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身为侍郎独子知晓天不怕地不怕,倒是对此话不以为意,浑不在意道:“怕什么?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再说了,她再生气也不过是罚我这个带你出门的小厮,你毕竟是她亲妹妹,更何况你今晚又受了委屈,她再生气又能罚你到哪去。”
沈清灵责备道:“你还好意思说!若是我姐姐罚我抄书,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昭连忙告饶:“别别别,大不了那些书我替你抄了就是了嘛,小姐你消消气,看,我找到了什么。”
他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玉坠来搁入沈清灵手中,道:“此物可是关键证物,记得留好。”
沈清灵见了那玉坠子不由微怔,道:“这不是刘慕之挂在腰上那个玉佩么?”
阿昭眼疾手快地将玉坠子收回掌中,笑道:“不错,正是刘慕之腰上的玉佩。
“我今日偶然见月白手持的玉坠是次等玉石所雕,便知其中有诈,刘慕之只怕是想要利用真正的玉佩来反将沈知府一案一军,如今我偷出了这玉佩,到时刘慕之便是百口莫辩,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他得意洋洋,却冷不丁发现沈清灵盯着他却是满目狐疑。
沈清灵道:“阿昭,你一个小乞丐,进出刘府轻车熟路也就算了,你是怎么知道刘慕之的身上带着的玉佩是从不离身的?而且你又是怎么这么轻易分辨出,月白手里的玉佩是次等品的?”
她边说边逼近阿昭,将个阿昭逼到了角落,这一连串的质问更是让阿昭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倚着车壁,冷汗涔涔,眼瞧着沈清灵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他支吾了两声,便就这样僵持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待送沈清灵的马车刚离开,便忽有一双手从沈清漪身后探来,温柔而无声地搂上了她的腰肢。
温软的唇带着药香混合着薄荷香,熟稔地凑近沈清漪的耳朵落下轻轻一个吻,压低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你在等我?”
沈清漪被他抱得浑身微僵,面颊微红,嗔道:“你少臭美,谁在等你。”
“不等我……那你又为何不肯挣脱我?”
男子话中的笑意带着迷离的性感,听得沈清漪面庞发烧,简直如同刚从开水壶之中拿出来一般,晕晕乎乎,如在云端般,飘飘欲仙。
她沉醉这个怀抱,却又恼怒楚峥越轻而易举戳破了她那暗地之中的贪欢,便嘴硬道:“我……那你放开我好了,在大街上,你也不怕被打更的发现。”
楚峥越嗤笑,却反而搂的更紧了些,边沉醉在她身上那令人沉醉的脂粉香边道:“发现又能怎么样?我倒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会半夜爬我临江王府,甚至不惜自荐枕席的姑娘如今竟变得这般胆小……”
沈清漪道:“我何时自荐枕席,你这个……”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人钳着下巴,毫不犹豫地堵住了她的唇。
沈清漪双目因为惊愕而猛然瞪大。
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被自己前些日子还求而不得的男人强吻,仿佛随时会有人骤然而至,沈清漪分明是怕的,可莫名却带着背德的兴奋,索求的反而更加迫切。
隐约听到梆子响,沈清漪吓了一跳,本能地便想要推开楚峥越,才触及到楚峥越的胸膛,还没等她用力,楚峥越便松开了她的唇,发出了一声隐忍不及的闷哼。
沈清漪本能地搀住了他,关切道:“可是前几日的鞭伤还没好全?”
楚峥越却促狭一笑,扬眉道:“早已好全。”
接着便俯下身去,一把将还没来得及跟他恼的沈清漪抱入怀中,在她的惊呼声之中带她跃上屋顶。
第119章 楚峥越就是条咬人的疯狗
如今已是盛夏时节,都说高处不胜寒,二人如今已身处十五圆月之下,好似伸手便能触碰,却也不如春日夜那般寒凉,许是因为枕着楚峥越的臂膀,沈清漪甚至觉得周身漾起层层暖意,望着皎月便莫名涌起不真实的感觉。
两人所处的房顶的背后是一片人工挖出的湖水,平如镜,清晰地倒映着两人的身影与圆月,似真似幻,似梦似醒,让她涌起些许困惑。
她抬眼,不自觉地触碰楚峥越的下颌。
楚峥越无疑是个堪称一句绝色的男子。
即便近在咫尺,两世相见,可骤然见到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沈清漪的心跳还是止不住地加速,再快些,简直能够从胸膛中一跃而出。
楚峥越察觉到了她的触碰,便略略侧过头来,道:“怎么了?”
沈清漪懵懂地望着他。
“楚峥越,你说,你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出现在我梦中的过客?”
楚峥越没有回答,只是用五指插.入她的指缝,将她向前一拉,扯入怀中。
“现在,你还有这个疑虑么?”
他眉眼温柔。
沈清漪紧贴着他的心口,能够察觉到他有力而炙热的心脏,正与自己隔衣相贴。
他的温度顺着掌心传来,莫名让沈清漪想哭。
习武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即便是最亲近的人,因为难保对方不会猛然射出一记暗箭,将他一击毙命。
即便他此刻还是世人眼中的草包世子。
可他却就这样轻易地将自己的所有暴露在了沈清漪的跟前,仿佛即便此刻沈清漪掏出刀来刺入他的胸膛,他也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这种信任却让沈清漪更为不安。
她眉头紧锁,道:“你真的是那个楚峥越么?”
楚峥越望着她的眼神是毫无杂质的认真,竟是除了她,再容不下旁人分毫。
“除了我,你还认得哪个楚峥越呢?”
沈清漪却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楚峥越才不会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我,他只会怀疑我以色相相诱,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
“我以为他喜欢我,可是他分明不喜欢,我以为他不喜欢我的时候,他又偏偏出现在梦里……”
她蹙着眉,困惑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楚峥越的额心,鼻梁,下巴,温润的触感被风吹散,更透露出一股子不真实来。
“你说,此刻的光景,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蝶梦庄周如何,庄周梦蝶又如何?”
“若是蝶梦庄周,便是一厢情愿,若庄周梦蝶,是不是证明,他也在想着我?”
沈清漪盯着楚峥越,话语呢喃,双目发直,显然已经痴了。
楚峥越盯着她,情不自禁伸手抚上她的脸。
少女面如天上满月,肤如凝脂,唇如花瓣,纤巧的脸一只手便能捧住,拇指顺着少女的脖颈抚过,能够清晰地看到那象牙般的肌肤消失在衣领之中,扎束整齐的腰身之上,薄衫下逐渐长大的圆挺微微的起伏,即便什么也看不到,楚峥越的呼吸还是不知不觉间急促了两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又如何?
“既已然入梦,难不成,你当真看不透这份心思么?嗯?
“——沈清漪?”
他唤着她的名字,舌.尖贪婪地舔舐过下唇,接着俯下身来,隔着衣服,毫不犹豫地咬上了沈清漪的肩头。
熟悉的痛楚顺着肩头而炸裂,让沈清漪逐渐混沌的的意识变得清醒,痛得浑身一激灵。
沈清漪用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痛而叫出声来。
前世他也曾这般待她,在梳妆镜前啃噬她的肩头,在旁人看不到却呼之欲出之处留下带血的痕迹,那齿痕,总是残忍又暧昧。
沈清漪倒是并不介意这份痛楚,只是在心头涌上微妙。
这混蛋属狗的吧?
乱啃一气,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二哥说得好啊,这楚家老三楚峥阳就是个眠花卧柳不靠谱的主,难保没染上什么花柳病症,这楚家的三只乌鸦也不知是不是一般黑——
“你在想什么?”
就在她的思绪随着痛楚电光火石地不知飘到了什么旮旯胡同之时,那只一言不合就咬人的疯狗却敏锐觉察到了她的胡思乱想,松开了她的肩,掐住了她的双腮,迫使她看着自己。
“我不理会你时,你锲而不舍,我如今满心满眼唯剩你一人,你却心不在焉……沈清漪,你到底要我如何?”
他掐着她的双腮,却又不忍用力,指尖还不忘流连般地打转,盯着沈清漪的眼神让她无比确定,如果自己敢再拒绝他,这条疯狗会立刻咬下第二口。
她本能畏惧,却又莫名期待。
这种感觉,是前世今生皆不曾有的。
前世虽嫁给了赵宪,但沈清漪一心想要报恩,一颗心便整个落在了赵宪的身上,只是因着其中包含着旁的意味,即便夫妻七载,她的心里也未曾因赵宪而有过丝毫的悸动,即便赵宪将她冷落宫中,每日在旁人榻上酣睡,她也以自己是中宫皇后的缘由而并不在乎。
今生同样是怀揣着报恩的心思,可那日在五岳楼,她误解楚峥越有了世子妃,她又为何会那般的心痛?
简直如同钝刀子割肉,分明是不重,她也不曾怪责那“世子妃”分毫,但心头的痛楚却远远超过此刻肩头的痛,让她几乎发疯。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对楚峥越,究竟抱有什么样的心思……
真的如她最初的目的那般,只是报恩,祝他早日登上摄政王之位么?
可她前世无论是否真的对赵宪有爱,她都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皇后的角色,将天下一心一意的替赵宪治理的井井有条,可赵宪回报她的,便是亲手送她去死。
重来一回,她又如何能坦率面对自己对楚峥越的心意?
更何况今生无数种东西再变化,楚峥越对她之心,当真还如前世那般,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么?
她越想越乱,前世今生以来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之中杂乱交织,在某一个刹那记忆似乎如拼图一般有了一块缺失,她竟然分不清,此刻究竟是前世,还是今生。
心烦意乱间,她忽然狠狠推开江楚珩,待回过神来,她惊悚地发觉自己已朝着身后的湖面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第120章 煎熬
衣袂飘浮在空中,在月色之下划出一抹撩人的残影,楚峥越显然没有意识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抓捞不及之下眼中便流露出一抹惊愕。
屋脊并不十分高,在跃下后那短暂的失重感消失的刹那便立刻坠入水中,水流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眼耳口鼻,凶狠地将她一切能够与外界产生接触的感官堵塞,她无助地挥舞着双手,紧闭的双眼之中唯剩黑暗。
——她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最无助的时候,虫蚁啃噬着她的肌肤,无尽的黑暗将她包裹,她不断地抓挠着眼前将一切隔绝在外的石壁,流着泪,口中能说的话似乎只剩下了“楚峥越”三个字。
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随着水流涌入脑中。
有隐约的声音在唤着她:“皇后娘娘!”
她想要更深的去探索,但最后一口气也被吞入腹中,她终于支持不住,在无尽的水压之下如偶遇了水妖的歌声的水手一般,投降地张开了口。
大口大口的水钻入喉咙,她朝着水底的更深处沉沦而下。
就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刹,忽有一只手如铁钳般抓住了她的手臂,毫不犹豫地双手托着她朝着岸边游去。
……
次日,身穿寝衣窝在床上,手中有意无意把玩着一枚上等玉佩的沈清漪分外郁闷的将脸冲着墙,有些没精打采。
倒不是郁闷自己没出息晕得太早,没有趁机在未来的摄政王大人英雄救美的时候趁机来一波深情款款的暧昧对视,而是郁闷自己那么多恢复记忆的办法之中非要选最蠢的极端行为。
估计落在摄政王眼里,回去后不关起门来跟那群狐朋狗友们好好拿她忽然跳水这事笑话她四个时辰都怪了。
……虽然楚峥越似乎不是这种人来着。
她边想着昨天不知有多尴尬的局面,一边抓着那玉佩无意识地转了个身,谁知肩膀上的刺痛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牙印已经结了痂,可那条恶狗咬得实在太狠,稍微一转身伤口便崩裂开来,向外渗血,沈清漪又不敢让旁人看到这位置暧昧的齿痕,幸得昨夜被水泡花了大半的血渍,轻罗和流萤便只以为是蹭伤了肩膀,为她沐身后便简单包扎过后帮她换了衣裳。
她心里头怎么也不是滋味。
如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只等最后的一击必中。
但在这最后一击之前,即便再着急沈忆年也是无用的。
如今沈家人为了不被刘慕之抓到把柄不好现身探监,心里又担惊受怕着沈忆年在监牢之事,沈经年便拉下脸亲自前往临江王府去求了身为好友楚峥阳,因着前几天的事那叫一个低三下四,就差当牛做马楚峥阳才松了口。
毕竟这天底下若能说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却又堂而皇之探监而又不被人怀疑的,天底下只怕也只有楚峥阳一个做得到了。
待得了沈忆年无事的消息沈家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沈清漪反而是愈加焦急,每日里不顾肩膀上还有个疯狗啃出来的伤在卧房之中焦急地踱着步子,还成日里派轻罗等人有意无意地在沈府门前晃悠,还特别叮嘱她们注意是否有那掐着兰花指比女人还白净些的男人从门口路过。
奈何除了上门跟太傅沈临套近乎的几根官场上的老油条之外,别说掐兰花指的,就是个不长胡子的男人都未曾见过。
这眼瞧着三堂会审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沈清漪额头上的汗珠子便是一天比一天渗得多。
奈何有盼星星有盼月亮的,这盼着太监打门前经过的沈清漪却古往今来是头一个,老天爷即便真的想要显灵,只怕也要耽搁些日子。
任由沈清漪心里再犯嘀咕,这不该来的也不来,该来的估计也要晚些再来。
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先将眼前之事做好才是要紧。
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这肩膀上受了伤手一时受不得力,她便打算带着流萤等人去找沈经年和沈清灵二人踢毽子。
哪知一问之下才知沈经年早上便出府跟楚峥阳借听曲儿的缘由去看望沈忆年了,沈清漪来到清灵的灵渠院,便见一个人苦哈哈地站在喷泉窄岸上,脸用水粉涂得煞白,身上穿一件飘逸的灰白色道袍,手里头举着个拂尘,头顶上还顶了本书,乍一看倒像个名家所刻的雕像,只是一看他头顶上那砖头厚的《论语》便知此举必然不是出自他自愿。
沈清漪瞧着他这模样不由忍俊不禁。
她伸手搁在眉头上挡住刺目的阳光,上下打量了化身人形雕像的阿昭一眼,倒也知道臭小子年岁还小顾及面子,便屏退了众侍女,悠然地盯着他笑呵呵道:“怎么变得这副模样?莫不是你俩的账终于清干净了,所以我家清灵娇蛮欺负你?许公子,有委屈可别憋着,虽说我没法儿帮你做主,但帮着我妹妹落井下石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阿昭头顶的《论语》本来顶的甚为稳当,闻言登时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得头顶上顶着什么便气急败坏地低下头,还不忘眼疾手快地将滑落下来的书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