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眼露鄙夷之色,慢条斯理道:“看衣着,您定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像买老鼠药这种事,打发下人买便可,何须亲自跑一趟?除非是掩人耳目。再者,夫人生的好样貌,身段风流,不免招蜂引蝶。若我没猜错,尊夫要么丑陋不堪要么身患恶疾,以致你心生杀念。”
姜環:“……”
什么玩意儿?
掌柜眼都不眨地盯着她,神情威严:“此事你一人做不了,必然还有个奸夫!你二人勾搭成奸,欲用砒霜毒杀亲夫。若我将砒霜卖与你,岂不也跟着受牵连。”
老头一席话直接给姜環整无语了。
“大叔,你是听书听多了吧!”
掌柜冷哼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执迷不悟,我即刻便去报官。”
姜環彻底服了。她买个砒霜,还让这掌柜脑补出了一个谋杀亲夫的惊天大案来了?
“行,我不买了行吧!”她实在不想跟这个脑回路清奇的老头纠缠,若他真去报了官,她的身份就藏不住了,李澶也会知道,到时更解释不清。
姜環逃命似地走出药铺,匆忙间撞到了一个人,只听那人骂道:“谁啊?这么不长眼?”
她抬头瞧见是一个衣着奢华的贵妇人,由丫鬟搀着,一脸的怒气。却在看清她时瞬间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
“呦,这不是姜小姐,哦不,如今是景王妃才对。”说罢便屈身行礼:“见过景王妃。”
“你是?”姜環压根不认识这人。
“景王妃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妇人笑着提醒道:“前些日子,民妇还有幸和景王妃在玉衡园听戏来着。”
姜環哪里知道这些。但是书里的确说过,姜钰平日里时常与一些达官显贵家的女眷聚一起。大多数人都是有求于她,或讨好或给她送钱的。
“哦……我记起来了!是听戏。”姜環想随便应付两句后赶紧脱身,以免露出破绽。
“不过今儿没空,改日咱们再去。”
可这些官太太们远比她想象的八卦,那妇人见她从药铺里出来便问道:“景王妃怎孤身在这市集上?这是要抓药?可是身体有恙?为何不请太医入府诊治?这市井之地可不太平,王爷怎放心让你一人出府,连个婢女都不带。若是遇上歹人……”
“我挺好的!”姜環打断她,“帝京之地,我想还是很太平的。”
妇人赶紧附和:“对对,景王妃身后是景王府和太师府,谁敢动您分毫。”
姜家小姐确实是大名远扬,但姜環此刻听着这话竟有些刺耳。姜家败时,墙倒众人推,这些官太太们自然也是落井下石。实际女配没脑子,很多陷害女主的毒计都出自这起子人。
女配虽罪有应得,但姜環眼下看着这谄笑的嘴脸,着实有点烦躁。
“夫人可还有事,若无事我便失陪了。”说罢转身便走。
“王妃且等一等!”妇人叫住她,示意婢女和随从退到一边,走过来压着声音说道:“您如今嫁进了景王府,当务之急便是为王爷生个小世子,民妇这里刚好有张生子秘方,十分灵验。”
说着真拿出一张方子,献宝似的递到姜環眼前。
姜環瞥了一眼,这个场景她倒是想起来眼前这个妇人是谁了。
一个中书侍郎的小妾,也是给姜钰出谋划策最多的一个,所以她看书的时候对她有点印象。
她接过那张方子,展开看了看,一个字不认识。
“果然是好方子。”
“那是自然,这方子是我花五百两银子求来的。”那妇人说着颇有些心疼,但转瞬又慷慨道:“不过,为您办事,哪能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要王妃您尽快诞下小世子,民妇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姜環暗自叹了口气,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这妇人不知道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果然,下一秒便听她讨好道:“我家老爷做这个侍郎也多年了,最近听闻户部有个缺……”
第10章 遇刺
姜環暗笑一声,出门遇熟人,坑的就是她。
“我没记错的话……”她突然打断妇人,说了件于此无关的事。
“李侍郎至今膝下无子吧!”
突然转移的话题让那妇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叹气道:“是啊,前面几房妻妾尽生的女儿。也怪我这肚子不争气,比她们还惨,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幸好民妇与王妃交好,她们看在您的面上,还不至给我难堪。”
姜環听明白了,她生不出孩子便想方设法给老头谋前程,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她将药方塞回给妇人,笑着说:“既然这药方这么灵验,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好早日得子,让李侍郎家继后香火,这才是你的当务之急。至于我的事,以后就别操心别打听了,顾好你自己吧!”
妇人听罢一时愣住。虽然姜環笑容可掬,可言语之中隐隐有警告她别多管闲事的意思。
这样一想,不禁惶恐不安,手一松,药方也轻飘飘落到地上。
她想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祖宗。
她立刻换上恭敬之态,“民妇谨记王妃教诲。”
“那这秘方就……”毕竟是花了重金的。
妇人弯腰欲捡,药方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抢先拾起。
“谁这么大胆……”妇人心中正气闷无处发泄,横眉怒目抬头一见站在眼前的人,差点没跌一跤,忙躬身行礼:“民妇见过王爷。”
来的真快啊!
姜環视线扫向李澶,丝毫不意外他会出现。毕竟她的行踪时刻都在他的监视之中。
李澶拿起药方,“是什么灵方,本王也瞧瞧。”
妇人结结巴巴道:“是……是民妇求来的生子秘方。”
李澶嗤笑一声:“本王还奇怪,王妃怎那么着急出门,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姜環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想解释。
“要本王说,这子嗣一事,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无非是多尽尽人事罢了。”李澶将药方交还给妇人。
妇人恭敬接过,不忘附和道:“王爷说的极是!”可紧接着她又听到一声哼笑。
“陈侍郎年事已高,仍膝下无子。本王也该成全他,让他早些告老还乡,专心子嗣之事。不然,怕是来不及了!”
妇人一听,脸色顿时苍白如纸,眼里满是惊恐之色,若非仆人及时扶住,怕是要瘫坐下去。
就连姜環也惊到了。
李澶既然这样说了,自然是能做到。那个什么侍郎明天怕是要卷铺盖了。
李澶除了有亲王的爵位,还兼任中书令一职。这就是老皇帝的高明之处,他的三个儿子皆在朝中担任要职,以此相互制衡。
所以李澶处置一个小小的中书侍郎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妇人此时瑟瑟发抖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她没想到出门一趟,竟让他家老爷丢了差事,而她,怕是即将被扫地出门。
……
在返回王府的马车上,两人相对而坐。
姜環安静如鸡。李澶没有追究她私自出府的事,也没有问她干了什么,而是端坐着闭目养神。她完全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到底是喜是怒。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马车摇摇晃晃,逐渐驶离了闹市。神经紧绷过后姜環困意来袭,正当她想闭目小憩片刻时,马车摇晃了一下。
李澶睁开眼,淡淡问道:“怎么了?”
“回王爷,是一只猫。突然冲了出来。”风决道。
姜環掀开帘子,见马车所在之处是一条偏僻无人的巷道,两边的青石高墙阻挡了光线,虽未天黑,却很昏暗。
“走吧!”李澶说完又阖上眼。
“是!”风决应道。姜環也放下车帘,却是困意全无。
马车继续行驶了几丈远,突然在马儿一声嘶鸣中急急停下,李澶倏地睁眼,神色警觉,还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事,只听风决急道:“王爷小心,有刺客!”
话音刚落,一支飞镖破开车帘,直直飞过来……
姜環还来不及反应,便见李澶已翻身闪到她这边,飞镖贴着他额前飞过,插在车壁上。
她这时才瞥见李澶额前一缕发丝堪堪垂落。
姜環吓得一动不敢动。刚逃过一劫的李澶却丝毫不见慌乱,双目如鹰隼般警觉。
“王爷……”车外的风决低声询问。
“无事!”李澶冷静回了句。
周围寂静无声,风决戒备地扫视着两旁的高墙。敌暗我明,此时不可轻举妄动。
姜環轻轻吐着气,心快跳出了嗓子眼。这个刺客虽然是冲着李澶来的,可谁能保证她不会躺枪……
等等,这不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这下死的可够干净利落地,也用不着她自己动手。
想到这,她放松下来,她是要死的人,怕个屁!
这时,马车外寒光闪过,风决已和一名刺客交了手。刀光剑影间,看得出来那名刺客是个高手。
姜環知道风决的本事,对付这个刺客应该绰绰有余。有他保护,她想找死还真不容易。何况她旁边还有个带光环的男主,刺客怕是轻易近不了他的身。
正在她思索间,马车车盖突然被掀翻,从天而降一个黑衣人,手里握着柄明晃晃的剑刺向李澶。
显然刺客不止一人。与风决交手的那个只是炮灰,而这个,才是真正的主角。
千钧一发之际,姜環勾了下唇角。
机会来了!
李澶快速从矮桌下摸出一把短刃,抬手欲挡时,眼前却突然出现姜環的脸,乌黑的发丝扫过他的面颊。她单薄的身板虽挡不住他,却足以挡住那刺向他胸口的致命一剑。
黑衣人没想到会出现个替死鬼,手里的剑迟疑了一下,想收势已来不及……
姜環背上的白衫被血浸染开来,她感觉到了痛,很痛!
痛的她想哇哇大哭,但却哭不出来,只一个劲地往外冒着眼泪。
但是她又很高兴,想到终于能离开这里,不禁想哈哈大笑,却又痛地笑不出来。所以便出现了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微笑,唇边还挂着一丝血迹,凄美无比。
李澶抱住她软软的身子闪到一边。在刺客愣神的功夫划伤了他的手臂,瞬间鲜血直流,皮开肉绽。
虽已负伤,到那黑衣人却不急着逃走,而是举着剑又向李澶刺来,有种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决然。
“哐!”危急之时风决及时出现,举剑护在李澶身前。看样子已经搞定了另一名刺客。
刺客见此情景只得作罢,看了一眼血流不止的手臂,抛下一个烟雾弹,跃上高墙逃走了。
风决欲追被李澶叫住:“先回府!”
……
马车疾驰,李澶蹙眉看着怀里为她挡了一剑的女人。
“姜钰,你怎么样?”
姜環意识已有些模糊,她流着泪笑着缓缓抬起手,无力地喊了声:“王爷~”
李澶神色复杂,迟疑了片刻,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放心,你不会死的!”
姜環轻轻摇了摇头:“不!我……我……”
李澶本来对眼前的女人没有半分感情,甚至还有些厌恶,哪怕她为他挡了剑,他也没有多少感动。但是此刻他却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在她临死前,对她好一些也无妨。
“你想说什么?”他将头伏下,靠近姜環,声音异常温柔:“你想说什么?或是你有什么要求本王都应你!”
姜環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王爷,我要……走了……”
李澶剑眉紧蹙,不知该说什么好。
紧接着他见姜環微微一笑,吐字清晰地说了句——
“拜拜了您嘞!”
第11章 这都没死?
姜環做了个梦。
她幸福地依偎在男神怀里,男神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神炽热。她乖乖地闭上眼,等待一个热吻,结果等来的是一个火辣辣的巴掌。
“贱人!”
她蓦地睁开眼,是李澶狰狞可怖的脸。
“贱人,去死!”李澶捏住她的嘴,将毒酒强灌进她嘴里。毒酒流过喉咙,烧灼一般疼痛,而她就像那一只被割喉的鸡,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着……
“啊!”
姜環惊醒过来,还没看清身在何处,背上的疼痛直冲脑门,她忍不住蜷着身子。
“王妃醒了!”
“谢天谢地,王妃终于醒了!”
姜環抬头看清眼前的寒春和冬荇,又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熟悉的陈设,绝望地闭上眼。
这样都没死就离谱!
两个丫头见状慌了,忙喊道:“王妃!王……”
“別喊了!”姜環睁开眼,无奈道:“扶我起来!”
两人将她扶起来靠着软垫。
“嘶~”姜環痛的吸气,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能看到肩上的伤已经包扎过了,直接裹住了上半身。
“怎么这么痛?”
冬荇这时端来一碗药:“王妃把药喝了就没那么痛了。”
寒春也道:“王妃放心,太医说了,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要害,修养一两个月就能痊愈。”
“一两月?”
姜環差点又晕过去。她消失一两个月后男神怕是早就到了别人碗里。
“是啊!本来明日王爷要陪王妃归宁的,如今看来只能延期了。”
归宁?
姜環记得李澶和女主姜蓠第一次见面便是在女配回门之日。
“不能延期!”她赶紧吩咐道:“快去请王爷过来!”
……
夜深了,东苑还亮着灯。
李澶查看着那枚飞镖,形状普通,也没有特殊印记。淬的毒也并非什么独门秘制,查不到那刺客是何来路。
“王爷!”风决提议道:“那名刺客了伤定要医治,需不需要属下带人全城搜查?”
“不必了!”李澶丢下飞镖,“查了也无用,只会打草惊蛇。”
风决顿了顿,“依属下之见,除了安王,没有别人。”
“本王刚开始也以为是李湛!”李澶淡淡道:“但那刺客当时明显收了力道,否则,姜钰早就没命了!显然他根本没料到姜钰会替本王挡剑,因此乱了阵脚,本王才趁机伤了他。”
“如果是李湛指使,那为何会对姜钰手下留情?姜钰一死,本王便没了姜家的势力作依仗,甚至还会因此同姜家势如水火。不管死的是姜钰还是本王,于他而言,都是百利无害。他又为何没有痛下杀手?”
风决踟蹰道:“兴许……安王对王妃余情未了,意图刺杀王爷而后再与其联姻……”
李澶不置可否,只道:“此事不可泄露半点风声,尤其是不能传到太师府!”
姜家人若知道姜钰受伤,定会前来兴师问罪,恐怕还会怀疑刺客是景王府刻意安排,若再让有心之人从中挑拨离间,更于大计不利。所以风决自然知道其中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