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北宸故意黑了脸:“那你可知道,这位柱子公公在宫里的时候,除了你,可曾得罪过别的什么人?”
褚公公一脸的冤屈:“老奴这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我俩的确是有点罅隙,但是不至于是什么深仇大恨,让我对他下此毒手。
至于说别的仇家,那也说不准,他得势之后太过于猖狂,在宫里树敌不少,谁知道究竟是碍了谁的眼呢?”
“当真此事与你无关?”
“老奴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就是听我家大公主的命令,过来给王爷王妃您送个信儿。若非您命令老奴入内指认,老奴瞧着心惊胆战的,都不敢进来,更何来的下毒一说。”
沈清歌叹了一口气:“褚公公您有所不知,此案王爷殚精竭虑已经追查了好些时日,眼见功亏一篑,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我们不是信不过你,你好好想想,你来衙门之前,可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谁动过你手里的拂尘?”
两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一唱一和,褚公公一时间心肝发颤,哪有心思扯谎?只巴不得能早点揪出这害人的凶手。
褚公公使劲儿地想,狐疑地摇摇头:“今日府上宴客,老奴迎来送往,所见人多,但是大公主一下令,因为时间紧,片刻功夫都没有耽搁,立即命人备车,跟着马车就来了衙门。”
第225章 供词有问题
沈清歌委婉问道:“请我与王爷赴宴,大公主应当是临时起意吧?”
褚公公略一思忖措辞:“此事都怪老奴,近日筹办世子大婚之事,焦头烂额,不小心有所疏漏。
还是几位王爷驾临,唯独不见王爷王妃,侯爷提醒之后,公主问起,老奴方才发现竟忘了送上请柬,立即亲自登门谢罪邀请。”
他尽量周全自家主子,将责任包揽在自己身上,沈清歌看破不说破。
“侯爷倒是有心了。那大公主命你前来九王府,这段时间里,是否有人刻意接近过你?”
褚公公斩钉截铁地摇头:“没有,就是来的时候,跟府上车夫一路。这车夫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户,在侯府做事已经二三十年了。
至于老奴的拂尘,往日也不曾带在身上。今日老奴迎来送往,执在怀里,帮着主子们掸掸尘,拂拂灰什么的,就是顺手的事情,偶尔可能也会随手丢在一旁,至于何时沾满了花粉老奴是真的没有觉察。
哪怕是看在我家大公主的面子之上,也请王爷您一定要明察,还老奴一个清白。”
眼见从褚公公这里也追问不出什么线索,应当果真只是被人利用。若是问罪,也无确凿罪证,大公主免不了要登门胡搅蛮缠。
战北宸也不再勉强,拍拍褚公公的肩膀:“本王自然是愿意相信公公你,不过事关重大,不得不仔细审问。
褚公公回侯府之后,还希望能多费心想想,只要与今日之事有关的,事无巨细,希望都能据实相告,本王也好早日破获此案。”
褚公公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老奴不敢有半句虚言,多谢九王爷明察。”
立即迫不及待地抽身走人,片刻功夫都不想多待。
等到跟前没人,战北宸方才忧心忡忡地轻叹一口气:“这个案子真是越查越心惊啊。”
沈清歌没有说话。她明白战北宸话里的意思。
假如说褚公公真是被人利用,携带水仙花粉前来加害人彘,那么隐藏在背后的凶手,已经令自己想打退堂鼓了。
因为,人彘被灭口,还有自己与战北宸被调虎离山,大公主与清平侯都有极大的嫌疑。
假如与侯府无关,那便是当时的宾客,借机行事。
褚公公前来衙门之前,太子与三王爷,六王爷七王爷等人,还有几位皇叔已经全都抵达侯府。
再结合人彘今日的口供,凶手莫非就隐藏在他们之间?
他们的确是战北宸也招惹不起的人物。
每一个人都比战北宸有背景有实力。
假如凶手隐藏在几位皇叔中间,战北宸想要追查,务必会被扣上一顶大逆不道的帽子。
假如,与太子等人有关,又是手足相残,居心叵测。
案子云山雾罩,分明越来越接近真相,可是却令人越来越不安,不敢追根究底。
战北宸伸出指尖,疲惫地拧了拧眉心:“那个宫女出事的时候,除了太子,我们兄弟几人还小。所以,这个案子应当不会跟他们有什么关联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心虚与逃避的。
沈清歌默了默:“今日十弟告诉我,那个香凝其实是三王爷跟前的人。让我去找三王爷打听案情。”
“你问了?”
沈清歌摇头:“没问。不过今日三王爷主动问起过这个案子,他对于我们的调查结果存疑,冷嘲热讽地说李大人不可能是那个拍花贼,但是又奉劝我们适可而止。他莫非是知道些什么?”
战北宸狐疑挑眉:“他还说了什么?”
“只丢下这么没头没脑的两句话就走了。我没有追问。”
“你似乎有些忌惮三哥。”
沈清歌低垂下眼帘,略一沉吟,决定对战北宸实话实说。
“因为,我突然冷不丁地想起一件与三王爷有关的事情来。或许是我多心,但是小心为上。”
“什么事情?”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从拍花贼手里侥幸逃脱的姑娘?”
战北宸挑眉:“你说的,莫非是与卫婉莹前来王府,向着本王提供破案线索的那个姑娘?”
“正是,”沈清歌点头:“你也应当还记得,她向着我们提供了什么线索吧?”
“当然记得,”战北宸抿抿薄唇:“从她的话里,我得到两个蛮重要的线索:其一,就是关押少女的地方除了地窖还有地宫;其二,就是据她回忆,那两个意图拐卖她的歹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大人有交代!”
“对,就是因为这句话,本王才会怀疑,这个拍花贼,有可能会是朝廷命官,有权有势。”
“所以,后来,京兆尹李大人自投罗网的时候,我们一点也不觉得诧异,似乎已经是情理之中。这就叫先入为主。”
“你该不会是在怀疑,她的供词有问题?”
沈清歌歪着脑袋:“你自己好生想想,大人这两个字有没有什么问题?”
战北宸蹙眉沉吟,片刻之后,突然如醍醐灌顶:“这个称呼不对!”
“怎么个不对劲儿?”
“那个神秘的拍花贼十分谨慎,非但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更不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在下属跟前。
在后来你我的调查之中,所有的人称呼这个拍花贼一概都是‘主子’,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自然也就不会称呼什么“大人”。
所以说,这位姑娘的供词明显有问题!”
沈清歌微微一笑:“有两种可能,其一,或许意图绑架那位姑娘的两个歹人的确是拍花贼的心腹,称呼与他人不同;
第二种可能,这位姑娘在撒谎!她是在有意误导我们的侦查方向,引导我们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李大人身上。”
“所以你怀疑,此案与三哥有关?你要知道,当初那个宫女惨死的时候,三哥顶多也不过十三岁而已,还只是一个孩子。”
“跟三哥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是三嫂那么积极主动地登门帮你破案,提供线索,我是不相信她这么好心的。”
“三嫂”两字咬得十分真切。
战北宸眸光闪了闪:“你是从什么时候,觉察到不对的?”
沈清歌耸耸肩:“今日见到卫婉莹的时候。一看到她就想起我的战神,一想起战神就想起你替她辩解的借口,然后就突然冷不丁地想起了这个茬儿。
原本想跟你商量的,看你们两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我就没煞风景。免得你会觉得我是故意针对他。”
话里带着她自己都觉察不到的酸意。
战北宸眉眼都生动起来,眸子里亮晶晶的,并未替自己辩解:“你想重新找那个姑娘求证?”
沈清歌点头:“当然,而且还要避开卫婉莹与三王爷,还不能打草惊蛇。”
“当初寻这个姑娘问口供好像是涵宝负责的吧?他应当知道那姑娘家住何处。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让涵宝陪着你一同前往。”
第226章 三王妃有冤要伸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一早,沈清歌前往衙门,先行探视过人彘的情况。
人彘仍旧昏迷未醒,情况已经越来越不好。
沈清歌给他补充了氨基酸与白蛋白,尽量延续他的性命,忙碌之后已经是下午。
吆五亲自看守,布下天罗地网,时刻警惕着对方第二次下手。
对方或许是嗅到了危险的信号,一直按兵不动,没有什么举动。
而战北宸一上午都在升堂问案,没有片刻的闲暇。
他新官上任,衙门里堆积了太多的悬案,有陈芝麻烂谷子的家长里短,有偷盗失窃,也有人命官司。
非但如此,百姓听闻新官上任,尤其还是百姓敬重的战神王爷,想必能不畏京中权贵,秉公而断,替自己伸冤,主持公道。
于是那些被上一任京兆尹压迫,冤屈无处可伸的百姓,几乎是蜂拥而至,挤破了衙门的大门。
更何况,京兆尹所负责的事务,远不止于此,包括上京的治安,还有防火防盗,防涝防寒,税收缴纳,下属任免,事无巨细,全都一把抓。
战北宸忙碌得焦头烂额,这拍花贼一案,他压根都没有空闲过问,更遑论是走家串户地查询线索了。
这个案子,原本就是沈清歌自己主动请缨,应承下来的,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看来还是要自己多上心才是。
她叮嘱吆五严加保护人彘,假如他清醒过来,无论何时,都要立即命人通知自己,或者战北宸。
虽说,这个人彘清醒过来的机会或许已经很渺茫了。
在衙门里简单用过午膳,沈清歌便带着涵宝一同前往那个少女居住的村子。
到了之后,两人却扑了一个空。
据姑娘的父母说,女子几日前已经远嫁,并未在上京城。
这门亲事,还是在三王府做事的姑姑做媒,给寻得一户家境十分殷实的经商人家,给了丰厚的彩礼。所以家里才舍得将女儿远嫁,匆匆忙忙地成了亲。
女子夫家距离上京城足有数百里,奔波查案是不现实的。
沈清歌询问起姑娘父母,当初女子差点被绑架一案,夫妇二人所讲,与她在衙门看到的供词相差无几,对于姑娘后来所言说的两条重要线索,一无所知。
口供的隐瞒,还有少女的远嫁,这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莫非,卫婉莹真的背地里教唆了少女做伪证不成?
原本,昨日里清平侯与大公主调虎离山,褚公公被借刀杀人,她将怀疑的目光圈在了清平侯,甚至于太子的身上。
甚至开始抽丝剥茧,寻找他们的可疑之处。
而现在卫婉莹的画蛇添足,令她对三王爷战承浔也生出一点疑惑来。
虽说,战承浔那个时候还小,或许还不懂那些男女情爱,但是她明白,有些人的性情突变与缺陷都是从极小的时候形成的。
越是意志不够坚定,最脆弱的时候,一点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打击,可能就会成为影响一生的阴影。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三王爷战承浔是三人之中,唯一没有子嗣的人。
仔细回想起来,那个绑架自己看诊的变态男人,很容易与三王爷战承浔的身影相重合。
带着狐疑,沈清歌与涵宝又前往另外两个目击证人家里,刨根究底询问究竟。
只可惜,也并未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
二人所言,与衙门供词大同小异。
所有的希望,又重新集中在那个人彘的身上。
只要那人彘清醒过来,自己会立即让他在清平侯,太子,与战承浔之间,做一个选择题。
计较一定,她与涵宝立即返回京兆尹衙门,唯恐会错过什么。
京兆尹衙门。
从战北宸迈进这个大门,就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
一直忙到将近黄昏,他方才有了片刻歇息的时间,闭目养神,思考近日的几桩案子,从中理出头绪。
外面两个衙役一边整理堆积的状纸,一边悄声发着牢骚。
“我来这衙门已经十多年了,京兆尹换了一任又一任,都从来没有这样忙碌过,简直累成死狗。”
“就是,按照以往经验,新官上任,百姓大都会观望几日,看新来的官员是否是能为自己伸张正义的主,谁也不会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就拿着状纸,告上衙门。”
“可你也看到了,虽说这些鸡毛蒜皮的案子,咱们都是司空见惯,可这些人一窝蜂地蜂拥而至,就跟都约好了似的。若是说,就冲着咱大人战神的名头,我是不信的。”
“我也觉得纳闷,有点蹊跷,就跟跟风凑热闹似的。”
战北宸微微眯起眸子,用手里状纸卷成的筒有节奏地敲打着手心。
这件事情自己也早就有过怀疑,怀疑是有人从中煽动,故意让这些人群涌而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让自己乱了阵脚。
至于谁是幕后黑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不想让自己当这个父母官的,大有人在。有人见不得自己顺风顺水,想方设法地给自己设置障碍。
更有可能,有人就是要让自己顾此失彼,无暇继续追查手里的案子。
自己在明,人家在暗,想要找出这个幕后黑手,肯定不容易。
如今自己也只能凭借实力,尽快处理完积压的案子,让对方瞧瞧,他这些伎俩,对自己而言,不过尔尔。
外面发牢骚的两人停顿了话音,有衙役来报:“大人,三王妃求见。”
卫婉莹?
战北宸一怔,她不是被皇后禁足,不让四处走动吗?到衙门来做什么?
“她说有何要事了吗?”
衙役摇摇头:“没有,就说要亲自面见大人。”
战北宸不假思索:“就说本官事务繁忙,无暇会客。”
衙役转身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又回来了。
“大人,三王妃说她有冤要伸。”
战北宸搁下手中状纸,鼻翼翕张,有些厌烦。
“她有冤屈,让她找三王爷去,或者告到大理寺,自然有大理寺卿为她主持公道。我一个小小的京兆尹,管不了堂堂三王妃。”
他说得直白,衙役有点为难,不知道怎样才能委婉地跟卫婉莹将这些伤人的话说出口。
这位三王妃简直就是水做的,微微蹙眉就能令人心疼到骨子里,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而且听说,自家新上任的大人跟这位三王妃是有那么一点暧昧的旧情的,怎么就能这样狠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