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然眉眼弯了弯,托着香腮,啧啧赞叹:“原先瞧着你,便觉得你生得一定十分好看,虽然你一直都说自己长相普通。我见惯了你沉默不语的模样,没想到大笑起来,纵使是戴着面罩都遮不住一脸的流光溢彩。”
濯盥闻言,眨眸之间,唇角的笑意渐渐收起。
若然见状,咳出一声:“濯盥,往后你也要多笑笑啊,虽然你与先前的朋友断了联系,但是你还有我,还有花辞,还有林修陪着你!”
濯盥看着近在咫尺、天真烂漫的容颜,心底泛起一丝苦涩:若然是否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孤独,才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
如他这般的人,还有什么可求的?能守在若然身边,护她一生,已是天赐之幸......
若然不知濯盥心中所想,见他又恢复往日模样,只当他是因为容貌原因,孤独惯了,难免有些腼腆拘谨,往后或许会慢慢变好。
若然盯着濯盥胳膊上的伤,见它不过是止住了血,精壮的肌肉外翻,猩红刺眼。
“母神是下了多大的死手,云姨给的灵药竟也不管用?”
若然蹙着眉头,不由多想,便从发髻间摸下一根银簪,伸出白嫩的手掌,狠狠划开,只一瞬间,鲜血隐隐冒出。
濯盥见状,双眸圆睁,惊诧地盯着若然,唇瓣扯动:“不......”
若然恍若不闻,握拳捏住,递于濯盥的伤口处,正好一滴艳血落入伤口,冰凉的血珠入体,炽热的伤痕渐渐凉爽,不待多时,狰狞的伤痕便消失不见,痊愈后的胳膊上还染着点点血迹。
濯盥心间涌现出奇异的情愫,又苦涩,又酸楚......
若然心里这才松了口气,收手之时,却反被濯盥紧紧捏住。
若然想往回抽,却纹丝不动,有些羞恼:“你这是何意?”
濯盥沉着眸子,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若然不语。
濯盥轻轻剥开大手间一只柔嫩白皙的柔荑,见柔嫩的手掌上白嫩无比,连掌纹都生得轻轻浅浅,丝毫不见有什么狰狞的伤疤。
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女娲石之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要轻易传出去。”
声音清浅,却不容抗拒。
若然闻言一怔,脱口而出:“你怎会得知此事?”
女娲石之事,是梨雨轩和青丘的机密之事,纵使是花辞都不会说出,濯盥是从何处得知?
濯盥将若然的手松开,对上她一双清澈的眸子,道:“我的修为远在你之上,只稍稍一摸,便能探测出你身怀神物,上古十大神器之中,没有什么比女娲石更能治愈伤痕的了,此事,我归来那日便知晓了。”
若然一愣,随即想到了在寝殿后头,她误将濯盥以为是个偷窥风流的宵小之辈,与之交手之后,不免有些肢体接触......
濯盥又道:“我若是未探测到你身怀神物,也无妨,毕竟我并不傻,从你那日救治霜素仙子之时,我也能猜出。可不同于那些人,宁愿相信你修习了什么秘法。”
若然错愕,脖子一梗:“我虽知道此事重大,可却见不得你为我承受如此重伤,我心中的愧疚,不得不暴露自己......”
濯盥轻笑:“你心性纯善,对待身边之人,照顾有加,重情重义,这些,我都知道。”
若然有些不好意思:“你少哄我开心,我可没你说的这般好。”
濯盥盯着若然,一字一顿:“在我心里,你确实如此美好。”
一语道出,却只是平淡的夸赞,并未流露出暧昧之意。
若然点头,有些飘飘然,心情不觉更好了。
花辞正巧将若然的衣物收拾妥当,站在若然跟前,道:“小姐,衣物已经全部收拾妥当,小姐这就要走了吗?”
若然见状,方才高昂的情绪又忽的降至谷底。
她欲哭无泪,起身将花辞的小脸捏了又捏:“花辞啊花辞,你这是恨不得要将我扫地出门是不是?”
花辞苦恼:“我也舍不得让小姐走,可是太子殿下那边实在盯得紧,他既已将昨夜之事告知了染月轩主,就是在威胁小姐。小姐若还不快些去,不知后果是否会更严重?小姐既已做出抉择,还是快些去星耀宫才好,若是怠慢了,保不准他会在星曜宫刁难小姐......”
若然闻言,更加不想去了,伏在桌前呜呼哀哉。
濯盥浅笑:“你也莫要过于忧愁,不过是贴身仙侍罢了,星曜宫里各司其职,得知你是梨雨轩的千金、青丘的公主,想必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若然伏在桌前,头也不抬,闷声道:“若是他们不知呢?”
恰在此时,林修匆匆进殿,瞧着气息还未喘匀。
花辞愤愤道:“林修,你方才去哪儿偷懒了?如今小姐苦恼至极,你也不来安慰安慰小姐!”
林修抓耳挠腮:“我这不是得知小姐要去做太子殿下的贴身仙侍嘛,怕小姐在星曜宫受欺负,特地去星耀宫上下打点了一番,这才耽误了回来安慰小姐。”
若然终于抬起脑袋,云里雾里:“打点?你找何人打点?”
林修嘿嘿一笑,十分自豪:“我林修别的本事没有,人情世故这方面可谓修炼精湛,且无师自通,早在梨雨轩大门口当值之前,我便已经同星曜宫上下打成一片了,那里的人都认得我!”
若然错愕,不由地对林修高看一眼:“没想到林修你还藏了一手?”
林修害羞不已:“哪有哪有,都是吃饭的本事罢了!我若不是有这本事,单靠我这一身破修为,在天界也混不开呀!”
此时,花辞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小姐,我与星曜宫的洒扫仙仆朱颜有些交情,那日我封仙礼,小姐你是见过的,为人还算老实可靠。届时小姐在星曜宫有什么要紧事吩咐我等,可以托朱颜来梨雨轩知会一声。”
瞧着花辞与林修如此之举,若然扶额,此时内心不知是喜是忧。
濯盥端坐在桌前,唇瓣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第四十三章 :星曜宫的刺杀
梨雨轩千金若然,青丘的公主,摇身一变,成为了千熠太子的贴身仙侍。
仙岛林立,浮云直上。
若然离开了梨雨轩,带着花辞收拾的包裹,只身御风来到星曜宫,只见宫殿四周烟云缭绕,雾气氤氲,秀木葱郁,繁花似锦。
星曜宫是天界太子——千熠的寝宫,宫里宫外来来往往无数的仙侍仙仆,各负其职地行走在玉石铺就的宽路上,不紧不慢,井井有条。
若然一身紫衣,光明正大站在一处空地上,如同一位误入的闲杂散仙,显得十分突兀。
她神色淡淡,灵动的眼眸快速穿梭在来往的身影中。
终于,一个身着淡色衣衫的仙仆从她面前匆匆走过。
若然眼前一亮,伸手快如闪电,一会儿功夫就将他拉倒了一处隐秘之地。
“小仙来星曜宫,有要事相告。敢问仙长,太子殿下现在身在何处?”
那仙仆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突然被人拉到了一边,还没晃过神来,十分惊讶,在看清若然生了一副绝色姿容后,羞赧十足。
“仙长不敢当!”那仙仆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位仙子,太子殿下如今人在正殿,你若是有要事,只管禀告便是,太子殿下宽以待人,从来不摆架子,你进去也不必害怕......”
那仙仆果真热情,见有人问路,一个高兴,便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些话。
若然听着眉头也不皱一下,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完美插入:“如此,便多谢了!想来你也是诸多繁事缠身,那我是万万不能再叨扰了,告辞!”
那小仙仆猛然惊醒,后知后觉地用力一拍脑袋,懊恼:“哎呀,同你说了那么多,我竟将自己的正事儿给忘了!如此,我也告辞了!”
说着,他朝若然拱手一拜,作为道别。
孰料他再起身时,却发现面前早已空空荡荡。
若然闪身进入星曜宫正殿,速度轻快得像一溜烟,路过的仙侍只感觉面前似乎吹过一阵清风,忽而便吹远了。
正殿内——
千熠端坐于案桌前,锦衣裹身,举手投足间,清容华贵。
“王子殿下与我,果真是棋逢对手。”
一道成熟的声音清润如玉,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案桌,桌上焚着好闻的淡香,香烟袅袅环绕周身,他绝美的五官呈在烟雾里,若隐若现。
落絮指尖捏起一枚黑玉棋子,思量了一会儿,随即轻轻放入棋盘,恭敬道:“分明是太子殿下故意让我。”
千熠轻笑,一颗星辰眸微微弯起,唇瓣缓缓:“我还觉得是王子殿下故意让我。”
落絮拱手,谦虚道:“哪里哪里。”
千熠目光从棋盘上挪开,轻摇着头,随手端起案桌上的茶盏,淡淡抿了一口:“又是平局。”
茶水温烫适宜,茶香四溢,入口细腻香甜,滑入腹中,温暖甜蜜了四肢百骸。
“那便再来一盘。”
落絮抿唇轻笑,将棋子拾起,重又摆了一盘。
若然快速闪身,很快便来到了千熠所在的正殿殿门前,一眼便看见端坐在案桌前的千熠,他矜贵儒雅,五官似乎精雕细琢,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如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星眸璀璨,浑身似是洒满了琉璃的色彩。
又无意中瞥见他噙在嘴角处淡淡的笑意,若然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随之一股苦涩与心酸便从心间缓缓滑出。
若然不明所以,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身子:为什么顷刻之间,她的心里会变得如此难受?
不觉手中的包裹也滑落在地。
“何人!”
凝酥大喝一声,朝门口的若然射出凌厉的目光。
是她?梨雨轩若然?
哼,如今她回归天界,有的是机会好好折磨这位梨雨轩大小姐!
凝酥微微侧过脑袋,站在她身后的芸筠立刻心领神会。
“大胆小贼,竟敢惊扰三位殿下!”
随即,她身子闪动,手中的利剑也飞速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若然。
小贼?
若然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就突然被剑光反射进冰冷的温度,刺目得她不适应地合上了双眸。
凝酥望着殿门处,殷红的双唇勾起冷冽的笑意。
这下,你该死定了。
只一瞬间,若然眸光凝上一层寒霜,她稍稍侧了侧身子,芸筠的剑锋一偏,只在若然脖子上留下深刻的剑痕。
芸筠一惊:竟然被她躲了过去!
凝酥难以置信,方才芸筠出手,她是笃定有把握的,谁承想,还是剑差一着!
她圆睁的双眸恨不得化成利剑,助芸筠刺向若然。
若然深邃的双眸冰寒刺骨,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冷意,浑身上下都向她面前的芸筠迸发出恐怖的朔寒。
又是她?芸筠!
芸筠手中握剑抵在若然颈脖间,明显占了优势,却冷不防被面前的若然给震慑住。
芸筠片刻愣神:不过是个梨雨轩的小姐,怎么会有如此骇人的眼神?
若然轻蔑一笑,趁芸筠愣神的瞬间,身体快速转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凌空翻飞,直接躲过了闪动的剑刃。
芸筠惊讶,只一瞬间即反应过来,大喊一声:“追灵!”
那剑闻声,便调头追上若然的身影,利利的,似要刺穿她的身体!
若然听见芸筠喊出的那一声后,嘴角的笑意更加轻蔑不屑:追灵?
就是这把破剑的名字?
上次她便毁了芸筠的灵鞭,如今又冒出了个灵剑?
怪哉,芸筠的法器是真多啊!
好吧,今日她便要让芸筠好好瞧瞧,这第二件法器是如何毁在她手中的!
若然突然乐了,萌生出坏心思,她故意在空中飞旋,混乱得“追灵”晕头转向。
芸筠在下面看着,急得不得了,真想破口大骂:大爷的,这女人是当在人间耍猴儿呢?!
千熠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茶盏,淡淡饮茶,眼皮也不曾抬一下。
袅袅的香烟后,他灿若星辰的眸子似被蒙上一层水雾,朦胧儒雅又不失妖孽魅惑。
凝酥衣袖间的手指狠狠掐紧,面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之景。
落絮眸光锁定棋盘,还在破解千熠的棋局,对殿门前的变故,觉而不闻。
奉元站在千熠身后,想上前帮忙又踌躇不前,看了看千熠,又看了看游刃有余的若然,终是淡定了下来。
一时间,正殿众人各怀心事,精彩无比。
“追灵”极具灵气,虽然已经被若然耍得晕头转向,但渐渐地也摸出了规律,不一会儿便找到了若然的破绽。
追灵锐利且充满杀气,那速度下一秒就要直直穿过若然的身体!
冰寒的剑光闪过若然的眼眸,她唇角一勾:终于上当了。
一个伶俐翻飞,若然的脚尖便稳稳地夹住了剑尖!追灵被钳制地不得动弹,可它整个剑身还在不甘心地疯狂挣扎。
追灵抖动不止,钳制住它的若然却悬在空中,稳如泰山。
突然,若然翩然一个转动,那冷硬的剑尖竟然被生生折弯!且剑身弯处,似乎还能看出细细的裂痕!
凝酥惊愕:她竟敢声东击西!
芸筠震惊,大叫了一声:“住手!”
她周身的气息顷刻间变冷,漆黑的眸子似要喷出火来,恨不能将若然烧成灰烬。
追灵,她的追灵!
上次一时大意,便被这女人毁了灵鞭,难不成她还要毁了追灵?
这女人该死!
芸筠身子闪动,带着浑身冷冽的气息,直直朝悬在空中的若然扑去——
“叮——”
却在此时,一根银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擦过追灵的剑身,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芸筠的脚面上。
速度之快,令芸筠猝不及防。
芸筠冷不防被银簪打到了脚面,吃痛,直直坠落在地,一个踉跄过后,才堪堪稳住脚跟。
若然冷眼对上芸筠惶恐的眸子——
芸筠看着若然的冷眸,脑海快速闪过两个大字:完了!
若然凌空飞旋。
“砰!”得一声——
追灵碎成了两段——临近剑柄较长的那半段,一瞬间如同波浪起舞,抖动不止。
追灵果真是个有灵性的灵剑,它虽失去了剑尖,灵气大减,却也知“心”有不甘。待它终于稳定了剑身之后,又继续直直朝若然刺去!
若然凌空翻转,轻轻松松便握住了剑柄,还不待追灵抖动,若然抬手一劈——
那灵剑“追灵”彻底没了动静。
芸筠站在一侧,见状,如同被抽去了魂识,浑身血液凝结体内,手脚冰冷,望着若然的眸子闪现出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