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都已经到这儿，就在这歇着，为夫去接应家里人。”
瞥见程蔚瑶泛红的耳根，温成云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自觉唐突地移开了视线，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假装无事发生地转身打算去接应温荔玉她们。
“好歹也是现代人，脸红个泡泡茶壶……”
留在原地的程蔚瑶拍了拍脸，小声地嘀咕了两句，随即开始帮着流放队伍的其他人平安地度过自己所在位置前后的几个台阶。
有了她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众人的动作都显得谨慎了许多，毕竟不是每一个夫君都像清平王一样武艺高强能力挽狂澜的……
第108章 进镇
有了温成云的护送，清平王府的其他人很快就跟上了众人的进程。
而王刚等官差们则是罕见地成了吊车尾，落在了后面。
主要是大雨天湿气重，这帮人当差多年没少遭遇打打杀杀的事情，身上本来就旧伤累累，加上之前为了对付清平王府没少找事被教训，新旧伤钻着空子一起发作，脚程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好些年没那么遭罪了，兄弟也没了，还落一身伤，大哥你说咱们到底图啥？这老天是不是在警告我们应该收手……”
李魁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处，抬头看着阴沉咆哮的天，任由雨水洗刷在脸上，他这话是特意说给王刚听的，怕的就是大哥不死心。
这一路死的死伤的伤，毛驴上的盘缠也被风雨刮丢了一大半，回程的路途可想而知的艰难，当然这还是能活着回程的前提下……
“放下难，活命更难，我拎得清。”
王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听懂了李魁的话里有话，如今的局势，即使自己有心，也已经无力再组织报复了。
而这场疾风骤雨来的匆忙，也去的匆忙，天空很快就重新清朗了起来，只留下一道半圆形的七彩光芒挂在天际。
“彩虹，祥瑞之兆啊……”
程蔚瑶眯眼看着彩虹，内心有些感叹，古代的重工业还没有发展，大自然的开发程度低，空气质量好，就连彩虹都如此清晰美丽。
她不过是随口感叹一句，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女眷们纷纷自发地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离远了几步。
“嫂嫂慎言，虹大多预示政局混乱，国空虚，不是臣谋君、近臣为乱，便是君主为政失道，天下众叛亲离。”
温成明年纪小，但很是敏锐，察觉到了其他人的疏远，立刻小跑到了程蔚瑶的身边简单的解释了两句。
程蔚瑶微微勾了勾唇，点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看来这段日子书温的不错，小嘴叭叭能说会道的，跑到我这儿显摆来了？”
古人迷信程蔚瑶倒是久有耳闻，但接受了多年素质教育来自现代的她深知彩虹不过是天气现象的一种，所以对于温成明的话并没有往心上去。
若是已经成年的也就罢了，可温成明这个年纪正是学知识的时候，程蔚瑶正打算抓住这个教育契机，好好说道的时候，自己反而先被念叨了。
“嫂子！你可别不往心里去，虹又称美人虹，听着虽诗意，但实则与女子姻缘相涉，多为不正之象，失德，擅权……”
温荔玉轻轻拉了拉程蔚瑶的袖子，一脸神秘地凑近了程蔚瑶的耳边开始咬耳朵。
她想着从前程蔚瑶在国公府度日艰难，既然连温饱都成问题，自然也没有修读女书女戒，口出狂言也是难免的。
“总之没有一个好词，可不敢乱夸！”
程蔚瑶听完温荔玉的解释有些哭笑不得，但既然小姑子好心来科普，她也就欣然接受地点了点头，附和着她的说法。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既然已经来了古代，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于标新立异，姑且应承着便是。
“行了，别闲聊了，抓点紧很快就到目的地了。”
王刚看着所谓的不祥之兆微微勾唇，哪怕是自己大概率报不了仇了，但从程蔚瑶刚才的话语来看，这位清平王妃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她能搞事，搅和得清平王府家宅不宁了……
官差们不再惹事，一路专心护送之下边陲小镇很快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因为坐落在边疆地带，和外族相近，虽说平时看着南来北往，互通有无，但一旦两族开战，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这种地方。
因此城墙修的格外厚重，远远望去好像平地拔起的大山一般，唯有石雕的青石镇三个字显得也粗中有细，格外俊逸。
城门半开，衙役们一个个精气神十足把守在城门外挨个检查着过往行人，程蔚瑶微微有些诧异。
她原以为会像上一次懒散敷衍了事，没想到这青石镇的治安管理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的，想来县官大人应该不是无为之人。
“站住，逃难来的？拉帮结派的，一个个登记，报上名来，户籍，姓名，家里几口人……”
衙役们大老远就看见了王刚所押送的流放队伍，没等这伙人走近就准备提前张罗着登记，原本一列的登记进城队伍因为流放队伍而划分成了两列。
逃难？确实是有点像，程蔚瑶被直白的比喻给逗笑了，遭遇了狂风暴雨后，众人的衣物自然风干，皱巴巴地宛如咸菜一般穿在身上，加上发髻散乱，确实有几分难民的味道。
“小兄弟，同样是给朝廷做事的，行个方便。”
王刚作为押送的首领自然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以往路过城镇都需要路引和官府公文，可拖了狂风的福，那些轻飘飘的纸质文件早就刮跑了。
王刚作为官府中人，自然清楚自己拿不出路引不符合进城流程，因此袖子底下拽着衙役的手轻轻塞了一些银两过去。
“你这点……我很难帮你做事啊，主要是最近县衙有规定，我们大人查的严，好歹你也找一些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给我，我也好向上交差不是……”
衙役察觉到了王刚的意思，眼眸微闪，他们虽说是偏远落魄了一些，但是贸易畅通，八卦更是没少听闻。
从京城远道而来这一路，光是押送犯人就能捞不少油水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没问题，但这银子也得花到位才行。
“路上遭了山匪，又遇见狂风暴雨的，跟性命相比，钱财那都是身外之物，小兄弟，你说是吧？”
王刚的眉眼微动，脸上虽然噙着笑意，但嘴上的话语和眼眸之中可是透着明晃晃的威胁，这小镇地不大，人的野心倒是不小，不过是一个小小衙役就敢装腔作势。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老子连山匪都打过了，一路摸爬滚打到了你的地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为难一个试试看？！
第109章 失职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不是，我一眼就看出几位老哥哥不是一般人……”
衙役也是个人精，当场就变了一副嘴脸，招呼着准备放行。
而这时，四个衙役抬着一个软轿慢悠悠的晃到了城门口，软轿的四周框着薄纱似的帷幕，随风轻轻晃动，其中人影绰绰，让人看不真切。
温成云不动声色地盯着软轿中的身影，眸子里多了几分打量，虽说流放是假，查探是真，但对于青石镇的看守情况，他还是做过调查的。
但文字苍白，如今一见真人才知道什么叫天高皇帝远，好话随便编，金吾卫调查的资料显示，青石镇的县官可是个公正廉洁的好官呢。
可看这出行排场，公正不公正的另说，光是廉洁二字就已经相去甚远，更别提好官了……
“着急忙慌的放行做什么，那么一大帮子人都检查清楚了吗？万一要是混入了外族来历不明的探子，你有几个脑袋够打杀的？”
软轿被微风轻轻掀起一角，只见其中瘫着一个瘦瘦的书生，生的是唇红齿白，弱不禁风，声调倒是严厉认真。
程蔚瑶确切地捕捉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感叹这青石镇的县官真是长的别具风情，要不是喉结太明显，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女扮男装的小姐姐了。
“大人说的是，这是从京城来的官差兄弟们，这是我们张大名，张大人……”
收了钱的衙役被抓了个现行有些心虚，当即就拉着王刚给张大名认识，对于收了钱的事情只字不提。
“王老哥久闻大名，您带着队伍一出发，老早我就收到了京城的传书，一路风雨兼程，实在辛苦，稍作休息后便给几位兄弟安排回程的事情……”
张大名抬袖掩唇微微一笑，轻轻抬了抬手示意四人把软轿给放下，婷婷玉玉地站了起来。
这一站程蔚瑶才发现自己大意了，虽说面相看着柔美，可张大名这身高可快赶上王刚了。
王刚不喜欢张大名这骨子阴柔的调调，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人家善意招待，他也不好婉拒，索性笑着应承了下来。
“张大人客气，那么队伍就叫交接给你们县衙了，我们在镇中客栈休息片刻后就准备返程。”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张大明的眼眸微微一转在程蔚瑶的身上停顿了一下，京城的书信中对于清平王娶亲一事有所提及，但是关于清平王府却只是只言片语一笔带过。
据说是国公府替嫁的庶女，想来也是草包之辈搪塞塞给清平王府的，对付清平王府众人的报酬可不低，想来还是主要以温成云这个当家男人为主的。
一阶女流之辈，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还不放在眼里更不屑于动手。
言语寒暄了几句后，张大名招呼着王刚等人到客栈休息，顺便等着差人到府衙交接流放的手续，重新补办回程相关的路引。
而真正负责押送众人的衙役们则是领着她们在镇中转悠，借着回衙门的时候，熟悉当地的地形。
“豆浆包子、油茶麻花～”
“上好的胭脂赛西施，姑娘们走一走看一看，轻轻一擦，迷倒心上人喽～”
到县衙的路会路过热闹的长街，远远就听见各式各样的吆喝声，其中大多以方言吆喝为主，腔调高低错落、抑扬顿挫。
有急促、直奔主题的，有的内敛娓娓道来的，总之南腔北调各显神通，韵味十足，程蔚瑶快速地分析了一下青石镇目前所展现出的信息。
自从流放以后，所途经的所有路程都是向南走的，所以青石镇应该位于偏南方，当地口音多样，说明商贸往来呈现繁荣状态。
QQ农场的作物只要土壤料理得当，播种季节适宜，根本不受南北地区的限制。也就说自己既可以随大流，按照当地人的口味安排种植计划，也可以利用地区差距，推出北方的蔬果，标新立异……
程蔚瑶正暗戳戳地揣摩着自己的商业大计，温成明倒是被捏糖人的师傅所吸引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看。
只见糖人师傅娴熟地拿一根通气的小竹棍在熬稀了的热糖锅内一转，吹入一口气，边捏边Y，一只精巧的兔子新鲜出炉了！
“我说小孩，现在可不是贪吃的时候，等日后安稳了有的是机会，指不定以后你还吃腻了呢……”
衙役见怪不怪地拍了拍温成明的肩膀，像这种现象他见得多了，这些年也算是接待过不少流放过来的人，青石镇虽然小，但架不住旺啊，各种稀罕儿玩意儿都有。
反倒是京城那些繁茂地带，这种小本生意反而不容易存活，毕竟达官贵人们都嫌嘴吹的糖人脏，娇贵！
别看现在看着是一时新鲜，等那股子新鲜劲一过去，思乡之情顿起，多的是寻死觅活的可怜人，毕竟流放到了这地界，能翻身的少之又少。
“小孩子不懂事，您多担待着……”
程蔚瑶笑着上前，将温成明给带回了皇贵妃的身边，扭头就给负责押送的衙役塞了点小钱意思意思。
“对了，听说你们的户籍半路让风刮跑了是吧，我可有言在先，你们这一家子人不少，想要重新落户可不便宜……”
收了钱财的衙役笑眯眯地给了程蔚瑶一个赞赏的眼神，会来事的犯人他可最喜欢了，提点两句一也是顺手之劳。
衙役的话让程蔚瑶眉头微皱，难怪狂风暴雨后王刚一行人就老实了，原来是本质工作失职。
各地的官府明文规定了“朝出暮入，作息之道互知”，也就是人们活动范围限于户籍所在地的一里之间。哪怕是常年奔走在外的商人，也必须持有官府颁发的“路引”，否则按游民处置。
而古代户籍，按人头登记造册，一册两份，原本保存于官府的那一份，因为众人被流放，而统一交由押送官差保管，这也是防止流放犯们逃跑的重要手段之一；而户帖则是交由户主，也就是温成明保管。
第110章 当务之急
可眼下，王刚一群人把户籍给弄丢了，真要是追究起来可以定一个是失职之罪，只可惜看张大名那个模样多半是不会追究的……
“别想那么多了，先吃饭，你们不饿，我们这一帮子兄弟还饿了呢……”
衙役们压着众人经过了一家酒楼，脚步一转就进了大堂，张嘴就吆喝。
流放队伍的众人面面相觑，行囊盘缠被风一刮，就只剩下随身的一点音量，按照衙役刚才的话，办户籍还需要银子呢，正是花钱的时候。
“小二，一只烧鸡，三笼包子……”
“客官，烧鸡没了……”
衙役进店就吆喝，但店小二却一脸的为难，站在柜台的方向没有动弹，众目睽睽之下被下了面子，衙役的脸上顿时就不好看了。
但打脸的是店小二前脚说完烧鸡没了，后脚厨子就端着新鲜出炉的烧鸡出来，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
“怎么着，不给面子？还是怕哥几个付不起钱？今天就把之前的欠银一口气结清，看你们那小气的模样！”
衙役阴沉着脸将刚才程蔚瑶给的碎银子啪的拍在了柜台上，伸手就打算起那后厨手里的烧鸡。
“差爷，不是小的不给，这是县太爷要的，小的实在不敢给啊，鸡没了，后厨还有别的吃食，要不等小的把县太爷的菜上齐……”
后厨护着烧鸡，退到了楼梯口，一脸的战战兢兢，衙役和县官哪个大，他还是拎得清的。
难就难在县官不常见，衙役却可以天天溜大街，一句话说错以后指不定要被多加关照……
“小二，你们后厨的这耳朵是打秋风去了么？我说了一柱香时间我要看到烧鸡……”
二楼的包厢里传来张大名轻飘飘的声音，衙役们纷纷自觉地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失去了刚才吆五喝六的气势。
后厨松了一口气，连连道了数声抱歉后噔噔噔的上楼送菜去了，而程蔚瑶则是主动站了出来。
“差爷们要是不嫌弃，不如我来做？”
程蔚瑶只是试探性地一问，一来可以给衙役们卖一个好，人生地不熟的，给个台阶下日后好相见；二就是自己手边已经没有可以给QQ农场打掩护的东西了，突然摸出食材来实在可疑。
衙役们对于程蔚瑶这种会看眼色的流放犯还是很喜欢的，店小二则是喜出望外地领着程蔚瑶去了后厨，路上还不忘提点几句平日里衙役们爱吃的菜系口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