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前台拿着十块钱十分干脆利落就给指明了方向,“202,你们自己上去吧。”
完了还嘀咕了一句,“这下有好戏看了,正主娘娘找上门了。”
江绿上楼的时候,好像听到了这句,但是潜意识里又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了,头也没回地往上走去。
二十来个台阶,江绿愣是走得无比缓慢,脚下似有千斤重,拖着她往前走。
“你们在这等我,我自己去瞧瞧先。”江绿停在楼梯口,拦住了众人。
“一起去看看吧,老板娘,都到这里了,要是真在里面,铁定是喝醉了,我们好给架回去。”刀疤说道。
“他是在生我的气,我先去看看吧,你们等我的信号。”江绿坚持。
刀疤还想说什么,付小安制止了他,“就按老板娘说的做吧,我们在这里等一下。”
他觉得江绿有她的打算。
江绿一步一步挪向202,那扇紧闭的房门,再普通不过,却像个巨大的磁铁吸引着人一步步往前走。好几次,江绿都想停下来转身回去,可是她停不下来,她想去看一看,看一看周春禾在不在里面。
这几步之遥,她问自己,是想看到里面的有他还是不想。还没来得及等她得出结论,门反从里面打开了。
万雪露出一个头,头上包着毛巾,身上裹着浴巾,伸出一个脑袋像是找人。
四目相对的时候,彼此都有一瞬间大脑的空白。
“姐?”万雪先叫了出来,甚是惊讶。
江绿的眸子由刚刚的犹豫转为愤怒,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修养内涵,推开万雪直奔里面。
狭小的房间里那一张双人床显得格外的刺眼,就像万雪身上的浴巾一样刺痛人心。
周春禾呢,此时正裸着上半身,露着精壮的胸膛,几缕发丝随意地垂在额头,像是累极了,沉沉睡去,地上则是他散落的衣服。江绿怎么能认不出来呢,从里到外都是她亲手买的,亲手做的呀。
“姐,你听我解释。”万雪紧紧抓着胸前的浴巾,一副委屈样。
江绿见不得自己做的衣服被这样糟蹋,一一从地上捡起,迎面对上万雪惊恐的眼神,“解释――”
就在那一瞬间,江绿看到万雪眼里的惊恐消散了,随之是汪汪的眼泪,不过一秒时间,那眼泪就已经顺着脸颊,奔涌而出,我见犹怜。
“你倒是解释!”江绿有些心烦,有些焦躁。
“就就你看到的样子,我和姐夫――”
“闭嘴!”江绿指着万雪,就差一公分就指到了她的额头,“你不配!”
万雪开始抽泣,像是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嘤嘤地哭着,哭声越来越大,好像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江绿心里乱极了,再看床上的始作俑者,睡意正酣,依旧是好看的容颜,褪去了当初的那份青涩,反而愈加的俊朗飘逸,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她都要把持不住,别的女人又怎么能把持得了呢?可惜呀可惜了。
万雪试图上来再说点什么,江绿只一个眼神就让她退到了墙角,她眼里迸发出来的嗜血的愤怒已然将她吞噬。
“滚!”江绿大叫一声,然后把手里捡起来的衣物用力甩向了床上的人,那张好看的脸瞬间被掩埋在她亲手做的衣物里。
那一刻,她觉得是永别了。
江绿夺门而去。
付小安等人破门而入。
几家欢乐几家愁,比如光头老板就很高兴,他如愿得到了那一百块,尽管刀疤给的时候很不情愿,但明显此时的他已无心计较。
比如付小安就很发愁,春禾哥这怕是脑子进水了吧,现在该如何收场?
再比如万雪,不好说,明明哭得梨花带雨,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可是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绿茶味,这个年代虽然还不流行这个词,但的确是有那个味道了。
最后,还是刀疤看不下去自己的兄弟被人这样围观,力度稍大地拍醒了周春禾。
周春禾醒来的那一瞬间是懵逼的,怎么爷我睡个觉还要被这么多人围观呢?
“老大,你赶紧去看看嫂子吧?”
“她又怎么了?”他还在生气呢,不去!
“还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刀疤看过那么多的人渣,都不及此刻的周春禾渣得彻底。
周春禾这才瞥到角落抽泣的万雪,再看散落在地的衣服,“我草!”
第240章 240 山雨欲来风满楼
暴风雨来临的前奏竟然是江加福出院了。这一次动作之麻溜,态度之端正,完全没人去耳提面令就乖乖出院了。
江绿却已经不在意了,说不定那一家人还以为老周家的钱以后就是他们家的钱了,再住下去,糟蹋的不就是自己的钱吗,所以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出院了。
最近江绿也不怎么回家,几乎二十四小时呆在店里和租来的工作间里,手把手教徒弟们做衣服,从裁剪到配色,但凡她们学得进去,她就教,毫无保留地教。
她以为万雪会来找她,没想到,一连几天万雪都没出现,就好像她不是故事的主角,倒是周春禾天天来,还抱着朵朵一起来。江绿不理他,他就借着朵朵的手来撩拨她,被弄得烦了,江绿一个眼神过去警告他,他就又灰溜溜地回去做事了。
江绿在等一个时机,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古之立大事者,必先经受一系列的摧残和打击,暂且,她就把这一切当作是取经前的磨难罢了。
只是每每看到朵朵挥舞的小手,还有嘟起的小嘴,她就有些恍惚,到底这孩子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够如此的无忧又无虑吧。
这天,周春禾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大篮子的槐花,江绿回去的时候,他就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着弄槐花炒蛋还有槐花饭。
朵朵一个人在客厅的地上爬着玩,不见小凤仙的影子,想必是回去了。
江绿把朵朵从地上抱起来就回了房间,并且就要关上门,被周春禾给抵住了,笑道,“饭马上就好了,是槐花饭。”
“我吃过了。”江绿淡淡地回道。
“吃过也吃点,好不容易弄来的。”周春禾依旧笑道,像极了打不死的小强,坚强无比。
江绿没给他这面子,直接关上了门。
“我给你留着在锅里啊,你饿了想着吃。”周春禾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爸爸!”朵朵突然冒出这样一个词,手还指着门外,江绿怔住了。
“朵朵刚刚叫什么?”江绿眼红了,不是激动,不是欣慰,只有心酸。
“朵朵刚刚是不是叫爸爸了?”周春禾转身时,好像听到一耳朵。
“没有!”江绿回道。
任她再怎么哄,朵朵也不叫了。
错觉吧,一定是错觉。
可是总有一天,朵朵会叫爸爸,也会叫妈妈,还会叫哥哥,奶奶,可是那个时候,她叫的这些人是否都能一一回应她?
如果是她造成的不能回应,她又该如何向她解释?
朵朵还在乐此不疲地玩着自己的口水,噗噗噗往外吐着泡泡。
江绿还在想,待会周天放学回来,是不是吃得习惯他爹做的槐花饭。
真是要疯了,她操心这个干啥,不应该把周春禾拳打脚踢一顿以泄悲愤吗?可是她从狭小的旅店出来,当那一头轻风迎面吹来的时候,她打了个寒噤,然后就了无斗志了。
她很想像个泼妇那样,不管不顾和周春禾万雪撕扯一番,干出这不要脸的事,还怪什么酒后的错,酒是个好东西,人不是!
再好的男人,都逃不了下半身的主宰。
她听到了周天放学回来的声音,也听到了周春禾让他洗手吃饭。
然后就听到了周天随口问:“妈呢?”
妈呢?
江绿听到这一声称呼,僵住了,周天什么时候叫自己“妈”而不是“妈妈”了?
她曾经看过一篇文章,里面的妈妈分享了自己的一个经历,大概就是有一天孩子在外面打球回家,随口叫了声“妈”,那位妈妈愣在厨房好久都没有反应,随后儿子又叫了两声,都是单音字,而那位妈妈终究蹲在厨房里哭得稀里哗啦。
当时下面有好多评论,有人说妈妈矫情,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儿子总会长大。也有人说感同身受,一秒泪目,说没有当过妈妈的不能体会那种心情。期待孩子长大,却又不想长大的矛盾心里。
孩子总归会长大,我们也终究会老,母子的第一次分离是出生,第二次分离是上学,从“妈妈”到“妈”是第三次分离,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直至最后的永别。
啊,想到这里的江绿恨不得马上抱起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这种注定的结局最伤感,是无论多么优秀多么有能力都无力改变的事实。
“周天,妈妈在这。”江绿推开门,特意强调了是“妈妈”。
“妈,我不想吃槐花饭。”周天耷拉着脸。
“那你想吃什么?”
“虾仁炒饭。”他吃过一次,很好吃的。
“家里没有虾仁了,明天给你做。”江绿说道。
没想到周春禾见缝插针赶紧说道,“我出去买,十分钟就回来。”
也不等江绿回答,这厮已经开了门出去了。
周天看着明显讨好型的爸爸,转头问江绿,“妈,你和爸吵架了?”
“怎么这么问?”
“最近爸爸天天在我床上睡,我的床都快睡不下他了。”周天抱怨道。
“哦,那今晚不要让他在你那睡。”
“那他去哪里睡?”
“你还担心这个?”
“不担心也不行,谁让他是我爸。”周天叹口气。
江绿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心里想,周春禾啊周春禾,你真是作孽啊,看看多好的儿子,怕是要被你弄得妻离子散。
“那如果妈妈和爸爸分开住,你是跟妈妈还是跟爸爸?”
周天看了眼他妈,“你是认真的问吗?”
“就随便问问的。”江绿不敢看儿子清澈的眼睛。
周天低下头,“我谁也不跟,我去奶奶家。”
“为什么?”
“奶奶哪里也不会去,最保险!”周天理直气壮道。
这答案是江绿万万没想到的,一时间又觉得愧对了儿子,安抚道,“待会妈妈给你做虾仁炒饭,你还想吃什么?”
“妈,你不会给我做了这顿饭就要走了吧?”周天警惕道。
“臭小子,我去哪儿?这是我家!”江绿拔高了声音。
“嘿嘿,那不用着急,明天我再跟你说。”周天嘻嘻道。
江绿的心突然变得很软很软,用脸蹭了蹭女儿嘟嘟的脸蛋,只要不去想那糟心的事,她还是很满足的。
第241章 241 日子难挨
周春禾走出家门,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可是无论他如何的回忆,都想不起来到底有没有碰万雪,但是照那情形,该是碰了。
他不能原谅自己,所以媳妇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都是他该承受的,他甚至觉得她还可以再狠一点,再猛烈一点。但是江绿不温不火,他就像是那只温水里的青蛙,什么时候丧命都不知道。
他本想去市场买虾仁,想了想,中途改了道,去街上的商店买了,他怕在那碰到熟人。
结果,好巧不巧,付小安就在副食品商店里,正在买酱油。
看到了周春禾,周春禾自然也看到了他。
两个人都有些局促,眼神无处安放。
“还没吃饭?”周春禾先打的招呼。
“嗯,你也没吃?”付小安回道。
“周天想吃虾仁炒饭,我来买点。”
“这里只有虾干,哪有虾仁?”付小安诧异,见周春禾一副拎不清的样子,脑海里有又浮现出那幅画面,摇了摇头。
“没有虾仁?”周春禾不大相信,转头问了老板,“没虾仁吗?”
老板笑笑,“我这没有,市场那里有。”
周春禾顿感挫败,“那那我还是回市场买吧。”
付小安点点头,没再吱声。
等周春禾到了市场,又遇到了刀疤带着缪康在巡逻。
周春禾想要转身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刀疤叫住了他,“老大,你怎么还在这,不是下班回家了吗?”
“周天要吃虾仁炒蛋,我来买虾仁。”周春禾只得又解释了一遍。
“哦,买虾仁,你还好吧?”刀疤问道,缪康整个人就不动声色凑了上来。
大家都很好奇周老板这几天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周春禾知道大家好奇,但是被这样怼着问还是头一次,张了张嘴,“我好啊,我好得很。”
“别装了老大,我们都不是外人,这几天不好过吧?”刀疤是江湖人士,自然而又野蛮的生长,自然学不会看人脸色行事那一套。
就连缪康都忍不住拉踩了一句,“老大,嫂子指定发大火了吧?”
周春禾面色平静地看了看二人,“你们也有二十六七了吧?”
“我没有,我才二十五。”缪康嘿嘿道。
“二十五也不小了,知道为什么还没娶上媳妇吗?”
“为什么?”刀疤和缪康同时问道,他们对于这个问题的执着和对周春禾这事是一样的。
“因为你们做不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啊,我说的不就是人话吗?”刀疤探着粗粗的脖子,傻萌道。
周春禾生无可恋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叫人话?”都戳他心窝子了!
“老大,你是不是嫌我们说的话不好听?”缪康难得地清醒了一回。
周春禾正要赞赏一番,缪康紧接着又说道,“可是我们说的是实话,你的确犯大错了。”
周春禾恶狠狠地看着他,嘴里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提高声音道,“下班时间瞎溜达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不是,这不是你说的市场要二十四小时有人监管吗,我们这是响应你的号召啊?”刀疤反问道。
周春禾突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别和我说话了,我去买虾仁,你们继续巡查,就这样,不用送!”
“啧啧啧,心情不好,肯定在家挨骂了。”
“挨骂那都是小的,我要是能娶上老婆,恨不得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地供起来,打死都是轻的。”
单身二人组一面感慨周春禾的不珍惜,一面叹息自己的命运不公。
周春禾失魂落魄地把虾仁买回去的时候,江绿已经带着兄妹俩在吃炸酱面。
“儿子,不是说吃虾仁炒饭吗?”周春禾扬了扬手里的虾仁。
周天塞得满嘴的杂酱面,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道,“妈妈做的杂酱面也好吃,爸爸,你快来吃。”
周春禾一听,还有他的份呢,暗搓搓就扔下了虾仁,跑去吃杂酱面了,结果桌上没他的碗,又去厨房,掀开锅盖,还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