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潇家院子的钥匙交给留在钦州的马老三,又拜托他隔三差五请人洒扫屋子保持人气,毕竟没有人住的房子要是没人打理,没多久就会破败。
马老三这会儿泪眼汪汪,吸溜着鼻涕拍胸脯保证会给他最亲爱的潇兄弟看好宅子。
他是实在不舍得刚出嫁的妹子孤身一人留在钦州,不然他肯定也跟着大哥去盈州闯荡!
在马老三湿润深情的目送下,车队踏上了去盈州的路途。
盈州和钦州距离千里之遥,车队行行走走,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到盈州。
漫漫长途艰辛自不必说,幸亏一路上都是官道,道路状况尚可,不算特别颠簸,他们带的药材又充分,隔三差五就含个参片,喝点益气汤来调理身体,不然潇箬还要担心自家俩老爷子的身子骨能不能撑到国都。
“前面就是盈州了!”
翟二兴奋地声音传入马车内,潇箬掀开车轩的帘子,朝外看去,高耸巍峨的护城墙左右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
递上身份文牒,城门将士一一查验无误后,车队有序进入盈都。
国都内没有特殊允准不许当街骑马,除了马车内的人,其他人都要下马牵行。
马车也放缓了速度,配合牵行的镖师们在热闹的街道上慢慢行进。
镖局掌柜房忠孝身子骨没有镖师们健壮,盈州城四衢八街,让他一路步行着实要命,潇箬就招呼他上车来坐着。
不好直接进车内和潇箬共处一个空间,房忠孝便只搭坐在车儿板子上。
他以前述职来过几次盈州,对这儿的布局比较熟悉,看潇袅掀起门帘好奇地左右张望,干脆就给他们讲解起盈州城。
“盈州分东西两市,咱们现在是在西市。西市多售卖吃食玩乐,日常用品,这儿南来北往的人很多,不少外邦人也会在西市做买卖,西市的东西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东西都能在这儿买到,价格也便宜。”
随着房掌柜的解说,潇箬仔细观察着西市街上的人,果然看到不少高鼻梁深眼窝的外邦人,或交谈或买卖,街道两旁的店铺吃穿用度皆有,进进出出的人们多为寻常百姓。
“咱们镖局设立在东市,东市和西市完全不同,东市靠近天昌宫、天恩宫,周围多达官显贵住宅,故东市中多售卖奢侈品,价格自然也要比西市贵很多。”
车轮骨碌碌转着,边听边看,潇箬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
信立虫草的定位就是奢侈养生药材,西市明显就不符合它的市场定位,所以虫草专卖店必须要设立在东市才行。
至于该租多大的店面,店铺坐落在何处更合适,这些问题都要等她实地考察后才能确定。
马车在她心中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拨打声里抵达了顺记镖局的总部。
房掌柜带着江平去拜见总掌柜,其他镖师和潇家人被安顿在镖局总部的空房里休息。
虽然是顺记镖局的总部,却没有钦州的分镖局大,只十五辆马车就把整个镖局院落塞得满满登登。
第一百一十一章 钱不够
“嘿兄弟,咱们顺记镖局九州响当当,怎么总局才这么点地场?”翟二随手扯了根草嚼着打发时间,笑嘻嘻地和顺记总镖局里的镖师唠起嗑来。
他搭话的镖师是个标准的北方汉子,最爱和人唠嗑,捡起他的话头就聊开了。
“兄弟怎么称呼?我记得你们掌柜叫你翟二是吧?”
“嗯啊。”
“翟二兄弟一看就是第一次来盈都,不晓得我们这儿的特色!”
“啥特色?”
“嘿,那就是东西特别贵!”
“这算啥特色啊?”
“你低头,瞧你脚下是什么?”
“青石砖呀。”
“就这一块砖,一两金子!”
“喔嚯!啥砖啊这么贵?金镶玉啊?”
“贵的不是砖本身,是砖下面这点地!咱们盈都,那可是寸土寸金!”
一唱一和,两个人的对话愣是整出了热闹的效果,让出来透气的潇箬感觉置身德云社。
这俩搁这儿说相声呢。
北方汉子故作神秘,假装压低嗓音问:“你知道咱们总局这块地,要是租的话一年得多少钱吗?”
嗓门之大,远在五米外的潇箬听得一清二楚。
翟二作为捧哏的非常尽责,立刻搭茬问:“多少银子?”
北方汉子伸出两只大掌比了个数。
“一万两银子?”
这个价格虽然高,但也就是钦州的三倍而已,早就做了心理准备,翟二觉得也还行吧。
北方汉子摇摇大脑袋,嘿嘿一笑:“是金子。”
这可真是惊着翟二了,嘴巴里的草根也忘了咀嚼,直接掉在了地上。
“金,金子?!”他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重复着。
不只是翟二惊呆,一直注意两人聊天内容的潇箬也心中一紧。
她知道做为国都,盈州的物价一定会比钦州要昂贵不少,地价也是如此,就像重生前的北京,也是寸土寸金。
潇家数年积攒的家底,在钦州算得上富裕,在盈州却只够堪堪。
这样看来他们在西市买套一家人住的小院子,只怕就会掏空家底,压根谈不上在东市租个铺面开虫草专卖店。
“潇姑娘?”
想的入神,潇箬都没发觉房掌柜和江平已经回来了,喊她的正是掌柜房忠孝。
房忠孝这会儿已经接了总掌柜的腰牌,成为顺记镖局名正言顺的总掌柜。
新官上任没有三把火,他依旧笑眯眯一副和善地模样,招呼潇家人的马车和他一起又出了总局。
“咱们先去安顿下来。顺记在西市有几处房子,作为镖师们的住所,我打听过了,有一间是独门小院,刚好适合你们一家人住。”
潇荀是房忠孝准备培养成心腹的,必然在他这里享有一些特权,比如同样安排住处,房掌柜就能格外优待他们一家人,给安排个独门独户的,不用和其他镖师挤着。
意外地解决了住宿问题,潇箬连忙感激道:“谢谢房掌柜,我正发愁这个呢。”
“哎,别客气,潇荀将来是要做镖局总镖头的,总不能让你们还要为住哪儿为难不是。”房忠孝笑呵呵道:“就是盈都地价高,这院子是肯定没有你们钦州那个大……”
“不妨事的,劳房掌柜费心了。”
等到了小院,果然和房掌柜说的一般无二。
只有五间房围着一块三米见方的空地,勉强称作是院子。
不过免费的房子,还是独门独户,潇箬已经很满足了。
再三和房掌柜道过谢,一家人就在车夫的帮助下,一点点卸下车上的行李和货物。
幸好离开钦州时把能带的都带上了,这会儿也不需要再添置家当,只要把东西归置好就行。
二十箱虫草就要占去一个房间,剩下的四间房里,岑老头和郑冬阳主动要求住一个房间,潇荀一个房间。
考虑到两个崽崽已经十岁,并不适合再住一间,同时为了不打扰潇昭念书,潇箬让潇袅和她住一间,剩下的那间就给潇昭一人居住。
没有空余的房间作为灶屋,潇荀干脆在院子里用木料搭了个小灶,勉强能应付做点家常菜。
做好了菜就在剩下的院子空位里支起小木桌,一家六口团团围坐吃了晚饭。
地方太小,吃饭都挤挤挨挨,潇箬心疼地给大家夹菜,暗暗发誓要尽快把虫草专卖店开起来,赚多多的钱,好在盈州也能有个属于潇家人自己舒适的家。
第二天一早,江平就来敲门喊潇荀一起去镖局。
潇荀本来打算和潇箬一起送潇昭去国子监。
潇箬拍拍他的胳膊,让他放心:“你跟江大哥去镖局吧,我去送昭昭就可以了,国子监那边有两位大人提前打好了招呼,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潇荀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江平离开。
送潇昭去国子监不是什么难事,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国子监的位置。
两人雇了小轿,准时在辰时抵达。
项善仪和阎方清早打过招呼,国子监的门童确认是潇昭之后,便引着他去拜见师长。
来时小轿就花费了二两银子,潇箬有点肉疼,就打算慢慢走回去,正好也逛逛东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门面可以租。
这会儿刚过辰时,时间尚早,街道上有好些店铺还未开张,潇箬慢慢沿着大街走着,看到开门了的店铺就进去瞅瞅货物,顺便找人搭搭话,打听下物价和房价。
走进一家扇铺,店里的伙计一看有客人,赶紧热情地上来招呼。
“姑娘可有心仪的扇子?咱们家团扇、羽毛扇、玉版扇、牛骨折扇,什么样的都有!”
放眼望去,一把把扇子被紫檀木底座托着展示,犹如艺术品一般。
潇箬假装随意地沿着展示架浏览着,问道:“什么样的扇子最受欢迎?”
伙计立刻向她推荐起来:“现在最受姑娘们欢迎的就是合欢扇,小店的泥金云锦合欢扇可是远近闻名,您看,这扇柄都是象牙做的。”
他指着一把精致团扇,说道:“泥金云锦合欢扇库每一把都是名家所做,只需三百两就能带走,很实惠的!”
三百两银子一把扇子!潇箬心跳都漏了一拍。
稳稳心神,她假装不在意地歪头看了眼那把象牙柄合欢扇,随口道:“才三百两一把,这价格你们一月不卖个几百把,恐怕都抵不上铺面钱吧。”
语气轻飘飘,好似对这把扇子满是嫌弃,觉得太廉价。
盈州的伙计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客人会说什么样的话,他们肚子里清楚着呢。
听潇箬这样说,就知道这人不是诚心买扇子的。
他的热情收放自如,马上语气就有些冷淡了:“姑娘一大早的是来寻我们开心的吗?我看你从刚才开始就一家店一家店地逛,莫不是来打探行情的?”
伙计是把潇箬当成了专门的商业风媒,打探各家店的物价回去卖消息的,刚才这话是刺探他们家店里的销路如何。
“你要是感兴趣我们铺面钱,不如直接去问铺面牙人。”伙计的脸彻底冷下来,摆出一副好走不送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 铺面牙人
潇箬摸摸鼻子,有点儿尴尬,没想到自己演技这么差,被人当场揭穿。
不过她对伙计口中的铺面牙人很感兴趣。
“小哥,我还真的就对你们这条街上的铺面钱感兴趣,劳您告诉我一声,这铺面牙人在哪里?”
她干脆直接摊牌。
见这姑娘被自己奚落了并不生气,还一脸真诚地发问起来,伙计这下也不好直接赶她走。
何况这姑娘长得粉面桃腮,水灵俏丽,也不像那些天天打探消息缩头缩脑的风媒。
觉得自己猜错了的伙计态度缓和下来,耐心回答起潇箬的问题。
“咱们东市有两个专门的铺面牙人,一个在天恩宫南门口,叫孟望之,人们都叫他孟爷。”
“孟爷是专门买卖或者介绍大铺面的,手上好些个官家和大人们放出来的铺子,地段好,价格也高,他抽成也厉害。”
“还有个铺面牙人就是七婆。她住在西市,但是东市大部分私人的铺面信息都在她手上,私人的铺面就没那么多讲究,大大小小都有,小巷的大街的,甚至那些二楼偏房的铺面,七婆那儿都能找到。”
从伙计的讲述里,潇箬明白铺面牙人就类似于房产中介,说合贸易,拉拢买卖,接受委托,从中抽成。
这正是潇箬现在最需要的,一家一家店铺打听成功率低还费时,有铺面牙人在,她就能更快寻找到合适的专卖店铺面了。
向伙计打听了七婆的具体住所,潇箬打算去找七婆问一问有没有合适的铺面。
官家和大户的铺子她肯定是吃不下的,唯有七婆手里的私人铺子,还可以试一试。
七婆家在西市白马街,到了白马街稍一打听,就能知道哪间是她家,因为只有她家的门口栽种了一颗大桑树。
这个世界同样有“前不栽桑后不种柳”的说法,桑与丧谐音,家宅面前种桑树,出门见桑太不吉利。
到了门前,只见她家大门紧闭,丝毫没有潇箬印象中房产中介应该有的门庭若市的感觉。
叩了三下门,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条二尺来宽的缝隙,一个六七岁光景的小女孩站在门后,歪着脑袋问:“你找谁呀?”
潇箬微微弯下腰,说:“我找七婆,请问她在家吗?”
看来小女孩已经习惯了有人来找七婆,她熟练地把门彻底打开,对她招招手:“奶奶在的,你进来吧。”
跟着小女孩进了大门,绕过影壁,潇箬才发现在外表不起眼的门里,别有一番天地。
七婆不愧是东市两大铺面牙人之一,在寸土寸金的盈州,她家竟然是三进的院子。
穿过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进到西厢房,小女孩脆生生的嗓音响起:“奶奶,有人找你。”
西厢房内的束腰罗汉床上坐着的老妪闻声抬头,看向门口。
“囡囡过来。”她向小女孩招手。
小女孩乖乖地走到她旁边,歪着头靠在她膝盖上。
慈爱地摸了摸孙女的小脑瓜,七婆才看向潇箬,问道:“你是有买卖?”
潇箬点点头,怕她老眼昏花看不清,又往前走了几步,从西厢房门口走到屋内,开口说道:“我是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我想租一个。”
屋外往里看,只觉得屋内的一切都笼罩在阴影中,模糊不清。
等潇箬到了房间里,才看清这间房屋里的摆设,以及屋子里的七婆。
完全不似她猜测的那样,七婆不止不老眼昏花,反而一双眼中精光四射,眼神锐利似明镜。
上下打量了一眼潇箬,七婆就低头去给小孙女捋不听话的额前碎发,轻飘飘说道:“你租不起东市的铺子。”
她做了几十年的牙人,看一眼就知道对方财力如何。
想租东市的铺子?这个姑娘,钱不够。
“婆婆,我都没说我的预算,你怎么就知道我租不起?”
为了送潇昭去国子监,她特地穿上软烟裁制的罗烟笼百蝶裙,身上的饰品也是精心挑选过。
人靠衣裳马靠鞍,她这身打扮也挺唬人的,不然刚才扇子店的伙计也不会向她推销三百两一把的扇子。
七婆懒得解释这些,她时间宝贵,没工夫和做不成买卖的人浪费时间。
挥挥手,七婆开始送客。
“你走吧,老婆子我还要给囡囡煎药,没空招待你。”
随着她起身,靠在她膝盖的小女孩也站起来,歪着头朝潇箬摆摆手,作为告别。
若是就这么离开,靠自己找合适的铺面几乎不可能,潇箬不死心地说道:“七婆,我是诚心想租店铺,您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