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得,不识得。此人就连五官都没有,眉毛胡子也没有一根,只剩一张嘴巴,谁能认得出来?”
虽说有些敷衍,但他说的倒也是实话,这人彘这幅惨样,谁能瞧出是谁来呢?
战北宸也实在不好再勉强。
沈清歌试着,再刺激人彘的头部神经,可毫无反应,只能暂时作罢。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无奈。但是好歹,案情有了进一步的进展,作案的凶手范围缩小到了朝堂之上的王侯权贵。
再加上没有子嗣这一条,又可以排除大部分人的嫌疑。
总算是见到曙光了。
褚公公继续催促战北宸:“九王爷,时辰不早,怕是快要开席了,恭请您与王妃娘娘赏脸。”
沈清歌全幅心思都在这人彘身上,头也不抬:“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褚公公坚持道:“沈将军也在,还要商议贵府上二小姐进府之事。大公主说,务必要请王妃娘娘您驾临。”
沈清歌多少咂摸出一点味道来。
几位皇子已经全都到齐,就要开席了。大公主临时让褚公公前来请战北宸与自己。而想而知,别人是提前收到了邀请,而自己与战北宸,应当是大公主碍于自家老爹的情面,临时加塞的吧?
就说大公主怎么这次这样客气,竟然专门派人来请。
自家老爹执掌兵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看来也跟着沾光了。
战北宸劝说道:“看他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的也醒不了,不如就先去侯府打个照面,我们便立即回来继续审问,如何?”
沈清歌点头,瞧着日上正中,一来一回也耽搁不了多久,便点点头:“也好。”
战北宸不放心地叮嘱吆五:“你留下来,记得一定要派人保护好他的安全,我们去去就回。”
吆五一口应承下来:“王爷放心,属下必然谨慎。”
二人跟着褚公公上了马车,直奔侯府。
沈清歌始终明白一个道理,叫做“人卑莫劝人,人穷莫入众”,战北宸在皇子之中不得宠,自己与侯府又交恶。所以,这宴席,自己不过是走个过场。
至于褚文靖大婚之事,自己一个字都不能插嘴。
到了侯府,入了宴席,觥筹交错之间,她方才知道,侯府这样大张旗鼓请客,所为何事。
皇帝老爷子同时册封了世子妃与侧妃,而二人进府,自然是有不同的规制,相当于一妻一妾。
侯府打算,二人进门定在同一天,妻妾同娶,一堆儿就把事儿给办了。
但是怎么娶妻,怎么纳妾,这都需要商量,既要办得体面,还不能让兵部侍郎赵大人,还有沈将军挑出错处来。
所以,今儿的宴请,除了各位皇叔、皇子、公主、驸马,还有赵侍郎与沈将军,满当当地坐了两桌。
或许是沈将军突然被皇帝老爷子委以重任,沈明雅也得以水涨船高,令侯府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而沈将军与赵侍郎之间,以前就有过节。
赵侍郎属于是太子一党,对于三王爷外祖麾下的将领明里暗里百般刁难,在军饷与军粮的发放上,难免克扣,喜欢刻薄几句。
而沈将军的脾性耿直,向来光棍眼里揉不得沙子,对于赵侍郎从不客气。一来二去,二人之间的过节就逐渐深了。
如今两个府上的女儿共事一夫,日后难免争风吃醋,这赵侍郎在心底里,就打算给沈将军一个下马威,对于妻妾之分,可以说是据理力争,不打算做出丝毫的让步。
两人剑拔弩张,席间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第221章 这婚事有些蹊跷
几位皇叔与驸马等人坐在旁边酒席,推杯换盏,并不参言。
这边酒桌,六皇子战承昭从中调和,努力缓和着席间气氛。太子则沉得住气,静静地等待着他一语定乾坤的时机。
三皇子战承浔扭过脸来,与七皇子战承遇悄声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卫婉莹一双水波流转的眸子偶尔从沈清歌的脸上扫过,然后跳跃到战北宸的身上,留恋两圈之后,方才收回眸光,落在她跟前的茶盏之上。
战承谨与沈清歌相邻而坐,无精打采的,情绪十分低落。
不用问,沈清歌也知道,这症结之所在。
看来,这位自诩风流多情的十王爷,这次也没逃出那位花无箴姑娘的手掌心。
沈清歌装作吃茶,用袖子遮挡着半张脸,压低了声音说话。
“差不多就行了啊,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不拉几的,至于么?”
战承谨唉声叹气:“当初她说什么也不离开琳琅阁,我就发愁。如今终于将她救了出来,我还是发愁。”
沈清歌说话一向直白,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实话实说,你现在已经将她救出火坑,可谓仁至义尽,其他的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让她好自为之吧。”
战承谨继续唉声叹气:“道理我也懂,可为啥我就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
沈清歌撇撇嘴:“那是因为你无所事事,太空虚了。要不跟着我混吧,把那个拍花贼找出来,也算是为民除害。”
战承谨懒洋洋地给沈清歌来了一个葛优躺,将胳膊拄在椅背之上,正好侧身与她说话。
“这拍花贼跟我好歹也算是同道中人,他做了我想做但是却不敢做的事情,我犯不着跟他过不去。”
沈清歌轻哼:“哎吆,果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想到十王爷你竟然还有这样的宏图大志呢?”
战承谨又重新换了一个姿势,以手支额,撩起眼皮瞅着沈清歌。
“你想知道关于那个宫女的事情的不?”
沈清歌迫不及待点头:“打听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战承谨瞅了席间众人一眼,压低了声音:“借一步说话。”
率先起身,踢踢踏踏地出去了。
沈清歌扭脸与战北宸交代了两句,见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里,相跟着起身,随后跟了过去。
战承谨立于廊檐之下,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牙签,抱肩瞪着对面的屋顶。
颓废的味道已经足了。
沈清歌走到跟前,他便直白地道:“这宫女叫香凝,最初的时候是在穆贵妃跟前伺候的不假,但是,她却属于三哥跟前的人。”
“啊?三王爷?”沈清歌有点诧异。
战承谨点头:“她比三哥大概大七八岁吧?从三哥六七岁时就在三哥跟前伺候,蛮尽心尽力的,穆贵妃也挺赏识她,提拔她做了大丫鬟,三哥宫殿里她是主事。”
“既然她这么受待见,按说穆贵妃好歹也会给她指一门好亲事。最不济,宫里的御林军也比一个太监要好,她怎么会跟一个太监做对食呢?”
“此事是她主动提出来的,谁劝也不听。但是,这婚事有些蹊跷。”
“什么蹊跷?”
“她在请穆贵妃赐婚的前两日,在穆贵妃的宫殿跟前跪了一下午,似乎是犯了什么过错,令穆贵妃很生气,大发雷霆。
后来,三哥跑过去给她求情,穆贵妃将她叫进宫殿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让她跟着三哥回去了。
大家都以为,此事也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两天后,她就做出了这个令人吃惊的决定。”
“该不会是穆贵妃强迫的吧?”
“这个说不准,毕竟时间久了,这些话也大都是宫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嬷嬷说的,难免有道听途说的失实之处。”
沈清歌若有所思地把玩着自己的发梢:“盲猜,她会不会是在宫里跟什么人私定终身,结果给穆贵妃发现了?”
战承谨摇头:“若是果真如此,穆贵妃直接给她指婚,成人之美不是更好?何必逼着她嫁给一个太监?再说了,她平日里伺候三哥尽心尽力,又心高气傲,从未听闻她有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
她死了之后,大家全都觉得惋惜,就连三哥也受了惊吓,高烧几日才退。将穆贵妃吓了个够呛,还背着皇帝请了两个和尚进宫给她超度。”
“那个太监呢?穆贵妃竟然没有立即降罪他?”
战承谨轻嗤:“非但没有降罪,过后不久还提拔他进了内务府,负责宫中部分采买,油水丰厚的很,腰包都鼓了。可惜他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后来出宫采买的时候,枉顾恩典,携银私逃,下落不明。”
沈清歌都不由为这位枉死的宫女香凝感到冤屈。
真的是人命如草芥啊,死得真憋屈。
而且死了之后还不得安生,被那拍花贼时刻惦记着,当做意淫的对象。
“如此说来,这个一直惦记着这个宫女香凝的男人会是谁呢?有权有势,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对这个宫女如此执着?”
战承谨漫不经心道:“你可以去问三哥啊。那个宫女是贴身伺候三哥的,三哥肯定知情,能助你们一起破了这个案子。”
“什么案子啊?”
身后猛然有人出声,吓了沈清歌一跳,慌忙转身。
见正是三王爷战承浔,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道将二人之间的对话听进了多少。
沈清歌手抚心口,平稳心跳,不等战承谨说话,立即开口:“他个没有正行的,除了会跟我聊女人,还会聊什么?开玩笑而已。”
战承浔“呵呵”一笑:“听闻十弟金屋藏娇,已经将琳琅阁花魁纳入自己囊中,怎么还会惦记别的庸脂俗粉?”
战承谨见沈清歌的反应,知道她是不想战承浔插手此案,也忙打着哈哈:“我可不像三哥这般痴情专一,萝卜吃腻了,总是会惦记白菜。你瞧咱这大外甥,不是还一次娶了两位佳人吗?”
战承浔微勾起一抹讥讽:“侯爷与大公主膝下只有文靖这一个独子,未免有些过于骄纵他了,娶两房媳妇进门,若是能管束得住他,倒也是好事。
怕就怕,这女人之间争风吃醋,到时候,一碗水端不平,引起两家的争端,更是麻烦。”
说完意味深长地瞅了沈清歌这里一眼。
沈清歌只装作没有听懂。
战承谨揉揉鼻子,不置可否,气氛一时间有点冷。
战承浔询问:“不知九弟接手这京兆尹可顺利?听闻以前李大人留下的陈年旧案比较多,够九弟劳累一阵子的。”
沈清歌敷衍:“这衙门里的事情,他一向不与我说起,我只知道,他每日披星戴月,早出晚归,的确是辛苦。”
“九弟妹有些过谦了,听闻这名动上京的拍花贼一案,就是九弟妹协助九弟破获的。虽说有些误打误撞,李大人主动送上门,但是九弟妹的胆识却令人敬佩。”
沈清歌默了默:“三哥这似乎是话里有话啊?”
第222章 对花粉过敏
战承浔一脸傲气:“恕我直言,我以前曾经与这位京兆尹李大人打过两次交道,虽说的确好色贪婪,但是还真没有这样大的胆子。你们说他乃是那位心狠手辣的拍花贼,本王着实不信。。”
沈清歌有些意外:“三哥莫非是觉得,这拍花贼另有其人不成?”
战承浔轻嗤:“未尝不会。”
“愿听三哥高见。”
“我这算是什么高见?还是九弟与九弟妹技高一筹。几日时间就能随随便便地破获了这么大的案子,得到父皇的嘉奖。
假如本王节外生枝,提出质疑,岂不是打了他战北宸的脸?战北宸好不容易借着你的光,坐上这京兆尹的位子,我作为三哥,就不拆台了。”
话里有话,言外之意分明就是在讥讽战北宸与冷清欢欺上瞒下,随便找个李大人当替罪羊,向着皇帝老爷子邀功。
沈清歌是见怪不怪,战承浔在战北宸面前一向如此,高傲不可一世,有极高的优越感,说话更是夹枪带棒。
战承谨有些尴尬:“三哥误会,此案九哥也心存疑虑,正在暗中调查。既然三哥有此疑问,必然是有的放矢,有确凿的证据了,还请明言。”
战承浔依旧是一脸盛气凌人,带着玩味:“这么显而易见,何须我挑明?
能让堂堂京兆尹李大人不顾性命,心甘情愿地替他认罪,这人必然不是寻常之人。
此事你知我知大家知,父皇那里也已经结案,就没有必要刨根问底了,免得给自己招惹什么杀身之祸。九弟妹,你说三哥的话有没有道理?”
勾唇不屑一顾地笑笑,背手昂首阔步地走了。
沈清歌鼻端轻哼:“粪坑上搭帐篷,好大的臭架子!”
战承谨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假如我没有记错,这位京兆尹李大人当初乃是大哥举荐的。”
太子?
沈清歌一愣:“你的意思是说......”
战承谨耸耸肩:“不是我的意思,是三哥提醒你的言外之意。”
沈清歌轻嗤,不屑一顾:“我可不认为他是好意提醒,更觉得像是挑拨离间。让战北宸调查太子,兄弟反目,他坐收渔翁之利。”
“三哥说话阴阳怪气的,的确不讨人喜欢。”战承谨摩挲着下巴:“不过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李大人公审认罪之前,在牢里见过什么人,你们没有调查过吗?”
“当然调查过,没有任何线索。”
沈清歌顿了顿,还未说话,外面有下人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进来,见到她,立即顿住脚步。
“启禀九王妃,衙门里有人来,说有急事寻您。”
不找战北宸,反而找自己?
沈清歌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立即起身:“人呢?”
下人冲着身后招招手,有衙役模样的人跑得满头是汗,还未到跟前,就冲着沈清歌这里跺跺脚:“王妃娘娘,出事了!”
沈清歌大吃一惊:“怎么了?”
“就那个人彘,突然呼吸困难,浑身抽搐!”
“什么?!”
沈清歌顿时心一沉,这可是自己与战北宸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眼见就要拨云见日,可千万不能有事。
“怎么回事儿?我们离开衙门的时候不是还好端端的吗?”
衙役焦急地摇头:“不知道,就您跟王爷前脚走了不久,他就突然面带痛苦之色,然后剧烈地挣扎起来,看表情挺痛苦的,好像窒息了一般。
五统领慌忙叫郎中,可查看之后也没有看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完全束手无策。五统领就命小人赶紧来请王妃娘娘。”
沈清歌直觉觉得此事不简单。
那人彘的确身体情况不太好,但是像这种油尽灯枯的人,反而不会太痛苦,有的时候,在昏迷之中可能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这样剧烈挣扎,会不会是承受了什么外来的痛苦呢?
沈清歌顾不得与战承谨解释,立即转身,回到待客厅,急慌慌地找到战北宸,压低了声音将此事说了。
战北宸立即起身,歉意地向大公主与清平侯告辞。
二人出了侯府,直接快马加鞭赶回衙门。
衙门里,吆五正急得团团乱转,犹如热锅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