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生下午不是有手术？”
“普通型取栓手术，不会太久。”
“好，收到。”云糯冲他甜甜一笑。
周崇月眸色深了几分，静静看她几秒，才转身离开。
走道里，苏淳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刚好与男人迎面相遇，她轻声笑问：“听说你点名了一位规培生做二助？”
“齐慎精力有限，从明天开始，你安排一名实习生到我名下。”周崇月说着迈腿走进办公室，并叮嘱她：“下午的缝合考试，把云糯的成绩给我过目。”
苏淳尚未从他上一句话中回过神，紧接着听到‘云糯’的名字，愈发感到吃惊。
他的意思是，不但要亲自带实习生，而且已经有了倾向的人选？
第115章 爱慕者
然而不等苏淳多问，周崇月已被手术室那边的一通电话叫走。她站在办公室外，看不远处徐徐合上的电梯门，心里疑惑丛生。
下午两点，示教室里大家自觉地站在相应位置前，对桌面上的橡胶模型进行缝合练习。
在这之前，住院总现场做过三遍示范，实习生群里也有她共享出来的教学视频，尽管如此，一群菜鸟仍旧埋头专注，没有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四点半左右，苏淳忙完病房的事，趁着下班之前，准时出现在示教室里，逐个考察每位实习生的操作成效。
“赶紧就位做准备，三分钟五个结，打分标准包括时间、数量和质量。”
三分钟，五个？
几人面面相觑，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会吧，才第一次就来这么猛的。
但其实对于一名合格的外科医生而言，这个标准简直不要太低，苏淳将一众表情收进眼底，却根本不搭理任何人，直接公事公办地开始掐表：“计时开始。”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心都抖了抖。
云糯同样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然后按部就班地进行操作。
整个示教室里安静如斯，只听得见持针器和镊子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平时练习和正式考试完全是两码事，尤其住院总还全程盯着，不少心理素质稍弱的女生，在打完第二个结后，就表现出了明显的力不从心。
三分钟过得很快，苏淳按下计时器，抬起眼皮叫停众人手里的动作。
出于本能习惯，陈佳酿抢在最后两秒钟，潦草地完成了第五个结，任性的后果就是，刚才那一剪刀下去，差点把手指戳了个窟窿。
好险。
陈佳酿偷瞄了一下住院总，发现第一个实习生已经在挨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认命放下了器械，绝望地等着苏淳来验收。
云糯和陈佳酿的位置靠后，等轮到她俩的时候，前面好几个不合格的，都清一色地开始重新返工。
看到苏淳朝这边走来，云糯又垂目扫了眼自己的杰作，哪知对方却越过她，径直走向了陈佳酿。
验收的方式很简单，苏淳拿镊子夹了下，一个看似规整的结，就原形毕露地松开了。
“你这是在自欺欺人，还是掩耳盗铃？”苏淳脸上划过一丝嘲讽，“如果把这具橡胶模型换成一头猪，恐怕等不了多久，肠子胰子都要流一地了吧。”
没有返工的那几个，闻言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五十步笑百步，你们是不是以为自己做的很好？”
几人马上闭嘴。
苏淳转过身去，看着前面一排正闷不吭声意聊Ｐ偷氖迪吧，放话道：“今天先按时下班，一个星期后我会进行第二次考核，难度加到三分钟六个结，所有人一视同仁都要再来一遍，最终的成绩，我会综合两次的打分情况做出排名，成绩优异者，有奖励。”
“什么奖励？”有人的眼睛亮了。
苏淳看向那人：“每周有一次进手术室的机会。”
啊？
众人泄气。
十分钟后，所有人都离开了示教室，唯独云糯被留在最后一个。
苏淳将她的缝合成果检查了一遍，没挑出什么大毛病，在本子上做好记录，随即意有所指地问她：“你跟周副主任之前就认识？”
云糯没想到对方会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
她略有迟疑，不知道究竟该保留多少成分的真话。
斟酌几番，云糯模棱两可地道：“周医生和我父亲是相交多年的朋友。”
原来是父辈关系。
苏淳点点头没再多问，叮嘱她下去继续加强练习，争取在第二轮考试中拿到更好的成绩。
“谢谢苏老师，那我先走了。”
“嗯。”
很快，女孩纤长的身影消失在了示教室门口。
苏淳在里面又待了一会儿，拿起面前的模型，认认真真把云糯打的结翻来覆去看了三遍。
这种打结手法稍显稚嫩，但不难发现，其中隐约透出的一股熟悉感。
不能说是学艺不精，毕竟想要达到那人的高度，短短几天的练习是完全不够的。
想到这里，苏淳难免有些嫉妒。
到底是怎样的父辈关系，可以让他躬亲至此。
认识这么多年，就算当初在国外，他都从来不愿意带她做一次实验。而现在，为了一个朋友的女儿，却能毫不犹豫地打破以前的准则和习惯，说起来真是讽刺。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她太过敏感了。
周崇月那样的人，涉及原则问题，总会经过深思熟虑，就像去年因为欠李院长一个人情，而答应去南大任教半年一样。
可能整件事情本身，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
苏淳不想自寻烦恼，放下手里的橡胶模型，拿上记录本便走出了示教室。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云糯做完当日的实习总结，就找了机会离开，确切来讲，是凑准时机利用上厕所的空档，溜进了走道拐角处第二间办公室。
门一开一合间，周崇月抬头望去，见女孩蹑手蹑脚地进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他眼神含笑，神色宠溺地目视她慢慢走近。
“你几点下班？”云糯小声问。
周崇月并未起身，伸手将人揽到跟前，“我这边有个临时会诊，应该晚点才能结束，吃完饭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陪你。”
云糯说：“正好再练习一下缝合，下周还有第二轮考试。”
周崇月只笑了一下，没问她今天的成绩如何，也没劝她先回去，看样子是默许了她待在医院陪他。
“所以，让我下班之前来找你干嘛？”她被他单手搂在双膝间，这样微微俯视他的角度，有种别样的感觉。
“我在手机上点了外卖。”
“就在你办公室吃？影响不好吧？”
周崇月：“如果担心被人看到，我们也可以去大办公室。”
“这个主意不错。”云糯想了想，歪头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
云糯试探着问：“齐医生是不是知道我俩的关系？”
“大概知道。”
大概？
周崇月揉揉她头发：“齐慎，在我看来是值得信任的。”
“我知道。”
云糯直入主题：“正因如此，要不然我就在齐医生名下学习吧，其实我觉得保持这样的现状挺好。”
挺好……
这句过后，周崇月陷入沉默。
彼此静视一阵，他才缓缓开口：“我所看到的现状，是我女朋友刚进入科室两天，身边就不乏爱慕者蠢蠢欲动。”
“？？”
第116章 他与异性的距离
什么爱慕者？
脑子转了一圈，云糯才反应过来，讪讪解释道：“可能对方见我初来乍到，出于善意，就多照顾了我一些。”
周崇月淡笑：“自己的女朋友要轮到别人来照顾，是我的失职。”
“你言重了。”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周崇月不为所动，继续说：“所以在神外的这三个月，让我尽一尽男朋友的义务？嗯？”
话到这份上，云糯知道，即使大多时候他都习惯性地征求她的意见，可在某些事情上，他仍是展现的很霸道。
比如此时，她隐约有种错觉，只要敢说个‘不’字，今天就别想走出这扇门。
云糯沉思片刻，终究妥协。
得到想要的答案，周崇月满意地点点头，用手指了指办公室后方，她顺着望过去，看到一个独立储物柜。
“里面装的什么？”
周崇月眼神示意，让她去看看。
在男人温和的注视下，云糯揣着好奇来到了储物柜前，轻轻打开柜门，一共三层，最下面存放着小零食，中间是常温酸奶......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怔怔自语：“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嘴上说着不好，心里却掩饰不住地开心。
上面一层还有其他东西，云糯踮起脚，从左到右依次看过去，除了一些神经外科方面的书刊，剩下全是练字帖。
？？
懂了。
拥有一个良好物质环境的前提是，需要她靠勤奋来换取。
可是，她那副丑到无人之境的字，真的有救吗。
云糯随手拿出一瓶酸奶，拧开瓶盖喝了两口，然后悠闲地返回到周崇月办公桌旁，“这个保质期很短，喝不完怎么办。”
“如果你愿意，可以分享给其他人。”
“周医生是在教我要和同事搞好关系？”
男人笑了笑：“你这样理解也没错。”
“嗯，看来刚才确实是我误会了。”
“误会什么？”
“以为你在生气。”
周崇月一副‘洗耳恭听’，静待她的后文。
云糯清咳一声，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首先，我无法干预别人的主动行为，唯一能做的只有拒绝。其次，今天中午在食堂，那瓶酸奶从始至终，我没动过。”
她这一板一眼的语气，周崇月可太熟悉了，笑说：“不要学我说话。”
女孩扬了扬眉，把喝了一半的酸奶凑到他面前，“那你喝不喝？”
周崇月目光落在瓶口上，静静看了两秒，眼神含笑地伸手接过，另一只手却顺势捉住她手腕，将人拉进怀里。
他埋头要亲下去，被女孩躲开。
她红着脸道：“周医生，这里是医院。”
周崇月失笑，没想到关键时刻，最清醒的一方是她。
云糯挣脱腰间的大手，从他怀里退开，“我刚刚可没暗示什么，三叔你想多了。”
她这一会儿周医生，一会儿又是三叔，两个称呼切换自如，喊得很顺口。
女孩得逞的小模样映入眼帘，周崇月把酸奶放到桌上，朝她示意：“糯糯，过来。”
回应他的是一阵手机铃声。
外卖送到了。
云糯趁他接电话的空档，迅速溜出了办公室，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刚出门，就在楼梯口碰到住院总，对方手里提着两杯咖啡，看样子刚从外面回来。
“苏老师。”
苏淳点点头，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
云糯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眼睁睁看着他们那位不苟言笑的住院总，径直走向了周副主任的办公室。
？？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陈佳酿的声音冒出来：“糯米，已经下班了，你还杵这儿干嘛？”
云糯回过神，摇了摇头：“你先走吧，我要留下来。”
“留下来干什么？”
“盯梢。”
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去，陈佳酿忍俊不禁道：“大白天的，你是不是紧张过头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周崇月自然不会认为是云糯去而复返，对着门口说了声‘请进’。
片刻，门从外面推开，苏淳端着两杯咖啡快步走进来。
“我刚吃完饭，听护士长说你晚上有个临时会诊，就顺便给你送杯咖啡过来。”苏淳把其中一杯放到周崇月的办公桌上，视线不经意划过旁边的酸奶，语速微微一顿。
周崇月看了眼时间，刚过六点。
“还没下班？”
“今晚我值班。”苏淳收回思绪，压下心里的异样，指了指桌上喝掉一半的酸奶，柔声问：“你最近是不是胃不舒服？”
在她印象中，他基本不喝这种东西。
“一个小朋友留下的。”周崇月淡笑着起身，抬手关了电脑。
小朋友？
苏淳下意识以为是哪个病房的病人。
临走前，男人示意她道：“可能要先失陪，我出去一趟，你走的时候帮忙关一下门。”
快到门口时，周崇月停下转身，温润的声线已听不出丝毫起伏，“咖啡谢谢了，但我晚上一般不喝，下次不用这么麻烦。”
望着男人消失在门外的背影，苏淳久久伫立无法回神。
整个南大附属都知道，周崇月待人向来温和有礼，尤其在拒绝人的时候，进退有度，挑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妥和差错。
正因如此，也在无形间拉开了他与大多数异性的距离，这其中的‘大多数’，自然就包括住院总苏淳。
当初几经波折，她从急诊调到了神外，为的是什么，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整整三年，好像一切都在发生着改变，唯独周崇月，似乎一点儿也没变。
苏淳偶尔在想，她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大概，是在等一个能让她彻底死心的理由。
夜晚的住院部，比白日多了几分安静。
将近八点，持续四十多分钟的会诊结束，周崇月从五楼大会议室出来，在经过示教室的时候，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他轻轻推开门，偌大的教室里只有靠墙位置站着一个人。
女孩面前摆着橡胶缝合模型，旁边摊开一堆缝线，她此时正低头认真对合着‘伤口’，精力集中的眉眼下方，显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凝重。
周崇月并未出声打断，就伫立在门口安静地看她操作。
不长不短的三分钟，她掐着时间打完最后一个结，活动着手腕抬起头，正好撞上男人温和的注视。
云糯愣了愣，放下持针器问：“什么时候来的？”
第117章 门没关
“三分钟前。”周崇月走到云糯面前，低头看了看她刚刚打好的几个结，“比去年有长进。”
“全靠周老师教得好。”
周崇月挑眉：“我教的？”
看他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云糯撇了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去年在32号喝醉，我把陆老板的裤子给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