多,那些人都没有寻到什么机会和那医者说话。”
  宁翘点头:“那就着人护好他。这样的情形底下,他的处境便有些危险了。宫里的事克申帮不上忙。咱们的人可以暗中出力。不管结果如何,是要将他从宫中这些事中全身而退的。”
  烟霞应了。
  宁翘迟疑了一下,才道:“悄悄传话给那后生,叫他给十一阿哥勉力医治。若能长久些,就要长久些,十一阿哥这会儿,不好就这样下去的。”
  无论如何,眼下这个局面,十一阿哥和宸妃都不能有事。若十一阿哥有事,宸妃就不成了。那皇太极那里――
  宁翘简直不敢想。
  兜兜转转走到如今,还不知道会不会又走回原处去。
  若果真走到了原处去,那这一回失子的痛彻心扉,宸妃与皇太极是绝熬不过去的。
  也就是这几年的功夫,难道将来,又是要奉九阿哥为主吗?
  多尔衮如今是比之前荣耀许多,可要说能夺回曾经失去的一切,恐怕还为时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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