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澶不动声色,笑道:“是啊,要是本王也能寻到那些方士纳入府中,也不愁没有孝心可表。”
姜宁远淡淡笑了笑。他自是明白李澶的意思。圣上服药成瘾,命不久矣。除了皇帝自己,朝野上下人人心知肚明。但无人敢上奏请立太子一事。只因皇帝下了令,谁敢提立太子,以谋反之罪处。满朝文武皆知皇帝崩后,京中必有一番腥风血雨,所以各自都在观望到底抱哪颗大树。
“殿下莫急,这孝心在心不在事。古来君王人选,除了仁孝兼备,还需有经天纬地之能,号令天下之力。要老夫说,这孝心一不小心可能就变成祸心。”
李澶很满意这个回答,意味深长道:“那本王今后便仰仗岳父大人您了!”
姜宁远不置可否,只道:“来,王爷请喝茶!”
这时,太师府的管家自门外进来。
“老爷,宁王求见!”
“宁王?”姜宁远虽疑惑但还是吩咐道:“快快有请!”
李淇进来后见李澶也在,用折扇敲了下头,满是歉意道:“我竟忘了今日是王嫂的归宁之日,此时造访真是唐突了!”
姜宁远道:“无妨无妨!宁王肯大驾光临,老夫深感荣幸。”
李澶不以为然:“本王看你是哪有热闹往哪凑!”
李淇笑道:“王兄见笑。我也是听闻子然兄凯旋归来,特意前来拜访,想听听西南的奇闻逸事。”
姜宁远道:“不瞒殿下,犬子到兵部交接还未回府。若殿下不嫌弃,不妨稍坐片刻。”
“也好!”李淇说:“不过这茶就不喝了。听闻太师府中有许多名贵的太湖石,还有不少奇花异草,我倒想去瞧瞧。”
姜宁远笑道:“宁王随意观看便可,来人,给宁王带路!”
“不必劳烦,只需为我指个方向就行。”李淇拱手:“那我就先失陪了!”
——
李淇出了正厅,随从锦书才道:“殿下这般着急离开,不知道姜太师和景王殿下是否不悦。”
李淇无所谓道:“他们翁婿二人谈的都是大事,我在那岂不多余。还不如出来透透气,赏赏花来的惬意!”
第14章 英雄救美
从叶氏房中出来,姜環就趁人不注意,将那药倒了,瓶子扔在了草丛里。
她自然没去找李澶,而是叫上寒春在园子里瞎逛。
转悠了半天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毕竟她也不识路。只看四周花木未修剪,草木肆意生长,想必是太师府里某个偏僻的荒芜之地。
跟在身旁的寒春问道:“王妃,这是哪里?看着好生荒凉。”
姜環哪知道是哪,于是瞎编:“这原先是个花园,因为太过偏僻就废弃了。”
“那咱们别往里走了吧!”寒春看着那些杂乱的荒草,心里害怕:“这种荒腐之地,最易生蛇虫。”
“怕什么?这是我家,有没有蛇我知道。”
姜環心想要是真有毒蛇就好了,一口就完事。
于是自顾往前走,寒春也不得不跟上。
穿过翠竹掩映的月洞门,前面是一个湖,湖上架着石拱桥,湖水翠绿,飘着几支睡莲。
姜環走上石桥,看了看静静的湖面,幽深不见底。心想这四下无人的,要是跳下去,几分钟应该就能淹死。
不过溺水的滋味可不太好受。
话又说回来,哪种死法都不好受。要是有安乐死就好了。
“王妃小心些!”寒春扶住她:“这台阶上有好些青苔呢!”
姜環这才想起她带了个跟班。
看着寒春小心翼翼的模样,她觉得自己那金镯子是真的白给了。本来留这两个丫头是因为她俩懒,没想到现在倒十分勤谨。
“寒春,你先回去吧!我看这里风景甚好,想一个人呆会。”
“婢子还是陪着王妃吧!这地方偏僻,婢子一走,若王妃有什么吩咐,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很有道理,姜環都不知怎么反驳。只能利用她的威严,斥道:“啰嗦,让你走你便……”
突然,她瞥见不远处有人影晃动。
这么僻静的地方都还有人?真是想死都找不到一个清净的地儿。
姜環下了桥,走到了一处廊墙下,那人影便是从墙上的漏窗中透出来的。她上前往里瞧。
一株花开如锦的合欢树下,成片的花草争奇斗艳。在那繁花盛开之间,一个碧色衣裙的少女正用小锹除草松土。
她的身旁放着一个竹篮,篮里是她新采的花朵。
姜環离得不远,视力也还不错,这个少女虽衣着朴素,却生了一张倾世容颜。桃腮,杏面,冰肌玉骨。十指纤纤染了些泥土,更像是那新出淤泥的藕芽。
少女抬手轻轻擦了擦额上的汗,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自带美感,绝不是一般农作的妇人可比。
这个就是女主姜蓠!
这样的气质,就是放在一千个美人里,也能一眼看出她就是女主。
姜環之所以如此断定,是因为这段剧情她记得很清楚,这是男主和女主第一次相遇的情景。男主便是像她这样偶然撞见女主在此,繁花中的女主如那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着实让他惊艳不已。
古早文的女主,似乎都来自同一生产线,清一色的肤白貌美大长腿,就是家境出生不好,柔柔弱弱特别能激起男主保护欲。
如果不出意外,一会还会有一条蛇爬出来,女主吓得花容失色,正好让男主英雄救美。
但是姜環意识到一件事,为什么是她撞见这一幕?
男主呢?
“王妃,你在看什么?”寒春见她扒着墙看了半天,不知道是什么稀奇。
姜環转身挡住漏窗,吩咐道:“寒春,你赶紧去前厅请王爷到这里。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让他务必过来一趟!”
寒春顿了下,但见姜環这般严肃,心想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于是不敢迟疑:“是,婢子这就去!”
“跑快些!”姜環又嘱咐道。
等寒春走后,姜環一直盯着女主,生怕她提前走了,又怕那条工具蛇出来早了,没人上前帮她。
好在没一会,她便隐约听到有人朝这边走来。
这寒春的腿脚还挺快!
姜環这时也准备闪了。接下来的剧情她都知道,没必要偷看。关键她也不感兴趣。
只在心里想,哪一天李澶知道了,定要感激她的成人之美。
——
“没想到太师府还有这般破败之处。”锦书嫌弃道:“殿下,咱们还是回吧!不是说花园在那边吗?”
李淇却道:“那些人工做出来的东西哪有这天然的妙。”
他伸出折扇挑起一朵缠在廊柱上的牵牛花,笑道:“野花也有野花的美!”
“可这野花下说不定藏着毒蛇呢!”
李澶笑意更甚:“那岂不更刺激!”
锦书:“……”
两人沿着荒草丛生的游廊往前走,突然好似柳暗花明一般,不远处的门洞里映出一片繁花锦簇,照得人眼前一亮。
锦书惊道:“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样一处精心打理的花圃?”
“不虚此行!”李淇笑笑,刚想上前,眼中突然跃进一个碧色的身影,如同一只蝴蝶,在花丛中翩跹旋转。
锦书也看见了,“那个是府里的花匠吗?这太师府果然讲究,侍弄花草都要找个年轻姑娘!”
李淇拿扇子敲了敲他的头:“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与他而言,眼前这副美景需要静静欣赏,若身旁有笔墨,他定要画下来。
就怕他的手能画出花儿的艳丽,却画不出那女子的美。而她的美,又和这景相得益彰,好似九天上下来的花仙子。
他见过的美女不少,但多数都是空有美貌无神韵。而这个女子,却能让他看一眼便沉迷其中。
“啊!”一声惊呼让他回过神来,只见那碧衣女子吓的连连后退,在她前方花丛中,一条黑黄条纹的蛇正缠在花枝上吐着信子。
此时的姜蓠确实吓得不轻,但是她仔细观察了这条蛇,是无毒的黄链蛇,只要不去招惹它,不会轻易咬人。
她屏气凝息缓缓后退,尽量不去打扰它。
“小心!”
眼前突然一道白影闪过,衣袂翩翩之际,便有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闪到一边。
那蛇因此受了惊吓,吐着信子一跃而起。
李淇展扇抵挡,手上运力,顺势将蛇甩到了不远处的假山上。
锦书追过来看时,蛇脑袋都摔扁了。
“殿下,您没事吧?”
李淇没理她,而是回头看着怀中的美人,关切道:“姑娘受惊了!”
姜蓠从她怀里挣扎出来,又羞又恼:“哪来的登徒子?真是色胆包天!”
“放肆!”锦书斥道:“这是宁王殿下,还不行礼?”
姜蓠一听,抬眸瞧了眼面前含笑魅惑的男子,即便她从未离开太师府半步,但“逍遥公子”的名号却不止一次从下人口中听到。对于这位风流王爷的风流事,她也略知一二。
所以一时嘴快道:“原来是宁王殿下,那说您‘登徒子’倒也不算冤枉!”
第15章 落水
“大胆!”锦书一声厉喝:“竟敢对殿下不敬!”
李淇瞪他一眼:“滚一边去!”
这么没眼力见儿!
“是!殿下。”锦书虽觉得委屈,还是乖乖退到一旁。
李淇拱手上前致歉:“在下方才多有冒犯,望姑娘海涵!”
姜蓠这会也觉得自己言语有失,难得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没有怪罪。
“王爷言重了。方才我也是一时意气,王爷不怪罪已是万幸!”她微微福身:“多谢王爷出手相救!只不过那条蛇无毒。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能留它一命便好了!”
李澶由衷赞道:“姑娘真是人美心善!”
姜蓠:“王爷过誉!”
李淇试探问道:“在下冒昧,敢问姑娘芳名?”
姜蓠眼底生出几分戒备。虽传言众说纷纭,半真半假。但她今日见这宁王生的这样的好样貌,眉宇间透着放浪不羁之态,萍水相逢便直接问她姓名,可见传言多半是真的。
“王爷身份尊贵,小女子的名字不好听,不说也罢!”她提起花篮,“小女子衣裙污了,不好相陪,先行退下!”
说罢,也不等李淇开口,便匆匆离开。
李淇回望那一抹倩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殿下?殿下!”锦书轻声唤他。
李淇回过神,可惜佳人早已不见踪影。他竟如大梦初醒般,心中生出惆怅。
锦书这下终于明白过来,“殿下若是看上那姑娘,直接向姜太师要了便是。一个侍弄花草的婢女能得殿下青眼,这是何等福气!”
“你懂什么?”李淇白他一眼:“她可不是婢女!”
那样的气质和谈吐,又岂会是一个婢女。
“不是婢女?”锦书想了想,惊道:“不会是姜太师的小妾吧!”
李淇气的狠狠在他头上敲了两下:“胡说什么呢!”
“对对,小的胡说的!”锦书打着自己嘴巴:“呸呸呸,该打!”
李淇没再说什么,只是盯着姜蓠离开的方向怅然若失。
虽然锦书的猜测不太可能,姜宁远也从未听闻有什么小妾。但是姜恒,倒是有两个通房丫头……
——
“王爷,这边!”寒春在前面带路。她丝毫都没有停歇,领着李澶就径直往这边来。
本来李澶和姜宁远的谈话就不太顺利,那个老狐狸至始至终都没给个准话。他也懒得和他再啰嗦,便想出来透透气,正好遇上寒春。
“到底何事?”李澶心中烦躁。
“婢子也不知,只知道十分要紧!”
两人穿过月洞门,要看就要到花圃,却忽听有人高喊:“来人啊!小姐落水了!”
“小姐?”寒春喃喃说了句,反应过来惊道:“是王妃!王爷,好像是王妃!”
李澶神色一凝:“走!”
两人巡着呼救声来到湖边。岸上两个惊慌失措的小丫头正大声呼救,而在水里上下扑腾的正是姜環。
“真是王妃!”寒春急道:“王爷,怎么办?”
此时水里的姜環渐渐撑不住了,李澶快速脱下外衣,一跃而下,抱住逐渐下沉的姜環往岸边游。
岸上的三人也跟着捏一把汗。寒春只觉得的两腿发软,要是王妃有什么事,即便王爷能饶她,她怕是也出不了太师府。
姜環被李澶抱上岸时已人事不醒。他赶紧按压她腹部。
片刻后,姜環吐出几口呛入的水后悠悠转醒,但意识还是不太清楚,眼前模糊看到了李澶分辨率非常高的俊脸,无奈道:“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说完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李澶:“……”
他觉得姜環像是同他说话又像不是。
两个婢女早就吓傻了,又听到姜環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其中一个惊恐道:“小姐怕是染了什么脏东西,都说这汀兰院不干净……”
这样一想,两人更是吓的躲到一边,不敢上前。
寒春赶紧说:“王爷,还是尽快请太医看看吧!”
李澶将外衣盖在姜環身上,由那两个婢女带路,把她抱回出嫁前的闺房当中。
把姜環放在床榻上时,李澶才发现她后背上沁出红色的血迹,想必落水时碰到了伤口。
进屋后,婢女赶紧找来了干净衣衫便要给姜環换衣。
“你们下去吧!”李澶看着姜環苍白的脸,“本王来!”
“是!”婢女们福身退出去。
寒春也准备退下却被李澶叫住:“你留下!”
“是!”
“锁门!”
寒春将门锁住后又听李澶吩咐道:“赶快给她换衣服!”
“是!”
寒春赶紧上前,揭开李澶盖在姜環身上的外衣才看到有血迹,吓了一跳:“王爷,王妃的伤……”
李澶:“别声张!”
寒春点点头:“是!”
她记得王爷吩咐过,王妃受伤的事,决不能透露出去半个字。不让太师府的婢女在场大概便是这个原因。
她将帷幔放下,正要解开姜環衣服时,却听门外婢女行礼:“夫人!”
紧接着便是一个妇人焦急的声音:“钰儿!我的钰儿怎么了?怎么就落水了?”
“这,这门怎么锁了?”
寒春急道:“王爷!怎么办?”
李澶走过来:“你出去将人拦住!”
寒春连连点头,快步跑去开了门,而后赶紧又关上。
“夫人莫急,王爷已经将王妃从湖中救起,眼下正在为她换下湿衣,还请夫人稍待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