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感觉有些棘手，好脸好语地打起了感情牌，哪怕自己还价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最后很有可能都会被大宰一笔……
“讨价还价，心不诚啊，这样你我各退一步三百五，我保证外面的流言蜚语很快就会消失无踪，你应该也不希望出门在外做生意被人暗中戳着脊梁骨议论吧……”
程蔚瑶给出了自己的真正要价，谈判的一个技能点就在于，可以先提出一个明知对方难以接受的开价点，越是漫天要价，真正到了成交的时候，对方越是有可能把你“真正”的要价看作是让步。
人嘛，总是有些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贪便宜心理在作祟，外祖父不死心地小范围拉锯后还是选择了点头。
姨娘的合离补偿费用最后以三百三十五两的价格成交，别说外祖父这个给钱的了，一旁站着的主母咬着牙，手绢都快搅碎了。
他身上自然不可能带着现银，所以当场就给了银票，这银票还是之前在当铺卖小碗得来的，在手里还没捂热转头就进了他人的口袋。
“先行告辞了，外孙媳妇你最好说到做到……”
外祖父黑着脸离开前还不忘回头聊下一句狠话。
“那是自然，外祖父慢走，有空常来玩～”
程蔚瑶笑眯眯地送走了外祖父和主母，关上房门后就急忙跑到了小推车跟前将姨娘扶了起来。
虽然最后成功的要到了一笔补偿的费用，但是被人像商品一样议论价格，想来心理也是不好受。
姨娘起身的时候，从眼眶里滚落出的热泪落在了程蔚瑶的手背上，她心里的怜惜之情顿起，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姨娘的背，以示安慰。
“姨娘，我刚才那般讲话也是形势之下不得不为，无意冒犯……”
然而，姨娘比程蔚瑶想象中坚强不少，大抵是年纪大了，活了大半辈子，心思也通达了很多，当即抹了一把眼泪，笑着开口。
“我知道你是孝顺孩子，我这不是伤心，是开心啊！终于从那个四四方方让人透不过气的地方逃出来了，我心里痛快！”
“嫂嫂，外祖母你们先聊，我去开门。”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直没说话的温成明连忙小跑着过去开门，他对于姨娘没有什么印象，虽然内心觉着亲近，但是也不敢轻易靠近。
一是男女有别，二则是姨娘实在是太瘦了，瘦骨嶙峋的，他怕自己毛手毛脚碰疼了人家。
这个时间点已经临近黄昏，想来是阿姐和母亲收摊回来了，所以温成明才眼巴巴地主动过去开门解围。
第131章 赡养
温成明猜的没错，皇贵妃和温荔玉确实是收摊回来了，开门就是两人略带疲倦的脸庞，额上还有着薄薄的汗液。
“我们成明多乖啊，知道来迎接阿姐和母亲。”
温荔玉推着小车，走在皇贵妃的后头，看见温成明就笑眯了眼睛。
“成明你别推车，快去倒杯水，今天要累死了……”
皇贵妃一看温成明打算帮忙，连忙摇了摇头拒绝，这小推车不轻，自己和阿玉这样的大人推着倒还勉强，更何况毕竟是木制的，上头倒刺还没有剃干净呢。
今天自己就被无意中扎了好几下，可不想伤着成明。
姨娘一脸地局促，本来在程蔚瑶的安慰之下，已经情绪稳定地在石桌旁坐下了，但自打皇贵妃和温荔玉一进门，又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即使思念之情泛滥，但是如今这样的场景，姨娘还是觉着有些难为情，自己本应该是女儿的娘家，现在可到好，不但帮不上忙，反而需要女儿一家来照顾自己。
“母亲，快瞧瞧，谁来了？”
程蔚瑶敏感地捕捉到了姨娘的不安，主动挑起了话题，引起了门口三人的注意。
而皇贵妃抬眼一看，泪珠当即滚了出来，上前一步便抓住了姨娘的手，泪眼婆娑地喊了一句娘亲。
“您受苦了，是女儿不孝……”
皇贵妃拉着姨娘的手就打算跪下，百善孝为先，她无能，导致亲娘的日子过的如此艰难，人都瘦成了皮包骨，实在是内心难安。
温荔玉倒是没有动作，只是默默地将手推车放下，开始卸货，余光还不忘观察着姨娘。
瘦弱，看上去一身的病气，她已经开始担心会不会传染给母亲了，毕竟母亲的身子骨底子也不好。
“别别别，您可是当今圣上的皇贵妃娘娘，跪我一个平头百姓使不得，快起来快起来……”
姨娘的脸色那叫一个诚惶诚恐，连忙固执的托着皇贵妃想要弯曲的膝盖。
“我承了您的恩情谢您还来不及，娶了那么好的儿媳妇，救我脱离出了苦海……”
在这种温情的场合，被艾特了一下的程蔚瑶连忙上前将银票和放妾书往姨娘的手里一塞，嘴里还不忘把后事给交代了。
“外祖母，这是您的体己钱，可得自己收好了，改明儿有空了上镇上落个户籍，没名没户容易让人给钻了空子。”
像姨娘这种得了放妾书的妾室，已经算是自由身了，之前嫁了人，户籍自然不可能留在娘家。
如今合离之后，户籍不能迁回原娘家的，可以单独落户或者落在清平王府上都是可以。
而且这事儿得尽早落实，省的外祖父那边改了口，不承认放妾书的事儿，闹到官府去扯皮可就难了。
“好，我明儿就陪着娘去落户，就落在我们这儿，这事儿我做主了！”
皇贵妃连忙点了点头，她深知户籍的重要性。
女子未婚从父，已婚从夫，夫死或者合离则从子，娘只有自己那么一个女儿，无子可从。
府衙确实有规定可以自立女户，但是要求甚是严苛，不但要家人点头同意，更是需要本地人的担保。
清平王府举家流放压根没有熟人在此，要想立女户只怕是够呛，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挂在温成云这个男丁名下了。
“母亲，落户的事情不是小事，要不要同哥哥商量一声？”
温荔玉有些迟疑地皱了皱眉头，她也知道这个高兴的节骨眼上跳出来说话不合适。
但落户可不是小事，一旦上了户口，按照血缘关系和辈分，这外祖母可是就归清平王府赡养了。
“我已经给你们这些小辈添麻烦了，不敢劳你们赡养……”
姨娘毕竟年纪还在那儿，一眼就看出了温荔玉的潜台词当场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温荔玉确实是一片好心，但是皇贵妃却有些不忍心了，埋怨地蹬了温荔玉一眼，示意她少说话。
“不麻烦，娘，阿玉少不更事，不会说话，您别往心里去，咱们娘俩屋里说会儿小话……”
被落户的事情那么一搅和后，姨娘的存在感算是刷上来，这久别重逢的娘俩客套了好一会儿才回了房间说话。
程蔚瑶则是开始清洗起小推车上搬下来的锅碗瓢盆，小腿车上还系着一个钱袋子，她随手一掂，愣了愣。
这手感估摸着今天的收入还不少，没想到阿玉和母亲还有一点经商的脑袋在里头，那么下一次是不是出摊也能带着做点小生意？
温成云虽然表面天天在干活，实则都是流放犯人应该做的苦劳，有没有工钱还两说，所以家里的收入来源主要还得靠着自己的小摊。
要是再加上一个姨娘，日子只怕会过得比较拮据，所以得发动家里其他的劳动力做点事儿补贴家用才好。
“嫂嫂怎么样？不比您自己出摊的时候差吧？”
温荔玉看程蔚瑶的动作顿住了，笑着上前邀功，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撩了一下耳边的垂发。
虽然说今天出摊的收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嫂嫂的摊子名气已经打出去了，有很多的回头客，但自己的美貌应该还是有加持的吧。
毕竟还有不少人等烙饼的时候盯着自己发呆呢。
“确实，阿玉是个能干的，瞧你一身的薄汗，抓紧去洗漱吧，我收拾收拾，倒腾晚饭了。”
程蔚瑶由衷地点了点头，随即宛若哄小孩一样哄着温荔玉去洗漱。
毕竟小院小，虽说有口井，如今这时节，拎一桶凉水也能搞定，终究考虑到小姑子是女儿身，为了防止受凉还是要烧水洗的，趁着这会儿还没做晚饭，洗好一个是一个。
“嫂子，我瞧着银子赚的也不少，家里是不是添置点物件儿？”
提起沐浴，温荔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扭捏的神色，家徒四壁的，眼下沐浴也只是拿一个盆子放在前面，用木瓢在盆子里取水浇在身上……
这方法是节俭持家，但男人们才用这法子吧……
第132章 这日子没法过了
程蔚瑶微微抿了抿唇，她知道温荔玉的意思，不外乎就是想要一个沐浴用的木桶。
从前在宫中的时候，像皇贵妃和温荔玉这样级别的人物，沐浴更衣多半都是浴池，甚至还有数名宫女伺候。
至于木桶沐浴可就简单多了，木桶里提前装满沐浴的水，再放一桶热水在一旁，水凉了随时添入其中即可。
如今这家里虽说条件不好，但是这么简易版的小愿望还是可以满足的，权当是小姑子辛勤卖馍的一点小奖励吧。
程蔚瑶轻轻点了点头：“我改明儿和夫君说一声，挑一个回来，要不今天先将就着？”
“好，嫂子莫忘了就行！”
温荔玉的面色一喜，她还担心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取闹，嫂子不会同意呢。
然而程蔚瑶没想到的是不用等到改明儿，温成云回家的时候就已经捎带着将木桶买来了。
“哥哥！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心有灵犀！”
温荔玉刚好烧好了水，真打算往盆里倒，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跑出来就看见了一个黄梨花木的浴桶。
程蔚瑶则是眼眸微眯，便宜夫君还真是及时雨啊，是兄妹之间心有灵犀，还是这小院中有耳目监视呢……
再有一点就是，黄梨花木的选材，露出狐狸尾巴了吧。正经的流放人家哪一个用的起那么好的木料，幸亏了添置的是一个木桶，平日里放在屋子里不轻易示外。
“外祖母的身子骨还需要劳姨娘多费心。”
温成云自然也察觉到了程蔚瑶的注视，当即不自然地轻轻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
他其实方才就已经办完事到了小院门口了，只是刚好听见小妹的请求所以顺手就给满足了。
“那是自然，总不能传出去让旁人觉着我们府上虐待外祖母吧，那岂不是和外祖父家乃一丘之貉了？”
程蔚瑶应声，不需要温成云提醒，她自然也会把姨娘的身子骨调养回来。
外头不是传上气不接下气了吗，她还就偏得养的白白胖胖，好好打一打那一家子的脸！
温荔玉沐浴更衣出来后正好赶上了晚膳时间，程蔚瑶的厨艺本就出挑，做起滋补类的膳食更是香气勾人。
之前给姨娘的药膳都是为了做出一副身子亏损的样子，大多都是深夜进行，所以温荔玉和温成明并不知情。
“今天是什么大好日子，嫂子做的那么丰盛……”
温荔玉坐上桌后，筷子便冲着药膳去了，但下一秒就被皇贵妃的筷子给拦截了。
她有些委屈不解地投去了询问的目光，皇贵妃则是将药膳往姨娘的身前挪近了几分：“阿玉乖，这是你嫂子专门做给姨娘补身子的，日后你想吃，有的是机会……”
这么一客气，姨娘反而不好意思了，连连摆了摆手：“孩子想吃就吃吧，我不打紧的，我也算会做点小吃食，你爱吃什么，我往后都做给你吃……”
她不懂什么药膳五行相克还是相生的理论，她只知道面前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自己不能独享，当即就主动打算给温荔玉夹菜。
不管是温成明还是温荔玉，她都是不太熟悉的，毕竟久居深宫，除了一个温成云时不时来送东西能见上几面。
“适当吃一点没关系的。”
程蔚瑶轻声解释了两句，为了尽快给姨娘把身子骨调养起来，今晚的药膳都是根据姨娘的体质专门定制的。
其他的人虽然也可以吃，但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相冲的体质不宜多食。
温荔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了一下，适当吃一点不就是变相承认了这是给姨娘独享的么？
流放以后她就已经知道自己不再是从前被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了，但是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温荔玉撇了撇嘴，主动地选择了放弃。
“阿姐尝尝嫂嫂的手艺，我记得阿姐从前最爱吃这个……”
温成明的小暖男作用又一次提现了出来，察觉到了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他主动打破了僵局将一个鸡翅膀夹到了温荔玉的碗里以示安慰。
温成云则是全程默不作声地看着，毕竟自己是眼睁睁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药膳是怎么把姨娘的身子拖垮的，自然也清楚这入嘴的东西有很多忌讳之处。
看着是美味佳肴，但指不定就是索命的慢性毒药，阿玉能主动放弃是最好的。
有了温成明的主动宽慰，温荔玉的脸色好多了，她伸出手捏了捏温成明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小大人是吧，顾着你自己吧，看你这小脸蛋瘦的……”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之间松懈了下来，一顿饭吃的也算有滋有味，然而程蔚瑶没想到的是，难题才刚刚开始。
“娘，要不回房休息吧？”
皇贵妃正坐在桌前和温荔玉一起剪着茶叶蛋要用的花样，抬眸正好瞧见了姨娘有些困倦的模样。
“我还不困……”
姨娘的脸微微发红，抬起袖子掩盖住了脸颊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她想着等大伙儿都睡了，自己找个地方打地铺，省的再给家里添麻烦。
没想到人老了，酒足饭饱后就困的快。
“要是外祖母住咱们屋里，屋里岂不是四个人了？”
温荔玉剪花样的手微微一顿，突然想到了这个尖锐的问题。
外祖母的年纪大了，老年人晚上休息的早，可这小院子里就两个厢房是住人的。
而且按照之前的分配，是男女分住，如此一来，一个厢房本就住了三个人了，加上外祖母，一个厢房四个人，多少有些拥挤了。
床榻睡三个人已经是极限了，再加一个注定了是要打地铺的。
她为人子女，自然不可能让母亲打地铺，母亲多半也不可能让外祖母打地铺，至于程蔚瑶……家里的生意可全都靠嫂子撑着呢。
晚上休息不好，肯定影响第二天出摊……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温荔玉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心中难免生出了一丝怨气，不管怎么算，好像都是自己打地铺比较合情合理，可是地面真的很硬诶！
本来厢房的床榻就已经很硌应骨头了，地面？想也知道硌的睡不着！
第133章 梦魇
“我可以打地铺的，睡柴房也可以的，本来我在家中就是在柴房打地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