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会图只觉被看的背后一阵冷汗,连连讨饶:“没有没有,柳解元真知灼见。”
听面前人喊少年刘解元,潇荀立马想起昨日龙虎榜的第一名,正是柳停云。
他赶紧拱手行礼道:“潇昭愚钝,未识柳兄,还请柳兄见谅。”
他比柳停云矮小半个头,一弯腰柳停云就看到他后脑勺有个旋儿,虽然努力束发掩盖,依然能分辨得清楚。
想起母亲常说后脑勺有旋儿的人聪明,果然没有骗他。
这小家伙不止聪明,长得还挺好看。
颜狗柳停云当即决定要跟这个又聪明又好看的人当朋友。
正要伸手去扶潇昭,门口差役通报:“主考官翰林院侍读学士项善仪,副考官翰林院待制阎方清到――”
只见两名考官身着朝服,云雁绯袍、银花带,好不威严。
两人会同各官先行谢恩礼,然后依次入宴,各新科举人鼓乐导入,共同谒见主考等官后,按照名次顺序一一入座。
开宴后,依照惯例,歌《鹿鸣》之章,作魁星舞。
开场预热结束后,项善仪让各位根据鹿鸣二字作诗,算是彰显在场举人的文采。
想在主考官面前出一出风头的大有人在,不一会儿就有好些人出来吟诵起诗句。
“春秋圣笔终麟获,雅颂工歌宴鹿鸣。”
“鹿鸣筵上笙歌动,一片丹心为皇权。”
“鹿鸣似解怀人思,莺韵如闻出谷篇。”
……
谨记长姐教诲,潇昭也随意吟诵了两句契合宴会气氛,喜庆祥和的诗句,算是躲过了众人的注意。
在他吟诵诗句时,两位考官的灼灼目光还是引起了柳停云的注意。
这家伙怎么被两位大人如此注意?不会是妒贤嫉能吧?
心中已经把潇昭划分到自己这边的柳停云,暗暗决定不管如何,他都要保护这个朋友。
鹿鸣宴结束后,潇昭被差役单独叫走,不知发生什么的柳停云急地在布政司衙门口原地来回打转。
贴身小厮凑上来问何时归家,也只得到柳停云随意挥挥手,小厮只得乖乖在一旁等着少爷转完圈再说。
过了好一会儿,潇昭才在差役的指引下从门内出来。
柳停云立刻迎上去,问道:“他们为难你了吗?”
潇昭一脸莫名其妙,这个柳解元怎么还在这里?
不过礼节不可废,潇昭拱手行礼道:“不曾有人为难我,多谢柳兄关心,小弟先行告辞。”
说完就上了自己的那辆马车,回家去也。
聪明!可爱!还直率!不愧是我柳停云认定的好朋友!
被潇昭无视,柳停云不止不生气,还有点美滋滋。
于是柳家小厮就看到自家少爷变脸似的,从一脸焦躁变成满面春风,笑呵呵上车宣布打道回府。
潇昭一到家,谢过车夫后,就迫不及待地去制药房找长姐,要将好消息告诉她。
“昭昭回来啦?宴会怎么样?”潇箬停下煅烧生蛤壳的动作,起身迎向弟弟。
一向行走坐卧讲究文人风度的弟弟竟然一路小跑来找自己,小脸蛋红扑扑的,潇箬知道定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阿姊!我要去国子监了!”潇昭激动地说道,一双眼睛因为兴奋闪闪发光。
“国子监?”潇箬上次听说这三个字,还是在前世的电视上。
给弟弟倒了杯水让他缓缓,潇箬让他慢慢说。
喝完水,潇昭才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没有那么快了,将刚才宴会结束后的事情缓缓道来。
原来宴会结束后,他被差役领到宴席隔壁的房间,里面等他的正是项善仪和阎方清两位考官。
“你方才在席上,可是故意收敛锋芒?”项善仪目光灼灼,盯着面前面带稚气的少年问道。
潇昭心中一惊,以为自己故意之举被看透,两位大人这是想兴师问罪来了。
他赶紧拱手低头请罪。
没想到两位大人非但没有苛责,还大笑起来。
“好,好,好啊,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你能明白藏拙的道理,很好!”
扶起潇昭,项善仪将两人商议后的打算告诉他。
“潇昭,你天资非凡,文采卓然,我和阎大人想推荐你去国子监进学,你可愿意?”
这番话是潇昭从未想到的,他一时有些呆愣。
项善仪摸摸山羊须,严肃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道:“我们二人只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和待制,在仕途方面无能为力,唯有国子监,还能说上一二……”
话未说完,只见潇昭突然双膝跪地,额头贴地行了跪拜大礼,两人赶紧去扶他起身。
“我愿意!我愿意去国子监求学!”潇昭又深施一礼,眼中满是激动。“谢二位大人!”
见他如此诚挚,项善仪和阎方清放下心来,他们原本还有些担心潇昭会觉得中举后直接迈入仕途会更好。
“好,那你便回去和家人商量,尽快启程去国子监,我们会先行回盈都,在国子监给你留好位置。”
听完潇昭的叙述,潇箬明白弟弟这回是遇上伯乐了。
盈州,又是盈州。
一个个,怎么都要去盈州……
面前的潇昭仰着头看着自己,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的红痕,潇箬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不让他去的,毕竟国子监是这儿最好的学校,能去国子监求学,是所有文人学子的愿望。
贝齿轻咬下唇,电光火石间,潇箬做了一个新的决定:全家一起去盈州!
第一百零九章 铺路
秋夜的风已带有缕缕凉意,硕果累累的葡萄架子下,一笼白烟袅袅升起。
调皮的秋风吹散烟雾,露出硕大的青铜火锅。
潇家人正在院中围着小桌涮火锅,每个人脸上吃的红扑扑,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昭昭,我还要吃油条……呼哈……再给我烫点油条!”潇袅吃得唏哩呼噜,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立志要温婉含蓄。
这个世界并没有火锅,这个青铜锅还是潇箬自己画的设计图请铁匠定制的。
从第一次吃到火锅开始,这种奇妙而美味的吃法就深受潇家老小的欢迎。
不过炒制火锅底料所必须的香料昂贵非常,所以潇家吃火锅的频率并不高。每次出现火锅大餐,除了年节,就是家中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时。
“袅袅,吃点五花肉,这个香!”岑老头溺爱地想把刚烫好的肉捞到潇袅碗里。
突然他右边的潇荀伸出筷子,飞快地将锅里肉片捞走大半,全放在了潇箬的碗中。
“你!”岑老头气得白胡子翘上天,怒瞪这个不知道尊老爱幼的混小子。
潇箬无视热切讨好的狗狗眼神,清清嗓子道:“我有件事要宣布。”
围坐在小桌旁的五人都停下手上的筷子,听一家之主的发言。
潇箬没有拖延,直接道出今日的决定:“咱们家要搬到盈州去。”
搬家是大事,更何况是搬到千里之外的国都。
岑老头不解,问道:“怎么突然要搬家?咱们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习惯了潇箬作为一家之主,平日她的决定向来是没有人会反驳,搬家这样的大事也是如此,因此他也只是发问,并没有表示反对。
努力无视潇荀越来越亮的狗狗眼攻击,潇箬强迫自己不看旁边明显激动起来的人。
“今天鹿鸣宴后,两位大人单独找了昭昭,表示愿意推荐他去国子监念书。”
她将今日潇昭之事慢慢道来,最后强调道:“昭昭虽然已经是举人,但他才十岁,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去盈都。”
搬家主要是为了宝贝弟弟,才不是为了那只傻兮兮的狗子!
这个理由很充分,两个老的都表示赞同,潇袅压根没有投票权,于是潇家要举家搬迁的提案全员通过。
火锅好吃难收拾,饭后打发二老二小去消食,潇箬和潇荀一起动手打扫残局。
潇箬刚拿起一个碗,立刻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接过,再拿个碟子,继续被接过……
潇箬:……
“行了,我又不是不会洗碗。”她瞪了依旧亢奋的狗子一眼。
被瞪了潇荀更开心,平日严肃的脸上咧开大大的笑容,露出八颗洁白的,灼热的眼神紧紧黏在潇箬的身上。
“箬箬,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无形的狗尾巴甩的飞快。“你说搬去盈州……也有我的缘故吧?”
潇箬感觉自己的耳朵里都出现了狗尾巴飞速摇摆划破空气的咻咻声,忍不住噗嗤一声被自己的脑补逗笑。
她轻轻推开靠近自己的潇荀,说道:“行了,快去洗碗,搬家那么多事,明天开始有的忙呢!”
娇嗔的语气像把小梳子,顺毛梳得狗子通体舒畅,干活效率噌噌噌提高,没一会儿就把火锅残局收拾地干干净净。
趁着老的小的还没回来,两人贴着说了些小话,畅想了一番盈州的生活,之前别扭的冷战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夜安眠。
第二天潇荀就和江平说了自己愿意去盈都,而潇箬则去商会,告诉掌柜们他们要搬家的消息。
所有掌柜们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特别是迷弟钱掌柜,当时就感觉自己眼泪泡都要出来了。
“潇姑娘……怎么这么突然……我们生意做的好好的……”钱掌柜有点语无伦次的说道。“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呀!”
其他掌柜也纷纷附和。
“是呀,没有你和潇荀兄弟,虫草这条线谁来走啊?”
“你一走,我们想找好的炮药师都困难了……”
“咱们商会之后可怎么办哦……”
掌柜们面带愁容,唉声叹气,瞬间整个商会里笼罩着一片愁云。
他们说的这些问题潇箬都已经想过,重生前的队长责任心依旧留在她的体内。
抬手示意各位掌柜不要发愁,她扬起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说道:“我虽然去了盈州,咱们商会却不会因为我不在这里就有所改变。”
“同记药铺的外柜席贺,他年年作为商队的领头伙计,随我和潇荀同去查铎,收货查验运输保存,他都非常熟练。查铎的人也都认识他,想必他代替我们继续走这条商线,完全没有问题。”
“炮药师也不是只有我一人,我相信各位店里的伙计,炮药的本事这几年大有长进,只要多加练习,炮制出供应自家店里的药材也非难事。”
“而商会这几年运行下来,所有的规章制度都已经趋于完善,三位主事的能力有目共睹,相信在三位主事和三位监事的共同努力下,钦州医药商会的发展会越来越好!”
一番激励加大饼,十五位掌柜的脸色又明显的好转,甚至在潇箬的演讲中内心隐隐有那么点激昂。
话锋一转,潇箬小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继续说道:“再说了,谁说我去了盈州,就和咱们商会不搭噶了?我可还是钦州医药商会的外聘理事。”
本来面色最沉重的钱掌柜闻此言精神一振,双眼都放出光芒来,他就知道偶像是不会抛弃他们的!
钱掌柜难掩激动地说:“潇姑娘,你是又有什么绝妙的主意吗?”
“绝妙的主意谈不上。”潇箬摆摆手推掉高帽子,将自己想好的打算一一道来。
“我们的虫草远近闻名,想购买信立虫草的人遍布九州,但是路途遥远,千里迢迢来购买几根虫草终究是不方便的。”
“但如果一次性大量购买是几乎不可能,一是一下子需要掏出大量的现金,二是客人购买大量虫草,也不知道该如何保存才不会失了药效。”
她提出的问题一针见血,在场的人忍不住连连点头,因为这个原因,信立虫草始终只能小范围的流行。
“到了盈州,我想在那里开个专卖店,专门销售咱们的信立虫草。”
第一百一十章 专卖店
开设虫草专卖店的想法是潇箬昨晚和潇荀说小话时敲定的。
潇荀去盈州是为了更广阔的未来,她去了盈州自然也要想办法继续赚钱,当全职家庭主妇什么的,根本不会出现在潇大队长的选项里。
“盈州是我们的国都,达官显贵数不胜数,有钱人更是遍地都是。我们虫草的第一个客人丽春夫人不就是来自盈都吗?他们对虫草有消费能力,更有消费需求。”
潇箬将盈都的虫草市场一点点分析给众人听。
根据她的推算,盈州的虫草消费市场至少是钦州的十倍,虽然将虫草再运送到盈州会花费更多的成本,但同时也能带来更大的利润。
越说众人越激动,还有谁能比潇箬更适合在盈都开信立虫草的专卖店呢?她熟悉虫草的药性和保存,也懂得营销的套路,定能让信立虫草在盈州大放异彩。
最最重要的是,潇箬是钦州医药商会的外聘理事,几年相处下来大家知根知底,他们明白潇箬是个一言九鼎的人,说好的利润分成,一分都不会少了他们。
于是当场就敲定由潇箬带走剩下虫草库存的三分之一,用于在盈州打开信立虫草的市场,每年再加大虫草的采购数量,一半用于供应盈州,
而盈州信立虫草专卖店的利润,商会与潇箬五五分成。
即使只有五成的分红,不用自己去忙活就能进账,他们是纯纯地占了便宜的。
因此所有掌柜对潇箬更是亲热,看她就跟天上的财神爷下凡没区别了。
解决完商会这边的事情,接下来基本没有什么可以挂心的。
潇家现在不缺银子,加上要运送虫草,潇箬干脆雇了十五辆马车,将潇家小院里能带的东西全部装上车带走。
潇家父母的牌位,顶要紧,由两个崽崽贴身抱着。
再细细写一封信给井珠村的刘王氏,附上三两银子,说明他们一家人要搬到盈州去,山高路远,以后不能每年都回来给爹娘扫墓上坟,拜托她平时多费心看顾。
接下来四季衣裳、床单被褥、锅碗瓢盆、笸箩药灶……全部打包塞车里,要不是院中的石桌搬不动,岑老头都想给它一块儿带走。
打包好所有行礼,十五辆马车除了五辆是装虫草的,剩下全部塞满了潇家老小的家当。
江平看到这阵仗都傻眼了,知道的这是搬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潇家在逃荒呢!
潇箬不好意思朝江平笑了笑,双膝弯曲行了个礼道:“一路上还请各位多看顾,辛苦各位大哥了。”
这趟入盈州他们是跟着江平一行人一起走,等于蹭了顺记镖局一趟免费的镖,不然潇箬还真不一定会雇十五辆马车出行。
真・抠搜・葛朗台・箬。
一起去盈州的都是跟着江平的固定班底,和潇荀也都是生死相交的兄弟,自然不会跟自家兄弟计较这些。
哈哈笑着调侃潇荀家有个会过日子的好媳妇,惹得狗子耳朵又红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