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怕痒。”
疼她都来不及,陈森依言避开了那处文身。
雨早就停了,而满室的温度一直攀升到后半夜才堪堪停歇,郑嘉西困得睁不开眼,也可以说是累的,她只恨自己逞了一时口舌之快,以至于被陈森彻彻底底抽干了力气。
陈森抱着她走进浴室,怀里的人在水声中掀起一点眼皮问:“我可以直接睡着吗?”
陈森扶着她的脑袋,动作异常轻柔:“睡吧。”
脑袋虽然是混沌的,但郑嘉西还记得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帮我卸个妆……”
陈森看着那两道已经糊掉的黑色眼线,突然笑了。
“好。”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
第41章
不熟悉的床,身边还突然多了一个人,郑嘉西不太习惯,睡眠也很浅。
她依稀记得自己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地呢喃了几句口渴,床头的吊灯亮着一盏,陈森可能根本没有睡着,很快就将温水送到她的嘴边。
像介于现实与梦境之间的迷茫,她也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错。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郑嘉西盯着天花板反应了好一阵,昨晚那些旖旎画面在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身上星星点点的痕迹也是证据,床边柜上摆着一杯快见底的水,只不过她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
手机被贴心地充好了电,她拔掉数据线一看,下午一点半,真是彻底睡懵了。
未读信息堆成了两位数,未接来电也攒了好几通,有智琳的也有Eddie的,郑嘉西挑了重点回复,边打字边给陈森拨电话。
那头秒接:“醒了?”
郑嘉西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逃哪儿去了?”
“逃?”陈森佩服她调侃人的本事,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家里没吃的,我去打包了点东西,现在在回来的路上,很快就到。”
郑嘉西闭着眼笑:“陈老板的服务真是周到,那我起来了。”
昨晚两人都热得受不了,后半程开的空调到现在都没关,被子掀开的那一瞬冷气直接钻进来,郑嘉西激得打了个颤。
“能借一件你的衣服穿吗?”她瞥向角落的一团衣料,“我的上衣好像也被你扯坏了。”
隔着电话,她也不知道陈森是什么表情,只听那人迅速地回了一句:“衣柜里自己翻。”
他又强调:“还有五分钟到。”
这个时间点的第一餐也不知该称为早饭还是午饭,陈森将餐食摆上桌,郑嘉西也刚好从房间里出来,鸡汤还冒着热气,菜心炒得鲜嫩清甜,郑嘉西吃出了熟悉的味道:“是山下那家私厨?”
“对。”陈森给她盛了一碗汤,又把米饭递过去,“头发怎么不吹干?”
郑嘉西端着瓷碗,注意力都在餐桌上,一口热汤熨暖了空虚的胃,食欲也跟着上来了,她舒服地眯了眯眼:“先不管了,好饿。”
陈森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拿着吹风机出现在她身后。
嗡嗡的送风声响起,连耳廓都烘暖了,郑嘉西的五感彻底苏醒,她挑出汤里的姜片,不经意问道:“昨晚怎么给我卸的妆?弄得挺干净的,你家里有卸妆工具?”
很明显是个坑,陈森不慌不忙地跨了过去:“以油溶油,用擦脸的乳液卸的。”
“学霸思维啊。”
“网上查的。”
“……”
这人很少开玩笑,说话和做事一样认真,没什么花招,郑嘉西这样的戏弄也不见效,到头来还是被他的真诚打败。
“这里平时不住人吗?”
衣柜里没几件衣服,郑嘉西身上这件衬衫连吊牌都没摘,屋里也看不到什么杂物,干净得像间样板房。
“嗯,我很少来这里。”陈森轻轻替她顺着头发,“原本是打算接我阿婆过来住的,但她怎么都不肯搬,说是古樟街的老房子住着更舒服。”
郑嘉西想起了那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院:“是我的话我也选古樟街,种种花草养养鱼,还有街坊邻居陪着,聊天打牌都有伴儿,多惬意啊。”
吹风机的工作声突然停了,陈森捏着她的发尾,若有所思道:“我阿婆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郑嘉西不由得想起曹汎那番关于陈森身世的言论,她回头笑:“那看来我和陈阿婆比较有的聊。”
陈森的嘴角泛起清浅弧度,连带着棱角分明的五官都跟着柔和不少,郑嘉西觉得这人就该多笑笑,她忍不住戳了戳陈森的脸颊,结果撤回的时候被他捉住了手。
“等会儿我去一趟球馆,有单位组织羽毛球赛需要租用场地,下午负责人过来对接,你跟我一起去吗?”
“现在几点了?”郑嘉西拿起手机看时间,“好像不行,我得去送个人。”
“谁?”
郑嘉西不语,只是冲着陈森笑得有点坏。
“Eddie?”
“不错嘛,连名字都记得很清楚。”
陈森那一双眼深得像寒潭,盯着她问:“那真是你前男友?”
“如假包换。”
“他来郜云干什么?”
“我有东西落在他那里,人家来中国出差,顺便还给我咯。”郑嘉西干脆转过身,双手缠上陈森的腰,“他今天走,我去车站道个别,你要不要来监督一下?”
“不去。”
酷哥就是酷哥,拒绝起来丝毫不拖泥带水,郑嘉西自讨没趣,掐了他一把想放人,双手却被陈森牢牢扣在腰上。
她坐着,他站着,这么一来一回地拉扯,两人反倒贴得更紧了,陈森低头,目光落在某人敞开的领口上:“扣子没扣好。”
郑嘉西可不玩占有欲这套,她的逆反心理说来就来,还故意挺起胸,那架势看起来好像恨不得再解掉一颗纽扣。
“不好看吗?谁要把扣子系到顶啊,土死了。”
陈森哪有办法,只能忿忿地堵住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
郑嘉西被他的无情啮咬折磨到吃痛:“唔……你属狗的吧!”
男人的气息不均:“早去早回。”
……
陈森把郑嘉西送到了昨晚的露天停车场,后者取完车就直奔高铁站。
这个车站特别小,班次也不多,郑嘉西来得不算晚,又陪Eddie等了二十多分钟,最后才目送着他检票进站。
外国面孔在这里特别稀奇,Eddie又是一步三回头,不断引来周围人的侧目关注,郑嘉西好不容易激起的那点“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情绪也通通打散了,只能僵笑着挥手告别。
走出车站的时候,她被一个小姑娘拦住了去路。
“小姐姐,请问这里是等出租车的地方吗?怎么一辆车都没有啊。”
郑嘉西抬头看了看出租车等位的告示牌,提醒她:“这里出租车比较少,可能还是叫个网约车比较快。”
“好的好的。”小姑娘打开手机,又问,“古樟街离这儿远吗?”
“你要去古樟街?”
“对,我在那里订了间民宿。”
郑嘉西看着她大包小包的东西,迟疑问:“……不会是临江仙吧?”
“欸,你知道呀!”
郑嘉西摸了摸眉心,晃着车钥匙说道:“不用叫车了,你跟我走吧。”
熟门熟路地把人带到临江仙,前台居然空无一人,邵鑫豪这小子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郑嘉西冲着里间喊了好几声都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算了,你把身份证给我吧。”
之前看着阿豪操作过好几次,郑嘉西很快就掌握了入住登记的流程,小姑娘以为她是店员,连夸民宿的服务周到,郑嘉西也没空解释,反正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违和。
“你的房间在三楼,我帮你一起把东西搬上去。”
两人刚要行动,阿豪就捂着肚子从店门口走了进来,他还没搞清楚状况,郑嘉西转眼把一个背包塞到了他怀里。
安顿好客人,阿豪下楼直奔前台。
“我都是按照你之前的步骤来的,你检查看看有没有出错的地方。”郑嘉西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指着电脑。
“可以啊姐。”阿豪感叹,“你这可以直接上岗了啊。”
郑嘉西嗤道:“晚上我就跟你妈谈谈薪资待遇,你准备另谋出路吧。”
阿豪以为她要告状,忙解释:“昨天也不知道吃错什么东西了,今天肚子一直不舒服,刚刚去赖阿伯家拿了包冲剂。”
郑嘉西瞥他一眼:“麻辣烫又点了个变态辣?”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难怪我今天上厕所的时候菊部地区……”
“打住,我不想听细节。”郑嘉西嫌弃地挥挥手。
“但是话说回来……”阿豪上下打量着她,突然放低音量,“你昨晚外宿了吧?”
郑嘉西捧着杯子,眯眼道:“怎么,住你们这儿还要被查岗啊?”
“不对劲。”阿豪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你这裙子是昨天穿的那件,但上衣不是,看着好像还有点大……是男人的衣服?”
这人脑子该灵光的时候不灵光,合着那点聪明劲都用在这种地方了,郑嘉西冲他微笑,模棱两可道:“你猜呗。”
“我靠,咱俩什么交情啊,你对我还藏着掖着啊……”
不理会阿豪的上蹿下跳,郑嘉西径直回了二楼房间,她挑了部英文电影当背景音,靠在床上闭目养神,陈森的电话呼进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饿了吗?我这边还没那么快结束。”
郑嘉西卷着被子揉了揉眼,嗓音透着干涩:“午饭吃得太晚了,一点都不饿。”
陈森听出了惺忪的沙哑:“睡觉了?”
“没睡着,躺了一会儿。”
“那你再休息一下,晚点接你去吃饭。”
“陈森。”
“嗯?”
被人惦记着三餐,这种感觉很奇特也很不错,郑嘉西闷闷地笑:“把我当小孩儿啊。”
那头明显一顿,应道:“睡觉踢被子,跟小孩儿也没差。”
郑嘉西根本不记得这一茬,早上醒来的时候被子明明就是盖好的,而且昨晚也没有被空调冷气冻醒过。
这回她把语气放得更柔:“想我吗?”
他身旁一定有人,那声“嗯”带着明显的克制。
但陈森忘了很重要的一点,郑嘉西是那种尾巴插根羽毛就能立刻起飞的人,得寸进尺是她的强项。
“那一起睡觉呢,喜不喜欢?”
就算隔着屏幕,陈森也能想象到她嘴边一定含着得逞笑意。
“郑嘉西。”
“在呢,哥哥。”
“……等会儿再打给你。”
忙音响起的那一刻,郑嘉西终于控制不住大笑。
通完电话脑袋也清醒不少,晚上的体感温度比白天友好,郑嘉西换上运动装,准备沿溪慢跑一趟。
一路向西,大概半小时后视野里出现了一片平整的鹅卵石滩,她越看越觉得熟悉,直到亮着“前滩烧烤”四个大字的广告灯牌映入眼帘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光顾过这家店。
烟熏火燎加上酒瓶碰撞的热闹,郑嘉西下意识多看了几眼,但也就是这几眼让她逐渐慢下了脚步。
消失好一阵子的张简洋居然在这里现身了。
他貌似是一个人来的,点了满满一桌烧烤,还叫了整箱啤酒,这会儿应该已经喝过一轮了,脚边歪着两三个空酒瓶子,低着头精神也有些涣散。
郑嘉西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她点开陈森的消息对话框,选择发送。
Jacey:【想吃烧烤吗?】
第42章
“张老板,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张简洋循声抬头,来人是郑嘉西,只见她拉开对面的椅子大大方方坐了下来。
“……茉莉?”他的眼皮沉沉耷拉着,扯出一个干涩笑容,“巧啊。”
“听说你前段时间去外地了,怎么回来也不打声招呼?”郑嘉西盯着桌面,发现烤串都凉透了几乎没动,但张简洋的酒已经满出了杯子,“在这儿买醉啊?”
张简洋抿起两根手指比划:“就小酌一下。”
“你这都贪杯了好吗。”郑嘉西拆开新的餐具,也给自己拿了瓶啤酒,“来,我陪你喝。”
石滩上蚊虫多,服务员很及时地送了盘蚊香过来,老式黑色蚊香,粗粗扁扁的一圈挂在空啤酒瓶上,趁着燃香的空档,郑嘉西又要了十几串东西,服务员记性好,听完一遍就直接去下单了。
“吃得饱吗妹子?你随便点啊,今天我请客。”
张简洋大手一挥,颇有全场他张公子买单的气势,郑嘉西生怕他从椅子上翻下来,忙点头道:“行行行,我不会客气的。”
夜越深,烧烤摊的生意就越好,周围人声鼎沸,对岸也是灯火通明,可有些消沉气氛光靠热闹是掩饰不住的。
“心情不好?”
郑嘉西不过试探一问,张简洋却仿若被踩到尾巴,本就酡红的脸颊看起来更烫:“谁心情不好?我吗?没有啊。”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酒也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送。
有人作伴是好事,张简洋的情绪高涨了不少,在郜云这帮朋友里,他绝对是个活跃气氛的高手,可他此刻只顾着自说自话,郑嘉西根本接不上一句。
应该是有苦闷需要宣泄的,但是对象不合适。
郑嘉西掏出手机,给另一位更合适的对象打去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