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园外的凌晗和红莲在蒋情走后,才慢慢走出来。
她眼睛哭的通红,脸上的泪痕清晰无比。
“凌清,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东院区。
凌清觉得进了自己的地盘,心才踏实了些。
“这样一来,凌姑娘,你会被梓轩的敌对盯上的。”李善道。
“梓轩是谁?”凌清还不知道萧衍的字,但在看见萧衍冷下来的脸,和李善偷看萧衍憋笑的神色,猜到了。
悻悻道:“抱歉,我刚知道。”
“独城的城民只会认定凌晗才是大姑娘。”萧衍给了李善一眼‘你怎么那么笨’的眼神。
李善没忘这件事,只是经萧衍站出来说明,多少还是会有些影响。
因为世上有愚笨的人,就有聪明的人。
不过,他也放心,毕竟是萧世子,想要做什么,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萧衍回过头,一眼看到凌清眸中的担忧:“你在担心什么?”
“经过今日赏花宴一事,昏事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蒋情这个人的价值,值多少。”凌清从拿出金玉牌那刻才知道,今日凌承天会出远门的原由。
一是真的想看古长德;
二是想让凌清自己来决定,怎么处理凌府目前的混乱。
她做了,思前想后了那么多,最终决定,先除了蒋情的身份地位,看在独城会击起什么样的浪花。
然后再逐一击破。
“一个能从默默无闻起到如今,谁人一提城主夫人,想到的都是蒋情。”萧衍说:“要是背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后台支持,谁会看得起一个独守后院的女人。”
凌清清楚,女人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所以,才会来一招,放长线钓大鱼。
那么,能让蒋情在独城立足,除了有背后之人支持。如何维系与背后之人的关系,这让她
记起一件大事。
大金矿。
有钱,是在独城立足的第一根本。
当然了,有名望的也行,例如萧衍。
但蒋情一个女人,只能是有钱。
大金矿的事,凌清想到了凌承天。
三人到了揽舟院,就分开了。
萧衍在走之前,还提醒了凌清一句:“记住了,下月十五是定亲的日子。”
凌清一脸无奈的点头,表示记住了。
下午申时,凌承天回来了。
凌清看着他一脸的疲惫,嘱咐徐安先给他沐浴。
金花将早就做好的吃食,端进了主屋。
凌清等凌承天沐浴完出来后,才开始起筷。
膳后喝了汤药,两人相对无言的待了好一会。
“今日爹爹看了老古后,顺带去了一趟城东那间悬济堂。”凌承天半躺在床榻上,眼睛半合,似乎很累,但说话又中气十足:“那小古被爹爹吓得半死。”
话落,哈哈哈大笑起来。
凌清早就有心里准备,凌承天一出门,势必会让别人知道,他好了,并没有成活死人。
这相当于在无声中向那些人宣告,来看看,我凌承天还好好的活着。
她一脸无奈又担忧,自家爹爹又成了靶子了,为了她。
凌承天笑了笑:“傻孩子,这算什么。本主在离开悬济堂后,叫小正把古平哲抓了起来。”
凌清当即傻眼。
第三十一章 劣势
“爹爹,你抓了古平哲,就没人拦你?”
“你爹爹我聪明的很,肯定是背地里将人给抓了。”
“那你把人藏哪里了?”凌清一脸求知欲。
“是萧世子帮爹爹抓的,你得去问他。”凌承天笑了笑,又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他什么都清楚。”
凌清抿了抿唇,得,问错人了。
而且,自家爹爹居然什么都跟萧衍说,她这个做女儿的一点都不知道。
“清儿。”凌承天忽然沉吟道:
“从你回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阻止不了你。而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新城民已经渗透独城每一个角落,包括我们的家。而他们的身份,都是别国的奸细。”
“蒋情也不再是以前的蒋情,她背后的势力,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够撼动的。这就是我为何替你选萧世子为夫婿的主要原因,你可有想过这一层?”
凌清听着凌承天的话,陷入沉思。
她一开始就猜想过,蒋情能够在五年内站在一个这般高的高度,没有助力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因为凌承天中的毒,能从北凉国巫师那里流落到蒋情手中,那她肯定和陈显有所接触。
这个确定草率了。
不一定是陈显,也有可能是北凉国里的其他人。
且也不一定是蒋情和北凉国的人有接触,而是她身后的势力,那个想搞垮凌府的人。
“爹爹,别国奸细特指的是北凉国的人吗?”
凌承天抿了抿唇:“你是因为爹爹身上中的毒,才认为一定是北凉国的人?”
“不是吗?”
“不一定。”凌承天摇头:“想要噬毒的大有人在,而能得到此毒的,都是地位显赫之人。例如皇室,或者宗亲,甚至是位高权重的重臣。”
“重点是,噬毒极难练出来,就算成功练出来也只是一小滴。想要集全一瓶,也得好几十年。”凌承天沉下脸:“而下此毒,只需半滴足以。”
“我本来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结果却意外好全了。一者,我本来就不是中毒,而是老年疾病;二者,就是我中毒了,却解毒了。”
“这世上本就对噬毒下了定论,无药可解,唯有等死。若是让他们知道,我是属于第二者,这定然会惊动到巫师,甚至整个天下。”
凌清冷了脸:“那么,北凉国的人不会放过我们,全天下的人也不会放过我们!”
前者,被断了门路;后者,看到了生的希望。
“独城的毁灭,将会是天下大乱的开端。”凌承天不舍的断言道。
“不会的。”
“清儿,有些注定是改不了的。亦如人会生老病死,无论你把日子过的是好是坏,你始终都是在走向死亡。”
“我们没有去尝试改变,又如何知道,注定就是失败?”
凌承天半睁着眼睛,似乎很累,却还是撑起嘴角的笑容,伸手抚了抚凌清的小脑袋:“你想要努力一把?”
凌清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
“好,爹爹支持你。但爹爹有一个要求。”凌承天叮嘱道:“你一定要活下去。”
凌清转了转湿润的眸子,坚定道:“好。”
凌承天最终熬不过药效,沉沉的睡着了。
气息安稳,睡的也安稳,就是面色差了许多,容貌也好像老了许多。
她放下纱帐,轻手轻脚的出了正屋,关上门。
竹心和梧桐陪伴着凌清,踏着夜色回了月满西楼。
凌清沐浴后,披散着三千青丝,坐在烛灯前,展开南栋刚刚传回来的信笺。
崖底觅得已碎银玉牌,可安。
凌清闭眼,捋了捋心绪,蒋情说凌泽尸骨无存,那这枚假玉牌又为何会出现在崖底。只有牌子没有尸体,这不就说明,凌泽有可能被人救了。
她睁开眼睛,掏出从蒋情手里夺回来的青色荷包。
荷包上面绣有几片竹叶,是凌泽的专属印记。
而凌清的青色荷包上,是一轮圆月。
她看着荷包里的银玉牌,若蒋情是拿着真的银玉牌使障眼法呢?
“竹心,磨墨。”
她执笔写下:万事小心。
不管陈显和蒋情是否有关联,凌清总是心不安。
陈显是个怎样的人,前世记忆里已经清楚的告诉了凌清。他要亲眼见到尸体才会相信,人已经死了。
就像她,被剜心了,还要补上几刀,他才安心将她抛下悬崖。
竹心接过信笺,道:“姑娘在沐浴的时候,大正来过,说城里本来传的是姑娘抢凌晗和萧世子的亲事。然后不满萧世子的选择,在赏花宴上大闹一场。”
“后来又因为城主出现在悬济堂,风向就转移了。不仅惊动了商会的人,还有那些商户,他们都纷纷赶去见城主。悬济堂本来就人多,他们一挤,病患只能让道。”
“城主把他大病得愈的功劳,全都按在小古大夫身上。本来城主康复就吓得他半死,这功劳一给,他直接就装死,后来被药童抬进了后院。”
话落,竹心忍俊不禁。
凌清反而沉吟起来:“爹爹把古平哲的后路断了。”
“大正也说,这是城主今日出门的主要目的。”竹心道。
爹爹想准备干什么?
凌清带着这个疑问,失眠至四更才渐渐入了睡。
一夜过去,蒋情被凌承天降为姨娘的消息,传遍了独城和商城的每个角落。
有些人觉得可怜、有些人唏嘘、有些人高兴,例如贫民窟里的城民们,这一消息无疑证明了,凌清在凌府里站起来了。
都日晒三竿了,凌清本人还赖在床榻上,连早膳都是在被窝里吃的。
竹心和兰心见自家姑娘又回到那个,生活在梅林村的姑娘,嘴角的笑意总是落不下来。
凌清心里头却未曾放松过。
“姑娘。”金花来了,见凌清还窝在床榻上,柔声笑道:“姑娘,快起来了,老爷等着您过去开膳呢!”
“怎么不早点说。”凌清鲤鱼打挺,金花赶忙拿起外衫裹住凌清。
“不急不急。”金花笑着给凌清梳洗。
平常这些都是竹心伺候的,见此,她便和菊心去准备衣衫、襦裙了。
“奶娘,你怎么给我梳这个新髻。”凌清苦笑,耳朵边两股卷发显得她像个小少妇。她忍不住扯下两股卷发,散落于肩:“奶娘,你梳的垂髻最好看,给我梳一个吧!”
要不是女子不能散发,她早就选择这个发型出门了。
金花想阻止都来不及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呀!还小呢?”
凌清撒娇道:“在奶娘面前,我就是小孩子。”
金花笑着给凌清散了发,重新梳了起来。
她并没有如凌清的愿,简单的梳个垂髻,而是梳了个三角髻,还解释道:“姑娘,有时候人要稍微改变一下,在深宅后院里一成不变是大忌。”
凌清顿时嗅到一股,思想禁锢的味道。
这时,竹心捧着藕荷莲蓬衣,菊心捧着荼白绣花襦裙,金花笑赞她们一句:“这样搭配不错。”
凌清不是一早就说过,以后她都要穿艳色又耀眼的襦裙么?
怎么这两丫鬟突然变了。
凌清眯眼,瞅向满脸红润笑意的金花:“奶娘,还有谁会来一起用膳?”
金花一点都不隐瞒道:“还有萧世子,李善公子有事要忙出府了,所以老爷就邀请的萧世子来用膳。”
凌清知道了,昨日萧衍就宣布,下月十五是他们定亲的日子,还特意在走的时候提醒她呢!
没想到,今日她爹着急忙慌的想要,和未来女婿培养感情。
不管了,反正她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梳妆打扮好了之后,被金花三催四赶,终于到了揽舟院。
萧衍已经来了,似乎和凌承天喝了有好一会儿茶。
今日的他,发束白玉冠,依旧一拢玄纹窄袖衫,倒多出了一丝狂野不羁。
午膳,从开始到结束,凌清说的最多就是‘哦’,其余时候都是听凌承天和萧衍的对话。
凌清也是第一次发现,萧衍原来会说那么多话。
膳后,凌承天没有留他们两人,因为喝得汤药里有嗜睡的药材,所以他需要休息。
两人出了揽舟院,萧衍才说:“听凌伯父说,你想见古平哲。”
“是。”凌清毫不犹豫道。
然后,凌清很顺利的上了萧衍的马车。
回城后,这是凌清第一次出门。
第三十二章 相处
“你审问过古平哲了?”凌清问向坐在对面的萧衍。
“嗯,他什么都招了。”
凌清一脸讶异,重复了一遍:“什么都招了?”
“嗯,几句恐吓。”萧衍顿了顿:“还有一巴掌。”
恐吓,无非就是几句吓死人的话,巴掌...
凌清看了看萧衍那张,肃穆又冷漠的神色判断,那是一巴能打掉一口牙的掌吧?
要不然,古平哲有那么软骨头?!
“他都招了什么?”
“很多。”
萧衍看出了凌清,眉宇间的不满:“找个地方说。”
在凌清的愕然下,马车来到了尚衣阁。
“世子。”店伙计一眼就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萧衍,赶忙出门口迎接,看见凌清,又恭敬一声:“大姑娘。”
“嗯。”萧衍应了声,伸手去接准备下车的凌清。
凌清没接,直接跳下马车。
这一举动惊得店伙计忙低下头,当什么都没看见。
萧衍无所谓的收回手,先一步进了尚衣阁。
午前的尚衣阁,人流不多。
他们直接被送去阁楼。
凌清没见过老虎,也知道什么是豹纹。这尚衣阁的阁楼是只有东家才能进的。
正确来说,是专属东家的阁楼。
“尚衣阁是你的。”
“是,也不是。”萧衍走到矮桌前坐下,开始煮茶了。
凌清忽而什么都明白过来。
她坐了下来,看向与第一次见面,容颜相差无几,态度却有了些许变化的萧衍。
特别是那双眼睛,似乎多了一些生气。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
“尚衣阁是我兄长和顾大哥一起开的。你认识我家兄长,还是顾家大哥?或者他们两人你都认识?”
“问的挺尖锐。”萧衍弯唇:“两人我都认识。”
凌清却从来没有在自家大哥,或者顾大哥口中听说过,他们认识萧衍。
“你的事情,我经常听他们说。”萧衍将煮好的茶,倒入凌清面前的空盏里,热气腾腾的茶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凌清尝了一口,是好茶,但她不太爱喝。
至于名字,反正不知道。
“不喜欢?”萧衍问。
凌清看着茶盏里的热茶,想起凌泽专门为她炒的茶,茶里混有干果。泡的时候加蜂蜜,味道就像在喝水果茶。
后来凌泽为了方便携带,绞尽脑汁的想出了茶包这个想法。
凌清突然噗呲一声,笑了。
萧衍一脸不明。
“还好,只是想起哥哥炒的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