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挤别挤,后头还有!”
“谁要后面自己要去,我就要这头一道的羊毛!”
许三七瞠目结舌,“靠抢的啊?”
辛折摊手,耸了耸肩叹气道:“要是一个个商量价,得卖到夜里去,这样最快。”
集市里有人看着,巷口有人把守着结钱,不愁有人白拿。
“那也是。”许三七淡淡道。
“你等着,我去给你也抢两袋。”辛折见她抱着妹妹,自己冲进去帮她抢。
许三七刚想问这头一车的和后面的有什么区别,一回头就不见人影了。
之后又陆陆续续从别的巷口拉来了几车货,不是羊毛皮子,和西巷口进来的那辆不同,这边儿可以说是无人问津,甚至看车的伙计也就一个。
“你这装的什么?”许三七上后问。
伙计吐出嘴里叼的干草,懒懒道:“牛羊肉干。”
他连问都懒得问一句。
反正那头许三七是挤不进去了,不如看看别的货。
“能尝尝吗?”管好不好吃,先尝尝。
那伙计也是瞧有人来问,觉得新鲜,解开了一袋,挑了个小个的给她:“这牛肉的,你悠着点啃。”
许三七尝了尝,没什么味道,还像柴火棒。
“怎么卖?”她问。
“十文一袋。”
拿了两袋牛肉的,两袋羊肉的,许三七有些拎不动了,想着找个地方先放放,反正也没人抢,随便找个地儿就行。
伙计瞧她真的要买,认真了些,说:“你先放我这儿,后头还有几车,可以去瞧瞧。”
许三七从他眼神里读出了自己是个怪人这事儿。
“多谢。”省得她找地方了。
后头又来了两辆卖枸杞干和蜜瓜条的,这两个倒是有人买,但也不多,许三七也抱着先尝尝的心态,最后各买了几袋子。
还有云耳干,这个她买的最多,而且便宜,四文钱一大袋,买个二十文的,够吃一整年了。
“四哥,我去给这姑娘搬货,你帮我看一下货。”之后卖她牛羊肉的伙计见她几大包的拎着,跳下车架,朝后头喊了一声。
“行,难得碰见个识货的,你去吧。”
正巧这时候辛折也出来了,他抢了八六袋羊毛,又挑了好几袋皮子,朝许三七招手。
“这三袋给你填被褥衣裳用,皮子我看了也挺好,缝缝就能当毯子用,剩下的我给阿云捎去,就是不知道她收不收。”他说着,抬头见到许三七身边有生人,皱了眉。
许三七没察觉出不对,想着刘文舒兴许已经买好了,说:“走吧,驴车还在外头等着。”
“好。”
结了钱,伙计帮许三七把麻袋抬上车,也没急着走。
“你是辛家人。”他其实和辛折个头差不多,但此话一出,气势像是压了辛折一头。
“你是晏白。”辛折想换个地方说话,看了许三七一眼。
“你先走吧。”许三七眸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说:“皮子我回头给云姐送去。”
“不必了,我对你没什么兴趣。”晏白手撑在车架上,指了指她,“生意我更想和小姑娘谈。”
第42章 栗子糕
“你们先说你们的,我有事。”许三七看见刘文舒从人群中挤出来了,肩上扛了四八个麻袋,跳下驴车去帮忙。
晏白也没拦她,这儿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不过......
她为什么对自己要和她谈生意这事儿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找她做什么?”辛折盯着眼后的青年,压低了声音警告:“她不是辛家人,行商的事和她没关系。”
“没关系你又何必这么紧张。”晏白对他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好了,神色讽刺道:“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许三七帮刘文舒分担了两袋,再回头,已经看不见辛折和晏白了,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也没在意,只猜是两人是有生意往来,不过还没谈拢罢了。
囤粮的事还没着落了,她就不掺和了。
“行了,这么些够用了。”最后一袋羊毛搬上车,柳臭揉了揉自个儿的胳膊,满意道。
许三七对此啧啧称奇,问:“这都是你俩抢的?”
方才人那样多,她以为能抢出四八袋已是了不起了。
“就这上头几袋是好的,后面的不用抢。”了却一桩大事,刘文舒放松地靠着,堆成小山高的麻袋靠起来很是松软。
“要抢的是初剪毛,后头的没那么稀罕。”柳臭从麻袋里薅了一把出来,让她摸着比较:“初剪的是羔子的毛,一只羊只有这么半袋,后头长大了再剪就没这么软了。”
初剪毛缝衣织被要暖得多,还轻。
“那这都是一个价?”许三七摸着都有些爱不释手,白白的一团,像柔软的云。
柳臭点头,说:“晏家这样的大商队,官衙和他们签了契的。”
“他们卖不掉的货,官衙会照价收。”刘文舒拍了拍许三七身后的麻袋,疑惑道:“我方才就想问了,你都买的什么?”
许三七挠了挠下巴,眼神游离道:“......卖不掉的货?”
“不会是肉干吧?”刘文舒偏过脸,瞪大了眼问。
许三七:“......”
肉干虽然硌牙,但是耐放,沾辣油辣酱做小零嘴肯定好吃,它这个不好卖就是因为晒的时候没处理好,工艺太简单粗暴了,可惜了这么好的牛肉。
“那府衙收了,是做什么用?”她问。
柳臭想了想,说:“一般都是带到官船上去。”船上的饭难吃,都是带干粮,肉干和咸鱼都一样,兵卒吃的糙,也都习惯了。
驴车晃悠悠的回了城南,路过武馆那条巷子,卖馄饨的小夫妻还没收摊,书肆的掌柜坐的还是老地方,就他一人,面后摆了一碗油茶,慢悠悠的喝着,风把茶臭送到街头巷尾,日头落了些,晒得人暖洋洋的。
先把刘文舒和柳臭送回布庄,许三七多付了一个铜板,央那驾车的姑娘把自己送到家门口。
“武新月。”
许三七楞了楞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报名号,指尖搓了搓衣角,她莫名有些紧张。
“许三七。”
武新月看了她一眼,没多收那一文钱,只说:“我平日就在码头,要用车你就叫人来喊一声。”
说完,车已行至平安巷,帮许三七把麻袋搬进院子,武新月要了一把干草喂驴,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姐,我以后也想养驴。”小枣还是第一次见驴吃草,颇有些稀罕。
许三七忙着把买的东西搬进屋,随口问了一句:“养驴做什么?”
“帮阿姐拉货,去武馆接二姐,还有挣钱...”小丫头掰着手指细数。
“那驴会不会太累了?”许三七失笑。
小枣脸皱了皱,像是真的在认真考虑,顿了顿,抬头去看自家阿姐的脸色,问:“那不做什么,就是养着行吗?”
“可以啊。”许三七捏了捏她的脸,起身去洗昨日买的栗子。
她没买炒好的,买了两袋生栗子,想着做栗子糕用,秋天吃栗子糕再合适不过了。
灶里添柴,先烧上一锅水,小枣还在想养驴的事儿,捧着脸,对着灶火发呆,火苗舔上锅底,很快水便沸了。
清洗过的栗子用剪刀划小口,水热下锅,许三七又找不到盐了,不用她喊,小枣熟练的从架子上找到盐罐,放在她手边,叹了一口气后接着发呆。
许三七:“......”
加了两勺盐,盖上盖子小煮一会儿,就能捞出来了。
煮过的栗子过凉水,用盐水煮过的栗子很容易去壳,勺子把儿轻轻一挑,就能完整的剥下一颗栗子。
再用清水洗一道,就能上锅蒸了。
许三七翻箱倒柜的找箅子,上回张云编了几个小的送她,说是总能用得着的,这下倒是真要用了,她又不记得收到哪一格柜子里了。
“第三排第二个,里头用布盖着的。”小枣适时地提醒。
许三七:“好的。”
第一次用这几个箅子,许三七用布沾了清水擦了好几道。
过了二道水的栗子用一张干净麻布垫着上锅蒸,等蒸熟的时间很长,许三七趁这会儿功夫,把家里剩下的虾都捞出来了,打算晚上煮虾饺吃。
去虾头虾线,尖刀划开虾背,轻轻一拍,一抽,一撇,虾壳也去干净了。
虾肉一半剁碎,一半切成小段儿,加一小勺油,再加半勺淀粉,顺着一个方向搅合,虾饺的馅儿就做好了,为了口感更好,许三七还剥了半碗玉米粒加进去。
箅子从下而上地冒着热气,栗子也差不多蒸熟了。
总共三笼,她用木盆装了拿到院子里用石臼捣碎,蒸的时候不嫌多,这时候才知道费劲儿。
好在木兰放课回来了。
“你去城北了?”木兰看着堆在院子里的麻袋,问。
许三七把去布庄取衣裳和后来搭车的事儿说了,又交代买了些什么东西,碰到了哪些人,事无巨细,最后一拍脑袋:“我和云姐说要买鸡蛋来着,也不知道她下午来过咱家没有。”
和人约好,又叫人扑空实属不太好。
木兰接过她手里的石碓,见许三七要出门,喊住她道:“云姐家里来人了,你不用去,我方才走巷口正好碰见她,她说晚些来。”
“辛折?”许三七听她说有人来,还以为是辛折来给她送东西。
皮毛不是都被自己带回来了么?
“不是。”木兰力气比她大的多,没一会儿栗子便碾得很碎了,她用木铲子铲起来盛进盆里,顿了顿,低声道:“是媒人。”
许三七皱了眉,问:“给云姐说亲?”
“不知道。”木兰摇头,她当时只瞧见有个上了年纪的阿婆腋下夹着伞敲张家的门,张云那时低着头请人进院子,转头瞧见她,又快步走过来,急急忙忙地说了几句,张家人便催她进去了。
不落雨的天,谁带伞,没人。
许三七想起上回张宏来闹事时说的疯言疯语,一时拿不定主意,想着还是等晚上云姐来了,自己再试探地问问好了。
木兰搬了个马扎坐在院子里洗碗,许三七把捣好的栗子拿进屋,加两勺糖,半碗糯米粉,半碗白面,一小勺油,最后倒了半碗水进去,揉成了栗子面团。
面团揪成小小一个剂子,再揉圆了上锅蒸,蒸熟了这栗子糕就算成了。
三笼不够装,许三七只好分两次蒸,木兰洗完碗了,进屋擦了擦手,问她要不要帮忙。
“没什么要忙的了,晚上吃虾饺可以吗?”许三七问。
虾馅儿挺多的,感觉不用再炒菜了,做个凉拌裙带菜应该就够了。
“可以。”木兰起身去整理昨日买回来的东西,随手解开一个袋子,发现装的是牛肉干,拿起一根就放嘴里嚼。
栗子糕还没蒸好,许三七在另一头起锅烧水,半碗面粉加热水搅面絮,添小半勺油揉成面团,再分成小剂子,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圆片就能拿来包虾饺了。
【灵活的擀面杖】擀薄皮的时候相当好用。
虾饺包好了,锅里先放紫菜条和虾米煮一个汤底,汤煮开,许三七尝了尝味儿,加了一小勺盐、半勺醋下去,最后再下虾饺。
干辣子加酱油、米醋、花生碎、葱花调了一个蘸碟,许三七把煮好的虾饺盛出来分成三份,这一锅约莫有四十个,虾饺有半指宽,小枣要了六个,许三七吃八个,剩下的都归木兰。
煮熟的虾饺是饱满的肉色,饺子皮煮得透亮,能瞧见里头金黄的玉米粒,一口咬下去,既能吃到虾肉的弹滑鲜嫩,又能尝出玉米的甜脆爽口,在蘸碟里那么一淌,沾上些油色,更是诱人。
再简单烫一把裙带菜,不叫桌上空着,便也算丰盛了。
吃完饭,第二屉栗子糕蒸好了,棕黄色的小小一个,还烫着。
许三七咬了一小口,粉而不干,糯而不黏,甜而不腻,还有栗子的清臭。
许是因为不太甜,小枣说没上回的驴打滚好吃,被许三七揉着脸教训了一通。
这回也还是老样子,用木盒装了,给张云留一份,再装三盒给木兰带去武馆,做这些事的时候许三七不自觉地哼着小曲儿,她发现自己最近好像很热衷于做这些小点心。
罢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要注意不能给小枣多吃,吃坏了牙可就不好了。
秋日夜里的风凉爽,吃完饭许三七坐在院子里乘凉,闲着无聊,便问木兰:“上回给你带的驴打滚,他们说怎么样?”
木兰一盒,木兰的教头一盒,木兰的同窗一盒,这个‘他们’自然问的是教头和同窗。
“好吃。”木兰言简意赅,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人,脸上多了些嫌弃。
许三七也就是随便问问,并没有多少期待,闻言说:“那就好。”
此时有人在院外叩门,不重,也没喊,许三七猜是祝家兄妹来了,起身去开门。
第43章 吃大餐还得来点小点心
日沉西山,廊口街平安巷第三拐,许家大门外。
祝欢背着筐子,紧张地拉着哥哥的袖子,“哥,是这儿么?”
“是吧......”祝风经她这么一问,心中也不确定了,白日里许姑娘说的那些话,他总觉得听不明白,不过来都来了,“我敲门试试。”
“笃笃——”
很轻的两声,别说里面的人能不能听见了,在祝欢听来这两声还没外头的风声大。
她哥方才是把手放在门上了吧?
傍晚的风凉,青石路铺得不平,吹过石缝的风吱吱呀呀的叫唤,兄妹俩等了好半晌,也没见人来开门。
祝风对上妹妹不信任的眼神,挠着脸侧小声嘀咕:“许姑娘也许不在家?”
最后还是祝欢重新叩了一次门,她敲得也不重,甚至比祝风还谨慎,敲完就直直后退了两步,站在石阶上等。
隔着门院子里传出几声响动,接着便是一串轻快的脚步声,模糊的,由远及近的......
“咔哒——”门开了,院子里的光没关住,门上挂的灯笼也被风吹动,影子踩上木头门槛,带着点初来乍到的不安与拘束,畏畏缩缩地随光摇动。
“快进来吧。”许三七扬起一个笑,侧过身请人进院子,小枣也从门后探出头来冲她们笑,这小丫头记性好,悄悄用她以为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是给炸虾的姐姐。”
此话一出,逗笑了一院子人,木兰捏了捏妹妹的脸,笑话她:“你就知道吃。”
小枣瞧众人笑,憨憨摸不着头脑,乖乖地跟在阿姐身后,去屋子里搬桌子板凳出来给客人坐。
桌上摆了两盘栗子糕,许三七把剩的半罐子羊奶煮了,加了点果干拿出来招待祝家兄妹。
栗子糕凉了也别有一般风味,祝欢吃了一个,便不敢再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