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夕再瞧见布匹被搜了出来之时,心中咯噔,脚下虚浮无力,身子依在母亲怀中。
眼中焦急万分,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一般。
那嬷嬷停在杜夫人面前,跪在地上,将手中布匹奉上前去,恭敬回道:“夫人,东西已寻了来。”
杜夫人微微额首,这才看向宋大小姐,出声问道:“宋大小姐,敢问,这布匹可是你母亲赠与你之物?”
宋锦夕六神无主,早听不进去杜夫人的声音,只看向母亲,寻求帮助。
沈氏看着女儿,既心疼又心酸,看向杜夫人,为女儿做答道:“杜夫人,这便是我赠与小女的那匹宫中赏赐之物。”
“那我先带去给我家老爷瞧瞧,沈夫人,宋大小姐,失礼了。”
杜夫人带着一众人手离开,院内的婢女瑟缩着身子躲在廊下,各个都将头埋地极低,生怕被沈氏母女给瞧见一般。
“母亲,那我且去前厅替母亲招呼一下杜大人。”宋锦悦行礼告了辞。
沈氏怒目相送。
待再瞧不见宋锦悦的身影,宋锦夕欲言又止,身子依偎在母亲怀中。
“母亲……”
沈氏微微摇头,示意她莫要多言,这才搀扶着女儿进了屋。
外头自有赵嬷嬷盯着,屋内除了沈氏母女便再无旁人。
杜夫人领着嬷嬷入了国公府前厅,宋锦悦就跟在杜夫人身后。
杜大人一眼便瞧见了那月白色锦缎布匹,等嬷嬷将那布匹呈道面前,细细查看,又同今日郡主赠与宋大小姐的布匹比对一番。
确认这两匹锦缎,实为一款。
又叫人量了尺寸。
从宋大小姐屋内带出来的这一匹锦缎,足足少了一尺,而那巫术娃娃身上的衣裳,也恰巧是一尺。
杜大人叫人将这锦缎带回了巡城司,又吩咐巡城司官差来了国公府。
“劳烦郡主请沈夫人同宋大小姐出来。”
杜大人秉公办事,宋锦悦自然是应下。
忙吩咐管事去将沈氏母女请来前厅回话。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沈氏母女便来至前厅,只是母女二人现下神色无异,瞧着胸有成竹。
“杜大人,不知寻我们母女来,所为何事?”
沈氏揣着明白装糊涂。
“沈夫人,敢问宋大小姐手中这锦缎差了一尺,而这一尺在何处?”
杜大人挑开那锦缎,指着上头缺失的一部分,问起。
沈氏狐疑看向女儿,问询,“夕儿,这一尺去了何处?”
宋锦夕皱了皱双眉,一副深思模样,眼中忽地闪过一抹光亮,这才行了一礼,缓缓答道:“回禀杜大人,这一尺我用来做手炉了,只是因着过去了些年岁,想来那料子现下已不成样子。”
杜大人挑了挑眉,追问,“可否请宋大小姐将东西取了来?”
宋锦夕面上毫无波澜,“劳烦杜大人且等上一等,我这就回去寻一寻,只是……怕要费上些周折。毕竟……太过久远。”
宋锦夕面上一副惋惜答道,毕竟那锦缎被用在手炉之上,又是多年前,怕是料子早已失了原貌,且深宅大院,闺阁小姐们所用之物,哪里会有破旧的东西?
若是有损坏,怕也是早早或送了下人,亦或丢了去。
“无妨,本官就再此等候宋大小姐就是。”
杜大人心中自然也猜到了沈氏母女这番说辞背后的用意,可他还是叫宋锦夕先将东西寻了来。
等瞧过再说。
若是宋大小姐真寻不出来,那少不得沈氏母女都要去巡城司走上一遭。
怕是要吃上一些苦头。
今次可不必沈氏在京兆衙门那次,这次需得用上严刑拷打,毕竟事关中宫皇后,国之根本。
只是不知,这沈氏,可曾想到此番?
宋锦夕同众人见了礼,这才退出了前厅,回去取。
宋锦悦眉头紧锁,看着宋锦夕离开,心中总是有一抹难明的不安,再看向沈氏,恰巧对上沈氏看向她得视线。
沈氏洋洋得意,眼中划过一抹暗讽。
宋锦悦心下更加不安了起来。
第165章 他的解释与沈氏的挤兑
宋锦悦心下正在琢磨着其中关窍,秋韵在一旁微微扯动了两下她的衣袖。
她侧过身子,秋韵便凑上前来,俯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秦大人来了。”
宋锦悦绣眉微蹙,秦晟来了?
今日秦家兄妹前来送贺礼,原以为已同众位宾客散了席,离开了国公府,谁知秦晟竟还没走,想来是在前厅候着,听见些动静这才寻了来罢。
“母亲,杜夫人,我先出去一下。”
宋锦悦告了辞,这才带着婢女出了院门。
一走出去,就瞧见秦晟正立在不远处的廊下。
“秦大人,寻我可是有何急事?”她语气淡淡,透着几分疏离。
昨日贺元帧之事,她心中存了芥蒂。
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秦晟见她态度冷淡疏离,心中困惑,原以为先前她同他一算有了些进展,可如今瞧见她态度如此,心中便有些落寞。
“我担心……国公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担心你。
只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怕唐突惊扰了佳人,一转方向便问起了国公府是否发生了何事。
今日登门,前头宴席宾客散的有些蹊跷,众人神色异样,却又不曾多说什么,他心中起了疑,却也不好追问。
只得厚着脸皮在前厅等候着。
谁知竟从下人们悄声议论之中,竟得知巡城司的官差已然到了国公府门外,等候杜大人的指示。
他这才让宋管事前去传话,想要见见宋锦悦。
他心中担心惦记于她,生怕她出了何事。
“秦公子,恕我现下不便告知。”
宋锦悦面上依旧冷淡。
秦晟怔愣半晌,终是没有再追问亦不知如何开口。
“可还有旁的事儿?”
“等等……”
见她要走,秦晟急忙唤住她。
宋锦悦回头挑眉看向秦晟,满是疑问。
“锦悦、你、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秦晟支支吾吾问起。
“不曾。”
“锦悦……”
见她依旧冷着脸,秦晟上前,想要牵起她的手掌,被她侧过身子躲开了。
秦晟怔愣,一时又不知她为何恼了。
“锦悦……”
看着秦晟眼中划过的一抹悲伤,宋锦悦眉心微拧,叹了一声,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不忍来。
如今秦晟早不是先前落魄书生打扮模样,朝服加身,身形挺拔,眉眼间透着一抹叫人不容质疑的气势来。
可如今,这样的人竟在她面前露出了一副伤情模样来。
真真是叫人抓心挠肺,难受至极。
“昨儿,你同五皇子说我出府了?”她忍着心中怒火,尽量让语气平缓。
秦晟这才回过神来,得知她为此事而恼。
急忙解释道:“昨儿我来寻你,本是想请你去翠香楼用饭,后门婆子说你才出府,我便去街上寻你去了。”
“可谁知才寻见了你,就撞见了五皇子,他问起我在作何,我便说起了此事……”
宋锦悦双眉紧锁,听他辩解,心中却是没有半分信任,“后来呢?”
“后来……”
秦晟有些为难,可还是将事情原由说了出来。
五皇子说是替赵大人来寻他,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同他商议,他无法,只得前去五皇子替的酒楼去见赵大人。
可才至酒楼门前,他忽然顿住脚步,心中隐隐不安。
转身去寻宋锦悦。
他其实一路并未走远,吩咐了人远远守着她的。
等他来时,宋锦悦同五皇子已入了小巷子里说话,他只静静躲在一旁守护着她,未曾打扰。
见她出来,他不敢上前,又远远护送着她回了国公府。
等他去了酒楼寻赵大人时,这才知晓,五皇子诓骗了他,赵大人并未曾来过。
好在他心中早已起了疑,并未曾来赴约,而是去寻她。
若是她出了何事,那他此生终究活在内疚之中。
“哦。”
见他说的诚恳,不似作假,宋锦悦心下渐渐升起一丝窃喜来。
“你先回去吧,府中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秦晟见她不似先前冷淡,这才告辞离去。
等秦晟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宋锦悦这才带着秋韵折返了回去。
院中沈氏同杜夫人正坐在石凳上,杜大人则是立在一旁杏树下。
石桌上摆了热茶糕点,丝毫没有瞧见大姐姐宋锦夕的身影。
想来宋锦夕还未曾将东西拿来。
可算着时辰,也过去了两盏茶的功夫。
寻个物件,怎会要这般久的时间?
宋锦悦上前,见了礼,唤了一声,“母亲、杜大人、杜夫人。”
“悦儿,才刚去见谁了?”
沈氏问起她方才去向,眼中透着几分唏嘘。
杜夫人只自顾低头吃茶,杜大人则是背过身子,抬脚往廊下走去。
“回母亲,宋管事来问女儿一些事情罢了。”
她答的不露半分破绽。
沈氏轻笑两声,眼中却带了几分了然,推了推杜夫人,打趣道:“杜夫人,我家悦儿是个有福的。”
杜夫人不得不搁下手中茶盏,迎上沈氏目光,只点头应着,并不做声。
“秦大人日后仕途一片大好,竟也肯屈尊入赘至我们府里,可见我家悦儿真真是个有福的。”
沈氏自顾说着,虽然杜夫人未曾接话,她依旧自言自语着,“我们家夕儿同她妹妹比不得,也是个苦命的,落得个这样的名声,过些时日,就要草草成婚,哎……”
提起自家女儿来,沈氏声音里便带了几分沙哑,一旁赵嬷嬷忙递上帕子,沈氏接过那帕子在眼尾摁了摁。
杜夫人看向宋锦悦,又看了看沈氏,竟不知是该恭喜还是该劝。
宋家大小姐这桩婚事是从自己妹妹手中夺来的。
且还是未婚先孕,这等丑事,京城里满打满算,也算是头一份。
旁人遮掩避讳还来不及,可这沈氏,如今恨不得满京城显摆,日后自己可是五皇子的岳母,自己的女儿是五皇子妃。
“母亲,这话就不对了,大姐姐也是个有福的,毕竟五皇子殿下对大姐姐是情深义重,说不得日后五皇子府中只有大姐姐这一个女主人呢。”
“我可比不得大姐姐,大姐姐日后可是皇室之妇,而我,充其量也不过是臣妇罢了,见着大姐姐,是要行礼问安的。”
“日后,还指望着大姐姐帮衬一二。”
第166章 她们母女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宋锦悦这番话,却是叫沈氏听的有几分得意。
面上也不觉露出了几分来。
杜夫人看向沈氏,暗暗摇头,沈氏是个蠢的。
如今的宋二小姐,是天子钦封的郡主,即便日后为国公府招入赘夫婿,那也是有一层郡马身份加身,再者秦大人自身也是大有前途。
少不得日后在朝堂大有一番天地。
五皇子成亲后,封了王,说不得就要挪去封地。
封地若是远了,沈氏想见上一眼女儿,怕是都难。
若是天子厚爱,暂时留在京中,日后太子登基,兄弟感情若是亲厚,自然也能留在京中。
可如今,五皇子舍了太子嫡亲表妹这桩婚约,又同宋大小姐先有了首尾,太子日后少不得要让五皇子早早离开京都。
沈氏正要出声,就瞧见杜夫人眼底那藏着的一抹嘲讽,心中回过味来,冷哼了一声,便再未同她多言。
宋锦悦挑了挑眉梢,见沈氏不出声,自顾行至游廊下静坐。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
宋锦夕这才带着婢女而来。
宋锦悦抬头瞧去,就瞧见宋锦夕手中正捧了一样东西而来。
她起身就迎上前去瞧。
宋锦夕行至杜大人身旁,见了礼,这才将手中手炉递给身后婢女,示意婢女呈给杜大人。
“杜大人,费了些功夫才寻着,让您久等了。”
杜夫人起身,走到了自家夫君跟前去瞧。
沈氏依旧坐在原处,未挪动分毫。
宋锦悦已行至杜夫人身侧。
杜大人正仔细端详着手中手炉,宋锦悦也在一旁静静瞧着。
只见那手炉上的布料两旁赫然同那锦缎并无异样,只是手炉中间部分的布料,许是因着长久裹着热手炉的缘故,那上头出现了淡淡的黄晕,依稀能分辨出同两旁的布料是同一块料子。
这布料从何而来?
这京中明明再无流通此等布料。
这仓促之间,沈氏母女从何寻了相同的料子来?
从外头寻来的?谁去帮忙通风报信?沈氏院中的下人并未离开国公府,难不成这国公府还是有内应帮着沈氏同外头联系?
一番琢磨下来,宋锦悦心中却毫无头绪。
她只想明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沈氏背后之人怕是来头不小,能在这断断功夫寻了同样的料子来,且那人帮着沈氏从京兆衙门全身而退。
又为沈氏换了院内伺候的下人。
这一切都透着蹊跷。
是吏部赵大人?
不会,宋锦悦微微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赵大人不会这般帮助沈氏,且他同沈氏并无私交。
“杜大人,可否容我瞧瞧?”宋锦悦轻声问起。
杜大人狐疑转头,眸子一转,将东西递给了宋锦悦身边的婢女。
秋韵从杜大人手中接过那手炉,奉至自家小姐跟前。
宋锦悦接过,触手温热中透着一丝丝潮湿,里头显然是新灌了热水,外头的锦缎显然先前被水给打湿了。
不由起疑,抬眸看向大姐姐宋锦夕,浅笑道:“大姐姐可真是细心,里头这热水怕是新添的罢。”
她故意咬重了“热水”“新添”二字。
话落,她笑意盈盈注视着自己的大姐姐,清楚从她脸上捕捉到了一抹慌乱。
方才杜大人注意力全放在了布料上,一时反倒是不曾多想着里头玄机。
如今听见她提起,自然也跟着琢磨了起来。
宋锦夕略微尴尬地笑着,解释道:“来的时候,嬷嬷怕我着凉,故而才添了热水来。”
说这话的时候,宋锦夕神色有些闪躲。
宋锦悦将手炉交给秋韵,示意她还给杜大人。
杜大人收下拿手炉,这才告辞,道:“本官先拿回去核查一番,等调查清楚,再将东西送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