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
年羹尧:“……”
年羹尧耳视极为灵敏,自然清清楚楚听到了那句“年侧福晋”,看到了苏大总管那张遽然变色的脸。
霎那间翻江倒海,内心动容,他妹妹居然作威作福至此?
说好的谨慎呢?那桃花笺上,究竟写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四爷:。
娇娇:是情诗~
第29章
四爷神色冷峻,率先下了马车。
他接过桃花笺,垂眼一看,似极为随意,把它笼进了衣袖里。
雍亲王养气功夫十足,尽管遭遇了突发事件,面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波动,年羹尧尚未反应过来,便不由自主随着他往王府走。
一路上,两人有些沉默。
从天井走到宽敞的青石路,四爷看向苏培盛道:“你亲自过去一趟,请年侧福晋前来书房。”
苏培盛强忍着不擦去额头上的汗,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应了是。
见他那副模样仿佛有鬼在追,年羹尧心底的疑问更深了:“……”
但得以见到年娇的高兴情绪压过了所有,他郑重地拱手:“谢王爷恩典。”
四爷颔首:“你们兄妹许久未见,是该叙一叙旧。”
说着,不动声色地将袖口的桃花笺推得更深了些。
前院总管张起麟很早就收到了消息,忙让人整理出客院,客院光线敞亮,离书房不过百步路。
年羹尧作别四爷,便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进了客院正厅,正厅位置明显是花了心思,撤下了中间那一扇屏风,也没有素日里强调的男女大防。
这也是张总管深思熟虑安排的――自打栖桃院那位进府,王爷便再没宠过别人,这么多天来,他不服气也要服气了,觉得苏培盛说得对,年侧福晋就是另一位祖宗。
既然是祖宗,自然得哄开心了,年大人与她是嫡亲的兄妹,兄妹见面,哪需要那么多繁琐的规矩?
并不清楚张起麟心里打的小九九,那厢,苏培盛脚步不停地前去栖桃院,见了年娇便是恭维:“侧福晋今儿光彩照人,气色极好。”
苏大总管如何也推脱不掉递口信的活,对年娇渐渐地敬畏起来,态度殷勤,恭维也是常有。
听习惯了的年娇弯起眼睛:“苏总管也是光彩照人,气色极好。”
苏培盛连道不敢,把方才府前的一幕从脑海中挥出去,乐呵呵开口:“年大人正在前院等着侧福晋呢,王爷命奴才回禀于您。”
年娇猛地站起身:“二哥来王府了?”
苏培盛:“正是。”
下一瞬,他见年侧福晋漂亮的眼眸放出光来,反过来关怀于他:“苏总管若是累了,先喝问春沏好的凉茶,再带我去待客的地方,免得路途辛劳,叫王爷失去得力臂膀。”
“问春,凉茶呢?”
问春忙不迭地捧着茶壶过来,苏培盛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感动。
只是感动过后,又有浅浅的遗憾,他忙道:“奴才谢过年侧福晋,只是王爷有令,又怕年大人等久了,奴才须得辜负您的好意……”
年娇一听,太好了,简直正中下怀。
她抿了抿唇,不让自己的急迫满溢出来,略有矜持地道:“那便有劳苏总管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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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娇今儿穿了嫩黄色的旗装,从栖桃院来到客院,叫无数婢女呆呆驻足。
等踏入正厅,年羹尧也是一怔,兄妹俩相望无言,有浓浓的温馨于半空流淌。
……温馨是有,但不多,只因年羹尧逐渐意识到年娇在王府的生活与他想象的不一样,欣慰之余,又提起了心;年娇逐渐想起二哥坑自己的种种,等激动劲儿过去,她盯着年羹尧,腮帮子扁了扁。
苏培盛拉着张起麟一块退下,暗暗啧了一声,心想这小子怎么忽然开窍了,于客院的种种布置,倒是会讨好人。
门“嘎吱”一声掩上,年羹尧极为感慨,对年娇嘘寒问暖,继而一笑,开始叙说四川的所见所闻。
他问年娇过得好不好,年娇说好,年羹尧欲言又止,终是开口了:“妹妹,你这衣裳……”
年娇说起这个就委屈,她压低声音:“是谁和你说王爷爱好淡雅,不喜花花绿绿的衣裳和首饰的?”
年羹尧被问得猝不及防,他逐渐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回答:“阿玛自从致仕,与京城同僚都有往来,何况我们家划到四爷门下之后,情报来源便更多了,故而绝不会错。”
原来还有阿玛的功劳。年娇气势弱了一半,瞪他:“胡说,王爷明明喜欢我穿鲜亮的颜色。”
年羹尧:“?”
年二哥察觉到不对劲了。他也压低声音:“王爷待你――罢了,你进府这么久,都没有露馅过?”
他眼底的不相信是那么的明显,年娇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认认真真反驳道:“怎么可能。只有吃猪蹄的时候,被不小心发现过一次,可王爷是个好人,非但没有训斥,也没有收回我的小厨房,还送我鲜亮好看的衣裳布料,接下来还有首饰!”
她一口气说个不停,年羹尧快听晕了:“……”
四川巡抚抽丝剥茧,吸了一口凉气,又放下了心。
坏消息是妹妹暴露了,好消息是四爷不介意她的暴露,他们年家依旧安然无恙,额娘不用愁欺君了。
年羹尧顿了两秒,心里头掀起惊涛骇浪,这还是他认识的雍亲王吗,莫不是给人掉了包,或是被他妹妹下了降?
他思绪急转,强迫自己沉稳下来:“除了饮食衣饰,还有什么被王爷识破了?写诗?”
“都说了只有猪蹄,别的藏得好好的。”年娇有些着急,在四川待了几年,二哥怎么听不懂人话了呢,“我的才女名号坚不可摧,端午家宴上,便是三阿哥都很欣赏……”
年羹尧嘴角抽搐了下,听年娇小声描述她是如何故作姿态,如何让整个王府以为她是仙子下凡,继而得意洋洋道:“除了原创,我还摘抄了许多情诗,制成一张张桃花笺送给王爷。”
此话一出,年羹尧默然无言。
破案了。
他眼前一片灰暗,半晌组织好语言,叫了幼时才会称呼妹妹的小名:“娇娇,你还记得兄长为你谋划的性格吗?”
年娇正色起来,点点头,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
她紧接着安慰:“二哥别担心,我请安的时候,对后院女眷客气得不得了,进宫更是不出头不冒头,连福晋都夸我谨慎!”
“……”年羹尧坚强地笑了笑,心说那你对王爷呢。世上最要谨慎对待的人物,怎么就……年羹尧脸色一变,坏了,难不成是因为他和大哥提都没提?
这也无需他提呀,对待福晋都没掉链子,对待地位更高的雍亲王,还用多说?
怎么就走到明目张胆送桃花笺的地步,年羹尧想破头也没想明白。
那厢,年娇已是迫不及待地反客为主。她严肃着小脸,批判年羹尧写的信让她担心不已:“二哥还说我。你自己呢?在外做官,有没有忘记我从小要求背的东西?”
年羹尧条件反射般地回答:“要谨慎,要谦逊,不可鼻孔朝天,更不可傲慢无礼。见四爷如同见圣上,领兵打仗保持平常心,为做帝王最信任的大将军而努力。”
年娇这才满意,勉强抛开揍哥哥的最后一丝念头,眼眸亮晶晶起来。
她再一次叮嘱:“二哥要牢牢记住,绝对不能忘记……”
年羹尧:“……”
年羹尧发现自己又从质问的一方变成被质问的一方。
他沉默良久,接收到年娇不满的视线,只得如往常那般答应下来,因为不答应就会被亲爹一顿打:“好。”
年侧福晋不由翘起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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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心里再怎么不平静,理智却未丧失,他控制着时间,见与妹妹聊了大半个时辰,心知自己该去书房了。
四爷正在那里等着他。
见年娇依依不舍,他也有些难受,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过来探望,若是远方真的发生叛乱,没个几年平定不下来。
年羹尧到底心性坚韧,心知他为男儿,只有建功立业,才能让身处内宅的额娘、夫人与妹妹过得舒心,有他在一天,年侧福晋便是失宠也不会倒,年家的地位摆在那儿,谁敢低看!
便是出身尊崇的皇子阿哥,他也不会叫他好过――他年羹尧是为人谦逊,可心底也有“傲”的存在,不是功业,而是亲人。
对于妹妹的不舍,在看到四爷的一瞬间,很快化为了心虚。
得知桃花笺的内容是情诗之后,年羹尧望着雍亲王那张清俊冷肃的面孔,慢慢品出了别样的意味。
年娇的性子,没人比他更了解了,他想,王爷也怪不容易……
直至四爷问他:“对于川藏局势,亮工怎么看?”
年羹尧这才收敛心思,恭谨地与四爷交谈。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的思想与王爷很是契合。若不是顾及身份,他定会毫无顾忌,叙说得酣畅淋漓,四爷亦有所感。
终于,年羹尧停了下来。他面前的茶水堪堪见了底,四爷意犹未尽,正想亲自给他添茶,年羹尧连忙起身,唰一下端过茶壶,弯腰,恭恭敬敬地给王爷倒满。
四爷:“……”
总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
年羹尧紧接着坐下,给自己添茶的动作就随意了许多,忽听四爷开口道:“我有一个疑问,在心底存了许久。”
年羹尧自是言无不尽:“王爷请说。”
四爷微微一笑:“你妹妹的诗,到底是谁代的笔?”
作者有话要说:
年羹尧:………………
第30章
年羹尧眼神一凝,如何也没料到这样的转折,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不是说只有吃猪蹄被瞧见了吗??
果然,他就不该对年娇的承诺抱有期待。兄妹俩太久没见了,他都快失去了正常水准的警惕,方才年娇信誓旦旦,他犹豫片刻,还真的打消了怀疑。
年羹尧一时有些无言又有些懊悔,但当下首要的任务是度过眼前的危机。
王爷能问出代笔的问题,想必是有了万全的把握,若是装傻否认,欺瞒之罪将会更上一层,于王爷的感官来说同样不好,恐怕前功尽弃。
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短短片刻,年羹尧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他压住猝不及防之下浮现的震惊,不动声色地思索着什么,在四爷眼中便是一副沉吟的模样。
四爷凝视着他,语气和缓:“这与欺瞒无关,我不怪罪你。”
又说:“恐怕亮工也有些好奇,我是怎么察觉的。只是有些细微的违和之处罢了,近的有端午宴,再远,能追溯到进府的第一天,她并不怕我,还缠着我要背诗,很有学生求师长表扬的风范。”
年羹尧:“……”
年娇爱美,爱花,爱首饰,那都是纯天然的流露,唯有爱诗太刻意了些。四爷原先只是怀疑,等到端午家宴上,怀疑霎那间成了肯定,她才十六,如何写得出那样蕴含哲理的诗篇?
那首诗作的的确好,几乎站在了领略人生的高度,但就是太好了,行文逍遥洒脱,与她表现出的性子相距甚远。
四爷有着相当的鉴赏力,他不喜风花雪月,不代表他不懂诗。
如今遇到她的兄长,酣畅的交谈过后,探究之心同样冒出了头。他笑了下,诚恳道:“还望亮工替我解惑。”
年羹尧:“……”
年羹尧已经说不出话了。
进府的第一天,那是新婚夜吧。
这,难不成是妹妹强烈的表现欲,让才女这个名号弄巧成拙?
年羹尧瞠目结舌。堂堂四川巡抚,少有这么窘迫的时候,他当惯了封疆大吏,能直面叛乱而面不改色,可如今,他失态了。
他发觉自己小看了年娇。
但谁叫年娇是他的亲妹,世上仅此一只。年羹尧抬头,发现王爷果真没有丝毫的不悦与生气,眨眼间,明悟席卷了他的脑海。
原先的人设是行不通了,指不定真性情更惹人怜爱呢。
年羹尧的面庞顿时浮现很深的歉疚。他深吸一口气,恭谨地开口:“王爷问的话,叫我无地自容。”
“也是年家对年侧福晋过于宠了。我大哥才华横溢,精于作诗,少时她不知哪里听来的传言,说雍亲王青睐才女,她便使出浑身解数,请大哥前去教授,教着教着,效果……也不是太好……”
四爷:“……”
四爷放下茶盏,心头波动起来,面上依旧平静。
年羹尧苦笑一声,继续道:“后来实在不行,便只能让大哥继续辛劳,为她代写诗篇。就这样,逐渐传出了年侧福晋才女的名号,选秀的时候,宫里娘娘们也都知道了。”
“只是名不副实,我们终究惶然。”
说着,他起身行了大礼:“王爷明察秋毫,亮工实在惭愧!”
此话有九成九都是真,年羹尧眼眶都红了,仿佛为欺君惶恐不安,四爷见状,上前将他扶起。
“原先你妹妹极推崇她的大哥,如今来看,名副其实。”四爷轻叹,继而安抚,“多谢亮工为我解惑,我说了不怪罪,难道还会食言不成?”
年羹尧察言观色,把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
他被拉着坐下,听四爷另起话题:“平叛所需军饷,还是要以你为主。你看,筹措多少数目合适?”
.
五爷在自家庭院来回踱步,不一会儿,打探消息的前来回禀:“四爷带了年大人回府。”
又过了许久,那人来报:“年大人还没有出……”
都这个天色了,离傍晚还有一线,今儿想必是见不到四哥了。五爷只得按捺住焦急,低声对他道:“你去老九府上,警告他,不许轻举妄动,不许去找老八!明儿同我去雍亲王府,否则就当没我这个哥哥!”
见人跑没了影,五爷方才抹了把脸,呼出一口气。
他的心沉甸甸的,神色更是冷沉,这回,他是说什么也要把老九从老八的战车上拽下来,若旁的办法都不行,他就去找汗阿玛。
痛就痛吧,痛过就好了!别忘了,还有额娘记挂着的表弟,他老九还能万事不管不成?!
五爷吐出一口气,吩咐道:“用膳吧。”
另一边,同样到了饭点,年娇翘首以盼。
她从没有这么期待四爷的到来过,想知道他对二哥的评价如何,她得时时刻刻盯着,不叫二哥跋扈过头惹来杀身之祸。
虽然离年羹尧当上大将军还有好久,但她作为一只聪明的桃花妖,怎么会不懂未雨绸缪的道理?
年娇坐在榻上认真思索,她连日记都记好了,实在忍不住了,便对秋嬷嬷道:“让冬喜再去前院打探打探。”
秋嬷嬷也忍不住了:“格格,这是第三回了。”