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萱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为此大闹特闹,也是因此被柳姨娘抓到了口风给徐家递了消息,等到他从二皇子的训斥中得知徐家已经盯上他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偏生白如萱还不服气,面对着他、何母、何逑之的指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争吵撕扯之间竟是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胸口里。
他大难不死却未有后福,很快徐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难,连二皇子连带着宋贵妃宋家全部都被拖下了水,更别说他们何家,被揪着头灌下毒酒的时候他正正对上徐阁老看过来的目光,他睁着眼睛努力辨认,只见对方用口型说着:瑶瑶,为父为你报仇了。
没等何珏从死亡逼近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就见梦里的他又回到了熟悉的何府。
只是这次,梦里的他才刚刚下手害得徐玉瑶落胎,就让徐玉瑶给查到了证据揭露了出来,连带着还怀着身子的白如萱,连带着他们背后的种种计划被一起送上了京兆府,他德行有亏又做出谋害妻子之事自是丢了官职且丢了功名,连带着他们在京中的生意也受到了重创,只能带着一家子狼狈回到江南。
徐家并未对他们紧咬不放,但被打回普通商贾又得罪了徐家,又何须徐家亲自出面,多的是人借此来打压他们,一年一年的他们何家的生意越来越差,作为家里的罪人他却只能苦苦坚持,一日复一日的在何母和白如萱的撕扯中,何父和何如月的指责中麻木度日。
反观徐玉瑶,离了他之后却是再嫁给了一个因常年驻守边疆而迟迟未婚的将军,婚后生了一双可爱伶俐的儿女,在他临死之前,她的儿子已经是战功赫赫的少将军,正是他机关算尽也未曾拥有过的美好前程。
原来不是她非他不可,而是他没了她才一无所成……
何珏在梦中的自己后悔不迭的痛哭声中惊醒过来,一时之间还有些分不清眼前到底是梦还是现实,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费力的转头看去,竟是姚瑶。
何珏本能的浮现出失而复得的惊喜,姚瑶却懒得跟他废话,随便找了个干净的椅子坐下便淡淡道:“宋嫣然昨日生下了孩子。”
她会来这里,还是她特意求了和悦公主。
倒不是为了旁的,而是报仇这档子事总归是要亲眼见见仇人的下场才让人觉得圆满,看着在数月的病痛折磨下,何珏变得双目无神形销骨立,再不见从前风度翩翩的俊朗模样儿,姚瑶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何珏却是思维已经有些吃顿,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还下意识想说自己跟宋嫣然发乎情止于礼这孩子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却又听姚瑶道:“生下孩子后,宋嫣然便没了。”
何珏猛地一惊,总算会意过来,“你,你是来送我上路的?”
姚瑶点了点头,“从带着人去捉你和白如萱现行开始我就等着这一天了,又是要毁了你的名声又要撸了你的官职,还要一并把你的大靠山也拖下马,说来我也挺累得慌的,好不容易到了这一天我自然来该送送你。”
何珏每听一句眼睛便瞪大一分,“你,是你!”
姚瑶仍旧是笑眯眯的点头,“自然是我,不过说来也得多谢你配合,要不是你蠢得去跟宋嫣然混到一处,想要直接要了你的命还有些麻烦,可见啊这人就走不得捷径,一次是捷径两次却说不定就成了黄泉路。”
何珏惊怒到浑身发抖,却见姚瑶像是被他这幅样子逗乐了一样,“怎么?很气是不是?又气又无能为力是不是?想想被你们一家子害了性命的徐玉瑶,善恶到头终有报,眼下自然合该你来尝尝这滋味。”
何珏猛地抬起头,“你,你……”
见到姚瑶眼里没有恨,没有怒,没有解脱,只有一片像是在看陌生人的冷漠和平静,何珏突然福至心灵,“你,你不是她!”
姚瑶挑了挑眉,“等你到了地下会见到她的,只不过,从前你们不在一条路,往后也不会在一条路。”
徐玉瑶作为大功德者自然会投个好胎,而何珏嘛,又是杀子又是害妻的,别说下辈子,就是再往后十辈子估计也再别想遇上徐玉瑶,所以说这人活着还是得多做好事,不然死了都别想安宁。
充分欣赏到了何珏惊怒绝望悔恨惧怕等等情绪后,姚瑶心满意足的起了身,门外早有端着毒酒的内侍在候着了,见她出来连忙行了一礼然后进了屋,听着身后何珏嘶声力竭挣扎的声音,姚瑶抬头看了看天。
嗯,真是个送渣男上路的好天气。
第27章 原配不好惹27
一个是本就不怎么现于人前的皇子妃, 一个是声名狼藉缠绵病榻了好几个月的薄情郎,明面上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的死并未在京中溅起什么水花,然而对本就风雨飘摇的何家人来说却无疑是一记重击。
何母本就挨了六十杖刑, 虽不计其数的好药砸下来保住了性命, 却足以让她吃足苦头, 而伤还没好全,心尖尖的儿子就这么没了,甚至还有内侍盯着不许大肆操办后事,仅仅用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棺材收敛了尸体, 何母自是大受刺激, 每日哭天抢地的伤势再度反复了起来。
眼见如此,何如月和何逑之二人倒是老实了不少。
只是这跟良心发现没关系,而是何逑之心知如今没爹没娘的以后的日子完全得靠何母, 自然怕何母因为何珏的死, 把对白如萱的恨转移到他身上,不由得每日在何母床前忙前忙后, 活脱脱的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儿。
而何如月则是看到连堂堂皇子妃都能说没就没,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宫里突然来人将她们也给一并处置了,也每日窝在何母房里老实得跟鹌鹑一样。
然而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这样暂时的平静俨然维持不了多久。
随着发现宫里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她们的命,只是派人依旧在府里守着不许她们出去,二人的心思便又浮动了起来。
何如月一脸焦躁的在何母房里走来走去,“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关我们一辈子?”
她人虽然出不去, 却从可以正常出入的下人嘴里听到了不少消息,比如严枫成亲了, 娶的是个名声不显的五品官的女儿。
她回忆又回忆,只记得对方相貌远不如她, 还是个闷葫芦性子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个屁,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人成了她心心念念的严国公府二少夫人,甚至还挺得严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的喜欢,走到哪儿都带在身边。
再还有她从小就没放在眼里过的何如珍。
原本被她娘远嫁去了西北,偶尔听她娘说起,只说那家的日子不太好过,虽说夫妻俩感情不错却日日被婆婆挑毛病少有安生的时候,可眼下里柳姨娘搬了出去自己当家作主,何玏又靠着徐家生意非但没被影响反而蒸蒸日上,便转头就拿了银子将小两口接到了京城,连那向来难缠的婆婆也消停了,如今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红火。
如此之下,何如月怎么可能心理平衡?
而何逑之同样目光不错的看着何母,显然也想从何母嘴里得到答案。
他之所以百般讨好何母自然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他爹虽然不清不白的死了,但并未罪及子女,也就是说他还可以读书未来还能考功名,如今他倒是不敢在奢望什么白鹿书院,便是京城他也知道自己名声坏了怕是没哪个书院愿意收他,可他们还能回江南,江南文风巍然不见得就比京城差到哪儿去,等到过些年他得了功名再回京城,一别多年的谁还记得他年岁小不懂事的时候说过的糊涂话?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爹死都死了,朝廷却似乎并不打算完全绕过他们,而连门都出不了又还谈什么读书考功名?若是往后就被困死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他怎么能甘心!
何母像是吃了黄连一样,从嘴里苦到了心里。
她到底多吃了几十年饭,怎么想不到她们想的这些,一个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一个是她儿子唯一留下来的骨血,若有法子她自然想叫她们能离了这里另外去博一番前程,然而她低声下气的让陈妈妈去问了,银子大把大把的也撒了,得到的却只有冷冰冰的四个字:老实呆着。
到了这份上,何母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们知道了皇家阴私,没直接要了她们的命只怕已经是陛下仁慈,又怎么可能冒着事情泄漏的风险还放她们出去,回江南更是想都不要想。
何母倒是想求何父想想法子,只是何父又哪里还顾得上她们?
何父一生凉薄,从来都是利益至上,当年他为了向徐家示好自以为聪明的牺牲了何如珍,如今他为了保全自己又毫不犹豫的抛下了何珏这一房,甚至直接跟柳姨娘一起搬出了何府,满心以为往后还一如从前,可如今是由柳姨娘当家作主又怎么可能吃他这一套?
况且她都是靠抱姚瑶大腿抱得早,又公堂上举报有功才得了和悦公主网开一面,何父一个知道内情的哪来的这天大的面子?不过是换个地方一样被囚起来罢了。
何母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连柳姨娘都不如。
既悔自己怎么一步错步步错到了这步田地,又恨姚瑶竟然这样帮着那个贱人,更烦眼前的女儿孙子到了这份上还看在白日做梦,可事到如今再悔再恨再烦又还有什么用?
何母灰败着一张脸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人也终于从她的沉默里读出了最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何如月头一个就哭嚎了起来,“我不服我不服,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大哥干了什么,凭什么我要被一起关着,就是徐玉瑶余怒未消要怪也该怪这个小崽子,要不是因为他,大哥也生不出那种糊涂心思,我们更不至于被连累成这样!”
越说她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娘你想想,徐玉瑶捉了大哥和白如萱个现行都没见怎么样,怎么这次就要和离了?还不是因为这小崽子装模作样了几个月,哄得徐玉瑶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对他,这一朝被愚弄可不就得恨死这小崽子?要不然我们索性把他送到徐家去随便她徐玉瑶发落,她跟和悦公主走得那么近,说不定就愿意对我们娘俩网开一面呢?”
何逑之最后的希望也没了,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也跟着断了,“饶了你?你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你别忘了我能顺顺利利进何府,祖母可是出了大力的,我哄她难道你们不是在哄她?祖母哄着她想让她对何家肝脑涂地,你哄着她想让她给你寻个好婚事,你当谁还比谁高贵了?”
何如月气得不行,“你个不知死活的狗崽子,就该一出生就掐死你!”
何逑之同样不甘示弱,“你个没脑子的蠢东西,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何如月直喘粗气,“你!”
何母气得直杵拐杖,“够了,都给我闭嘴!闭嘴!”
人活着就是这样,别管眼前再糟,只要还有希望就还有奔头,哪怕眼下告诉他们关他们个五年十年就放了他们,他们都不至于这样互掐得红了眼,然而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人性之中最恶的那一面就不由得被尽数释放,变得疯狂,变得没有理智可言。
原本一日接一日的,何母也习惯了这二人几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已经索性懒得再管,可这日,只见陈妈妈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夫人不好了,小姐说要杀了小少爷!”
何母身心俱疲,却也只能拖着还不利索的腿脚往亭子那边赶,可已经撕扯红了眼的两个人又怎会因为她而停手?
何如月看着何母护着何逑之手下越发用力,而何逑之看何母拦着他让他够不到何如月也越发一蹦三尺高,于是变故就在发生在这一瞬间,只见何逑之一个蹦跶正好蹦到何母身上,而何母腿脚本就不受力,便只听何母一声惨叫,然后从亭子上一路滚了下去。
陈妈妈腿都吓软了,“夫人!”
何母只觉得五脏六腑痛到了灵魂深处,然而她费力的抬起头遥遥看去,却只见二人脸上有慌乱有骇然甚至到这个时候还有功夫互相推诿,只唯独没有对她的关心和着急。
何母终于忍不住泪中带血惨笑出声。
她原本不该这样的……
她原本可以过着人人都羡慕她找了个好儿媳妇的日子。
被各家贵妇小姐簇拥着奉承,被柳姨娘低眉顺眼的讨好。
如果当年她没有嫌贫爱富非要拦着何珏和白如萱,或是知道何珏干出那样的蠢事后真心实意的尽力弥补,亦或是能让徐玉瑶如心中所愿的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再或者她能少些功利心好好的教导一双儿女,她都不该这样的……
何母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叫做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