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歪着头,一脸疑惑问道:“所以,二姑娘要跟我磕头道歉咯?!”
这话噎的蒋情都不知道,怎么把准备好的话接下去了。
蒋情微不可及的抽了抽嘴角,忽而娇嗔起来:“什么二姑娘,晗儿是你妹妹。她肯定有错,如今被我关房里好好反省了。”
“清儿,这也怪你!明明在梅林村,却一封书信都不寄回来报个平安,我和老爷都急坏了,泽儿还为了你年年月月都外出寻找。你啊!打不是,骂也不是,真是气死我了。”
不还没死么!
凌清悠悠的饮了一口牛乳,笑笑不说话。
蒋情看着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心有些不安,尴尬的笑了笑:“对了,昨日那个通报的守城兵犯的错,我已经和顾元老提及了,等他查清楚了,自然会惩罚那个守城兵,为你正名。”
顾元老叫顾丰息,他的职责是守护独城和商城的安危,守城的兵是他管的。
涉及到凌府,即使是部下的部下犯错,人家顾元老都会在第一时间去处理。再加上顾丰息还是她爹的患难兄弟,两城里就没人不知道。
哪用得着蒋情在她面前卖这个人情,真当她是三岁小孩没记性么!
“所以,二姑娘要跟着本姑娘一起到城墙上,承认自己一直在假冒大姑娘吗?”
蒋情的尬笑僵了。
以前,只要她说什么,凌清就只会一个劲讨好。
那张笨拙的嘴,怎么突然就变得犀利了?
几年不见,人会变是正常,但也不是一下子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莫不是晗儿大闹梅林村的事,真的惹怒了她?
“清儿,那些流言蜚语听不得。”蒋情瞄了眼依旧默不作声的凌承天:“你可以问问老爷,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作母亲的都不希望两姊妹为了点误会,就伤了感情。”
感情?
凌清想到在梅林村的凌晗,那副趾高气昂否定她是大姑娘的样子,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哪有什么感情可言。
现在的意思,是想和她讲和吗?
凌清还以为,这五年来蒋情是不是变得像传说中的恶毒继母那样,自己在她眼里就是小白菜。
没想到,真的就是变成这样。
此时有凌承天在场,若是没在场的情况下,蒋情是不是会原型暴露?
凌清还真有点期待起来。
“咳咳...”凌承天忽然咳嗽了起来,金花赶忙送去一杯茶,凌清接过亲自喂他喝。
凌承天满脸享受起来,看的蒋情把僵在半空的手,悻悻的收回来。
“你有什么事就说。”凌承天缓过了气,终于忍不住开口。
被突然追问的蒋情一个正襟危坐,她不再顾虑有谁在场,反正抓住机会就的问。而今晚赶过来的目的,也是因为这件事。
她语气有些小心翼翼道:“就是晗儿这几日都在找妾身哭诉,说过几日萧世子光临凌府,希望老爷能和他提一提,建议。”
凌清心想,不知是不是她在场,蒋情似乎有意不提清楚那建议,是什么。
她乖巧的闭紧双唇,一边顺着凌承天的背,一边竖起耳朵聆听。
“本主已经说的很清楚,这件事只有萧世子能做主,本主不会提议的。”凌承天就算和蒋情说话,连半眼都不瞧她:“还有,一个姑娘家还想建议人家萧世子?你告诉本主,这么不矜持的女子,谁会要?”
蒋情被质问的抬手捂唇,不过半息眼眶就红了。
这样,依旧得不到凌承天的半丝怜惜,还继续被警告:“你若是还想我为晗儿和昭儿的以后做安排,你就给我好好的教他们,做人要本分,别整天异想天开!”
蒋情吸了吸鼻子,还抹了一把眼角,弱弱应道:“妾身知道了。”
“不是要忙那什么赏花宴吗?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蒋情低声下气应下后,便柔柔弱弱的带着一众奴仆离开。
凌清看着她和她的奴仆们离开的背影,眼眸深邃。
凌府崇尚节俭,排场却和以前一样那么大,这是节俭的底线?
第八章 怕什么来什么
“爹爹,您要为您女儿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凌晗和凌昭不要异想天开的事吗?”凌清为凌承天捏肩捶背道。
“清儿,你不该是先关注一下,在独城百姓心目中,大姑娘的身份地位吗?”
凌清一脸不在乎:“那只是一个虚名,又不能当饭吃。凌晗要就让她拿去呗!女儿又不会少一块肉。”
“在独城里,是代表权力的象征。”
“就算我现在拿回来了,权力也会跟着老老实实的回来了?”
凌承天被凌清的反问,噎住了。
要回身份容易,要回权力是几乎没可能的事情,凌清从回到城里时就看明白了。
在梅林村,和凌晗抢回身份,不过是当下情况需要她那么做。现在认真想想,这个身份其实有没有都一样。
因为独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独城了。
“我们不纠结这个问题。”凌清探头望了凌承天那张瘦弱的脸颊:“爹爹,您就说说那异想天开的事呗!”
“你就那么好奇?”凌承天很欣慰凌清能看得明白,那么他也不用担心她会因为虚名,而断送性命。
“对啊!只要爹爹不要又像以前那样,能瞒就瞒,就行了。”
凌承天清了清嗓子,瞒凌清只是迫不得已。
一想到以前那个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自由又快乐生活的凌清,他就不愿把那么美好的她,改变成只知道生活里的苦,眼里只有怨的女孩。
那么残忍的事情,他不愿意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所以,才会选择隐瞒。
凌承天不打算单刀直入,打算徐徐图之:“这个冬天过了,你就要十八了。”
“嗯。”凌清都没认真想过,来到这个世界养老,那么快就过了十八年。
遗憾的想到自己寿终正寝的年纪,本该还有一大把的潇洒日子可以过,却被这一塌糊涂的前世记忆砸中。
别说养老,现在想要好好的活下去,都是一个艰难的问题。
例如,梅林村靠着门票难以维持,所有村民们的生计。
还有她,没了凌承天的帮扶,过不了以前丰衣足食的生活,更别说,她还要把梅林村打造成第二个家。
“你娘走的早,爹爹又只会做生意,兼顾不到你们两兄妹,才会错失见证你们成长的日子。这几年来又卧病在床,你哥哥长润又整日出门在外。而你...”
凌承天拍了拍肩膀上的小手:“也只有在每年年节,才能匆匆见上一面。更别说最近这几年,见你们一面都难。”
“所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凌清眼眸暗了暗:“哥哥也会回来的,女儿已经叫南栋去北凉国了。也一定会调查清楚原因。”
凌承天冷下脸:“要是让我知道是谁阴的谋,我绝不放过他!”
“爹爹,你是不是也派了哑叔去找?”
哑叔是从年轻时候就跟在凌承天身边,陪着凌承天一起走南闯北的侍卫。
因为哑叔不会说话,而他也只会写哑叔这两个字,所以就叫这个名字了。
经历了那么多年的患难与共,他们两人的感情,已超乎一般的主与奴的关系,可以说比亲兄弟还要亲。
也可惜,哑叔注定是没有后代的人。
但他收了凌清这个徒弟,传授了一身武艺。
“是啊!那家伙一旦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只能随他了。”凌承天一脸无奈:“都老家伙了,还不认老。整天飞上飞下,就不怕闪了老腰。”
凌清知道凌承天担忧哑叔,也就识趣的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爹爹,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在转移话题,快说说什么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凌承天脸色一顿,他一直都在说正题啊!
想了想,才决定直接道:“爹爹不是说,你们兄妹俩的成长,爹爹参与的少嘛?就想着,你都十八了,别人家的姑娘都在及笄后成亲。”
“若是你早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亲了,娃都能乱蹦乱跳了...”
“等等!”凌清打断凌承天道:“女儿问你这件事了吗?您别在给我转开话题了。”
“爹爹一直就是在谈论这个话题。”
凌清一脸不信:“这跟凌晗凌昭有关吗?”
凌承天点头:“蒋情的要求就是,想要为父去和萧世子提亲。”
凌清眼里都是惊讶。
蒋情一个事事最求合乎情理、又要完美到不失礼节,又能挣到面子的人,居然有那么厚的脸皮,去请求男方家来提亲?!
男方家还是梁国的战神,萧衍!
不过转瞬,凌清就明白过来。
凌晗要大姑娘的身份,是为了和萧衍门当户对,才会死死的抓住大姑娘的头衔。
她还真以为大姑娘的身份,能让她享有别国公主的待遇?
凌清真不知该说她蠢,还是笨。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低贱的,不管有多少身家、受的教育有多好,反正在别国人的眼里,就是一身铜臭味。
简称,俗。
而且大姑娘的身份,只能在独城里横着走,在别国还想别人什么都让着、宠着、爱戴着,那是绝对不可能。
以前独城繁荣昌盛的时候,或许还能,现在的独城,墙不坍塌都算不错了。
凌清真没想到,以前的凌晗成熟稳重,现在却变得那么愚昧又无知。
“所以,蒋情提醒了你,女儿也该成亲了,是吧?”凌清问。
凌承天叹了叹气:“还好,咱们是独城的人。若是别国的人,你早就被强行抓去昏娶了。”
“这不是没有如果嘛!”凌清想要劝正凌承天,要她嫁人的想法:“所以,你就不用担心这件事啦!”
“这回,你得听爹爹的。”凌承天忽然沉着道:“你既然选择回来,就该做好一切,能提前准备的准备。”
凌清收敛神色:“女儿会做,但不是成亲了才能做到。”
“独城的变化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一句会做,就能做得到。”
“爹爹知道女儿从不喜欢在口头承诺什么,女儿只会用实力和行动来证明。”
凌承天拉住凌清的小手,握在手心。
那副铺满沧桑的脸,溢满了和蔼:“清儿,爹爹总有离去的一日。”
“只要有女儿在,您就能迟一天,迟一天就能多活一天。”凌清倔强道。
凌承天看着凌清那张不服气的小脸,心口软了软,最终还是坚定道:“为父已经为你定好夫婿了,就是萧衍,萧世子。”
第九章 复诊
次日,天微亮,凌清就醒来了。
三大丫鬟和平常一样,服侍了凌清起床,便按照以往分工合作的习惯,去做自己的事了。照顾小乞丐的事情,便交到梧桐手里。
小乞丐一夜安眠,凌清去看的时候,还在熟睡,她嘱咐了梧桐几句,带着竹心便去了揽舟院。
膳厅里,金花在摆早膳。
不过一会,徐安搀扶着凌承天来了。
徐安一见到凌清,忍住老泪将凌承天扶坐好后,面向凌清屈膝就要往下一跪,被凌清截住了。
“徐伯快起来,你的膝盖有旧疾,不能跪。”
“大姑娘。”徐安借着凌清的搀扶,颤颤巍巍的起身。
徐安六十有八的年纪,看上去顶多五十年华,金花与之同年,看上去一样不显年纪。他们俩是夫妻关系,都是从年少时候开始,伺候在凌承天身边的老人。
昨晚没见到徐安,是因为前日他守了凌承天一天一夜,昨日是去补觉了,才会只有金花在。
“这段时间照顾爹爹,辛苦你们二老了。”
金花和徐安连忙道:“只要能守好老爷,怎样都值得。”
“能在内院伺候的,只有你和奶娘吗?”
徐安道“除了老奴和金花,还有小正。”
“旧人到了年纪都放出去了,新人不敢用。就算是继夫人送来的人,都被老奴差遣到院外打杂。就说老爷习惯老奴和金花伺候,命令其余人没有吩咐一律不准进内院。”
徐大正和徐小正是两兄弟,又是徐安和金花的儿子,凌清自然信得过。
“对了,能近身的还有每隔三日就要来复诊的古大夫。”徐安又道:“今日就是复诊的日子了,看时辰,也差不多快来了。”
凌清点头,又疑惑道:“继夫人没来照顾过吗?”
“有,也只是在守夜,老奴也在。”金花说:“不过,老爷是不准许她近身的。”
凌清看了一眼搅着粥的凌承天,道了声知道了,便坐到凌承天身旁,夹起一块栗蓉糕塞进嘴里。
竹心盛了一碗小米粥送到凌清手边,她吃了一口,道:“老头,你那么不喜欢继夫人,干嘛还要和她生儿育女?”
凌承天被粥水呛的咳了起来,凌清赶忙拍拍他的背。
“我知道身为儿女不该过问长辈的感情事,但是女儿就是不明白,所以想要不耻下问。”凌清又道。
凌承天还是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一切都是因为昨晚,凌清拒绝了和萧衍的亲事,凌承天怎么哄,她都不接受。
气的凌承天傲娇了,所以才会不跟凌清说话。
凌清不死心又问:“是不是因为,她是娘亲认的义妹,所以你才留着她?”
“嗯。”凌承天这回却应了。
凌清嘴角一弯,早猜到了,这个父亲做什么都老谋深算,唯独遵守对自家娘亲的承诺,简直可以说什么理智、什么顾虑都是虚的,听妻子话才是永远正确的。
既然凌承天只是故意生气,凌清也不再故意追问什么。
两人缄默的吃完一顿早膳后,徐安来禀报,小古大夫来了。
凌清困惑,不是说古大夫么?怎么就成小古大夫了?
她揣着好奇,和徐安搀扶着凌承天,回到寝室。
一位身着灰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桌子旁,拿出药箱里的脉枕,银针。
一见凌承天和凌清,便走上前行了一礼
“城主。”小古大夫对凌承天行了一礼,转向凌清,又行了一礼:“这位想必就是昨日回城的二姑娘吧!”
徐安紧接着介绍:“姑娘,这是古平哲,悬济堂的小古大夫。”
凌清知道,古长德只有一个儿子,是悬济堂唯一的继承人。
以前府里的人,一有头疼不舒服都叫的古长德看诊,他开的悬济堂在外人眼里,是凌府的资产,实则是属于他自己的。
有时候他来凌府会带着古平哲登门,在凌清的印象中,这个古平哲年纪大他们不过五六岁,性情内敛又胆小,特别不受惊吓。
一被惊吓,准腿软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