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与几位王爷另寻一处比赛射箭, 几位王妃和公主则与皇后、后妃们一起说话,三三俩俩的,很是热闹, 显尽天家和乐。
秦璱珠也陪着聊了一会儿,面上微变, 与旁边的祁黛遇道:“我去更衣。”
有孕之后,更衣次数会频繁很多, 祁黛遇看她:“我陪你去吧?”
秦璱珠摇头:“皇后娘娘有意让你和几位王妃多说说话,我还是自己去吧,放心,我自会让人跟着。”
正好皇后朝祁黛遇招手,示意她过去,她只得道:“那好,路上小心些。”
“你放一个万个心!”
秦璱珠带着香椿离了万春亭, 等更衣完,也不急着回去。
她自从有孕后便很少出门, 今日是太后寿辰, 不得不出来,既然出来了, 秦璱珠想多在园子里走走,赏赏花,多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正是月季花开的日子,秦璱珠边走边赏。
“主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香椿扶着秦璱珠,表情小心翼翼。
看香椿紧张的模样,秦璱珠安慰道:“太医说了,如今我胎象稳固,适当走走有利于日后生产。”她身材丰满,虽然才有孕三月,肚子已经能看出来了。
秦璱珠将手放在腹部,脸上是温柔的笑。
她在意这个孩子,为了孩子的安全十个月不出门她也愿意忍着,可到底是最爱热闹的人,前两日太医给她请脉时说她心中郁郁,还是出门走走好。
“我也不多逛,咱们去摘几朵月季花就回去。”月季花美,她想摘一些回去插在花瓶里。
香椿眼尖,指着一个方向,“主子,去那边吧,那边清净,人少些!”
今日御花园人多,未免冲撞,还是去人少些的地方为好。
香椿指的地方是一座假山的造景,假山下种了一片月季,正开得红火。
主仆俩往假山那儿走去,秦璱珠走过去一瞧,发现假山后面也有一丛月季,开得更好.
“摘这边的吧!”秦璱珠提着裙子走到假山后面,踮着脚尖寻找开得最好的花儿,有心仪的便指给香椿看,香椿便去摘。
很快,香椿捧了一怀的月季,粉粉红红的,好看极了,秦璱珠心思一动,从中摘下一朵,插在香椿鬓间,正欲说话,突然听到假山另一边传出了声音。
“宁妃娘娘确定真要这么做?”
这声音……秦璱珠听出来,这是延平长公主的声音。
是延平与宁妃在另一边?
秦璱珠捂住了香椿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
香椿点头。
“我这么做,不是正合公主心意吗?”宁妃淡淡道。
延平轻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找我,都说宁妃娘娘人淡如菊与世无争,只沉迷诗画,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嘛。”她想到什么,试探问道:“难不成,令妹去世另有蹊跷?”
否则她实在无法理解,宁妃为什么要和她合作,对付曾起鸣。
宁妃脸上一冷:“这些与我们的合作无关。”
延平也并非刨根问底之人,无所谓笑笑:“好吧,不过我还是要确定一下,你能保证,皇上一定会废了曾起鸣?曾起鸣这个人品行虽然一般,但对皇上倒是忠心耿耿,也有几分能力,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柄,皇上可不一定会废掉这个心腹。我更不想白费力气。”
宁妃想到自己的计划,肯定道:“他会的。”
“你确定?”延平还是不太相信,据她所知,宁妃并不得宠,她真的了解皇上吗?
宁妃看出延平眼里的不信任,心中有些不虞,她是不了解皇帝,但她可以肯定,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
具体的计划不可能告诉延平,宁妃只道:“便是我不行,也有我父亲。”
搬出杨相,延平果然放松了神情。
宁妃眼中闪过嘲弄,也不知是嘲弄延平这就信了,还是嘲弄自己得靠杨恒的名声才能取信于人。
延平:“既是杨相的主意,那我对这桩合作便真的有了兴趣。”
宁妃:“我只负责废掉曾起鸣,其余的我不会管,杨家也不会。”
延平:“这就足够了!”
声音渐渐远去,香椿看主子眉头紧紧皱着,“主子?”她只张嘴,没有出声。
秦璱珠摇头,示意再等等,等确定人走了,主仆俩才绕回假山前面。
“主子,刚刚可是宁妃娘娘和延平长公主?她们好像在商量什么事……”
“嘘!”秦璱珠眼神一利,“将此事埋在心里,不许张扬!”
香椿:“是!”
告诫了香椿,秦璱珠自己却心绪不宁起来。
刚才宁妃和延平长公主谈论得不多,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确:宁妃不知为何对曾起鸣产生敌意,要与延平合作,对付曾起鸣。
曾起鸣是何许人?
京卫指挥使,官居三品,皇上心腹。
宫中皇林军、京卫、京郊虎贲营乃皇上亲军,其首领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宁妃身为后妃,竟然胆敢针对朝廷重臣……
且不谈宁妃为什么做,那延平长公主又是为了什么?
得知此事太过突然,秦璱珠有些理不清其中思绪,她更犹豫不决的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皇上?
身为妃嫔理应为皇上分忧,可是……秦璱珠咬唇,抚着肚子,若宁妃图谋更大,皇上会如何对待知情的她?
心事重重地回到万春亭,秦璱珠下意识在人群中找着宁妃,却见她早已回到万春亭,神色如常地站在皇后身边,与其余几位王妃说话,似乎并没有人发现刚刚她与延平一起出去了。
“珠姐姐。”祁黛遇走过来,“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收回视线,秦璱珠指着香椿怀里的花,“回来路上见月季花好看,便摘了些。”
“原来如此。”
“遇儿,我走之后,可还有人出去过?”秦璱珠突然拉住祁黛遇的手。
“嗯?”祁黛遇一愣,她出门一向开着录像,见秦璱珠问起,便打开“光屏”查看,正要回答,秦璱珠却摆手:“算了,只是我摘花时听到有人说话,还想着和其一起回来的,只慢了一步,就不见影儿,还说要找她去!现在想想也没必要。”
可祁黛遇还是察觉到了她脸色有异,“珠姐姐,你可是不舒服?”
秦璱珠勉强地笑:“是有些累了。”
宁妃的事,还是先别告诉遇儿,宁妃那个人……不能细想,与她沾边的事,还是少点好。
另一边,在秦璱珠收回视线的时候,宁妃看向了她。
眼眸下敛,宁妃回头,穗禾立即上前。
宁妃轻声道:“去查一查,刚刚庄嫔去了哪,经过了哪些地方。”
若是没记错,她们刚刚经过的假山那里,也有月季花。
当天夜里,宁妃得到禀报,庄嫔去更衣后就往摘种的月季花从那边去了,具体去哪宫人记得不太清楚。
“今日人多,记混也是正常的。”穗禾低声道。
宁妃皱眉,也就是说,庄嫔是可能去了假山处的。
她站起身,“随我去趟启祥宫。”又顿了顿,“去小厨房装一盒红豆糕。”
宁妃来得突然,秦璱珠一惊,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多半是暴露了。
香椿急道:“主子?”
秦璱珠苦笑:“她心思一向敏锐得很,罢了,请她进来吧。”
待宁妃进来,秦璱珠行礼:“宁妃娘娘安,不知宁妃娘娘要来,有失远迎,望娘娘恕罪。”
宁妃亲自扶起她:“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两人坐下,宁妃让穗禾将食盒呈上,“本宫记得你爱吃红豆糕,便做了些带来。”
秦璱珠笑得清浅,“娘娘恕罪,自嫔妾有孕之后,胃口变化大,吃不下甜腻之物。”
听她提起有孕,宁妃身形一滞,看向秦璱珠的小腹,“既然不喜欢,赏给宫女便是。”
“多谢娘娘体谅。还不知娘娘这么晚过来是有何事?”
宁妃视线向上,对上秦璱珠的眼睛,“听闻庄嫔今日在御花园摘了几朵月季花,来讨要几只。”
秦璱珠眼神一闪,而就这么一闪,被宁妃捕捉到。
“你听到了。”宁妃肯定道。
秦璱珠装傻:“娘娘说什么?”
宁妃却直接站起了身,对殿中的宫女道:“你们出去。”
穗禾依言转身,香椿几个自是不肯的,宁妃看向秦璱珠。
心中叹了一声,秦璱珠吩咐道:“出去吧,想来宁妃娘娘也不至于对我做些什么。”
她同样对上宁妃的视线。
待大门被关上,秦璱珠以为宁妃要解释,谁知却见宁妃缓缓朝她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秦璱珠立刻起身避到一边,她的声音里充满震惊,不敢相信作出此举的人会是宁妃。
宁妃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唯有眼眸中有星星点点的仇恨。
“曾起鸣杀了我妹妹,导致我母亲含恨而终,我要为我母亲和妹妹报仇。庄嫔,曾起鸣的确是朝中官员,可要是这样一个衣冠禽兽,整日虐待你的亲妹妹,你能忍吗?”
“他做的禽兽事远不止此,桩桩件件骇人听闻,这样的人怎配为官,又怎配为陛下所用?”
“庄嫔,我一定要杀他。我请求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第九十四章
“宁妃娘娘慢走。”
刚走出启祥宫没多远, 穗禾便瞧见启祥宫的小太监关上了宫门。
穗禾撇嘴,低声道:“娘娘特意找庄嫔,她会保守秘密吗?”
虽然不知道刚才在殿里宁妃娘娘对庄嫔说了些什么, 但娘娘敢上启祥宫,肯定是有把握的。
“本宫要的不是她一直守着这件事, 只需拖延些时间便可。”宁妃淡淡道,庄嫔虽然聪明, 却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本就有所顾忌,又怜惜洛娘遭遇,定要纠结一些日子。
宁妃这么晚匆匆而来, 为的也只是拖延。
“立即去告诉延平,速速行动。”
穗禾:“是。”
启祥宫里, 秦璱珠的确在纠结。
作为一个女人,她无法不怜爱杨洛娘, 如宁妃所说,曾起鸣的行为太过不耻,此等人简直不配为官,若是能将此人除去,未必不是为天下除害。但秦璱珠又纠结于,宁妃私自意图谋害朝廷命官的事若被皇上知道绝对是违反宫规律法的……
“她可真是好算计。”秦璱珠苦笑,“只是猜测我听到了她与延平长公主的谈话, 便当机立断来我这儿,她定是料断, 我知晓曾起鸣做的那些事后会不忍告发。”
香椿担忧道:“那主子可不能中了宁妃的计策!主子要不直接告诉陛下?”
“我怎么告诉?这其中还涉及到了延平长公主!”秦璱珠眉心紧皱, “此前百味楼那边有过消息,说延平长公主的驸马与晟王世子私交甚好, 那晟王世子任京卫指挥佥事,你说,如果曾起鸣废了,谁最有机会掌权京卫?”
这个问题太大胆,香椿不敢回答。
秦璱珠也不敢深想,延平、晟王世子都是皇室中人,皇室最多隐秘,而知道得越多越危险,她不知道将一切如实告诉陛下,陛下会怎么对她。
秦璱珠捂住肚子,她马上要做母亲了,她不能冒险。
“让我想想,再想想……”
随着天气渐热,又到了该去夏宫避暑的时候。
有了去年的章程,各种事有例可循,倒是方便了许多。
皇后照例将随行嫔妃的名册送去了乾清宫由皇帝做最后的决定,收到送回来的名册后,皇后让菊意去一趟衍庆居将祁黛遇找来。
祁黛遇来得很快,还带来了这十日大公主练的大字,交给皇后检查。
“自从你帮着本宫照顾令仪,这孩子身体倒是越来越康健了,从去岁冬到今春,不曾生病过一次。”皇后笑意满满。
那当然了,毕竟每天跟着她做广播体操,还补着锌、钙,别的不说,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大公主的免疫力提升相当大。祁黛遇暗自想。
然而皇后最满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惠昭仪并没有为了照顾令仪心情只带着令仪玩乐,相反,令仪比在坤宁宫时更加自律。
看着纸上工整的大字,皇后心中无比熨帖,作为一个母亲,没有比看见孩子健康快乐优秀的成长更幸福的事了。而令仪成长的背后,也离开不了惠昭仪的照顾。
皇后是真的很感谢祁黛遇,这会儿看着祁黛遇的眼神也充满了宠溺。
“这马上又要去夏宫了,夏宫地大物博,处处都是好景致,想必你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去过,去岁你住的是‘上下天光’,今年可有心仪的住处?”
这意思便是,让祁黛遇自己选。
老实说,祁黛遇挺心动的,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可以的话,就让嫔妾今年继续住‘上下天光’吧,去年嫔妾让小橙子扎的秋千、滑梯,只怕还在那儿呢,也不用挪地了。”
“你呀!总是这样惫懒可怎么好。”皇后嗔了她一眼,还是道:“罢了,你自己住的舒心便行。那去年行宫伺候你的人,也不换了?”免得又用新人还要再重新熟悉她的习惯。
祁黛遇就笑:“娘娘做主便是。”
“哇呜呜!”正说着话,便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却见奶嬷嬷抱着二皇子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