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选题——歪柒柒【完结】
时间:2024-07-09 17:14:18

  薛文倩火气蹭蹭,脸色难看,却只能强颜欢笑:“行吧,这孩子大了,主意越来越多了。”
  薛文燕忙出面打圆场:“孩子的事谁知道呢,我家这个也是临结婚了才和家里坦白。”
  “妈,我在和你说话。”黎想一通输出结束,见薛文倩仍旧背对着她切菜,无动于衷。
  “为什么分手?”薛文倩气得声音都在抖,丢面子就算了,被人看笑话她也认了。陈知临那孩子除了年纪大了点,几乎挑不出其他的毛病,怎么好好就分手了?黎想究竟在搞什么?分手了还往家里带,合伙演一出戏骗人?
  “谈不下去了。”黎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和他很多理念都不一样,总是吵架,很累。”
  薛文倩深呼口气,落刀时力度更大了些,弄得砧板愈发颠簸。
  黎想知道薛文倩正在气头上,索性采用攻心战术:“我的理想婚姻是你和我爸这种,两个人能在这段关系里真实地做自己,从不会妄图改变对方。每天吵吵闹闹却不过心,相处得自然又舒服。一把年纪了会牵着手去电影院看电影,互相记着对方的喜好。”
  “但是我和陈知临到不了这个境界,也许我们感情基础不够牢靠,每次吵架都会动摇到根基。决定分手的时候已经年三十了,他觉得临时放鸽子不合适,还是得吃顿年夜饭。我也没打算瞒你们太久,过完年找个机会就坦白。”
  黎想倚着门框,语速很慢,余光里薛文倩的腰板渐渐松懈下来,切菜的频率也不如一开始那般急速。“妈...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薛文倩转过身,脸还板着,音调却柔软了不少:“我和你爸是凑合过日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们俩是彼此的初恋,多好啊。”
  “嘁,我都嫌弃死这个老头了。”
  黎想半信半疑:“我看你爱他爱得要死。”
  薛文倩终于肯正眼看她,语重心长:“感情的事你自己拿主意。我们不想管,也管不着,别受委屈就行。”
  黎想松了口气,嬉皮笑脸的:“那自然是不会受委屈的。”
  “下午一个人逛街的?”
  “昂...”
  “你进门前陆阿姨刚来了电话,说两家人正好趁过年聚一起吃顿饭,定了明天。我心想干脆请他们来家里吃。”
  “陆安屿明天不是值班吗?”
  薛文倩疑惑地望向她:“你怎么知道?”却也没深究原因:“值班不下班?人家晚上来。”
  黎想缩了缩脖子,强行将话题拉回:“毛纺厂房子的事情...”
  薛文倩系上围裙,调小了抽油烟机的风力,声音却依旧被吹得断断续续。
  她今天没松口,心里多少也膈应:这些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吵架时不管不顾撕破脸皮;有事了便买一筐不值钱的水果篮,求人办事,真够不要脸的。
  可又压不住内心冉冉升起的「助人为乐」精神:家里不缺房子,那套拆迁房多半会直接出手;加上黎想常年在申城发展,不如便宜卖给自家人,当做个顺水人情。
  “两万块钱想买一套拆迁房的资格?这么会打如意算盘呢?”黎想忙敲边鼓,她怕极了薛文倩的沉默,宛如观音菩萨又准备大赦天下,正蓄力散发着佛光。
  “人家说最多可以给十万。”
  “十万块买四十八平?做梦吧!”黎想挥挥手:“没得谈。”
  薛文倩也没想好,刚才听黎想分析后又觉得留一套学区房也不错,只是她现在连男朋友的影子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再说吧。”薛文倩采取回避战术,“下半年才动迁。”
  黎想抿紧唇,并没指望靠短短几个小时掰扯清楚。她决定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不时吹吹耳旁风,不信吹不硬薛文倩女士松软的耳根子。
  她一口一声“妈”,叫得亲昵,想起什么又委屈地撅起嘴:“你们现在什么事都不和我说。”
  “什么事?”薛文倩盛了一大碟红烧带鱼,端到她面前:“香不香?”
  “香。”黎想咽了咽口水,“供电局他们要搬迁的事啊,对店里生意会有影响吧?”
  “这事有什么好和你说的?”薛文倩皱了皱眉:“你又管不了。”
  “我可以帮忙出谋划策,分担烦恼。”
  “拉倒吧,你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薛文倩没太当回事,无谓地笑笑:“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
  黎想正要反驳,只见陆安屿发来一长串菜单,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黎想:【我妈不累吗?】
  陆安屿:【有什么想吃的?我做。】
  黎想:【别,等你下班到家做好饭,我早饿死了。】
  陆安屿正在输入了很久,最后只发了一个「嘿嘿」傻笑.jpg,奇奇怪怪。
第四十二章 一直盯我看做什么?
  两家人素日没少聚在一起。
  陆昌勇就不必说了,「薛记」的 VVIP 客户,能将菜单倒背如流。陆晚晴近两年有退居二线的打算,逐渐放缓了工作节奏,时常也会去店里露面。
  眼下四位长辈端坐在客厅,省去了寒暄客套的步骤,聊的都是些黎想不太感兴趣的话题:医保改革、养老金发放、居委会人员变动,以及市立医院暂定的搬迁计划。
  一小会之后,话头很快齐齐对准了黎想。
  黎想老老实实端坐在单人沙发上,连二郎腿都不敢翘,被点到名时更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
  陆晚晴坐在她身侧,捞起她的手,轻抚着她手背:“看着比之前气色好多了。还是我们江城的水养人,白嫩了不少。”
  黎想撒娇地倚靠她肩膀:“天天被我爸妈喂得白白胖胖,都舍不得离开家了。”
  “舍不得就不走,还能饿死你不成。”黎康明抛了根烟给陆昌勇,使了个眼色。二人随即默契地起身,一道去了阳台。
  “就是。黎想陪陆阿姨好好聊聊,我去看火。”薛文倩精心熬制了一瓦罐的老母鸡汤,现在满屋子都飘着诱人的香气。
  陆晚晴一贯轻声细语,身上散着若有若无的药味,不难闻,反倒让人安心。她话到嘴边又咽下 - 孩子们的事情,别掺和。
  这些年,她眼瞧俩孩子偷偷摸摸恋爱、同居、还拿了户口本打算领证。结果一夜之间又崩到老死不相往来,躲了好几年不肯见面。
  她和陆昌勇看在眼里,并不多话,只一个劲惋惜:陆安屿这臭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么能把黎想弄丢了呢?小时候嘴欠就算了,长大了还不知道收敛,活该没老婆。
  眼下她揽着黎想,感叹小姑娘身上总是软软香香的,心中怜爱得不行:“想啊,之前听你妈说谈恋爱了,是不是快结婚啦?”
  “分手了。”黎想皱皱鼻子,告起状来:“我妈昨天还为这事跟我生气呢,说我瞒着她。”
  “分手了?!”陆晚晴不自觉提高音量,隐隐激动:“谈得好好的,怎么分了呢?”
  “不合适。”
  “哦…那还想着人家吗?”陆晚晴问得直白,也无意玩拉郎配。缘分的事谁都说不准,黎想要是心还挂在人家身上,对陆安屿彻底没意思了,她再怎么生拖硬拽都没用。
  黎想笃定地摇摇头:“我们是认真思考后才决定分开的。”她傻不愣登的劲儿又起来了,不自觉说起掏心窝子的话:“真想着就不会分了,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
  黎想说话时微微笑着,语气漏出些失落,却看不出太多的难过和懊悔。
  陆晚晴默默打量她,怜惜地拍拍她后背,暗自舒口气,“没事,好男人多得很。”不过没敢提陆安屿的名字,担心太刻意;却忍不住泛起嘀咕:看来家里那小子还有机会。
  薛文倩此刻人在厨房,却将客厅谈话一句不落囊入耳中。
  她边颠勺边大着嗓门喊:“这孩子真会气人,年三十带男朋友回家吃饭,吃完饭就崩了。我和他爸还傻乐呵,没成想见证了人家「最后的晚餐」。”说完又连着“呸呸呸”:“我说的都是什么晦气话!”
  陆晚晴听完忍俊不禁,食指点了点黎想的脑袋:“你呀,是挺气人。”
  黎想摸摸脑门,吐了个舌头:“想着过年嘛,能瞒一会是一会,免得扫兴。”
  “瞒什么了?”黎康明满身烟味进屋,灌了一杯茶水漱口,“和小陈闹掰的事?”
  “昂。”
  “掰了就掰了。”黎康明压根就没当回事,也就薛文倩咋咋呼呼的,那天还傻不拉几和薛文燕显摆,他当时几次试图岔开话题都没来得及。
  陆昌勇笑着打圆场:“我们这些老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少说话,多支持。免得招人嫌。”
  薛文倩吼道:“可不是么,说多了又得在心里拿个小本本记账了!”
  黎想咧嘴笑,架不住四个人的合力攻击,内心念叨着陆安屿怎么还不下班。她不由自主调到对话框:【你几点到?】
  陆安屿秒回:【在路上了。】
  黎想:【那你快点。】
  陆安屿:【今天没开车,已转达司机。司机说正在等红灯,没法闯。】
  黎想噗嗤笑出声:【帮我带瓶椰汁。】
  陆安屿:【还要别的什么吗?】
  黎想:【没了,你动作快点就行。】
  陆安屿:【司机在踩油门了。】
  黎想双手捧着手机,打字速度极快,原打算一两句了解情况,没成想自然而然和他聊了起来。
  陆晚晴听见动静,好奇地扫一眼,赫然瞧见陆安屿那个显眼的狗头,内心大喜。她忙起身,借机去厨房帮忙,留下满嘴跑火车的男人们和低头玩手机的黎想。
  十分钟之后,门铃响了。
  陆安屿提着两大兜东西,一进门便嘱咐黎想:“买了椰奶,还有几瓶啤酒。”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我还买了冰淇淋,别让他们看到,待会偷偷吃。”
  “哦。”
  他随手将羽绒服挂到门口衣架上,白羊绒衫表面还残留了些屋外的寒气。他先钻进厨房和薛文倩打了个招呼,不忘拿出些碗筷帮忙布置;嘴一直没闲着:夸赞薛文倩的厨艺,抱怨科室的繁忙,以及急诊今日刚收的 - 因暴饮暴食急性胰腺炎发作,进了 ICU 的病人。
  他慢悠悠踱步到黎康明身边,手臂自然而然搭人肩膀上:“叔叔,年前科室订购的新春水果,质量很好啊!我同事们都说好吃。”
  黎康明扭过头,挑挑眉:“我坑谁都不能坑你啊!再说了,叔叔亲自挑的水果,能差到哪里去?”
  陆安屿挤在一侧坐下,“我同事们都在讨论为什么自己买的不如科室发的好。”
  黎康明爽朗大笑:“一是价格摆在那,给你们的是批发价,零售价至少得翻倍。二是我们都先紧着政府机关给好货,剩下的才零售批发。”
  陆安屿抽出一根烟,没吸,习惯性在指尖把玩。他和黎康明你一言我一语,聊的都是水果市场的事情:哪家货主前段时间闹事了,怎么摆平的?或是水果市场下一年的着落,村长答应租地了吗?抑或这两年进口水果超市越来越多,对生意会有冲击吗?有没有应对计划?
  黎想坐在他对面,神情专注,视线在他身上绕了无数个圈,每一圈都标记着他这些年的变化。她并不奇怪陆安屿的表现:他一贯如此,知道如何讨长辈欢心;却纳闷他为什么知道这些细枝末节,毕竟水果市场的事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她闷声不响,有些出神,眼前的一幕不算熟悉却也不陌生。过去也有几次这样的场合,陆安屿坐在黎康明身侧,叔叔长叔叔短,聊些有的没的;却不如今日般游刃有余。此刻他不像刻意找话题,更像是聊平日本就会关心的事情。
  陆安屿察觉到注视,没看她,边掏出手机,边礼貌地和黎康明招呼:“叔叔,我回个信息。”
  “你忙你的。”
  陆安屿:【一直盯我看做什么?】
  黎想:【某些人真的是极其自恋...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陆安屿轻笑出声,乐呵呵锁屏,又自然地接上了刚才的话题。
  晚餐开始,薛文倩继续高水平发挥,十菜一汤,和除夕年夜饭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家人齐齐围坐在一起,面上都带着笑;黎想和陆安屿占了同一条边角,板板正正的,颇有点见家长的意味。
  薛文倩心思恍惚,联想起一周前黎想还在和陈知临共同举杯;怎么眨眼的功夫,她身边的人就变成了陆安屿。
  黎想今日格外斯文,连夹鱼都是挑细长条,没鱼刺的;抿唇嚼东西的时候不忘对长辈们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多吃点。”
  她不自觉地紧张,更无法如小时候那般当着长辈面颐指气使,指挥陆安屿帮她拨虾盛汤。
  陆安屿亦局促得很,没怎么顾得上动筷子,始终和黎康明、陆昌勇凑一起聊事情。
  黎康明眉蹙着,喉咙干哑,下意识想抽烟又生生忍住:“我都知道,村长真不松口也没办法,不行就关门大吉呗。”
  这么严重?黎想不自禁侧过脑袋:“怎么了?”
  陆安屿夹了块鱼肚到她碗里,“没什么,你多吃点。”
  桌上人各聊各的,都卸下了防备,说起掏心窝子的话。
  薛文倩一反常态倾诉起内心的担忧:政府机关固定客户一旦流失,她信心骤减,担心散客撑不起店里的生意,也担心老派菜系吸引不了年轻人。
  陆昌勇帮忙宽慰:做生意么,总会遇到风险。想与时俱进的话,转型是迟早的事。好在时间充裕,可以未雨绸缪,早做打算。这两年房地产明显大不如前,烂尾楼遍布全国,他有一个项目至今还没收到尾款,大概率要砸手里。
  陆晚晴神情也不算轻松:市立医院人才流失严重,背景稍微好点的要么去一线城市了,要么去名校读博了。医院培养一个就流失一个...
  黎康明则苦笑着:货主们天天惹事,外地人来江城听不懂方言,一不对付就打架。他天天跟消防员似的,一把年纪还得负责拉架。
  谁也没指望能靠一顿饭解决所有的难题,却都将此视作绝佳的谈心时机。
  欢声笑语汇集到一处,多年的情谊催化出一股奇妙的和谐温馨。大家都不藏着掖着,平日看上去有多风光,心里就憋了多少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委屈。
  黎想东听一句西听一句,慢慢琢磨出家里面临的困境:薛文倩的店就不必说了,黎康明的水果市场租约年末到期,市政府嫌水果市场的环境脏乱差,影响市容,不太愿意续租;话里话外都想打发他们搬迁至郊区。目前符合条件的村子不多,村长更是狮子大开口,开价不比市区便宜。
  她叹口气,郁闷无法分担,甚至都提不出什么像样的建议。
  陆安屿递上半碗鸡汤:“你整顿饭唉声叹气的,瞎想什么呢?”
  “你们说的我都听不太明白…”她小声嘟囔,拖长的尾音像是带了个钩子,勾起了对方的唇角。
  “我找时间再给你好好说说。”
  “没什么大事吧?”怎么听上去家里像快破产了一样?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