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方员外今儿过大寿,少爷要跟老太爷去做客。”
“哦,去镇上啊?”
褚宁顿时来了兴致,她问道,“从村子到镇上有多远?”
柱子就道,“褚大姑娘也要去镇上吗?要不一会跟方家的马车……”
褚宁摆手,“那倒不用,你就跟我说说桥东镇怎么走就走了。”
柱子……
好吧。
细细打听了一番,褚宁心中有数了,挥挥手送走了柱子,脚步轻快的回了褚家院子。
“那小子给的银子呢?!拿来!”
转头遇见个伸手要钱的,褚宁的好心情顿时无影无踪。
“我欠你的啊!”
随口怼了一句她就要走,冷风嗖嗖的跟小刀子是的刮在脸上,实在不是什么好滋味,她是傻了才跟这种人一起吹冷风呢。
孔氏见褚宁这般嚣张直气得破口大骂,“你当然欠了!你不光欠了,还欠了整整五十两!卖了你们几个兔崽子都还不起……”
褚平贵隔着窗户用力咳嗽了一声,孔氏语气一顿,不再提卖人的事,但还是伸手拦住了褚宁的去路,“别那么多废话,赶紧还钱!”
还你妹!
褚宁冷笑,“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欠了外债的是褚守信,你要银子找他去。”
昨夜方老秀才走后,陈家人为了褚大郎的银子跟老陈氏吵了半晚上,最后还是精疲力尽的褚平贵做主,让老陈氏把银子还给了褚大郎。
并言道那五十两银子是替褚守信还的赌债,与三房无关,那笔帐大房要讨,就问褚守信讨。
而且往后谁也不许再提卖人的事,谁敢再提就赶出这个家。
褚守仁及孔氏自然对这个结果不满,褚守信那狗东西别说是没银子,便是有也不会乖乖还钱,所以两人跟褚平贵极力抗争,非要公中把银子来出这笔银子。
老陈氏直嚷嚷家里没钱,两人就再次提出卖掉褚宁姐妹,不想褚平贵大发雷霆,褚平霖也厉声斥责,并扬言谁要再打歪主意就赶出宗族。
褚守仁与孔氏险些没气死。
原本说得好了的,把三房的几个丫头卖掉赔偿大郎的损失,结果方老秀才走了这一遭,两个老东西就变卦了。
早知如此,就该让黑三把人直接带走。
不过仔细想来,那会之所以没有把人送走,好象是因为方盛宇那小子捣乱……,所以,姓方的这是专门来跟他们做对的吗?
褚守仁夫妇牢骚满腹,褚大郎看在眼里淡淡的说了一句,这种话只憋在心里就好,千万莫要说出口,不然被先生知道了去,他的前程才是真的堪忧了。
于是褚守仁夫妇再多的不满和抱怨都只能吞进了肚子里。
但怨气并没有消散,而是转移了。
转到了褚宁头上。
其实说转移也不算恰当,因为他们本来就恼着褚宁,只不过是碍着褚平贵和褚平霖,暂时不敢再打主意卖人就是了。
却也因此而更加恼了她,甚至高于本该的恼怒的对象褚守信。
特别是孔氏,简直就是恨毒了她。
虽是忌惮她一身蛮力不敢轻易对她动手,但这不是被她抓到把柄了吗,自是不能放过了。
银子讨不到,她便高声将老陈氏引了出来,“娘,这死丫头竟想藏私房钱,有银子不往公中交。”
褚宁简直都要被她气笑了,“怎么?只兴你们大房藏私房,就不许我存几个零花钱吗?你可真是好大的脸。”
说起褚大郎的私房钱,孔氏心虚的悄悄去瞧老陈氏,果然就见她那张皱纹纵生的老脸黑如锅底。
孔氏暗道不好。
她素知婆婆的脾气,知道这是被褚宁戳到了痛处要拿她开刀的架式,连忙转移话题,跳着脚的对褚宁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大郎比!”
第24章
“银子拿来。”
老陈氏黑着脸向褚宁伸手。
昨个闹了一天,折腾的一家人晚饭都没吃,饶是褚宁在山里吃过东西,也经过住这么长时间的消耗,早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她这会就想美美的吃碗热乎乎的鸡丝面。
不过按着褚家的惯例,她是不可能安逸的吃上早食的,需得去山里砍一捆柴背回来,再帮着做些家务才有的吃。
不过也只有一碗糊涂粥和半个饼子。
不仅吃不饱,还难以下咽。
特别是那个粗粮饼子,吞咽时都拉嗓子。
之前没有钱也就罢了,现在谁还会吃那玩意啊。
褚宁从怀中掏出钱袋。
老陈氏混浊的老眼瞪时就亮了。
就是孔氏也双眼放光。
还有一直在厨房探头探脑的白氏,现下也顾不灶上的事,颠颠的跑了出来,“哎哟,招娣现在也能给家里赚钱了,真是了不得呢,以后啊四婶可就要拖你的福气喽~”
而听到动静特意出来瞧热闹的二房杨氏则直接算计上了,“方家可真是讲究人,送东西还搭上个钱袋子,别说,这钱袋的颜色花样还真是挺好看的,嗯,给婉秋用正好……”
褚宁的目光在几个妇人身上扫过,又瞥了眼站在屋檐下的褚二郎等人,微微勾起唇角。
一只干巴巴的黑爪子眼看着就要伸到眼前了,她将钱袋往空中一抛,于是老陈氏抓了个寂寞。
“死丫头!你做什么?”
老陈氏闪了个空后,麻利的改变了方向,抬起手就要去接住钱袋,可惜褚宁没给她机会,她一个起跳轻轻松松的将钱袋捞了回来,然后还挑衅般再抛,再接,再抛,再接。
满心满眼里都是银子的老陈氏,这会儿哪顾得上摆长辈架子,直急得一个劲的蹦跶,跟着钱袋起起落落的,偏偏就是够不着。
老陈氏一心里要把银子拿到手,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不过褚守仁、褚守义及褚守智和褚守信兄弟们却是看得分明,褚宁分明是在戏耍她,不由得皆皱起了眉头。
这死丫头什么时候胆子这般大了?
不对!
不是胆子大不大的事。
就是、就是,……
其实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感觉这丫头跟以前不一样了,好象变了一个人。
而且她那身蛮力,以前一点也没显露,竟象是突然就有了,就特别的诡异。
念及此,褚大郎那声妖孽突然就从脑海中冒了出来,惊得人心头乱跳。
难道这死丫头真的是妖孽不成?
可、可也不象啊。
若她真是妖孽,怎可能任由着他娘磋磨,天天做那么多事?
而且秀才公不是说了吗,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有什么妖孽啊。
倘若真有,这世道不就乱了吗。
嗯,没有、绝对没有。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妖孽一说。
放下这块心病,褚守仁长长吐了一口气,将心底的惧意彻底散了个干净。
“娘!这死丫头是故意耍人呢,你别再上当了,直接让她把银子交出来就是,就不信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有几个胆子敢不听长辈的话,也不怕坏了名声,将来嫁不出去。”
老陈氏经褚守仁提醒后,终于发现自己象个被人戏耍的猴子,不由得恼羞成怒,“小贱人!竟敢耍老娘!看我不撕了你!”
她这一生气,哪里还记得褚平贵的话,只由着性子破口大骂,什么小贱人,什么小娼妇的,什么难听骂什么,真是令人不堪入耳。
褚宁捏捏拳头。
想打人。
不过老虔婆一把年纪了,怕是不顶打,而且她可不想上火刑架,所以还是不要太惊世骇俗的好。
嗯,别说这个以孝为天的时代了,就是在现代,小辈动手打长辈也是大逆不道的事。
所以……
“啪!”
“啊——”
褚守仁被黑三的人打的伤还没好呢,现在又挨了褚宁一巴掌,直把他疼得嗷嗷叫,“你个死丫头是要作死啊,竟敢对老子动手……”
褚宁冷声道,“打的就是你!谁叫你娘骂得那么难听呢,本姑娘听的心烦,只能拿你出气了。”
大家都被她的言论惊呆了,老陈氏也是满脸的懵,天下还有这种事,真是听都没听过。
下一瞬,老陈氏反应过来后嗷嗷骂着就扑了过去,“老娘打死你个不孝的东西!”
褚宁一个转身避开。
“啪!”
这一次打在了褚守义脸上。
随后,随着老陈氏叫骂声,褚守智和褚守信也无一幸免的挨了一巴掌。
一时之间,骂声四声。
“死丫头是疯了吧!”
“老子杀了你!”
褚守智是五兄弟中脾气最暴躁的,平日他一发火,便是褚守仁也要避着些,却不想今儿竟被一个小辈当众打了脸,他直接气炸了,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的就冲进厨房去摸出菜刀,扬言要砍了褚宁。
“是吗?”
褚宁冷笑着一把举起褚五郎,“来呀,看看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手快!”
她的手如铁钳般掐住褚五郎的脖子,将小家伙给掐得直翻白眼。
褚五郎拼命的蹬着腿,想要挣脱,结果他越挣扎,褚宁就掐得越狠,他的小脸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不过两息的功夫,已转为紫红。
双手和双脚也都无力的垂了下去。
白氏惊得连连尖叫,老陈氏更是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实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心狠手辣。
褚守智目呲欲裂,“老子跟你拼了!”
他疯一样往前冲,想要在儿子断气之前把人抢下来,结果人还没到褚宁跟前呢,就被她一个飞旋腿给踢飞了出去。
褚守智象个巨型沙袋扑通一声摔到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当家的!当家的!儿子、儿子!”
白氏慌的六神无主,“招娣、招娣,四婶求你了,放过你五弟吧,我们可没得罪你啊!”
褚宁见她终于肯求饶了,便把扬手把褚五郎中扔给了他,“你是没得罪我,不过是别人商量着卖我们姐妹时,你也没有帮着说句公道话罢了。”
“你!”
白氏又气又恨,张口就要骂,但对上褚宁那双黑幽幽的眸子时,却什么也没敢说。
褚宁控制着力道并没将褚守智踢昏死过去,所以他除了身上疼,腰也快断了外,并没有性命之忧,甚至头脑空前的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都好用。
但他没胆子再招惹褚宁。
当然也顾不上她。
“儿子、儿子,你没事吧,现在能喘上气来了吧?”
第25章
褚平贵静静的站在屋门前,默默的看着褚宁打人,背在身后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已经站了好一会了,只是一直没说话。
象是失语了般,眼睁睁的看着一家人打成了一锅粥,却一语不发。
直到褚宁拍拍手准备走人时,他方哑着嗓子将人喊住,“二丫头,你过来,爷有话说。”
褚宁回头,平静的看着他,“爷是在叫我吗?”
“嗯。”
褚平贵轻轻嗯了声,“自然是叫你。”
褚宁眨眨眼,“忘跟爷说了,以后我们姐妹四人不再跟长房和二房姑娘排序了,我们自己排自己的。
反正她们也瞧不上咱们,从未把咱们当做是自家姐妹,所以这样分开对大家都有好处。
您说是不是,爷?”
褚平贵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才缓缓说道,“毕竟还没分家,总不好有两个大丫头吧?”
“爷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褚宁……”
褚宁笑道,“秀才老爷即然帮咱们姐妹起了大名,当然要叫起来呀,是吧?
再说什么招娣、盼娣的名字也实在太难听了,根本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所以往后大家就叫我们的大名吧。”
盼娣也就是如今的褚静,小心翼翼的从西厢房伸出头来,想要瞧瞧外面是个什么情况,然后正好就听到了这一句。
褚静微微一楞。
什么意思?
她有大名了?
“我是褚宁,老二是褚静,老三褚恬,小四是褚然,很好记的,爷以后别再叫错了。”
褚宁的笑容刺得褚平贵眼睛疼。
不过他还是从善如流的应了下来,“秀才公起的名字自然错不了,你这丫头是有福气的。”
褚宁不接他这话,她歪头问道,“爷还有事吗?”
不知怎的,看到这样的褚宁,褚平贵竟有些发怵,感觉她这副乖巧的模样比之打人时还要吓人。
刚刚都快要把他孙子给掐死了,可转脸的功夫她就笑的如此乖巧,这种反差实在是叫人接受无能。
就特别的诡异。
褚平贵紧紧盯着褚宁的脸,脑海中忽又冒出褚大郎的那声妖孽。
一瞬间,他想逃。
但双脚却犹如生了根,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深吸一口气,褚平贵努力压下心底的不适,看着褚宁缓缓的开口道,“你这孩子……”
他原想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指责的,但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的改了,“不管怎样,打人总是不对的,特别是对长辈动手,若是传出去,你这名声可就毁了……
以后莫要如此了,知道吗?”
褚宁眨眨眼,“我也不想的,就是一时没忍住。”
褚平贵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什么叫没忍住?!
你殴打长辈还有理了?
褚平贵脸色沉了下来,“怎么说话的?”
“实话实说。”
这话委实太气人,褚平贵想不气都难。
“你这孩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如小时候听话……”
褚宁淡淡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再听话都要被卖了,我哪敢啊。”
褚平贵瞳孔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这是怨恨咱们了?”
褚宁奇怪的道,“难道不该吗?”
她回答得理直气壮,倒叫褚平贵无话可说了。
褚宁懒得再跟他扯皮,拍拍手就要走,不过看到西厢房半掩着房门时,微眯了眯眼睛,扭头对白氏大声道,“对了,四婶!请你记住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要再指使我们三房的人,不然……,呵呵,你知道后果的。”
白氏正抱着哭哭啼啼的褚五郎小声咒骂着,冷不丁的听到她的声音,竟吓得一个机灵,差点扔下儿子夺命而逃。
“四婶,你记住了吗?”
白氏垂着头不去看褚宁,褚宁便弯下腰凑到她脸前,挑眉看着她,“四婶?”
轻轻的一声四婶,惊得白氏心头乱跳,“记、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