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许也乐得清静。
多亏了那次难得的扫地经验，秦慕许从模糊的记忆里挖出了这一段边角料。
“你找我有事吗？”
秦慕许神色淡淡，张学森神色阴沉了些许，下一秒又不怀好意地笑着开口：“听说你家破产了？”
秦慕许很久没见过像张学森这样情商又低又自信的人了，她脾气本来也不去算好，面对挑衅时挑了挑眉，语气又冷又傲：“关你屁事。”
张学森是贫困县里的农村出来的，在他们那个偏僻落后的地方，十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清大北大高材生，他自然是所有人捧在手里的凤凰蛋。
到了大学他才开始碰壁，发现周围比他优秀的人比比皆是，他表面收敛了些锋芒，心中却一点点阴沉扭曲。
其中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秦慕许。
刚来到大学的时候，张学森还没被社会毒打，尚且自信满满，看到人群里最瞩目的秦慕许后，便生出了几分心思。
后来他多方打探，得知秦慕许除了颜值高成绩好，似乎家世也非常不凡，他立刻决定要对秦慕许下手。
奈何秦慕许性子冷淡，又不怎么参与集体活动，除了平时上课，张学森基本看不到秦慕许的身影，更别提发展感情。
张学森觉得秦慕许条件优越，不肯轻易放弃，便特地大费周章向辅导员申请，负责了打扫卫生的项目。
哪里知道那天下午感情没培养出来，倒是被秦慕许男朋友羞辱磋磨了一顿。
秦慕许那男朋友又凶又冷，被他盯上时让人情不自禁心头发寒，更不要说他临走前还冷声警告自己离秦慕许远点。
张学森被隋遇震住了，不敢轻举妄动，但他那个时候才大一，刚从高中老师同学的吹捧里走出来不久，对自己还非常自信。
反正出面警告他的是隋遇，又不是秦慕许本人，张学森心里还存了几分侥幸心理。
奈何秦慕许在学校里总是冷着一张脸，对谁都不太看得上的样子。
张学森来到大学以后本来就不太顺利，他习惯了被吹捧簇拥众星捧月，到了大学却发现大家都不愿意再捧着自己了。
他好不容易重整旗鼓看上了一个女生，这女生还一副又拽又傲的样子，和周围所有对他冷淡漠视的同学一样。
张学森过高的自尊心大为受挫，心里便扭曲了。
他是典型的二极管思维，觉得同学不捧着自己、对自己态度平平就是不喜欢自己，甚至敏感地觉得他们在看不起自己。
――他觉得清大这些同学之所以不喜欢自己，一定是看不起小镇来的自己，觉得自己穷酸，于是就开始记恨上了以秦慕许为代表的一众家境优渥的同学。
第45章 落魄千金x商业新贵45
张学森这人虽然自傲自卑又极度敏感，但他也有自己的优点，那就是很有韧性，能把外部的打击化作动力。
他抱着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狠狠打脸的心思，大学四年非常努力，毕业后就进了投行，现在年薪三四百万，在京市买了房还谈了一个京市本地的女朋友，自觉志得意满人生赢家。
他看到当初许多曾经“看不起”自己的同学，现在反而比不上自己，忍不住自鸣得意，尤其是看到秦慕许后，这种骄傲达到了巅峰。
在场不少人其实都知道秦慕许家里破产了，但顾忌秦慕许身侧的隋遇，不敢做什么过分举动。
只有张学森不一样，因为他当初亲耳听到了秦慕许是怎样和隋遇分手的。
那时候临近毕业，张学森实习的时候压力过大，去医院看了精神科，刚到一楼就听到他们俩在吵架。
他刚开始还心中暗喜，觉得人人艳羡的模范情侣也不过如此，后来听到秦慕许的话则是真情实感恨上了秦慕许。
“你家里这么穷，哪里有自信我会一直陪你的啊？”
“你倒也好意思和女朋友借钱，我都替你尴尬。”
“玩玩而已，你还真当真了啊？”
“就感觉看一个外人面前高冷禁欲的男生，在自己面前当狗挺有意思的。”
“隋遇，你是不是想当凤凰男啊？”
隋遇一直没说话，张学森自己却被气得发抖，就好像秦慕许骂的那个人是自己似的。
看吧，这些家境好的人果然是这么看待他们的。
隋遇对秦慕许这么好，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任凭她秦大小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罢了。
张学森被气得发抖，恨不得自己狠狠骂回去，隋遇却像个窝囊废一样一言不发。
张学森内心嘲讽隋遇也只敢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面对秦慕许却一副跪舔的姿态。
他越听越气，又恰好有个电话打进来，怕那两人发现他，便匆匆走了。
那以后的五年里，张学森午夜梦回里还时不时会出现秦慕许语气冰冷嘲讽的声音。
只不过她面对的不再是隋遇，而是他张学森。
“你不会是想当凤凰男吧？”
梦里，秦慕许穿着一身品牌高定，冰肌玉骨无一不美，可红唇微动眼尾一扫，说出的话却像冰一样刺进张学森心里。
张学森对秦慕许的怨恨和不甘与日俱增。
如今秦慕许家中破产，表面上看来她和隋遇还一起出席典礼言笑晏晏，谁知道背地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学森只是不小心路过听到了秦慕许那居高临下的话，尚且念念不忘、心惊胆战了五年。
设身处地为隋遇想一想，他怕是恨极了秦慕许还来不及，哪里还可能会护着秦慕许！
如今说不定只是将秦慕许当成他的一个玩物，想把她圈在身边羞辱。
毕竟看当年高高在上的女神如今对自己伏小做低，也确实让人得意。
在清大，隋遇是张学森知道的为数不多和他家境一样差、甚至比自己还差一些的男生，他以己度人、自觉已经摸透了隋遇的心思，对上秦慕许时便格外不客气。
“你当初去维也纳学大提琴，不知道现在在哪高就啊？”
张学森语气里说不出来的尖酸刻薄。
秦慕许冷冷扫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第46章 落魄千金x商业新贵46
那一眼莫名看得张学森心潮澎湃，呼吸都紧了几分。
他将秦慕许的沉默误会成了难堪，内心又是得意又是骄傲，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有了意义。
他眉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我毕业以后进了投行，现在年薪三四百万，明年就打算结婚了。”
秦慕许已经自顾自玩起了手机，只把他当成狂吠的狗。
张学森没彻底满足自己的炫耀欲望，心底有些烦躁。
特别是在秦慕许冷冷扫他一眼后，这种烦躁感达到了巅峰。
大学的时候这个人就是这样看着自己，就好像自己是她脚下的蝼蚁一样，那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秦家千金，而自己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她看不起自己也就算了。
可现在自己已经是上市公司高管，这人不过是一个家中破产的落魄千金，身上指不定欠了多少债，她凭什么还对自己这么傲。
张学森天生慕强，现在自觉处于上位，胆量便大了不少，他看着冷着脸视自己于无物的样子，怒从心中起。
他走上前一步，趁着秦慕许不注意，抓住她的手。
白皙娇嫩的手腕让张学森神色顿了顿，不过很快就被他忽略了。
“你现在家里都破产了，从国外回来正经工作都找不到一份，你在嚣张什么？”
“放开我。”
秦慕许不想和他争辩，挣了挣却没挣开，张学森看起来瘦瘦小小一个，力气居然不小。
“你是不是……”
秦慕许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前的人就已经被身后而来的人一拳打趴了下去。
“啊――”
张学森哀嚎一声，嗓音堪比杀猪。
隋遇走上前来，将秦慕许牢牢护在身后，看着倒在地上捂着侧脸尖叫的张学森，眉眼间覆着一层冰霜。
他刚到舞厅门口就看到张学森强迫地拉着秦慕许的手腕，走近了更是听到张学森对秦慕许出言不逊。
他脸上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冲着秦慕许冷漠嘲讽。
隋遇对秦慕许感情极为复杂，但不管怎样，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他看到张学森对秦慕许拉拉扯扯以后整个人都憋不住气了。
本来就烦躁的心情被彻底点燃。
他顺着衣领一把把张学森揪起来，眼底是怎么也化不开的寒冰。
熟悉的场景让他瞬间想起了九年前扫地的那一幕，也记起了眼前这位令人生厌的人到底是谁。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靠近秦慕许。”
张学森怔住了，看着他漆黑冰冷的眸子，害怕到说不出话。
隋遇屈膝在他肚子上又重重撞了一下，张学森脸上神色痛苦不堪。
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大家纷纷看过来，在看到主人公是隋遇后，踟蹰着不敢上前。
最后还是秦慕许轻轻拉了拉隋遇的衣角，她看着张学森充血的脸和带了血丝的嘴角，冷声开口。
“隋遇，算了。”
隋遇眼底还带着火气，却到底止住了动作。
秦慕许脸色同样冷得发寒，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刚被张学森碰过的手臂。
这个傲慢嘲讽的动作显然激怒了张学森，他瞳孔一缩，却在隋遇阴冷的注视下又把头缩了回去。
秦慕许一块肌肤都没漏下，仔细擦完手，然后把湿巾纸丢在了张学森脸上。
“道歉。”
舞厅里，女人声音清冷而矜傲。
第47章 落魄千金x商业新贵47
冰冷的湿巾从张学森脸上砸下，顺着掉到地上。
秦慕许穿了高跟鞋和他个子差不多高，此刻眼神睥睨地看着满脸青肿的张学森。
张学森脸色铁青，他出身于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骨子里其实有些许男性沙文主义和厌女倾向。
在他心里，所有人都是他踩着往上爬的工具人，他骨子里除了自己谁也不爱，所有举动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
秦慕许长得好看家世好，能在他前进的路上提供助力，又能让他带出去很有面子，他便毫不犹豫去追秦慕许。
后来秦家失势、秦慕许又同样没有半点他想象中的温柔小意落魄柔弱，秦慕许在他眼中的价值便一再贬低，到最后除了那一张脸和漂亮的身段，秦慕许在他眼中已经只剩下了怨恨愤懑和年少未曾得到的不甘。
他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想要俯视秦慕许，最好能看她后悔当初对自己的漠视忽略。
可当秦慕许将湿巾扔到他脸上，又冷着嗓子让他道歉的时候，张学森才恍然意识到，秦慕许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里不知世事的菟丝花豪门小公主。
秦慕许踩着高跟鞋，眼角微凉，向他看过来的时候眼底带着和隋遇如出一辙的寒意和气场。
秦慕许以前从不理会张学森，只是将他当成乱吠的犬，不欲和他争吵，还平白脏了口舌。
不曾想这人反倒以为自己怕了他，还敢动手动脚起来。
秦慕许眸光冷到极致，身上带着前世身处高位的威压，眼眸危险而贵气。
张学森终于意识到了秦慕许的肆意恣睢，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眼底一点点浮上恐惧。
“道歉。”
秦慕许声音寒凉，张学森本以为隋遇就已经足够令人畏惧，从未想过秦慕许狠下脸的时候身上气势竟然隐隐有压过隋遇的趋势。
秦慕许背对着隋遇，隋遇没能看到她危险压迫的目光，见张学森一直不说话，心头烦躁更甚，只以为这人是没被打服，他眸光一扫，声音里暗含着威胁。
“耳朵聋了吗？”
两个大佬赛着警告，脸色一个比一个冷，张学森终于颤颤巍巍地开口：“对、对不起，我脑子昏头了，我不是故意的。”
秦慕许闻言神色未变，冷白的脸一半在灯光下，一半在黑暗里，显得神秘又矜贵，她唇角意味不明地挑了一下。
她身上气势未收，张学森抬头看了她一眼，被女人华美艳丽到几乎锋利的脸庞刺了一下。
而隋遇安静站在她身后，像是女王最忠诚的骑士。
张学森却再也顾不上嘲讽隋遇舔狗，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直面秦慕许的冷厉尖锐。
在剧烈的屈辱和恐惧中，看着面前这个冷绝而嘲讽的女人，张学森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突然理解了隋遇为什么那么痴迷于她。
她身上似乎真的有一种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气场，艳丽张扬又冷诮，当她注视着你的，会让人情不自禁被她吸引。
秦慕许嘴角笑意极浅，眼角稍稍抬起，傲慢懒散中带着重重压力。
“张学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轻轻看他一眼，眼神厌恶而冷漠，像是在看阴沟里的老鼠。
秦慕许：“你放心，我就算穷得上街要饭，也看不上你。”
美艳女人笑意凉薄嘲讽，张学森瞪大了眼怔怔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
第48章 落魄千金x商业新贵48
隋遇拿出一张名片，眉眼淡漠高贵，用食指和中指夹着扔到张学森脸上。
“医药费联系我秘书。”
隋遇敏锐察觉到秦慕许情绪不太对，再开口时声音软了些许，对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窈窕背影轻声开口。
“许许，走了。”
方才还眉眼骄傲肆意的女人在听到隋遇那一声“许许”后，神色一点点软下来，再回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散漫却听话的模样。
“嗯，走吧。”
她乖乖转身跟着隋遇出了门，半点不在意周围人各种各样的眼神。
张学森狼狈靠在吧台上，余惊未定。
刚吃完饭不过是傍晚六点多，京市夕阳浅浅洒在秦慕许的侧脸上，将她的眉眼柔和了几分，深黑的眼珠也染上了茶色，看起来清纯又可爱。
她似乎已经不生气了，上车后系上安全带又拿出手机慢悠悠地看。
然而她表现得越是平淡，隋遇回想起方才他刚进舞厅时张学森羞辱秦慕许的话，心中就越是酸软。
他将这种情绪归因于秦慕许当初在成教授跟前帮过他。
况且秦慕许一向骄傲肆意，哪怕如今家世落魄，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上两脚的。
隋遇想了想，拿出手机给秘书发了条消息。
隋遇：查一下20xx级清大金融专业毕业生张学森目前的就职公司。
隋遇手指轻轻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遮住眼底深沉。
到了公寓，秦慕许还坐在车上看着手机，隋遇下了车绕到副驾驶给她拉开车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