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楚留香觉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极限,体内的困兽叫嚣着突破理智。
楚留香缓缓停下动作,语气温柔,“一刀可知何为心悦?”
狗一刀听着这样的声音,只觉得眼皮又在打架,缓缓闭上,嘴却没停,答着楚留香的问题,“知道,戏台上时时在演。”
书生见到外出游玩的貌美小姐,便上前搭话,从“小生这厢有礼”到“小生心悦小姐”;书生见到花楼的头牌,从“小生不胜酒力”到“小生心悦姑娘”。
楚留香俯下身子,呼出的热气洒入狗一刀的脖颈,不经意间引起浑身颤栗。
楚留香声音轻缓,“我心悦一刀。”
狗一刀听了这话,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霎时睁开,惊异的爬起来望向身边的楚留香。只见楚留香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整个人看起来温温柔柔,不带半点威胁,似乎也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只是单纯的陈述了句心中的想法。
楚留香看着坐起身的狗一刀,“吓到你了?”
狗一刀呆楞的摇摇头,随后脸上憋不住的笑意逐渐显露,甚至笑出了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楚留香预设过很多种狗一刀的反应,羞涩、懵懂或是厌恶,却怎么也想不到是现在这个模样。
“一刀觉得此事可笑?”
狗一刀立即道歉,“抱歉,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冻雨
“那一刀是何意?”
狗一刀低头想了想,咂摸了半晌,清明的眼神再次浮上一层朦胧,半搭着眼皮忽然凑近楚留香,鼻尖即将触碰时,狗一刀才停下,剑眉星目,这是说书人总爱用的词,狗一刀却是现在才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
狗一刀一瞬不错的看着楚留香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眼眸像是在大船上所见的深海之处,长久凝望会被不由自主的吸引而自愿想要跳入其中。
这样的感受对狗一刀而言十分陌生,她的视线下意识逃离,从挺直的鼻梁逐渐向下,“我听说薄唇的人最无情。”
薄唇轻动,唇角仍旧上翘,“一刀觉得我无情吗?”
狗一刀轻笑,“苏州的盼盼、杭州的阿娇……”
狗一刀还未背完,声音尽数被堵在喉间,原本因醉酒而干涸的嘴唇逐渐湿润,声声吞咽在空荡的房间回响。狗一刀手指悄然爬上楚留香的脑后,食指抬起,一路滑至脖颈,正要钻入衣领之中,作乱的手指却被楚留香伸手握住,“一刀何意?”
狗一刀笑道,“你既然心悦我,那咱们可以做一些生孩子的事吗?”
楚留香脑中轰然一声,理智迅速倒塌,向来有力的手指竟带着微微颤抖地插入狗一刀发间,仍带着湿润的头发被他立时传入的内力烘干,掌心微微用力,二人再次贴近。
第43章 赤诚相对 磨刀霍霍
狗一刀并非没有醉过酒。刀还没背在身后时, 她不过是个无依的小姑娘,多得是人爱看她的丑态, 哄着她喝完一坛又一坛。但她总能假作清醒的告别所有人,步步稳踏的爬回自己的住处。
时间久了,那些人自觉无趣,便不再浪费银钱给她买酒。
狗一刀深感酒醉的滋味并不好受,脏腑作呕,头晕脑胀,今夜若不是为了不让陆小凤喝酒, 又吝啬钱财舍不得倒掉,她绝不会全都饮下。
久违的晕眩让狗一刀再次想起昨日醉, 心里不由感慨那个药当真是好,好就好在它让人清清爽爽之间就有了欢愉,不头痛也不想吐。
头脑迟钝却还思绪万千,衣衫从肩头滑落也未曾发觉, 直到肩上如轻羽拂过, 骤然回神。
她从不知什么是欲.望,不懂画册为何不能叫别人发现, 也不明白花楼的人为何总爱哑声呼叫, 直到此时此刻与楚留香抬起的眼眸对视的刹那, 该懂的不该懂的瞬间涌入心间。
不是为了延续香火, 不是为了消愁解闷,不是为了抚慰寂寞。
——是欢喜, 是至乐, 是情.欲。
衣衫尽褪, 赤诚相对。
狗一刀尾指勾住楚留香鬓边发束,看着手从发束处缓缓往下, “你别后悔。”
楚留香眼中带笑,包裹住即将从发尾落下的小手,“一刀不要后悔才是。”
狗一刀向前倾倒,肌肤寸寸贴合,掌心的热度逐渐遍及全身,自上由下,自下而上,攻城略地,不弃一座营池。
楚留香凑近狗一刀耳边,心中一时间万般滋味,“一刀的动作,似乎颇为娴熟。”
一通百通,似乎关窍点明,普通的对话也带上了说不清的撩拨,“自然比不上你的经验丰富。”
纸上得来终觉浅,躬行之时才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天堑的差距,只凭着一腔热血,如何也不愿认输。即便受不住,指尖却仍旧不安分的四处游走,点燃一次又一次的火苗,终究还是引火烧身。
手腕上的半截绸带被楚留香取下,“一刀一直留着?”
话问出声,却并未得到一句完整的回应,不由轻笑一声,将绸带覆上双眼。
黑暗突至,狗一刀下意识心间一凛,但逐渐浓郁的香气让她无暇分心。
玄月高悬,渐没白金——
一夜未眠。
抚过发间,声音温柔低沉,“可是累了?”
狗一刀虽糊涂,却嘴硬,带着还未平复的喘息,“一点也不。”
“那我们继续?”
天间走云清晰可见,晨光终究破开蓝云,天边三色并显。
窗边透入的光束落在枕边,狗一刀看的入迷,伸手触摸之际,掌心落下一点轻吻。
语气仍旧温和,却叫人听出其中的不满,“一刀不专心。”
重峦叠嶂,山复山;千浪层起,水化水。
再度醒来,日光已从另一扇窗户透进。
落在地上的阴影却是一个空心圆圈上带着一个叉,还有一条上拱的波浪。
狗一刀蹙眉看向窗户,才见阴影来自窗户上的一群小虫,窗户边还夹着方玉飞带走的那张画押契约。
狗一刀沉思片刻,回头准备起身,看着身侧仍旧熟睡的人,猛然间思绪回拢,这才感受到一丝迟来的慌张。动作尽量轻柔的跨过外侧的楚留香,准备穿衣时才发现一地狼藉,衣裳也已被撕成碎片。
悄声打开楚留香的衣柜,告了声罪,偷偷套上一件看起来最便宜的长衫溜出了门。
弓着身子尽量减轻木门发出的动静,像个初出茅庐的笨贼。
却不想身后朗声一喊,“哟,终于醒了?”
狗一刀迅速转头,食指放在唇前,“嘘!”
这才看见,陆小凤搬了把椅子稳稳当当立在院子中间,正对着他们这间房门,左右还摆着瓜子、热茶,活像坐在勾栏里买票看戏的梨友,好不快活。
狗一刀左右瞧看,“其他人呢?”不出意料之外,声音沙哑,喉咙干涩。
陆小凤戏谑的颜色不改,“咿咿呀呀一整日,你们受得了旁人可不行,方鲁带着她们送银子去了。”
狗一刀朝着陆小凤走过去,抬手动作,陆小凤还当自己要挨打,立刻抱头躲开,狗一刀却只是端起他的那杯茶,一气饮下。
放下茶杯,看着陆小凤厉声训斥,“你往后不许喝酒。”
陆小凤一脸莫名,反驳道,“你自己不也喝了!”
狗一刀指了指自己,“酒后乱.性,没有好下场。”
陆小凤被这句咒自己的话堵的一时不知该回什么,憋闷的坐回椅子上。
狗一刀抬头看天,日已偏西,将落未落。
随后低头打理着长衫,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快速扣好腰间玉带,“我出去一趟。”
即将踏出院门之时,狗一刀听见陆小凤吊着嗓门问了句,“你还回来吗?”
狗一刀愣怔半刻,回神后轻笑一声,转头看向那扇关着的房门,话出口仍旧未看向陆小凤,“当然要回,还欠他的钱呢。”
原本准备独行,话说出口,还是吹响尾指,唤来枣红马,上好马鞍后灵巧一跃飞身上马,扯动缰绳,看着陆小凤道,“这些日子别乱跑。”
正要挥鞭,滞在半空,又看向仍旧闭着的房门补了一句,“你也是。”
马鞭落下,裂空一响。枣红马扬蹄迈步,卷起阵阵尘烟。
陆小凤不解,“她都发现你了,你就不开门和她道声别?”
“吱呀——”
门此时才缓缓打开。
楚留香已穿着妥帖,神色之间却不见得偿所愿后的餍足,反倒是一副忧心忡忡。
陆小凤看着楚留香的神情,眉间微蹙,随即嗤笑一声,“怎么,玩儿拔屌无情那一套?一刀姐虽然不够聪明,但还是懂得进退,你要是不愿意跟她处,她一定立马跑的远远的。”
楚留香看了一眼陆小凤,并不搭腔,走进马棚,搭好了马鞍后翻身跃上,坐在马上朝陆小凤抛下一个荷包,“你若闲着别无去处,就在这儿等我们回来,里头的银子足够你们的用度。”
陆小凤拿着荷包并不打开,这时才觉得哪里不对,“出什么事了?”
楚留香看向狗一刀离开的方向,“现下还说不清,这些日子你叮嘱方鲁别出门。”
想了想,又不放心的扔给陆小凤一个黑布裹着的东西,“这东西你拿着,危急之时用。”
陆小凤掀开黑布,只见是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匣子,上面刻着十六字篆体,陆小凤一眼便忍了出来,“暴雨梨花针?”
“放的妥当些,别伤了自己。”
说完,楚留香迅速抖动缰绳,追着枣红马的蹄印扬长而去。
*
野草被成片倾轧,荒地之下的暗器随意扔在地面,处处掘地三尺,留下一片片坑洞。
花无间说这里的尸首已经被人收敛。
但四处残留的血污与掉落的残肢,相比敛尸,那些人更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枣红马停在荒地之外,狗一刀下马后便放开绳套任它跑开。
她从未问过方鲁紫金钵究竟在何处,因为她并不关心,比起死物,她向来更看重活人的性命。
但并不代表旁人也是如此想法。
狗一刀习惯性摸向手腕处的绸带,打算将宽袖缠紧,却忘了绸带一半被无花扯走,另一半碎在了昨夜。
无法,只能忍受着荡来荡去碍事的袖子,一脚踏入荒地。
风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拂过面庞。
狗一刀朝着腥气源头步步前行,一直走到寨门处,狗一刀看向寨门后的那片荆棘丛,“无花。”
无花从荆棘丛中露面,身上不仅换下了僧服,穿着一身金丝滚边玄色袍衣,外面一件金丝暗纹的靛青长袍,就连原本的光头也满是青丝,发丝高束。
先前的佛性不见半分,反倒像个威风堂堂的化人妖兽。
狗一刀惊讶道,“你的头发怎么长的这么快?”
无花轻轻从发顶抚到发尾,动作带着轻柔的爱恋,“这是十八位处子的齐根发。”
狗一刀心中一寒,“她们还活着吗?”
无花轻笑一声,“自然,我将送她们去了尼姑庵,毕竟我的头发可不能破身。”
狗一刀没忍住,“你有病吧!”
无花抬眼看向狗一刀,眼神中并无恼怒,甚至带着欣喜,“你特地来这里找我?”
狗一刀蹙眉,反问道,“紫金钵究竟有什么用,你找它想做什么?”
无花叹息一声,似是不满狗一刀的无视,但还是开口道,“大家都想找紫金钵,那它肯定是个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我又怎么能放过呢。”
狗一刀知道无花不愿意说实话,但也无所谓,“方玉飞要我来找你。”
无花笑道,“他想让你杀了我?”
狗一刀点头。
无花那夜见过那张字据,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就为了一张契约,就愿意为他跑这一趟?”
狗一刀反手摸下背后的刀,“契约写明了三日,现在确实还在有效时日之中。”
无花眼中不见怯意,反倒越发兴奋,“我倒是从未见过你这么守信的人。”
无花面带笑意,缓步走出荆棘丛,浑身上下不见半点划痕,即便衣裳也未被勾破一丝,“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
“不如你去问方玉飞?”
无花遗憾道,“那看来是没有机会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狗一刀想到之前的桩桩件件,着实好奇,“你与他是这么结仇的?”
无花唇角微勾,“我与他都为一个人办事,只是我比他更厉害,因此他处处为难于我,”
狗一刀还想追问,“你们为谁办事?”
“姑娘,我总不能什么都告诉你。我若半点秘密不留,那该多无趣。”
无花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土钵,抛给狗一刀。
“这东西现下对我而言是个烫手的山芋,倒不如给你玩几天。”
狗一刀拿着土钵左看右看,却瞧不出什么异样,疑惑的看向无花,“这是紫金钵?”
无花笑道,“看着不像?”随即轻蔑道,“丐帮能出什么好东西,难不成你真以为是金的。”
狗一刀不解,“你看不上还找它干嘛,它难道真能解毒?”
无花笑出了声,“天一神水饮下一滴,即刻暴毙,哪里等得到紫金钵来救。”
狗一刀楞楞地回了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