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灵笑嘻嘻道:“哈,就知道姐姐心里头是想着将要出征的世子爷呢,虽说旁人都说世子爷是草包之流,但旁的男人,即便是那些个皇子侯爷的都没有如世子爷那般英武俊美的。”
沈清漪心下奇怪自己似乎并未在她跟前言明过自己同楚峥越的感情,不由疑惑,便询问道:“你为何会这般说?”
沈清灵笑道:“整个京中,唯有楚世子同姐姐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其实若非皇后娘娘赐了这对镯子来,只怕大家都觉得姐姐会嫁予楚世子的。”
姐妹说着体己话,路过的许文昭正为自己被老爹催着回家过节之事而头疼,如今秋风吹过,听到沈清灵正满口夸赞着旁的男人,不由心中扬起丝丝醋意,躲在柱子后头暗中观察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沈清漪道:“你这小丫头,跟个小大人儿一般,外人纷传,岂可当真?”
沈清灵摆手道:“外人说归外人的,可眼神这东西却是骗不了人的,每每提及楚世子时,姐姐总是不自觉地出神,好像满心满眼都唯剩他一个一般,眼及心灵,又哪里是骗得了人的呢。”
沈清漪闻言微怔。
“……眼及心灵?”
她不自觉回想起了那日在枫叶小岛上,楚峥越望着自己所说的话。
“——沈清漪,你透过我看着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当时她只觉楚峥越只是单纯的不悦,他心高气傲,断不会容忍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将自己当做旁人而倾慕,不悦也是情理之中。
可此刻细想而来,自己当时流露出的目光被楚峥越敏锐的捕捉,他能够一眼便认出她的眼神在透过他看前世的他,那么她面对着前世的楚峥越时,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前世她早早嫁给了赵宪,将救命之情当做了爱意,即便知晓楚峥越对自己的心思也以皇后的身份强制束缚自己,今生她只是依照戏文和看旁人对所爱之人所表现的那样而去模仿而做,若有似无的撩拨,做出种种暧昧的触碰,甚至如楚峥越所言的那般以身相诱,可即便是如此,楚峥越也并未再如前世那般,给予她那样炙热而专注的爱意。
而当她透过他此刻的模样看向前世的他时,他却敏锐地嗅到了那一丝危机。
难不成——
前世的她望着前世的楚峥越的目光,其实是带着爱意的?!
那么她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爱上楚峥越的呢——
她想着不由茅塞顿开,道:“我明白了!”
她忽然跃起身来,吓得沈清灵一激灵。
沈清漪开心地抱紧沈清灵,道:“谢谢灵儿,我想明白了。”
她不顾愣在原处的沈清灵,提起裙子便冲出了门去。
沈清灵懵懵懂懂:“这是怎么了嘛?跟丢了魂似的,二哥还真没说错,一提到楚世子,姐姐果真是怪里怪气的……”
她想不明白,便不想了,低头见方才沈清漪丢在地上的玉兔宫灯,便拾起扑了扑,转头正要离开,却正看到一个人,一言不发地站在自己身后,宫灯的灯光一扫,便照的那人脸上忽明忽暗,苍白的容颜看起来分外阴沉。
“呜哇!鬼啊!”
沈清灵酒都吓醒了,抬腿就要跑,却被“鬼”扯住上臂扯了回来。
沈清灵惊魂未定,定睛一看才认出眼前人是许文昭。
她长舒一口气,道:“阿昭!你怎么回事?可吓死我了,你不去跟其他人吃酒赏月吃月饼,不声不响来我这是做什么?”
许文昭上上下下地在她脸上流连了一圈,忽然反手抓着她的手臂,迫使她抬手,用手中的宫灯照向自己的脸。
少年年岁尚小,还未完全长开还有些过分的清瘦,但修长的身形与板正的五官凑在一处便如今日高挂的圆月,已是俊美初显。
他本就比沈清灵高上许多,这一下,沈清灵若是低着头便正正只能看到他的胸口,尴尬之下也只能如他所愿,抬头看他的脸。
沈清灵从未同一个男子这般亲密地在一起,如今两人更是对视到一处,沈清灵的脸便无端地红了一红。
她有些结巴:“阿昭,你,你干嘛?”
许文昭并未说什么,只是更向前凑近了两分,接着伸出手,拂去沈清灵额上的碎发,道:“小姐玩得尽兴,头发都乱了。”
沈清灵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舒了口气道:“臭小子,不过是头发乱了,你挨我这样近是做什么?”
她想要直起身子,可许文昭却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沈清灵原本松弛的神经便又下意识绷紧。
许文昭盯着她,道:“小姐方才夸赞楚世子倒是颇为流利,楚世子即将出征,小姐便不加吝啬地夸赞他的姿容过人,难道小姐是有旁的心思不成?”
沈清灵皱了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文昭眼神微妙,双手撑在桌案边上,玉兔灯在两人之间微微摇晃,更照的沈清灵肌如白瓷,眉如远山。
许文昭声音之中带了几分沙哑。
“不知小姐觉得楚世子和阿昭,究竟谁更俊美些?”
第165章 赠礼
闻言沈清灵不由好气又好笑,道:“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原只是这等幼稚之言,楚世子是我姐夫,我夸赞两句又如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吃他的醋呢,凭白惹人家笑话,讨厌的紧。”
她说着轻轻捶了许文昭一把,垂完才后知后觉方才的举止和对话似乎带了些撒娇的意味,便不由红了脸,道:“还不快放开我!”
“……姐夫?”
许文昭微怔,后知后觉才想起楚峥越那老不死的虽说俊美些,再添上几岁却也足以做沈清灵的父亲,这才放心地松了手,任由沈清灵离去了。
而此刻,沈清漪已驾着马急匆匆地赶到了街头。
中秋团圆,街上大多的铺子都收了摊,沈清漪独自走在街头,边走边四处张望,却是没有一间开门的。
她看着头顶的圆月不由心中焦急,可家家户户不是居家过节便是一早便卖光了东西早早离去,跑了两条街也不见有卖她想要之物的,沈清漪不由心中焦急,然再抬头,却见一处突兀地灯火通明。
沈清漪眼前一亮。
“对啊,我怎么把她忘了,她那什么东西没有!”
她喜不自胜,接着便“驾”了一声,马不停蹄地朝着那亮光之处跑去。
与此同时,临江王府。
不同于府外的热闹,整个临江王府气氛压抑,团圆饭吃的也是有一搭没一搭,一向最爱插科打诨的楚峥阳此刻也规规矩矩地闭了嘴,不时抬眼,偷看虎着脸的楚璋和面无表情的楚峥越。
不多时,楚峥越便率先撂下了筷子。
“吃好了,慢用。”
接着便要离席而去。
“站住!”
临江王楚璋“啪”地一撂筷子。
楚峥越止住脚步。
楚璋道:“你是不是眼瞧着军功唾手可得,眼里便没我这个父王了是不是?!”
眼瞧着空气中弥漫起了火药味,楚峥阳便连忙出口打圆场:“父王,大哥只是想去研读一番兵书,否则丢了您的脸岂不是……”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
楚璋虎目一瞪,楚峥阳便吓得手一哆嗦,跟只鹌鹑似的低下头,半个字都说不出了。
临江王妃也“啪”地撩了筷子,沉下脸来,道:“都是父子,剑拔弩张的成什么样子?阿越,去,该做什么做什么,老三,好好吃饭。”
说着,她从面前的盘子中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楚峥阳的碗中。
“多谢母妃。”
楚峥阳冲着临江王妃偷着吐了吐舌。
楚峥越也转身道了一声“是”后径自离开。
“孽障,给我回来!”
楚璋怒唤一声,却听身侧传来重重的撂碗声。
临江王妃娥眉倒竖,怒道:“楚璋,你说谁是孽障?若你当真这般看不惯从我肚里爬出来的这三个孩子,我们娘儿四个明日便一同上战场,若我们当真为国鞠躬尽瘁,你这等忠臣良将就满意了是不是?!”
这话一出,楚璋不由一怔,声调便软了下来,道:“娘子,为夫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一口一个孽障,眼瞧着孩子要上战场,这中秋节过的还不如寻常,咱们家三个儿子,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好汉英雄?如今到你嘴里便成了孽障,倒不知可是随了我,委屈了你这位高高在上的临江王!”
临江王妃人生的美艳端庄,可骂起人来却是毫不留情,将个临江王说的是哑口无言。
楚峥宜与楚峥阳在旁对视了一眼,皆递给对方一个无奈的眼神。
楚璋挨了一通骂便任命地败下战来,讪讪道:“娘子,这战场刀剑无眼,我这一把老骨头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可这些小崽子一个个却不知体谅,反倒年轻气盛,同我一般过这刀头舔血的日子!”
临江王妃冷笑道:“这话可是有意思了,下这旨意的是皇帝,又并非是阿越在皇帝跟前寻死觅活求来的,当初我跟着你奔波战场时你还只是个小小的城门校尉,如今封了王爵,三个儿子各个出息,未曾丢了你的老脸,你反倒觉得如临大敌,若你当真这般没出息,当初我又何必跟着你那般在战场上拼命?!”
楚璋的气焰随着临江王妃的话而逐渐被浇灭,不由悻悻地闭了口,临江王妃见他哑口,便哼了一声,对楚峥宜和楚峥阳道:“走,不必理会你们父王,眼瞧着就要走了还不得安生,让这老家伙自己在这吃糠咽菜,我吩咐厨房给你们做的菜想来也做的差不多了,咱们吃咱们的去。”
说着便牵着两个儿子起身离开。
楚璋看着母子三人离去后才回过神来,愣了愣,怒拍案起身道:“喂,我很老嘛?本王分明还如从前那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什么叫老家伙?!”
他喊罢,便气呼呼地坐下,抬起筷子看着满桌子残羹冷菜又觉烦躁,便丢下碗筷,边喊道:“给本王留个月饼!”边追了过去。
前来收拾残局的小厮侍女们见此不由面面相觑,接着便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自顾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一早离去的楚峥越对饭厅的插曲并不知晓,他此刻正赶往听溪院,却远远看到时闲正领着一众暗卫,围着个什么正嘀嘀咕咕着。
楚峥越见此不由不解,道:“不好好做你们的暗卫,一个个跟蚂蚁上树一样,都琢磨什么呢?”
时闲闻言连忙起身来,见了楚峥越,一个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们竟都有些扭捏,别别扭扭道:“世子爷。”
楚峥越见了众人如此,便更是不明所以,道:“究竟怎么了,怎么你们几个都这副模样,到底有何缘故?”
就连时闲也是连带异样,吞吞吐吐道:“这……其实……其实是康和郡主,郡主她方才派人来送了些东西给世子爷,所以我们就……”
楚峥越闻言更添了几分不解,道:“沈阿瑶送东西是再寻常不过之事,你们在这围着,像什么样子?都散去吧。”
“是是是……”
众人竟齐齐松了一口气,如鸟兽状散去了。
楚峥越见众暗卫一副刚从地狱走了一遭的神情,心中的不解更重了三分,他抬眼看去,正看到了时闲口中,沈清漪送来的礼物——
第166章 他必然有办法
那是一身极漂亮的银色战甲,崭新崭新的模样显然是刚刚做出来没多久,不知是提前了多少日子便定了下的,看大小也知必然是按照他的身量所做。
然而刚才时闲等人究竟是因何那般反应他也忽然就明白了。
只见那战甲旁边还搁着一块同心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落款处,正是沈阿瑶三个字。
楚峥越尴尬之中又有几分好笑,但让时闲一行人离开的话是他吩咐的,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便笑着摇了摇头。
想了想,他便唤人取了一物来,提笔在上写了什么,放出而去了。
此物遥遥而飞,正朝着沈府的方向而去,但街上一人瞧见,却是眼神晦暗了三分,转头进了蜀王府。
蜀王赵旭正负手站在屋中。
“可看到临江王府有什么动静儿?”
侍从道:“方才从临江王府世子爷的院儿里飞出了个孔明灯来,我隐约瞧着上面写了字,倒像是朝着康和郡主的府中去了。”
赵旭道:“取过来。”
“是。”
侍从拿着弓箭离去,不多时,便抱着个射落的孔明灯进了屋来。
孔明灯上写着一行字。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落款,楚念遥。
赵旭看着那孔明灯笑道:“没想到这小子瞧着草包一个,倒是个情种,只是这楚念遥这名字,看着倒是颇为不顺眼。”
他的眼中闪过冷意,随手一扯,那孔明灯便裂成了两半。
赵旭淡淡道:“重新去制一只来,本王要亲自题写上头的字。”
“是。”
待侍从走后,他便眼神晦暗,忽然伸手拂掉了桌上的一本书。
“惦念我的阿瑶……楚峥越,你也配?!
“阿瑶是我的,她是我的!
“她注定是我的……”
他双目血红,抬眼间眼中的狠辣令人不寒而栗。
他慢慢展开一个狰狞笑意。
而方才他所拂落的书上,每一页竟都是沈清漪的画像。
……
不多时,便有一盏孔明灯徐徐落入了沈清漪的院中。
沈清漪连忙将那孔明灯接入手中,定睛一看,却见上面所写的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落款,临江王世子。
沈清漪:“……?”
且不说楚峥越在她跟前从未自称过临江王世子,此句更是模糊混沌,说是拒绝她的心意太过牵强,可说是祝福又觉得不伦不类,怎么理会都觉得有几分不妥帖,反倒像是有人刻意模仿了却又不得其要领,反而贻笑大方。
沈清漪皱了眉,心中不由起了疑心,唤来门口的小厮询问,小厮果真说那孔明灯飘来的方向同临江王府有几分偏差。
沈清漪历经两世,对整个淮京的分布自然是烂熟于心,不难推测出是蜀王所做的手脚。
蜀王的心思深沉沈清漪是知晓的,虽说她利用蜀王为楚峥越平铺了夺得军功的捷径,但以他这多疑又带有极强占有欲的性子,若是发觉了她对楚峥越并不似那日所言,反而愈加炙热的心思,只怕会对即将前往战场的楚峥越更多添不利。
前世沈清漪险胜蜀王,便是利用此人同西辽有所勾结,以通敌叛国之罪将他扳倒,否则若是仅凭手段,沈清漪倒是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同他硬碰硬。
前世楚峥越征战西辽并非蜀王促成,因此这军功挣得便是异常顺利,可如今背后多了蜀王的推波助澜,又因她沈清漪的缘故让蜀王对楚峥越生了敌意,若想要动手,便唯有通过西辽对楚峥越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