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也没有什么花销,若是去买菜就从前堂抽屉里拿个十几文,买完后有余钱也都丢回抽屉。
这就导致他对家里的经济状况掌握度不高,看潇箬对钱依依不舍的抠搜样,他不由猜测难道家里其实很缺钱吗?
“嗯?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潇箬瞪大双眼看向潇荀。
她虽然还算不上家财万贯,起码家里现在是不缺吃喝,怎么小狗会有觉得家里很穷的感觉?难道是她平时太过于抠门了?
潇荀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潇箬看。微微上挑的眼尾使他在持续盯着人看的时候,显得眼神格外专注而深邃。
被这样盯着看,潇箬心中平白升起一丝愧疚。
是自己没有给小狗足够的安全感吗?不然明天带他先去做两身合适的衣服,证明一下家里绝对没有穷到缺钱的地步。
“行了行了,你别担心了,咱们家里算得上小康水平的啦,小狗不该操心这些的!”潇箬踮起脚,习惯性摸了摸潇荀的头,企图以此给小狗安慰。
没听明白什么叫小康水平,潇荀也没问,只是捏紧了手上的小布包。
当晚看着窗外的点点星空,潇荀彻夜难眠,脑中不断浮现着潇箬明媚的笑容,还有潇袅潇昭喊“阿荀哥哥”那奶呼呼地声音。
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后,他决定作为潇箬的男人,应该承担起男人的责任,他要努力赚钱让潇家姐弟都过上不为钱财发愁的日子,就算“潇箬的男人”这个称号只是以前的权宜之策。
第二天一早潇荀带上小布包,往上溪镇外的三里亭走去。
三里亭外果然停着四辆马车。马车上有序堆放着一箱箱的货物,尾部都插着金字狼牙旗,黑色的旗面上是硕大的顺记二字,旗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好是威风。
江平等人围坐在镖车附近,见到潇荀出现,他立刻起身抱拳,哈哈大笑道:“潇荀兄弟果然守信,我没看错人!”
潇荀也学着他抱拳,递上布包:“这里是一两九贯八十钱,你点一下。”
江平以拳换掌把布包连着潇荀的手一齐推回去,他连连说道:“我江平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我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没有不算数的,给出去的钱也没有要收回的道理。”
不等潇荀再说什么,江平又压低声音继续说:“实不相瞒,我这钱也不是白给,我是有一事想和潇荀兄弟你商量。”
潇荀一挑眉,要他平白无故收人钱财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别人要他办事给的钱,那也不是不能收……他昨晚刚决定了要赚钱养家的。
看他的表情,江平知道自己想办的事情可能有戏。
“来来来,潇荀兄弟一大早就赶过来,早上没吃好吧?我们兄弟几个正吃着呢,你要是不嫌弃,就搭一口!”江平顺势拍着潇荀的肩膀,半推半拉地把他带到人群里坐下。
递过去个夹了肉的馒头,江平这才把自己从昨天就开始想的事情说出来。
“我看潇兄弟身手这么好,不用起来也太可惜了!”他也拿起馒头,边啃边说。“如果潇兄弟觉得可以,不如和我们一起走镖!”
“走镖?”潇荀只听说过镖师这个行当,具体做什么的他并不清楚。
“对,我们这一趟镖就是走的滇南,上溪镇只是我们中途落脚休息的地方。”
“走镖给工钱吗?”
“给啊,怎么不给!咱们镖师按路线长短和货物价值算镖钱的,像这一趟镖,安全送到的话,每个人至少能分这个数!”江平伸出五个手指在他面前比划着。
“五两银子?”潇荀心中一动,五两银子可以管潇昭半年的束了。
“五十两!”江平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哈哈笑道:“这还是保守的估计,要是托镖的老板心情好,另外给了赏钱,每人分个百八十两也不是没可能!”
五十两!潇荀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这可不是小数目,有五十两的话箬箬就不用这么发愁了吧?
“那,如果我跟你们护这趟镖,大约要几天?”
“上溪镇到滇南目的地,也就十来天的路程了,一来一回,算宽裕点,一个月差不多。”
潇荀低头沉思,心里盘算起来。
一个月的时间不算长,一个月就能赚五十两,这笔买卖很划算。
于是他点头答应。
江平本来很是为这趟镖发愁,按以往的习惯,四辆镖车应该派八名镖师,可是正巧赶上镖局刚接了笔大生意,大部分镖师都被派去押送那笔货物了。
滇西这趟镖的老板和镖局大掌柜沾亲带故,非要指名顺记镖局来护镖,大掌柜拉不下脸拒绝,最后只能拜托他来走这一趟,镖师带镖头就凑出来六个人。
六个人护四辆镖车,滇西多异事,他一路上心中就很忐忑,就怕出点事情人手不够应付。昨日在街上看到潇荀身手敏捷,反应迅速,就知道他绝对是个好帮手。之后他又以银钱试探,潇荀不仅不贪不昧,还很信守约定,若是这样的人能同行,这趟镖的安全性就能大大提升。
“好,不知潇荀兄弟家中几人?是否需要告知家中长辈?”走镖一趟个把月,不提前告知家人,他怕会被误以为拐卖人口,到时候闹出误会就不好了。
“嗯,要跟家里人说一声。”潇荀点头,这件事他确实要告知潇箬和岑老头。
“我们在这儿还要在修整一天,补充饮水和物资,潇荀兄弟你尽管去和家里说,我们明日再出发。”江平精神振奋,拿出水囊递给潇荀道:“我知道兄弟你不喝酒,那么以水代酒,我们喝一杯!从今天开始,我江平就是你共患难同享福的兄弟了!”
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潇荀一抹嘴抱拳告辞。
“哎,对了,你多大了,我好给你加到过所上。”过所是他们走南闯北必备文书,登记在过所上后才能顺利通行各县镇州府。
潇荀想了想说:“年十六。”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几岁,潇箬提起过刚捡到他是觉得他只有十二三岁,但这段时间以来他身高长了不少,已经不似十二三岁少年,现在说自己十六岁也不会有人怀疑。
他这一句话惊的顺记镖局几人呆在当场,潇荀看他们没说话,就再一抱拳后转身回家了,他还要去和潇箬说自己要走镖的事情呢。
好一会儿后,马老三才把哽在脖子里的馒头咽下,结结巴巴地和江平说:“这,这小子才十六岁啊……”
江平也是吓了一跳,他以为潇荀这么好的身手,怎么着也是练了有十来年,原先只当他脸嫩,没想到他还真的就是个小少年而已。
“十六也能出来赚钱了……他家长辈应该不会反对吧……”江平只能这么自我安慰,心里默默拜起了关老爷,这好不容易找到的帮手,可千万别黄了啊。
第四十章 说服
潇荀回家时,岑老头正坐在那把老榆树木桩制成的诊凳上,抓着一把南瓜子嗑着。
他近来越发无事可做了。
潇昭每日都去郑冬阳家念书,连带着潇袅也隔三差五跟着弟弟一起。小丫头机灵可爱,嘴巴甜会撒娇,哄得郑冬阳心甘情愿不收束多教一个。
医馆里的事情也轮不上他做,潇箬像海绵一样源源不断地从医书及他的言传身教里吸收着知识,大部分病人都很信任她,她开的有些方子能在保证药效的情况下,用药更便宜。她还改动了慈济堂前堂的格局,把开方、抓药、取药、煎药分成四个区域,病人多的时候也能按序就诊,不会挤做一团手忙脚乱了,岑老头也不得不承认潇箬在医药方面已是青出于蓝。
他之前逞强还把腰给别到了,好一阵子躺床上起不来,自此之后潇箬干脆就让他每日只坐在前堂休息,翻翻医书看看风景,怕他无聊甚至还给他炒了瓜子花生杏仁果。
“阿荀回来啦?”岑老头剥瓜子动作不停,手边已经攒了一小碟瓜子仁。他这是留给潇袅潇昭下学后吃的。
潇荀点点头回应。
“啧,老这么板着脸老的快。”岑老头嘟囔着,朝抓药区努努嘴:“也就你家箬箬不嫌弃你个冰块脸。”
潇箬此时正抓好最后一味黄精,把药包利落捆扎好,递给取药的病人叮嘱道:“三碗水熬成一碗,早晚服用一次,三天后来复诊。”
病人连声道谢,付完诊金离去。
这是早上接待的最后一位病人,潇箬揉着有点酸痛的手腕,看了一眼岑老头:“老爷子你别再给袅袅昭昭留这些了,他们再这么吃下去要上火了!”
岑老头讪讪地停下嗑哒嗑哒剥瓜子的动作,悄悄把装瓜子仁的碟子往自己怀里揽,企图用袖子挡住潇箬的视线,保住俩崽崽下学后的零嘴。
走到潇箬身边,潇荀掏出布包递给潇箬。
昨天布包什么样今天还是什么样,扎布包的棉绳都还是潇箬昨天打的蝴蝶结。
“怎么又拿回来了?不是说还给人家吗?没见到人?”潇箬有点疑惑,接过布包抽开棉绳,里面还是昨天她数的银子数量。
潇荀把短剑放在柜台上,拉过潇箬的手替她揉捏起手腕。她的手腕是如此纤细,他想自己只要拇指和食指合成一个圈,就能把她困在里面。
脑子里想归想,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力道适中地按压着她的神门、太渊等穴位,缓解她的酸痛。
“见到了的,他们有事托我办,这钱就给我了。”
“什么事啊?将近二两银子,给这么多?”
“让我跟他们走镖。”
“走镖?!”一老一少发出二重奏。
换成潇箬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了。
“你答应人家了?”潇箬的眉头拧成一股绳,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镖师这个职业她以前只在小说和电视上见过,在她的认知里镖师那可是刀口舔血的活计。
他们往往身怀高强的武功,还要有广阔的人脉,她还记得看《笑傲江湖》时,里面福威镖局的林震南就说:“江湖上的事,名头占了两成,功夫占了两成,余下的六成,却要靠黑白两道的朋友赏脸了”。潇荀虽然功夫不错,可他之前连自己叫什么都想不起来,哪里来的人脉?真遇上什么事情不得全靠自己一双拳脚?
走镖在她印象里也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是常态,危险性还非常高,最主要的是她以前的看的电视小说中,镖师那都是炮灰的角色,一个镖队动不动就死伤过半,乃至全灭也是时有发生。
越想越心惊,潇箬眼神锐利,一巴掌拍在潇荀手背上道:“不许去!你去回了人家,你不跟他们走镖!这钱也还给他们,不,我跟你一起去!我来说!”
这一巴掌拍在手背上,潇荀只觉得是小猫挠了一下,还是收着爪子用肉垫挠的,一点也不疼。只是轻微麻麻发痒,让他想抓一抓。
抓是不可能真的去抓的,小猫正炸毛呢。
他咽了咽口水,缓解想去抓小猫爪的冲动。
“是啊,阿荀,我也经常听说走镖一去就要好久的,你听箬箬的,还是别去了。”岑老头在旁边插嘴,潇箬现在差不多是他们的一家之主,他也觉得潇箬的想法都是对的。
“他们说这趟镖最少给五十两。”
“五十两!”岑老头听到这个价格眼睛都瞪大了。“给这么多啊?镖师这么赚钱吗?”
“那更不能去!”潇箬深知收益越大风险越大,走镖要是没什么危险,怎么会愿意给这么多钱?她虽然爱钱,一想到五十两可能是潇荀受伤,甚至丧命换来的,她就觉得白花花的银子也没那么可爱了。
毕竟钱她可以再赚,小狗的命可就只有一条。
“五十两而已,我们卖两个月茶饮和冰就赚回来了,你不许跟着那些人去走镖,听见没有!”潇箬摆出自己觉得最凶的表情,怒视着低头不看自己的小狗。
潇荀还是没克制住自己,抽出右手去抠被潇箬拍了一巴掌的左手手背。
左手被潇箬握着,抠手背就难以避免会触碰到潇箬的手,她的手又软又白,经常抓药导致她手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现在八月末了,我们最多也就再卖一个月的冰。”他称述事实。
冰块的收入是有时节的,再过一个月慈济堂的收入就要大减,每月的支出却并不会减少,这也是他答应江平走这趟镖的主要原因。
被潇荀直白地戳破,潇箬有点恼怒起来,她自然也知道冰块生意最多就只剩下一个月,她只是不想让小狗因为担心钱的问题去冒险。
一把拍开潇荀抠着抠着就变成抠她手心的狗爪,她哼了一声扭头就进入了后院,不再理会身后罚站似的一老一少。
潇箬气呼呼的状态一直延续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她都只夹自己面前的菜,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给对面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潇荀。
“阿荀哥哥是不是犯错啦?阿姊怎么这么生气呀?”潇袅举高碗挡住自己的脸,自以为小声悄悄地问岑老头。
“嘘……你快吃,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岑老头也学她的样子把脸藏在举高的碗后面,和她隔空咬耳朵。
“哦……昭昭你说阿姊是不是发现阿荀哥哥昨晚偷偷给我们吃糖啦?所以才生阿荀哥哥的气呀?”她又把藏在碗后的脸扭向潇昭,企图和弟弟讨论今晚饭桌上气氛异常的原因。
她以为自己放轻了声音在悄悄说话,其实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潇箬清了清嗓子,瞪圆杏眼扫视了一圈各人。一家之主的架势还是很能拿捏人的,顿时两个崽崽和岑老头脖子一缩,不敢再废话了,只加快了扒饭的频率。
第四十一章 年龄
一家人不能闹太久脾气,为了家里和谐,潇箬还是决定把话说开了。
她放下碗筷,清清嗓子:“阿荀,我还是反对你去走镖。”
潇荀还没说话,潇袅就举起筷子表示要发言,她看向潇荀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阿荀哥哥,走镖是不是就是行侠仗义啊?就是话本里那样,吼!哈!”她小胖手捏着筷子像模像样的比划了两下,好像她手里拿的不是竹筷,而是一把宝剑。
“袅袅!吃饭不许乱挥筷子!”潇箬手一拍桌子,板着脸呵斥道。这小丫头一打岔,她聚集起来的严肃气氛荡然无踪。
潇袅立刻缩手埋头扒饭,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从碗沿上方偷偷看一脸严肃的长姐。
呜呜呜,阿姊好凶哦……
潇昭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给自己双胞胎姐姐夹了一筷子肉,示意她多吃饭少说话。
他明天要好好和蒙师谈谈了,不能再潇袅一撒娇就给她讲话本,看看她学的都是些啥啊。
潇箬深呼吸几下,平复被淘气的小家伙气的发胀的脑袋,确定自己冷静下来后才继续开口:“阿荀,你还小,你不明白走镖意味着什么,那些镖师风里来雨里去的,动不动就会遇到一些穷凶极恶的人……”
“他小?”岑老头神色古怪地指着潇荀,他看看潇箬再看看潇荀,语带困惑地问潇箬:“丫头,我记得你说你今年十六是吧?”
“对啊。”潇箬点头,她不明白为什么岑老头会是这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