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嫡姐换亲之后——明春鸢【完结】
时间:2024-07-09 17:16:44

  皇帝面上的笑却淡下来。
  “善思,”他慈爱问,“你想去吗?”
  六皇子不由左右环视。
  但伺候他的太监、女官虽多,却没人敢在皇帝的注视下暗示于他。
  “我、我――”他终究说,“父皇,儿臣、儿臣想去!”
  “儿臣会乖乖听舅舅的话,不会让父皇和――”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和娘娘担忧!”
  秦王、秦王妃,二皇子、二皇子妃,以及二公主和四皇子兄妹姑嫂之间,迅速而隐蔽地交换了眼神。
  大公主和五皇子垂首不动。
  三皇子看看父皇,又看看六弟,想说什么,却到底也没开口。
  二公主心里大大翻了个白眼,――对她这“六弟”,也对她这“三哥”,更是对在殿外候着的齐国侯。
  娘早已是领过圣旨、祭过宗庙、百官见证、举国欢庆册封的中宫皇后。可即便不从五月圣旨下发算起,只从祭宗庙算,立后也足有一个月余,“六弟”口中却还是不肯称娘一声“母后”,只肯叫“娘娘”。
  六皇子身边所有服侍的人,全是爹亲自挑选:为首的太监是爹自幼大伴,为首的女官曾是皇祖母最信重之人。
  娘从不越过爹照顾、管教六皇子,与六皇子更是从无直接冲突。他身边的太监女官也没那么蠢,不会至今不教他改称呼――实际上,他们才最希望六皇子与娘维持长久的和平、和睦,不再多生仇怨。
  那一直唆使他仇视娘的人,又能是谁?
  先皇后活着的时日,不知折辱过娘多少回,她这一身的病,也全拜先皇后所赐,她自幼便知。
  但从大哥到她,谁没叫过先皇后十几年“母妃”“母后”?
  连一声称呼都不肯改,如此焦躁浅薄,还指望有以后么。
  皇帝没有再问六皇子任何话。
  他只轻轻摆手,笑说一句:“快去罢!”
  六皇子连忙行礼退出。
  殿外,朝阳已升。空气虽冷,却比殿中清新许多!
  齐国侯快步迎上来。
  他欲行礼,却提前被六皇子止住:“舅舅免礼!”
  “舅舅,我们去哪玩!”他高兴地向远处看,“舅舅带我骑马吗!”
  “就是去骑马!”
  齐国侯牵着他下台阶,下到一半,又高高把他举了起来。
  六皇子兴奋的呼喊声一直传回殿内。
  皇帝只作未闻。
  他已经在问五皇子离京前的功课。
  ……
  “舅舅――”六皇子趴在齐国侯胸口,“我还是没能叫皇后是‘母后’。”
  他声音低低的,神色也怏怏的,没精打采。
  齐国侯的声音却坚决而饱满。
  “不叫就不叫,这算什么大事!”他将六皇子放上马。
  看着这张与自己姐姐有五分相似的脸,齐国侯冷笑:“又不是你真的‘母后’!”
  六殿下的母后,他的亲姐姐,大周朝尊贵无比的皇后,早已死在了三年前!
  现在身处皇后之位的,不过一个贱人而已!!
  ……
  巳初,大宴正式开始。
  翰林院中,官位最高者为掌院学士,从二品。
  其下为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各有两员,正五品。
  再下才是侍读、侍讲,正六品,亦各有二员。
  因掌院学士胡大人之妻并未前来,纪明遥又是恭人诰命,身份在随驾的侍读夫人之前,是以,她的位次在翰林院官眷中,便排在最前。
  但她没能坐成自己的位置。
  还没入殿,她便被宝庆姐姐领走,坐在了广宜公主身边。
  好靠前!
  她很快受到了许多目光的注视。其中有六道最为明显,分别来自:
  安国公、理国伯、何夫人、纪明达、温从阳,与纪明德。
  纪明遥对“舅母”和两位“姐妹”回以一笑,没理“大姐夫”和“舅舅”,也没过去对安国公问安。
  这可是在宫宴上,君臣远大于父女。
  嘻嘻。
  崔珏也在看她。
  他看得很含蓄、隐晦,却让她不能忽视。
  随驾的翰林中人都坐在离皇帝很近的位置,一边饮宴,一边还要记注皇帝起居,并准备辞赋助兴。
  真辛苦啊。
  纪明遥悄悄对他举了举杯。
  崔珏举杯回敬。
  纪明遥看到他身旁同僚挤眉弄眼地笑了。
  可他仍是一副严肃淡然模样。
  下午还要围猎,宫宴上的酒都是甜水,基本没有酒味。
  不过,也很好喝!
  酒过三巡。
  丝竹管弦振振入耳,握剑军士歌舞肃杀,满殿欢悦中,又似风起云涌。
  安国公郁郁咽下一盅没滋没味的酒。
  二丫头,只怕是挽回不得了。
  ――她竟与广宜公主这等跋扈女子为伍,迟早有她后悔的日子!
  看准时机,安国公站起身,遥敬皇帝。
  “陛下,既是秋猎大宴,不可无骑射助兴。”他笑道,“臣等虽已老迈,家中儿郎亦不成器,或也不堪入陛下之眼,但请陛下准许他们稍作比试,若能得陛下一笑,就不算他们生来无用了!”
  纪明遥与众人一同看向他。
  这人又在打算什么?
  秋猎比试寻常,但是他提出,不由她不怀疑。
  是想推出谁家的子弟在皇帝面前露脸,还是,想向皇帝展示一番他武勋世家后辈的力量?
  “安国公,所言有理。”皇帝饮下半杯残酒。
  目光扫过殿中诸臣,稍顿片刻,他方笑道:“筵席才开,又有诸多女眷在此,倒不必妄行挪动。便许今日在场的各家子弟,不论身份,不分文武,凡年纪未满二十五岁,皆可参与比试:从即刻起,至傍晚日落前,在东侧林中打猎,每人许有十个禁卫搬抬猎物并以作监督,但不许为帮手。谁的猎物公评为首,有官者,加封一级;无官着,准入禁卫领职!”
  满殿男女起身谢恩!
  “坐,都坐!”皇帝笑道,“朕且给你们两刻钟报名,过时不候!”
  早有太监搬来长案笔纸等待。
  报名处离纪明遥不远。她饶有兴致地观察。
  有些人――比如柴敏(她不认识,但一看纪明德就知道是谁了)――明显是成竹在胸。
  有些人――比如温从阳――是被长辈逼迫,不得不报名。
  还有些人,大约是并无自信,但心存侥幸,想着万一能捡个漏呢?
  那可是官加一级(或入禁卫有职)!
  有禁卫帮着抬猎物,去东侧林子里玩玩也挺好。
  报名即将结束。
  皇帝突然开口。
  “崔珏,你也未满二十五岁,又是安国公的女婿,”他笑问,“你姐夫妹夫都报名了,你怎不去?”
  纪明达蓦地握紧了酒杯。
  温从阳猛然看过去。
  柴敏不明所以,心中疑惑。
  崔翰林一介文臣,面白体弱,即便参赛,又影响不了结果。
  大姐夫虽有些本事,到底在锦绣堆里娇养小了胆子,竟看什么人都怕。
  既这样,只乖乖看他赢下便是!
第74章 杀虎
  秋猎初日大宴,陛下便以厚赏为彩,大开比试,踊跃报名者何止百人。
  报名完成的,已在太监的指引下排队,等待分配马匹、弓箭、其余兵器,以及协助搬抬猎物、并作监督的禁卫。
  自然也有人想以自己的坐骑武器一展身手,便需先与太监说明,再快速出殿,找到自家从人办妥。
  温从阳虽无意争夺名次,但他自觉用不惯禁军分配的东西,本待出殿,便听见了陛下垂问崔珏。
  他不由便看过去。
  被满殿多少人注视,这人的神色竟没有一丝变化。
  他松松起身,一礼回道:“臣身有职责,不敢擅离职守。”
  温从阳心里一笑。
  是啊,这可是十七岁中解元、十八岁中探花的崔翰林。
  今日这样的场合,他们这些身上没有实职、依附长辈前来的纨绔,席位几乎排在最边上。若没有这次比试,大约只能在殿里枯坐,喝上几个时辰没滋味的酒,连歌舞都看不大清。
  虽然这歌舞也没甚可看。
  而翰林官是陛下近臣,又身有职责,虽然品级不高,位次却与皇亲齐平。崔珏又是顺天府秋闱的主考官,做官不到两年,便早得圣心,能让陛下单独询问,也没什么好奇怪。
  他与崔珏,虽然娶了一家姊妹,名分上是连襟,但从来不是一路人。
  他早就明白。
  早在崔珏还是与纪明达定亲,他还满心欢喜,想迎娶遥妹妹的时候,他就明白!
  温从阳忍着没有看向遥妹妹。
  即便他很想知道,遥妹妹看崔珏的目光是怎么样?她在期盼崔珏赢下比试、夺得头名,升官吗?
  她相信崔珏吗?
  她是不是信极了崔珏!
  不像他,只是个不学无术、遭人耻笑的无能草包。遥妹妹嫁了崔珏,便不会再为旁人的议论受委屈!不会有人再笑话她,身为国公之女,又有倾国之色,却竟只嫁了他这样的人!
  连他都知道,崔珏的箭法极好。
  遥妹妹应当比他了解得更深、更深……几倍吧。
  安国公正扫视自己的三个女婿。
  大女婿,他从没抱过指望。
  温从阳的骑射武艺虽还算拿得出手,但放在真正的才俊中就不够看了,除非他再练上三五年,还有夺魁的可能。
  理国公府有意疏远,他也早已放弃和温家共谋大事。
  三女婿和柴家这门亲家,是他在禁军里多方观察,亲眼取中的人才。柴敏又比他两个兄长都更有将才。
  他也没错看了三丫头。她只能低嫁,倒果然勾得住柴敏。
  至于,二女婿。
  安国公不甘地收回眼神,以免怒极失态。
  崔珏虽是他的女婿,虽前途无量,他却还不如没结成这门亲!
  以二丫头的身份容色、心机手段,便不嫁去宫中,送到哪所王府做不得王妃、世子妃!
  从前怎么就顺着夫人,由她要嫁一个女儿回温家?
  怎么就无所谓二丫头嫁得好坏,想着由得她去?
  许以高门厚嫁,再让夫人以慈爱动她心肠,二丫头未必会离心,总能有些用处。好过如今毫无助力,反而顺着崔家和广宜公主府,与他为敌!
  文武官员、皇亲勋贵,皆因陛下一句垂询,各有思索。
  皇帝将殿内众人反应尽数观入眼中。
  “朕许你参赛,不必管这里了,快去!”他对崔珏摆手,又向诸臣笑道,“你们年轻人是大周未来栋梁,今日机会难得,如何全在这里安闲,不肯试一试自己的本事?骑射过得去的、应报名的快都起来,速去参赛!”
  得陛下鼓励,又有数个年轻文臣起身,结伴到长案前报名。
  崔珏早已看见夫人发亮的、望着他的双眼。
  但他正受瞩目,不便对夫人有所回应。
  且待他赢下此局。
  崔珏搁笔,出殿牵马。
  他选的是“翻羽”。
  ……
  “东面林中有熊啊,好像还不少。”广宜公主搂着纪明遥笑,“我七岁那年,父皇便亲手杀了一头熊。我成婚后,又一次秋猎,齐国公也猎熊献给了父皇,还是活捉的,旁人献的都是死熊。听说皇祖父还杀过虎,但那是我出生之前的事了,这几十年,倒没听过行宫附近有虎出没。”
  “就不知这些小子们,今日会不会有谁有本事和运道,也能猎到熊了。”她给干女儿斟了一杯酒。
  纪明遥一口喝光。
  这酒太淡了。
  她想要烈酒!
  崔珏会不会遇到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娘快别逗妹妹了!”宝庆忙说,“一人身边十个禁卫,又都有马有兵器,即便真遇到熊,就是自己应付不来,难道不会放弃名次,叫禁卫帮忙吗!十个禁卫还怕一头熊不成!”
  纪明遥看看宝庆。
  她又看看广宜公主。
  ……对哦。
  她放下了酒杯。
  “再说,这里有熊又不是秘密,今天想赢的人,必有几个是奔着熊去的。”宝庆拍她的手,“说不定会有三五个甚至十来个人抢一头熊,那熊恨不能自己找个地方先死的时候呢!”
  纪明遥不禁展开想象。
  她实在没绷住,笑了。
  广宜公主也笑:“猎熊危险重重,倒叫你说得像什么游戏。”
  “谁叫娘先吓妹妹。”宝庆忙笑说,“我又没说皇祖父不厉害。”
  广宜公主便提醒她:“你可不许也起了心思去找熊!”
  “我才不会!”宝庆忙说,“娘还不知道我吗!”
  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猎熊她可做不来。何况,她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还没享腻,怎么会自己去找死!
  但陛下点了妹夫的名,妹夫就必需尽力去赢。
  他身边虽有护卫,毕竟不是万无一失。
  宝庆也给明遥妹妹倒了杯酒。
  ……
  行宫东侧密林。
  此处皇家御苑绵延足有五十余里,且与深山并无明晰界限。林中草木丰茂、鸟兽成群,向深略走数里,便不乏鹿、狐、狸等猎物出没。
  但崔珏未有稍停。
  十个禁卫跟在身后。他驱马一直向前,只留心观察周边痕迹。
  再向深处十余里,他分别遇见了三位对手,其中便有柴敏。
  看见他在深处,柴敏显然甚为惊讶。
  另外两位,看他便不似柴敏一般目光不善。
  应也是陛下取中之人。
  他与三人都并无交谈,便各自继续向前。
  深林中,日光时有时隐。
  时间过得很快。
  他只有半日机会。
  ……
  是熊掌印!!
  柴敏迅速下马,至掌印旁一摸,又一闻,又忙细看周边树木草丛。
  他身后的十个禁卫也已开始警戒,只无人相助他判断熊的踪迹。
  柴敏在禁军后军任职,分配给他的十个禁卫便皆是前军中人,与他素不相识。这十人谨遵陛下之命,对他只作护卫监督,并不相助,从上马到现在连话都没说一句。
  但柴敏也不需要他们对他徇私。
  他当然能凭自己赢下这场比试!
  握紧手中长枪,重新上马,柴敏忽然又想起了崔翰林那张脸。
  一个书生文臣,穿上轻铠,倒也似模似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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