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己心中,到底对五皇子起了疑心。
皇后本意,是想亲上加亲,且悦儿的身份摆在那里,这放眼京城,再没有比悦儿身份还要贵重的了。
五皇子殿下,竟还自己选上了人不成?虽然宋锦夕是国公府大小姐,可那样出身的母亲摆在那里,京城里多少世家,都要退避三舍,万没有想要结亲的意思。
皇后又一连叹了几声,到底心中的烦闷没有办法消散。
湘绣将宋二小姐送到了宫门口,看着宋二小姐上了马车,这才回了昭华殿去复命。
马车上,秋韵问道,“小姐,为何不同皇后娘娘直说大小姐同五皇子的事?”
宋锦悦浅笑着,点了点秋韵的鼻尖,“傻秋韵,若是直说了,姨母心中定然是存了疑,恐还要猜忌上我,不如就说东西是在国公府捡到的。”
“可是,这样皇后娘娘不也还是会怀疑小姐吗?”
宋锦悦摇着头,“那不一样,现下,姨母只会怀疑五皇子,心中既然存了疑,必然是要去求证的,到时,事情闹开了,姨母再将东西拿出来,定然是事半功倍。”
秋韵听的却是云里雾里。
宋锦悦却不想再解释了。
她知道,姨母定然不会将玉牌就这样还给贺元帧,姨母心中既然存了疑,那定是要派人去查。
她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就放过那对狗男女,前世自己死的那般凄惨,她又怎会再对二人心慈手软?
且等着吧,她一定要叫二人身败名裂,才肯罢休!
等宋锦悦回到国公府的时候,正巧碰上管事正吩咐人带着包袱要出府。
“宋管事,这是做什么?”秋韵开口问道。
宋管事瞧见秋韵身旁的二小姐,忙吩咐众人停下脚步,恭敬行了一礼,这才回道:“老奴这是要往京兆衙门去给夫人送些衣物吃食。”
“母亲今日不能回来?”宋锦悦脱口而出问道。
宋管事一脸为难地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解释道:“王大人说是案子有了眉目,眼下夫人怕是一时不能回来,国公爷便吩咐老奴去为夫人送些衣物吃食。”
提起此事,宋管事都觉得面上无光。
堂堂国公府夫人,如今竟在京兆衙门的大牢里住上了。
现下国公府都快成了满京城的笑柄,宋管事走在街上,都能清楚听见身后有人朝他指指点点,他真是恨不得不出门才好。
“宋管事,那你先去忙着吧。”
宋管事又行了一礼,这才带着人告辞。
宋锦悦带着秋韵一路直奔回了明筑轩,进了屋,秋韵急忙关上了房门,唯恐外头的寒气蹿入屋内。
宋锦悦脱下外衣,秋韵取了用热水打湿的帕子来给小姐擦拭脸颊。
秋韵心中惦记着李婆子的案子,面上难免有些紧张。
宋锦悦自然是看出了端倪,将手中用过的帕子递给了秋韵,淡淡道:“你这般样子,难免叫人起疑,不如你回去歇上几日?”
秋韵回过神来,连连摇头,自家小姐身边,哪里能离得了她伺候。
第85章 纸钱
“小姐,婢子没事,就是一时有些担心罢了。”秋韵娓娓道来自己的担忧。
宋锦悦抿了抿唇,终是开口宽慰她道:“不必担心,且安心罢。”
旁的,她便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宋老夫人闹着,要宋国公将庶出堂弟的儿子过继到国公府名下,宋国公又何尝不知这位叔母打的算盘。
当年她在国公府那般危难之际,竟选择了卷走所有值钱物件儿,如今他肯让叔母回来小住,已是最大的让步。
如今竟还打起了国公府的主意,这一点,宋国公是万不能答应的。
沈氏又在此时,牵扯进了李婆子的案子。
宋国公心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可转念一想,叔母提的却是在理,即便现下他拖着不肯过继,那自己百年之后呢?这国公府还不是要拱手相让?
一想到此处,宋国公就莫名恼火,不肯就此罢休。
明筑轩内,宋锦悦让袁嬷嬷备下了火锅来吃。
正吃着饭,秋韵却跑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小姐,出事了……”
宋锦悦搁下碗筷,看向秋韵,示意她慢慢说,不急。
“婢子听说,国公爷要纳妾了!”
秋韵一口气说完了所有,这个消息倒是让人有些惊讶。
这些年,自打沈氏入门,国公府上下,唯有沈氏这一位主母,便再无旁的妾氏。
原先,娘亲还在世时,父亲因着愧疚沈氏的缘故,也不曾在府中纳妾,母亲虽有意为父亲张罗妾氏,可父亲总是回绝了娘亲的好意。
如今,父亲竟是主动要纳妾了。
“父亲瞧上了谁家小姐?”宋锦悦问道。
秋韵眼珠子转了转,这才回道:“听说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就是一位乡野间的渔女。”
这个消息,倒是叫宋锦悦有些惊诧。
“去打探一下,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宋锦悦总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旁的蹊跷。
父亲每日上朝,回府,又是如何同那渔女相识的?
以父亲的身份地位,在京城中想要挑选一户门第相当的妾氏,按理说也不难,总有哪些想要讨好国公府的人家,会把自家女儿眼巴巴地送上门来。
但凡父亲放出风去,怕是不出一日,国公府的大门便能被媒婆踏破。
如今,父亲怎就选了一位渔女来?
秋韵自是应下了,一路小跑着又出去打听。
宋锦悦再没了胃口,命人撤下了晚饭,她坐在书案前,随意的翻着手中的书简,可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父亲纳妾的蹊跷。
父亲为了保住国公府,想要纳妾诞下一子,这些年,因着对沈氏的愧疚,便不曾动了纳妾的心思。
可是,如今宋老夫人闹了起来,宋老夫人的心思赤裸裸摆在明面上,现下宋国公已是寝食难安,哪里还顾得上沈氏。
自然是先要保住国公府来。
前些日子,沈氏同李婆子陷害宋锦悦,宋国公已然动了想要休妻的念头。
可谁知,事情是一桩接着一桩的发生,倒是叫宋国公一时给忘了先前的事情来。
沈氏原本还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谁知后来京兆衙门的王大人登门。
叫她吃了当头一棒,现下还愁眉不展关在京兆衙门的大牢里。
如今,沈氏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晓得宋国公已经吵嚷着要纳妾之事。
宋锦悦翻着手中书简,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索性将书简随手丢去了一旁,合上眸子,抬手揉着眉心。
心中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来。
明日就到了徐太医出殡的日子。
“袁嬷嬷。”宋锦悦出声唤道。
袁嬷嬷正在外间收拾着屋内的东西,听见二小姐的声音,忙上前来回话,“二小姐,老奴在的。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老奴?”
宋锦悦缓缓抬起眸子,双手垂在身侧,身子挪正坐好,这才看向袁嬷嬷吩咐道:“嬷嬷,明日就是徐太医出殡的日子,去外头采买些纸钱等物件,以我的名义,送去徐府。”
袁嬷嬷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妥,便有心想要劝上一二,“二小姐,您的心意,想来徐府是能明白了,不如以国公府的名义送去罢,您、您到底年岁小……”
宋锦悦摇着头,并未采纳袁嬷嬷的意见,“嬷嬷,我明白您都是为了我好,没事的,就按着我的吩咐去办吧,旁的,便不用再多说了。”
袁嬷嬷见宋锦悦半点都听不进去,也知再劝无用,便只能依了二小姐的意思去办了。
徐太医的死,到底叫宋锦悦心中起了波澜。
虽说,前世徐太医最终也是自缢而亡,可今世,因着她得出现,许多事被改变了,徐太医也提前了时日自缢。
按理说,徐太医也是罪有应得,可她心中,总觉得,给徐府送上些纸钱,也聊表她得心意罢。
不论外头如何议论,都如此罢。
袁嬷嬷还没回来,打探好消息的秋韵却是先一步回来了。
进了屋,秋韵急忙关上了房门,这才凑到自家小姐跟前回话,“小姐,婢子都打听妥当了。”
宋锦悦淡淡“嗯”了一声,示意秋韵继续说。
秋韵这才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父亲同那渔女,先前就认识。
去年开春,父亲同好友去境外钓鱼,恰巧遇见那渔女在岸边打渔,因着生的貌美,父亲便多看了几眼。
谁知那渔女的兄长瞧见父亲一直盯着自家妹妹,便动了怒,虽说凭着衣着便猜到岸边的两位怕是京城的大人物。
可还是因着要保护妹妹,顾不上旁的,站了出来,抬手推了一把父亲。
彼时,父亲救站在岸边,被那男子一推,身子直直朝后扬去,竟落入了湍急的河水之中。
父亲同那好友因着垂钓喜静,随身带的仆从等在离着岸边几十米的位置。
父亲又不会潜水,在冰冷的河水中扑腾着,那男子慌了神,一时竟不知救人,只父亲的好友在岸边声嘶力竭大喊着“他不会水”。
岸边的渔女见此,忙丢下手中的渔具,顾不上其它,一个猛子便扎入湍急冰冷的河水之中,将溺水的父亲给救上了案。
此时,赶来的仆从已将渔女兄妹二人给拿下了。
父亲当时昏厥,后来被人抬着送回了府,渔女兄妹二人后来的事情,父亲并不知晓。
第86章 称病
直到有一天,父亲下朝归来,那渔女拦在马前苦苦哀求。
父亲这才知晓,渔女的哥哥被关进了大牢里,现下生死不明。
原本宋国公并不想为难渔女兄妹二人,可架不住手底下的仆从气不过自家主子受了无妄之灾,将那渔女的兄长送去了大牢。
可管事的大人不见宋国公出面指证,一时也拿那渔女兄长没有法子,索性便一直将人给关押了起来。
宋国公出面,此事这才作罢。
渔女自是一番感激,宋国公又送了好些银钱做赔偿,此事已料,本该再无交集。
可谁知,许是天公有意,前些日子,渔女上街贩卖鱼货,被京城的地痞恶霸欺负,又是宋国公出面帮助渔女解了燃眉之急。
一来二去,这渔女倒是含情脉脉。
私底下,父亲也时常去看渔女,二人虽不曾捅破那层窗户纸,可到底郎有情妾有意。
现下父亲又动了纳妾的心思,同那渔女提了,自然没有不应的。
宋锦悦听着秋韵搜集来的情报,倒是有些唏嘘,前世这渔女并不曾出现。
如今父亲已然动了纳妾的心思,且听宋管事的意思,父亲想就在这几日将事情给办了。
一来,沈氏现下在大牢里,不会知晓。
二来,沈氏不知,也不用闹的阖府上下不得安生。
“秋韵,你再去问问管事,父亲想定在哪一日将姨娘抬进门?我也好备份贺礼。”
“婢子这就去。”
秋韵又匆匆出了明筑轩。
宋锦悦看着梳妆台上的首饰,一时倒是有些犯难,送件什么礼物过去?
既不显寒颤,又能膈应沈氏?
想了一圈,宋锦悦都没个主意,索性唤来了袁嬷嬷,“袁嬷嬷。”
袁嬷嬷应声走了进来。
“二小姐,有何吩咐?”
宋锦悦咬了咬唇,这才答道:“取上二百两银子送去给要进门的姨娘,叫她莫要觉得委屈。”
袁嬷嬷还是头一回听说,姨娘入门,嫡女送银子的。
可转念一想,将要入门的姨娘是渔女出身,想来银子最是急缺的。便没再相劝,道了声“是”,这才退下去准备银两。
不多时,秋韵再次折返回来,只是这一次,面上带上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宋锦悦瞧着,便问道:“瞧你这模样,怎么了?”
秋韵嘿嘿笑着,蹲下身子,凑到自家小姐跟前,这才回道:“两日后,姨娘就要入门,说是因着明日徐太医出殡的缘故,国公爷觉得晦气,这才往后挪了一日,只是,大小姐听说后,竟病了……”
秋韵脸上的笑越发深了。
谁知道大小姐是真病还是装病,现下国公爷要纳妾,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任谁都无法阻挡。
沈氏又在大牢里,即便有心,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宋锦夕为着父母的事情,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索性就称病。
宋锦悦点了点头,“去库房条挑上一支五十年人参,再去外头寻个大夫,你亲自带过去给大姐姐,莫要叫她将病拖久了,到时没法子给姨娘贺喜。”
秋韵眼中闪着灵动的光,笑了两声,点了点头,极为满意自家小姐的打算,亲自出府去请了大夫来。
宋锦悦便独自前往了祠堂,现下宋老夫人还在祠堂待着。
宋青婳的信笺已经被她命人送去了江南,想来明日该有回信。
袁嬷嬷原本要跟着宋锦悦一道儿往祠堂去,被宋锦悦给回绝了。
她打定了主意,要自己一个人前去回回老夫人。
袁嬷嬷便只得作罢。
宋锦悦提议穿了一身素净的青色对襟儒袄,配着青色百褶银边襦裙,瞧着冷冷清清,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等到了祠堂,就瞧见宋老夫人正跪在蒲团上,闭着双眸,口中默默颂着经文。
“老夫人,二小姐来了。”
宋老夫人闻声这才停下,缓缓睁开双眸,一双浑浊的眸子渐渐变得清澈起来,宋老夫人搭着嬷嬷的手,缓缓起身,视线落在宋锦悦身上。
见她身后并未带着婢女,心下猜想,悦丫头怕是有话要同她说。
索性挥了挥手,让祠堂内伺候的婆子婢女一一退了出去。
临了,嬷嬷还亲自将祠堂的房门给带上了。
昏暗的祠堂内,今日特意烧了地龙,昏黄的烛火照亮着供台上的黑漆牌位。
“悦丫头今日来,怕不是看我这老婆子的笑话的罢?”宋老夫人声音清亮浑厚、
宋锦悦见了礼,摇了摇头,恭敬回道:“小祖母说这话,倒是为难我了。”
“呵、不同你说笑了,悦丫头便直说今日的来意罢。”宋老夫人开门见山问道。
宋锦悦便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神色凝重,看向宋老夫人,问道:“小祖母,您可知两日后父亲要纳妾之事?”
宋老夫人面色并无波澜,这事儿,她已然是知晓了。
“不知小祖母接下来如何打算?若是用得上我帮忙的地方,小祖母不要推辞才好。”宋锦悦便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明了此行的来意。
宋老夫人笑着应了,夸赞道:“悦丫头到底没叫老婆子我失望,眼下看来,咱们的阵线倒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