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蔚瑶才进了后厨，温成云就突然听见了一声熟悉的鸟鸣，他的眼睛在酒楼里环视了一圈。
“哥哥，要不我去把嫂子叫回来？她也是一片好心，我们目前的状况……”
温荔玉看温成云的脸色有异，以为他是对程蔚瑶抛头露面的自来熟行为不满，立刻就凑过去小声地说起了好话。
自己虽说不屑于讨好官差衙役等人，但是长在皇宫这样尔虞我诈的环境，对于嫂嫂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还是心知肚明。
“阿玉多心了，你带着母亲和成明，先找地方坐下来吧。”
温成云收回了四散的目光，那声鸟鸣是清平王府所属金吾卫的暗号。
只是早早散落在边疆做暗线的金吾卫，为了不泄密，即使是自己这个做主上的，对于其外貌声音也是一无所知。
“奇了怪了，哪来的鸟叫？算了，那个谁，你们一家的是吧，那就勉为其难允许你们找个桌子坐下吧……”
店小二从后厨转到了前厅一脸的疑惑，看见温荔玉等人已经找了个桌子坐下，有些不满地蹙了蹙眉，但想着程蔚瑶刚才的解围行为，还是罢了。
眼看已经引起了人的注意，温成云只好暂时眼鼻观心等着开膳。
而此时后厨，程蔚瑶看着桶里吐泡泡的章鱼，双眼发光，听店小二介绍这是最近新来的食材，厨子还在摸索做法。
“海鲜套餐吧，排面还是要有的……”
程蔚瑶绕着食材走了一圈，不愧是镇上数一数二的酒楼，后厨的食材储备相当完善，她有一种回到了现代自己宝贝厨房的感觉。
三个精选菜系登场的时候，酒楼的其他食客都被这香味所吸引，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着衙役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衙役们之前丢失的面子在这羡慕的眼光中一点点找了回来，对于程蔚瑶的态度也是肉眼可见的热络了许多。
“小老妹，听个一句劝，你们是外来户，当务之急应该先把户籍定下来，没有户籍的那叫贱民……”
衙役惬意地吃着菜，恰着小酒，看着清平王府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好心地提醒了两句。
一个成年男人，两个貌美如花的女眷，要是被人钻了空子，后果可想而知……
“以老哥我来说吧，民壮，衙役也分两种，民壮、库丁等属于良民;皂、快、捕等属于贱民，后者甚至连科考结亲都会受到限制，子孙三代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也不允许当官……”
也许是醉意上头，说到这里，衙役的语气有些唏嘘，别看平时在平头百姓面前耀武扬威，但说到底毕竟只是衙门中的跑腿人，对于县官大人来说，地位更是卑贱。
因为俸禄低廉，所以最好是多一些像程蔚瑶一样的聪明人主动交点保护费，省的被逼走上时不时横行霸道、勒索讹诈百姓的路……
“老哥，透个底儿，大概需要多少银子，我也好心里有数……”
程蔚瑶抿了抿唇，按照衙役的意思，在这个年代，没有户籍的贱民岂不是相当于货物、牲畜，可以被任意买卖，转让，可以说是一朝为贱民，终身无出期？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把户籍的事情落实下来，只希望当地府衙不是狮子大开口才好。
“这个嘛，因人而异，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活法，要是想在城里面落户需要200两银子，落到小镇上则是100两，村子里倒是便宜，5两银子……”
衙役笑着摸了摸下巴，虽说看着落魄了一些，但今天进镇的这一群人穿的衣料都是极好的，想来应该不差这点钱吧？
第111章 典当
“动不动就百两银子确实是贵了一些……”
听到这里的程蔚瑶眉头蹙起，但内心则是稍微松了一口气，眼下大伙儿表面看来都是两袖清风，剩多少银子全看随身的钱袋子有多少了，百两银子自己贴身带着拿的出来似乎也不奇怪。
然而衙役的下一句话就让程蔚瑶直呼坑爹，只见他眯着眼喝了一口酒后慢悠悠的补充。
“小老妹别高兴的太早，我前面说的啊，都是一个人的价格，你们这人丁兴旺的免不了大出血哟……”
这话一出，别说清平王府了，其他流放队伍听墙根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显然是囊中羞涩。
之前的户籍那都是挂在天子脚下，如今被流放到了边陲小镇不说，连个城或者镇的户籍都开不起了，着实窝囊！
程蔚瑶抿了抿唇，这要是单人价格，清平王府算上自己一家五口人呢，按照最高配置就得一千两，哪怕是落户镇上五百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笑不出来了吧，城里人是好，但是也着实贵啊，我看咱们小镇就挺好，依山傍水的，你有这手艺，呆在后厨颠颠勺不是也挺好嘛……”
衙役察觉到了众人变化的脸色，乐呵呵地笑出了声，打见到流放队伍的第一眼，他就发现了这一家不简单。
从京城流放到青石镇一路颠沛流离，风吹日晒的，流放队伍的其他人都是有点面黄肌瘦的，反倒是清平王府这一家子，小的白白嫩嫩，老的风韵犹存，说明这一路的伙食都开得不错嘛。
“老哥说的是，您吃着喝着我就先失陪了……”
程蔚瑶笑着点了点头，假装人有三急地往后院跑，实则是刚才在后厨忙活的时候看见了后院的小门。
按照衙役透露的口风，就身上这点儿银子显然是不够的，虽说临行前爹娘也塞了一点碎银子，但始终是杯水车薪，正经想要落户还得从QQ农场的仓库里想想法子。
QQ农场的仓库里堆满了金银玉器，来自国公府的，地头蛇李大宝的，思来想去程蔚瑶还是将目标瞄准了之前郡主给的珠宝首饰上。
珠宝首饰被女儿家贴身带着合情合理，只是既然要凑银子，就不能是耳坠子这样小打小闹的玩意儿。
程蔚瑶的目光锁定了沉香木匣子里金光闪闪的簪子，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
不论在哪个年代，黄金都是硬通货，就冲这精美的雕工和亮眼的色泽这根儿少说也指千两吧？
程蔚瑶神念一动，揣着金簪子观察一下大堂的情况，大堂里衙役们还在喝酒吃肉，兴致颇高，看上去一时半会儿应该不至于出发。
方才路过长街的时候远远瞧见了两旁林立的商铺中有当铺的存在，不如拿着簪子去换点银两……
打定了主意后，程蔚瑶便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后院的大门，为了防止回来的时候推不开门，她特意找了个不起眼的小石子往门缝处一卡。
后院的木门虚掩着，远远望去就像是关闭了一般，做好后路，程蔚瑶这才快速地往长街当铺的方向走了过去。
当铺门口有两个特制的巨大络钱两串，悬挂在门前两侧，以此来招揽来客，程蔚瑶要找的就是这样的大店。
因为在古代，只有大当铺才有财力能够收金银首饰、古玩字画等昂贵物品；而一般的当铺只收衣物等非贵重物品。
最重要的是这家当铺门内摆一列大屏风，从外头瞧不见当铺内的情况，如此自然也降低了被熟人发现的风险。
“姑娘这边请，今儿准备典当点什么？”
站柜掌柜的看着程蔚瑶一个女儿家过来典当当即就笑眯眯地开口询问，女人登门多半是金银首饰，这笔买卖不会小。
“掌柜的，您掌眼，我丑话说在前头，低了我可不卖……”
程蔚瑶将用手帕包裹着的金簪子放在了台面上，轻轻地推了过去，虽然她的时间紧张，没有时间一家一家典当问价，但是输人不输阵，不能给当铺造成着急的感觉。
簪子上的金光被外头的日光所折射，在白墙之上留下了一闪而过的光斑，站柜掌柜连忙把手帕往上一盖，冲着程蔚瑶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
“敢问姑娘这是准备活当还是死当，您里面请上座。”
“死当，您开个价，不行我就下一家了。”
程蔚瑶慢悠悠地跟了进去，站柜掌柜正捧着金簪子仔细端详，其光泽雕工都是一等一的巧夺天工，夸一句千金珍品都不为过。
“姑娘，我也不欺你，硬货龙的价都是摆在台面上的，您这簪子最多我能给到这个数。”
站柜掌柜的伸手比了个两千，程蔚瑶微微皱眉，一根金簪两千两银子，且不说这是正儿八经的黄金，单单是这雕工就不止这个价格了。
她虽说没有来古代当铺典当过银子，但是都是生意人，一张嘴都是要压价的，既然当铺有意收，她也就陪着演一演。
“掌柜的可再仔细看看，这颗金簪的价值可不止是金价，这可是宫里的玩意，我随时女子但也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您经营的是典当，我也算半个生意人，大家都是内行，不会不知时价……三千五，行就成交，不行走人。”
这一出处一挑明，站柜的脸色就稍微白了一些，说明了这不是赃物，多半是富贵人家落魄了。
当铺柜台很高，站在柜台前也瞧不见柜台后的物件儿，这是为了让前来典当的人产生敬畏感，一般典当者都不敢和当铺争价。
他从业也算四十来年了，知道这是个好物件儿，但程蔚瑶这开价，赚的少啊！
“东西肯定是好东西，但姑娘您这价……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三千如何？”
说话的是坐柜掌柜，当铺里都有坐柜和站柜的两个掌柜，坐柜掌柜的主要作用就是在这时候出来打圆场。
“你说话可做数？”
程蔚瑶微微挑眉，有一些迟疑的模样。
第112章 暗线接应
“那是自然，姑娘这边签字画押，我给您拿银票，数额不小，财不露白，这银票您到哪都是能兑现，能花的……”
坐柜掌柜使了个眼色，带着程蔚瑶转到了外间，典当的票据已经写好，看样子当场就打算把这单生意给坐实。
“识货！”
程蔚瑶笑眯眯地跟着到了外间，实则心里则是暗戳戳比了个耶，三千是她的心理价，一早就猜到了要压价，故意喊高了五百两。
等拿了银票出了当铺，回到后院的时候，正赶上大堂里的衙役们酒足饭饱，站起身就打算招呼着众人再次上路。
“那个小老妹人呢？准备出发了……”
衙役的视线在大堂里转了一圈，皱着眉头吆喝道，而程蔚瑶则是及时地撩了布帘从后厨出来。
“行了，人齐出发，要办户籍的都准备着银子，这一次咱们领着去，没办成的下一次自己跑一趟了哈……”
队伍再次出发，程蔚瑶开始打探这户籍价格的差异，衙役们因为美食的诱惑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之所以那么高的差价主要还是因为户籍分级，像之前的皇亲国戚那种等级的户口甚至无须纳税服徭役。
所以但凡手里有点小钱的人都愿意花钱买个好的户籍，减免一定的赋税徭役。
最主要是户籍是世袭的，最生动的例子就是贱民的子女仍是贱民。贱籍不能“跳槽”，一辈子都只能在低贱的行业混饭吃。
而结合这个镇子的环境来看，程蔚瑶决定将户籍落在镇上，主要还是因为这个小镇靠水，往来有不少码头，码头停泊着官船或者商船。
这样便利的水利交通也是青石镇能小镇大繁荣的主要原因之一，适合做生意！
自己的户籍算是订下了，但清平王府的其他人还需要征求一下意见的。
“我倒是无所谓，嫂子你是个有主见的，看着来就行。”
温荔玉耸了耸肩，她始终坚信终有一日会再牵回京城，所以暂时是个什么户籍都没有关系，天子血脉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阿玉说的有理，蔚瑶既然已经和成明成了亲，自然有掌家之权，依你为主便好……”
皇贵妃也是这个想法，流放这一路，程蔚瑶的所作所为都有目共睹，当家做主，独当一面绰绰有余。
有了清平王府人的力挺，程蔚瑶自然也就将五口人的户籍落在了镇上，而解决了户籍问题后，衙役们就算是完成了任务，至于这些外来户口后续怎么活下去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温成云瞧着衙役们离开，便轻挪脚步凑到了程蔚瑶的身旁：“夫人先带着家里人安置一个落脚的地方，为夫在城中转转找找营生，卖卖苦力补贴家用……”
程蔚瑶微微眯眼，衙役一离开，温成云就准备行动，哪里像是去干苦力的……但是看破不说破，自己身上也诸多秘密，随即顺从地点了点头。
温成明放心地离开了原地，虽说是流放，但来之前他一早就已经打点过了，至少明面上不会有人为难清平王府，至于明枪暗箭，自己这个夫人可不是池中之物……
温成云离开后便去了之前曾经歇脚的酒楼，他的脚步一拐到了后巷的街角，双指一塞一吹，一声看似不起眼的鸟鸣声传出。
而原本在酒楼之中坐着吃喝的食客里有一人笑着离席，避人耳目地往后院的方向走了过来。
“恭喜主上顺利抵达，属下是金吾卫第七编队的队长，您叫我吴七就好。”
吴七左右张望用内力探查后确认附近无人监视，这才走进了后巷之中，刚一碰面就腿一弯，给温成云行了一个单膝跪礼。
“辛苦，不必行此大礼，你从京城调往青石镇做暗线也有年头，可有什么发现？”
温成云用手托了一下，神色严峻，吴七离席过来之时，店小二换他做掌柜的，想来这酒楼便是吴七在当地的营生。
酒楼人来人往，除了烟花之地外就数这里消息最为灵通，既然能在短短几年坐成当地招牌字号的酒楼，想来应该探听了不少消息。
“这是这几年途径青石镇的军粮军饷队伍名单，酒楼名声打出去后，陆陆续续也有队伍在属下这儿休整……”
吴七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账本，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军饷方面信息，何年何月多少银两。
从京城拨过来的银两经过地方的层层剥削，难免有贪污少两的时候，但是真正看到实际发放到边疆将士们手里的银两数目时，温成云的眸子里还是忍不住卷起了腥风暴雨。
流放之前，他在朝中做事，户部每年明面上拨给南疆的补贴和军饷每一笔都高达数万两白银，可真正发放到将士手里的不过是三瓜两枣。
边关本就是苦寒之地，如此苛责，长此以往，如何能不寒了众将士的心？
“主上息怒，此行便是奔着这一案件而来，圆满解决后定然大快心人。”
提起军饷克扣一事，吴七的心里也所有愤恨，但好在主上已经抵达青石镇，后续只要配合得当，揪出幕后之人只是时间问题。
“属下从商，地位微末，纵然耳目通达，有心接近也始终很难与从军之人攀上关系……”
提起正事，温成云眼中翻涌的愤怒隐藏到了深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在青石镇站稳脚跟，只有先融入当地，才有可能能摸到背后的势力……
而另一边，温成云离开后，程蔚瑶便开始在城中寻找合适的住处，考虑到要一间间看房，她单独把温荔玉叫到了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