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热着些吃食,等李公子醒了再给他送去。”
“知道了,姑娘。”
凌清转身先去梳洗,再去膳厅。
刚踏进膳厅,就看见徐安已经候在里面了。
“徐伯,你吃了吗?”凌清坐了下来,徐安为其盛粥,竹心识趣的退到屋外。
“老奴宵夜吃的晚,还不饿。”
凌清接过徐安递来的粥碗:“徐伯,李公子其父和爹爹关系很要好吗?”
“现在,李公子与萧世子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又是常年待在西北境,可以说是萧世子的军医、谋士。若要仔细说道,那这事得从老太爷那辈说起。”徐安娓娓道来。
“以前这里是盗匪横行之地,不管哪一国的人来讨伐都吃不了兜着走。后来,老太爷和顾老太爷来了。他们俩人被各家主赶出来之前拜过兄弟,老萧王后面加入。三人用了十天,收了此地,才有了现在的独城。”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老太爷他们三个人,也就只有当年盗匪头目知晓。之后,老萧王还是顾忌着梁国皇帝,不敢在明面上和独城的任何人、事、物接触。后来,经过了明面,才开始来咱们独城定制军械。”
“多年后,老太爷将刚满十岁的老爷送到老萧王的军营里历练,就是和现在的萧王一起规训。一个横来横去的性子,一个又爱发脾气的性子,两个人磨合了好久,才渐渐称兄道弟起来的。”
“对了,还有一个李善公子,他的父亲李老大夫同是在萧家军里待过,为军医。只是并未与萧王和老爷拜兄弟,但也算是兄弟了。”
说到此处,徐安忍不住笑了起来:“萧王和老爷同年同月同日但不同时,老爷仅仅大了萧王半个时辰。好不容易都认可彼此了,又因为这半个时辰,闹了许久的别扭,谁都咬着大哥的位置不放。”
凌清好奇起来:“后来谁妥协了?”
“没有谁妥协,两人决定,谁都是大哥。”徐安忽而忧心起来:“所以,姑娘记得见到萧王,称伯父就对了。”
“有这样的关系存在,不管爹爹拿不拿的出新的军械,萧世子和李公子都会医治爹爹,对吗?”
徐安点头,这是肯定的,但要说亲事,没有那本书,恐怕没那么容易谈妥。
“老爷也提出了萧世子和姑娘的亲事,萧世子算是同意了。”
凌清讶异:“他会同意?!”
“是。”
“为什么?”
徐安笑了笑,甩锅道:“姑娘该去问的,是萧世子本人。”
凌清抿了抿双唇,既然如此,那她就有必要和萧衍好好谈谈,不成昏,只定亲。
但有一件事,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一个是梁国年少成名的战神,未到弱冠之年就已经拥有只属于自己的两万精兵,更别说其家父萧王手上,还拥有八万萧家军。
萧家镇守西北境八十余年,军功是三天三夜都数不清的。
一个独城大姑娘,背靠天下最富有、最有军械实力的独城,其父还是一城之主,只要和其谈成一单小小生意,都够普通老百姓过几辈子的富人生活了。
何况,去当女婿的还是一名将军,恐怕以后,独城想要称霸天下都事半功倍了。
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惹来无数人眼红。一起拎出来,天会不会塌凌清不知道,她只知道,岌岌可危的独城,会塌的更快。
她不信自家爹爹没有想过后果,但他还是毅然要这样做。
还有萧衍,她不信他没想过自己在梁国的处境,可也依旧应下了。
这是凌清想不通的事。
凌清刚踏出西屋,正面碰上了刚到来的萧衍。
两人触目相望,都在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妥协。
凉亭里,两人侧身相对而坐,看着明媚晴空,享受了好几个片刻的安逸。
“凌姑娘不愿意嫁于本世子。”
“萧世子也不愿意求娶本姑娘。”
他一言她一语,两人之前不过两眼、一个擦肩,便猜到了对方所想。
“你现在愿意了。”
“你也愿意了。同样,你也觉得是个麻烦。”凌清直接道:“成婚之事...”
“不过权宜之计。”萧衍接过凌清的话:“本世子是个冷情的人,凌姑娘以后不必对本世子抱有任何期望,我也不会。”
凌清淡淡道:“萧世子,我的话还没说完。”
“抱歉。”
“我只是有个建议,你我不必成婚。”
萧衍不明的等着凌清的下文。
“萧世子不过需要一个对外公布的消息。”凌清回望晴朗的蓝天:“所以只需定亲,出三书即可,其余免了,反正都是名义上的。不出什么意外,退也简单。”
“可以不退。”
凌清迎上萧衍的目光,弯唇:“本姑娘都不介意自己是否还有什么好名声,萧世子就不用担心太多了。我会说服父亲,这点你大可不必忧虑。”
萧衍确实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凌承天,既然答应了托孤这件事,他就会遵守到底,反正以后成不成昏也就这样。
这点牺牲,他还是做好了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凌清并没有这样想。
“你可是想清楚了?女子在这世上本就被诸多条条框框束缚,若是再多被退昏一条,无异于身死。若是和离一条,再昏的可能性高,名声也不会受到什么损害。”
这个时代的社会风气比较开放,男女之防亦是宽松,女子再嫁的羁绊甚少,所以并不会造成女子的名誉有所损伤。
但退昏就不同了,不管是男退昏,还是女退昏,损害的永远只会是女子。
这会让人以为是这女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或者是身体上的问题。
简单点说就是,没有你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
凌清鄙夷这样自相矛盾的社会风气。
“嗯,想清楚了。”凌清坚定道。
第二十一章 一见钟情
“啊!!!”凌晗尖叫一声,抱着被子痛哭起来。
昨日,在听到红莲禀告她说,萧世子登门拜访了,还直接去了揽舟院。惊得她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盼这一天,盼的食不寐寝不安好几日,今日总算盼来了。
却因为蒋情在场,被呵斥女子要矜持,还被看管了起来,又气又伤心的她只能作罢。
今日,萧衍又登门了。
蒋情不在,什么关禁闭、闭门思过的惩罚,都统统不管了。
凌晗直接一声令下,倾云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找衣服的找衣服,挑首饰的挑首饰。大半天过去了,最后选定了一席湘妃色衣衫,外罩一件月白绣妃色牡丹莲蓬衣,原地转圈幻想了好一会,才带着红莲快一步慢一步的奔向揽舟院。
哪曾想,才进了外院,就被三四个刁奴拦住了去路,气的她都不敢使出平时十分的蛮力踢打他们,生怕把精心装扮的妆容给毁了。只能悻悻的咒骂几句,撂下狠话便候在揽舟院外。
结果,却等到凌清和萧衍一起从揽舟院出来,并肩而行到凉亭里。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两人相视一笑的模样,恨得凌晗都快要把手中的手帕扯断。
梅林村那一茬事凌晗还没找凌清算账,现在居然敢跟她抢萧衍!
她一气,不知如何是好的,哭了。
忍着怒火一路奔回倾云院,砰的一声关上门,才放声大哭起来。
红莲见状赶忙哄道:“姑娘莫哭,咱们找夫人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他们两个都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了,肯定都厮混在一起了!”
“姑娘,萧世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会看上劣迹斑斑的二姑娘。”红莲着重喊出‘二姑娘’三个字。
这一喊止住了凌晗的哭泣。
她继续道:“肯定是二姑娘使了什么手段,骗了萧世子演这一出,专门给姑娘看的。后宅的女人,最不缺的就是手段和心计。”
红莲见凌晗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为她整理了仪容,便拉着她出门,往碧华院的方向走去:“我的傻姑娘,你就是太单纯了,要多多的向夫人学学。”
凌晗吸了吸鼻子,认同的点了点头。
红莲说的没错,娘亲能从姨娘坐上城主夫人的宝座,不是好惹的。
碧华院。
蒋情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
从青葱少女到年华逝去;从默默无闻的通房之女摇身变成城主夫人。好不容易得到这一切,她不能停下,只能继续前进。
“夫人,昨日李大夫在老爷屋中待到了五更才出来,和二姑娘在西屋用了点吃食后,又去老爷屋,待到天大亮了才离开。”陈嬷嬷低声附耳,她是蒋情的奶娘,也是她从小到大的良师益友。
自从凌清回府了,全府上下都在努力的适应,这个‘二姑娘’的存在,特别是在蒋情面前,称呼一定要喊‘二姑娘’。
要不然,下场就是死无全尸。
蒋情从知道萧衍来了凌府开始,李善也一定会来,年年如此。
她真不明白,明明有李善这样的名医在,却不给他看诊,还偏偏要那个顽固不化的老不死,古长德!
现在才记起李善,还来得及吗?
蒋情冷冷一笑。
“还有一件事。”陈嬷嬷犹豫不决,蒋情看出了她的顾虑,一脸无所谓。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本夫人是接受不了的,嬷嬷只管说就是了。”
既然话已经开了个头,陈嬷嬷只能继续说下去,反正是瞒不了了:“据咱们的人从揽舟院传来的消息,说,老爷撮合了萧世子和二姑娘。”
蒋情脸色顿时冷下来:“你说多一遍。”
陈嬷嬷避开铜镜里,蒋情冷视她的视线,硬着头皮再次道:“老爷撮合了萧世子和二姑娘,为他们定下了婚事。”
话毕,蒋情并没有撒泼、扔东西泄愤,而是就着自己的手臂,张嘴咬了下去,即使咬到血肉模糊她都没有想要松开的意思。
陈嬷嬷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忍着心疼去拿药。
拿药回来蒋情还没撒口,她只能眼含热泪的抚着蒋情的背。
看来,蒋情这样的举动,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
陈嬷嬷环住蒋情的肩膀,像她在年少时,那般温声安抚起来:“姑娘,咱们不能这样总拿自己撒气,罪魁祸首的是那二姑娘,凌清。不是姑娘您自己。”
“凌清就是一个刚回来没几日的黄毛丫头,姑娘您是城主夫人,还能管不了?”陈嬷嬷试着去拿开蒋情的手,轻而易举的就办到了。
说明,她那些劝慰的话,蒋情听了进去,情绪也得到了缓和。
“嬷嬷,他是故意的。”蒋情神色不明,说出来的话却极具哀伤:“他就是故意的。”
陈嬷嬷知道蒋情嘴里的他,就是凌承天。
她知道自家姑娘,从第一眼看见凌承天,就深深的爱上了。
陈嬷嬷知道自家夫人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心病,就是得不到凌承天的心。
当年,陈嬷嬷和蒋情在逃难的路上,遇到了在游湖的凌承天和于兰舟。
蒋情只一眼,就对凌承天钟了情。
于是,在蒋情的执意下,她们只好一直跟着凌承天和于兰舟的步伐,走了一场又一场的‘游山玩水’。
终于,她们找到了一个机会。
在经过林路的时候,突然杀出几个黑衣人,那凶狠的刀法简直能置人于死地。凌承天和护卫一直和黑衣人纠缠,分不开身顾马车里的于兰舟。
一个黑衣人抓住了空隙,一剑直逼于兰舟。
蒋情虽怕,但一想到这是接近凌承天的唯一机会,便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于兰舟面前,黑衣人的剑随之而来,深深得刺进她的肩膀。
在晕过去的那刻,她还在想,他看见了吗?
后来,也如蒋情所愿,得到于兰舟的喜欢和凌承天感激的目光。再知道他们身份,更是知道于兰舟命不久矣后,她要攻克凌承天的心越加坚定。
总有一日,她蒋情也能拥有,于兰舟所拥有过的一切。
如今,蒋情什么都有了,唯独缺了最开始、最渴望得到的那一个人!
心病,因此而形成。
陈嬷嬷一开始就知道自家夫人注定是这样的结局,但她还是心存侥幸,以为只要对凌承天一心一意,铁树都会开花。
可于兰舟病死了那么多年,凌承天对自家夫人的心,一如既往的铁石心肠!
即使后来,有了一双儿女,凌承天的心,依旧不改!
现在的蒋情,面上看确实走了出来,实则,是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平时没什么,可一旦触及到那个最深处,蒋情便会疯狂,例如咬自己的手臂,这只是其中一个缓解心中痛苦的方法。
陈嬷嬷不敢再想下去,心疼的摁了摁眼角,生怕她的心病再次发作,便柔柔道:“夫人,一切都会如您所愿的。”
蒋情眨了眨眼睛:“对,会如我所愿的。”
“娘,娘亲!”凌晗突然闯了进来。
恰好,陈嬷嬷给蒋情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了,衣衫也换好了,这才没有被凌晗发现异常。
“怎么了?”蒋情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凌晗:“告诉娘亲,谁欺负你了?”
凌晗呜咽了好一会才道:“凌清她抢了萧世子,她抢了萧世子。”
“乖女儿,有娘亲在,能嫁给萧世子只有你,凌清想嫁,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资格!”
“什么?”凌晗霎时停住了呜咽,眼泪却还不是不停地流:“你说什么?”
蒋情看着凌晗一脸不知的神色,重复了一遍:“娘亲是不会同意你爹爹,让凌清嫁给萧世子的。”
说罢,凌晗尖叫一声,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同一时间,揽舟院。
第二十二章 庸医
今日又是古平哲上门复诊的日子。
凌清和李善在下半夜守着凌承天的时候,提起过古平哲的存在。
李善对此不甚在意,还道出了一件事:“在下去过悬济堂,那里坐堂大夫的医术不及古大夫医术的十中之一。连那个什么古平哲也是如此。”
“在下敢打包票,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把的出凌伯父,现在身体的情况。若是换其它不是悬济堂的大夫来瞧,倒有些担心。”
凌清问:“那悬济堂的人来把脉,能看出的情况是什么?”
李善瞧了凌清两眼,忽而笑了起来:“会说,凌伯父毒已攻心,无力回天。”
“真的是如此吗?”凌清不免想到,李善研配出来的那副药,霸道又铤而走险。
且凌承天的身体和噬毒和平共处了五年之久,一下子就打破这个平衡,身体肯定受伤极大。但其实认真想想,只要命还在,就胜过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